程诗诗似是惋惜的开口,一点也不担心席心缈说的话。
眸眼一厉,凶光乍现,执着匕首的手眼看就要划过底下的动脉。
“住手!”
席心缈连忙出声制止,那双历经过生死的眼在此时却是透露着真实的急切,越是在乎,便越容易被牵制。没想到,她也有今天。只是,并不后悔!
“小姐,您快走,不要管我,走,走啊!”
冰凝眼中含着泪水,流淌过纵横交错的伤疤的脸颊,混着血红,一并汇聚在下巴,凝聚滴落。
拿匕首抵着她的女子,却是像看好戏般的将视线轻轻落在对面的女子身上,从容优雅的等待着。
“你究竟想怎样?”
她的目光紧紧绞住那浅笑吟吟的女子,压低了声音,压住了隐隐的怒意。
“我想怎样,你不知道么?”
程诗诗略歪着头斜视着她,那样的清雅面容此时处处透着诡异。
眼里倏地闪现一丝让人惊颤的阴寒,扯动的唇角愈加灿然。
“席心缈,你给我跪下。”
“呼”,忽的一阵风起,让女子的话显得飘忽模糊了几分,寒意不减。
……
看着面前依旧站的笔直的傲然女子,宛若没有听到她刚刚说的话,程诗诗似是料到了她会是如此反应,也不在意,只是嘴角的弧度变成了讥诮。
“原来这个死丫头拼死守护着的主子也不过如此啊!”
倏地出脚向冰凝的小腿一踢,“啊!”伴随着一声惨叫,冰凝扑通一声磕在冰冷的地上,脖颈擦过刀刃,鲜血刹那涌出。
程诗诗还不满意似的一手扯着她的头发,逼迫她仰着头直视着对面的女子。
无不鄙夷的说道:“看清楚了,这就是你誓死跟随的好主子。”
吃痛的闷哼,冰凝早已痛的扭曲了表情,只是倔强的不睁开眼,要紧牙关不让痛苦的呻吟溢出。
“是不是只要我跪下了,你就可以放了她?”
她开始没有回应,完全是担心这又是她的另一个诡计,却不想又成了她伤害的冰凝的借口。
程诗诗刚听得那头传来的冰的销骨的话,循声视去,完全在预料外的那一幕让她是睁大了眼。
直到很久以后回忆起她朝她下跪的一幕,她总是喜且酸涩的嫉妒又羡慕着,她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只着单薄外衣的席心缈冷凝着脸,能让人无所遁形的黑曜眸子闪耀的坚决如火炬般灼了她的眼,最后,缓缓的在程诗诗面前屈下了膝。
那一刻,她觉得仿佛就是一眼万年般,等她再定睛细视时,席心缈已经完全跪在了她的面前。
这一刻,世界静止了。
程诗诗面色复杂的看着眼前已经比自己矮半截的女子:她的确跪下了,在她的面前真真切切的跪下了。没有一丝犹豫,就这样干脆直接的将尊严送到了她的脚底,任她践踏,蹂躏。
骄傲如席心缈,如今却是为了一个卑微的贱婢甘愿折腰,谁能告诉她,这是为什么?
本该是高兴的,可是心里那如沸水般在平静心湖撩起涟漪的圈圈散去的艰涩又是怎么回事?
看着她的眼神,不觉屈辱,一贯清冷漠然的眸子难以抑制的泄露出对她手下牵制着的女子的担忧。
就算是跪着,她的腰板依旧挺直,她的眼神,依旧坚定。
风雨不动安如山,这就是她席心缈吗!
“放了冰凝。”
席心缈再次冷着一个语调重申,却比刚刚多了几分急切:冰凝的情况已经不能再拖了。
程诗诗犹自震惊着,席心缈的话才叫她从恍惚中回来。
敛下所有情绪,重新换上不屑。
“我有说放了她吗?”
“你!”
席心缈刚欲发作却被程诗诗一语打断,“不过想我放了她也行,席心缈,你过来。”怕她不够理解似的她继续道:“我是说,叫你跪着过来。”
她犹自笑着,睨着她,挑衅,等待。
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过多犹豫,膝盖磕着尖锐的石子已经划破了衣料,扎进了皮肉,血液混着尘土沾染在开裂的伤口。
她好像失去了知觉,朝着面前如看着低等生物般盯着她的程诗诗,一步一步前移,身后,是她留下的蜿蜒清晰的血印。
血印的长度,一直在缓慢增长,直到
“小姐!”
