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没人表态,老大又说:“都有什么想法,说说吧,小辈儿的也别拘禁。都说说看,这不是一个人的事。”
总算是有人说话了,但是提得意见也不尽人意,本家的事情支属的不是很愿意插手,这是可以想见的。
戴纳在小辈这一层也不是老大,只能等着大哥说完了,才能表达自己的意见。不过幸好,老大的意思和他一致:“我们都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平时没事多来看看,卡尔杰和珍妮,是我们摩奥家族的子孙,只要莉莉丝不改嫁,我们有义务扶养他们。”
戴纳第一个表示赞同,大伯父也举手同意,两辈人看着各自的老大都同意了,也都纷纷点了头。这事就这么说定了,接下来一些细分的事情,比如那一家要出多少钱,那一家派几个得力的仆人来帮忙……这需要一个统领的人来安排。按说应该是大伯父最适合,但是人老了精神不济,就安排给了儿子去做,几个年轻的叔叔也参与其中。
这就不关戴纳的事了,他写了张字据,过几天把钱送过来。然后带着楚衣就先回去了。
楚衣看着戴纳心情不太好,就问他发生什么事了。戴纳烦躁的说:“莉莉丝太让人失望了!”
那时候他们把事情商量好了然后去做,莉莉丝守在灵前一直垂泪,大伯父家的大姐玛瑞安劝慰她,希望她能够坚强,玛德已经走了,两个孩子还需要她的关爱。这本意是好的,任谁也不会觉得这话里有别的意思,可是莉莉丝却在下葬的时候突然指着玛瑞安说:“都是你!他不会舍得丢下我们母子,都是你带着那个可疑的外国人,给他吃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玛德是被你害死的!”
这话一说,满场的人都震惊了,莉莉丝指的可疑的外国人就是楚衣,而他又是戴纳带来的,这矛头要指的就是他们,玛瑞安不过是个炮灰。戴纳的脸色当场就变了,但是作为一个绅士,他不能和一个丧夫的悲痛女人去计较,他说服自己这是因为爱得太深,接受不了现实而选择的一种逃避。他默默地忍下了。
可是等到立字据的时候,戴纳只有爵位而没有官职,他所拿的不过是贵族的一点年奉,钱数并不多,他还要养着侯爵府的一群仆人,他都是自己挣钱养家,就像他去中土那趟一样,去买回来上等的丝织布料,途中还经常遇到危险。再有收入就像去桑迪国那时,去做谈判,国王会给他赏赐。其实作为贵族,他也是要和普通人一样赚钱,不同的是他要入朝为官是很容易的。
所以当他在纸条上写下一万的数字时,莉莉丝表现得蔑视让他很伤心。这一万银币,是他这趟谈判国王的奖赏。
给出这一所有现金,他所能依靠的就是投资在布料行上的生意利润。
戴纳身心俱疲的靠在软被上:“我忙前跑后,这些都不说了,应该的,我也没想她多感恩戴德,可是也不至于这样吧。我已经尽了我的能力,我也没说给了这一万以后就不给了,她何必摆出那副嘴脸呢。”
楚衣不做评论,只是握着他的手拍拍他的肩,无声的表示支持。
他明白,莉莉丝觉得戴纳抠门了,是因为戴纳的母亲与当今的王后是同胞姐妹,戴纳的地位何止是一般的重要,他和里奇的感情是所有兄弟中最好的,她自然是不相信戴纳有钱财之忧的。
太阳越升越高,北地的冷气被赶跑了,马车内暖烘烘的。戴纳还是有些眉头不展,楚衣只好安慰道:“不要去管那些了,自己做到问心无愧就好了。她们的生活,最后还是要靠自己的。帮人一时急,救不了一世贫啊。”
戴纳摇头:“这个我还能想通,我只是突然想到,委屈了你让我歉疚。”
“什么委屈我,我不是好好的吗,莉莉丝说那些话我根本就不放心上。你也千万别说你没钱这些话,真要论起来我们门第悬殊,你这都不在乎,还管别的做什么。”
戴纳看了他一会,把人拥进怀里,作出决定,回去就和父母坦白。
马车进入都城后,没有驶向他熟悉的那条道路,而是走上了宽阔的主干道,那里是王公大臣的居住地。
难道,戴纳是要去父母家里?
马车继续前行,便证实了楚衣的想法。高大的金色铁门在暮色中华丽而沉静。
戴纳扶着楚衣下来,凑到他耳边说:“要见公婆了,紧张吗?”
楚衣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他摸摸鼻子,等着门卫把门打开。
其实这已经不是楚衣第一次见到摩奥公爵夫妇了,不过那时侯是作为戴纳远道而来的朋友,而现在,戴纳似乎是准备要坦白了。可是,为什么不跟他商量一下呢,起码串一下台词也是好的。
进门之后,仆人来说公爵和夫人还没回来,戴纳心里奇怪:他们作为长辈是不需要参加葬礼的,当日去送了玛德最后一程便回来了,连最后的会议都没参加,因为西部战线紧张,公爵是指挥使。
仆人上了茶就被遣散了,戴纳毫无形象的仰躺在沙发上。楚衣坐在扶手上面,揪着他的头发说:“你今天是不是打算公开?”