冰凝奋力冲开程诗诗的束缚,却被程诗诗一掌打于背后,整个身子就如破败的落叶般朝前砸去。
席心缈眼疾手快,电光火石间已经飞身闪至冰凝面前将她搂住。
担心则乱,一心只顾着怀中人安危的席心缈没有注意到,那容貌尽毁的女子倏地闪过阴鸷的寒光。
反手一揣,手里不知道何时已经多了一把锋利的匕首,眼见就要身后的女子刺去。
席心缈只觉哪里一亮,身为特工的警觉让她的意识已经有了条件发射般的一连串动作。
就着她的袭击侧身躲了过去,眼一厉,手随心动,一记擒拿,便听得挫骨的声响。
一声闷响,转瞬没了声息,简洁干脆。
可是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几乎可以用眼花缭乱来形容。
待众人反应过来时,那先前被误认为是冰凝的杀手已经是横躺在地上的一局冰冷尸体。
程诗诗显然还是第一次见到席心缈这样的身手,浑身散发着寒气一脸幽深的打量着眼前仿佛来自九幽阎罗的女子。
而随从而来的两名黑衣人已经挡身在程诗诗面前,俨然是感觉到了席心缈身上那骇人的森然寒意。
面无表情的瞥过地上尸体,被匕首划破的袖口已经渗出了丝丝血迹,她宛若未觉,“你骗我。”
“哼,我骗你又怎样?”
程诗诗摆手屏退了黑衣人,她毫无畏惧的上前一步,迎上那与冰魄无异的黑眸。
扯唇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很恨我?可惜你的人还在我的手上,看见她身上的那些伤了么,这些,我可全都是如法炮制了冰凝的现状呢。怎么样,这份见面礼可还满意?”
阴测测的一笑,好心情的看着她,略显调皮的眨眨眼,一派无辜。
看席心缈不回答,程诗诗兴致很好的自顾说着:“你说,一个女子最宝贵的东西是什么?”
接受到那边立即投来如刀割面般的犀利冷光,她语气更轻快,“千人枕,万人骑。”
锁定她的眸,看着那里自己的倒映,程诗诗洋溢着笑容一字一顿吐出。
看着席心缈的脸如她所料般的惨白了几分,没有错过那紧绷身子剧烈的一颤,程诗诗忽觉得心中的恨有了一丝丝的缓解。
享受着以她的痛来达成自己的快乐的过程,她疯了一般喜欢上这样纾解的方式。
“你对她做了什么!”
席心缈几乎是从牙齿里挤出这几句话,滔天的怒火侵灌在四肢百骸,如果可以,如果可以……
紧紧收拢的拳头已经咯咯作响,几乎就要崩裂。
“一个残花败柳不知还入得了席大小姐的眼?”她赌席心缈不会放弃。
见到想要的效果,她的真正目的才刚刚要开始。
“要怎样你才肯放了她,说出你的目的,不然我不介意玉石俱焚。你,齐澈,整个大齐,我都要它们陪葬。”
最后一次容忍,冰凝,请你一定要等我!
“你!”程诗诗大震,想不到她居然可以为了一个丫头做出这样毁天灭地的一步!
不得不说,席心缈说中了她的顾忌。
那个名字,始终都是她心口那以血凝成的朱砂痣,而席心缈,便是她心中深扎的毒刺!
勉强收起出现裂痕过的神情,稳住心神。
“我可以答应你放了她,但是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要你亲手杀了水冽寒。”她紧盯着她,凝向席心缈的目光深弥且幽冥。
“怎么,又犹豫了?”程诗诗嗤笑,那个突然变得沉默的女子让程诗诗更坚定了她的想法。
“条件已经开出,置于冰凝的命—”她意味不明的勾唇,“在你手里。”
她得不到心爱的人,她也要她尝尝失去最心爱的人的滋味。
尤其,还是她亲手结束了那个一直深爱着她的男子性命。世间,还有什么能比这更令人畅快的事?
她说过,她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席心缈,杀了一个爱着你的男子,救你想救的冰凝,很公平不是吗?
“三日后给我结果,不然我怕就算你达到了要求得到的也只是一具尸体……”
她的话在山间飘散,而那个独立山头的女子仍旧是独单一人……
提问:你们猜猜席心缈会不会真的下杀手嗫?
第二十四章 拿我做实验
将刀刺进你的胸膛,让它提醒我,原来,我早已放不下你。
席心缈。
夜,那间房温灯如豆,却好似驱不散这遍布整个大陆的寒气。
烛火扑朔明灭,映衬的房内的主人晦涩不明。
拿着白布小心的擦拭着那把从不离身的匕首,刀面光亮的能在照映出女子清冷的面容,影影绰绰的条条光影,在女子脸上闪烁晃动。
清冷的光辉似是有感应般的散发着丝丝寒气,一如席心缈现在的心境。
看着女子一丝不苟的重复着擦拭着那本就洁净的兵器,那种旁人打扰不了的孤绝让坐在一旁的楚隐皓的眉头越皱越紧。
他坐到这里已经整整两个时辰了,从头至尾,她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静静的擦拭着那把匕首,似乎全部的注意力就集中在了那里。
没有表情,没有生气,只剩下重复单一动作的木偶。
相交已久,更有着那同为现代人的因缘,他知她,更懂她。
她在矛盾,或者更准确的说,是痛苦,却不得不做出一个选择。所以,她沉默。
“你决定了?”
终是忍不住开口,无论是怎样的选择,都是俱伤的后果。
而且看得出,她似乎有了决定。只是这个决定,注定有人要伤,或者死?
擦拭的动作一滞,随即若无其事的继续手中的动作。
“真的决定舍弃他?”
楚隐皓说的委婉艰难,看着那女子的侧面,眸中有莹莹水光润泽,心中一片酸楚:为什么所有的苦难委屈都要那个看似坚强实则脆弱的女子一力承担?
她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呀!他只知道在他们共处的那个时代,这样的花季年纪还是享受着未成年的特权,不受风雨的被保护在港湾之下。
而在这里,她被迫接受着残酷的抉择,背负起一切罪恶。她凭什么要承担这些?
上苍,何其不公!
倏地绷了嘴角,琥珀眸中闪着一股坚决。
大步跨近女子身边,一把抓起席心缈的手腕,头也不回的边走边忿忿嚷嚷着:
“走,跟我去楚国,什么冰凝什么水冽寒咱都不管了,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你又不是圣人,干什么别人说什么你就听什么。去他妈的仁义道德,我们不伺候了不行么。回去,找回去的方法,这里的破事我们一概不管了!”
他只一往无前的迈着,嘴里也不停埋怨着,却突然感到了身后的那道阻力。
“皓子,别傻了。”
淡淡的,透着冷静,还有一丝叫人怜惜的坚忍。
席心缈本不清楚突然发难的皓子拽着她要去哪里,但听得他讲的话,她却马上定下了脚步。
“我是认真的。”楚隐皓转过身凝着她,脸上,是前所未有的郑重与严肃。
松开禁锢她的手,继而狠狠捏住她的双肩,微俯下身拧眉与她对视。
“席心缈,你给我仔细听着,你不是上帝,更不是超人,世上人那么多,也轮不到你抢着当好人。而我也知道,你从来也不是好人。”
说到这里,他反倒率先凉薄一笑,眸微暗,有些冷血的自嘲:
“他人的生死与你何干?任何人任何事你总要插上一脚,这样,你只会死的更早。我们是一样的人,救人?这数量可及得上杀的人的半点零头?
本就是从阴暗底层沾染着一身肮脏鲜血爬出来的人,就不能一如既往的将无情持续到底么?”
说完,他便紧紧凝着她,眼中那将无情冷酷展现无疑的直白下隐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悲哀与恳切。他留给她的,仅仅是他刻意展现的阴暗。他不是善人,从小在皇家长大,他就真的如外表那样纯粹的不会任何谋略权术?太子,你以为是想当就能当的?
“说完了?”
她的口气与刚刚并没有差别,甚至楚隐皓那样的将他们二人一起贬低作践后席心缈也不见任何的不快。只因,她也懂他。心里甚至隐隐的缭绕着浅浅的愉悦,说到底,他还是为了她好。
没有避开他深邃的眸,席心缈一片坦然,墨黑的眸炯利有神,却不见丝毫的脆弱。
“皓子,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你我的相交相知,我很庆幸,也很珍惜。”
“席心缈,你别给我岔开话题。一句话,走不走?”楚隐皓不自然的别开了脸,松开了肩上的手。
“你说的对,我不是圣人,更不是好人,救人于我而言的确有些可笑。
或许,人真是一个感性的动物,相处久了,这里,就把他们系上一根名为牵挂的线。”
席心缈指着心口的位置,那笑,有些苦,有些涩,有些惶然,有些欣喜,终究化为不悔。
看着那嘴角挂着浅笑的女子,他从没觉得她的笑是如此的扎眼,灼热。
眼中轮番交替过的复杂最后化为唇畔的长长一叹,他挫败的垂下手。
倔强如她,他除了妥协还能干什么?
“轰!”的一声一拳打在雪白的墙上,却是恨自己的无用,“那你决定好了?”他没有抬头。
“恩,决定好了。”
这一次面对他的询问她没有沉默。
眼微颤,眼下思绪。决定,其实早就做好了
楚隐皓却突然眸光一亮欣喜道:“为何不告诉他这件事呢,或许可以让他配合着演这出戏,而你们”你也不用背负内心的谴责,他也不会因为这件事而痛心。
“不行的,精明如程诗诗,是不是演戏恐怕逃不过她的眼睛。”
席心缈摇摇头,神色连着语气一下子暗淡,心里钝钝的难受。她知道,那一刀,必须刺进他的胸膛!
“……”
看着她的隐忍还有那晦涩的黯淡,他的眼也跟着暗了下来,刚刚的欣喜不复存在。
他们的纠缠,他看在眼里,一点点被感动,一点点被触动,好不容易盼到那个坚持不懈的男子拼死争得他们之间的进展,如今,却要被那一刀无情的斩断吗?
心中的悲恸拉扯着整个心房的阵阵的疼,不舍,惋惜,以及深深的无力。
他很清楚那一刀对他们而言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一直以来的坚持的全部覆灭,意味着所有的感情不复存在,意味着她以后将要一人挑起杀害血谷谷主凶手的身份。此后,便永远也逃不开杀与戮的深渊。
“你真的下得了手?”
他说的极缓,不知道是在凌迟谁。
“他不会死。”这一句,比以往任何的话都要坚决,却是更握紧了匕首的手柄。
席心缈缓缓的抬起握着匕首的手,那尖锐的刀尖凝聚着一点阴冷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