戴纳闭着眼点头,说:“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这话他是用中文说得,跟着楚袂学了一路,才说顺溜了。
楚衣手下使劲,扯得戴纳嗷的叫了一声,这才有些解气了:“那你也事先跟我商量吗,一会说错话了怎么办?”
戴纳一骨碌坐起来:“串话?有什么好串的,我们又不是在撒谎,说实话还要串供吗?”
“可是,还是理顺一下比较好吧……”
“那好,我们现在理顺就行了……”
“理顺什么呀?”一个女声□来,带着几丝笑意。戴纳站起来,去跟母亲拥抱一下,索菲娅摸着儿子的头说:“这今天辛苦吧?”
戴纳摇摇头,说:“我和玛德堂兄一向感情很好,为他操劳不会辛苦。”
“可是莉莉丝那个人太小气了,没有心胸,我听说她让你难堪了?”索菲娅心疼的看着儿子。这是她的宝贝,不舍得让他受一点委屈。
戴纳很有些惊奇,这么快就传到母亲耳朵里了,是什么人这么多嘴?他这位母亲一向讨厌别人嚼舌根,与人聊天从来不会涉及是非。而如今,这事情居然能在她面前说,什么人包藏着什么样的心思?
这些都容后再说,戴纳此刻只是轻描淡写的回答:“那没什么,我不放在心上。”
“可是委屈了King呀。”索菲娅淡淡的接了一句。戴纳心头大震!
“妈妈……”戴纳讷讷的叫了一声,看着母亲眼中隐约的担忧,几分期待的光芒,他突然怀疑自己选择了今天来说,是不是不合适了?他回头去看楚衣,他们母子两人在这里叙亲情,楚衣还没来得及跟索菲娅见礼。他穿着标准的戈蓝国绅士三件套,白色的荷叶领簇拥着他的肌肤,烛火映照着他的侧脸,半明半暗,恍似不是真人。
戴纳猛一摇头,抬头对着索菲娅的眼睛,笃定的说:“我们今天来,正是为了这件事。”他松开母亲的手,回头走几步牵住楚衣的手,拉着他一起走到母亲身前:“我已经思考过很多次了,我决定和King一起生活下去。”
“戴纳……”
索菲娅的声音透露出无限的软弱,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她听别人说戴纳对那个中土来客异常关照,她只愿相信那是戴纳在乎自己的朋友,可是现在戴纳亲口向她证实,事实是另一个样子。
“你和King接触并不久,怎么能这么急的就要定下终生,你都还没有和女孩子交往过,你怎么知道你不会喜欢女孩呢?”索菲娅还在试图劝说。
戴纳一句话让她脸色都白了:“我十六岁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喜欢男人了。”
索菲娅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几乎绝望的问:“那么……凯瑞呢?”
“他最后选择离开我,那不是值得我去爱的人,此生有幸,让我遇到了King!”
“居然,居然是真的……”索菲娅目光无神,踉跄着往前走,戴纳忙去扶住她,让她坐到沙发上。
“戴纳,妈妈还是有些不能理解……”
“怎么呢?”
“是有女孩子伤害过你吗?为什么你不能走一条正常的人生路呢?”索菲娅转头望着楚衣,楚衣默默的低下头,他是无父无母的人,虽然在乎老侯爷,但是为了戴纳他也愿意出走天涯。可是戴纳的父母只有这一个孩子呀,他们将无法享受含饴弄孙的快乐,这个时候还没有人工受精代孕母亲啊!他看着这位母亲眼睛,突然对他们的坚持产生了怀疑。
戴纳只看了楚衣一眼就猜到他在想什么,立刻说:“King,我们好不容易活下一条命,好不容易解开心结彼此接受,难道我们会坚持不到最后吗?”
楚衣扑通跪下,低声说:“对不起,可是我们相爱了。”
戴纳松了一口气,并排着跪在楚衣身旁,把他拥在怀里,对母亲说:“请您成全。”
索菲娅疲惫的叹气:“戴纳,这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我……你父亲,他知道了会怎样,你想过吗?”
戴纳身形纹丝不动,仍旧坚定:“无论如何,我们是不会分开的。我喜欢男人,就算你安排女人跟我结婚,也不会改变什么。而其他的,我都会做到。”
索菲娅没说话,他又更进一步:“你也了解了,King是个什么样的人,和他在一起我不会堕落。人们也没有看不起homo,无论中土还是戈蓝国这里,都能很坦然的接受。我可以经商可以做官,我们会生活得很好的,反而是让我找一个女人,妈妈,不是每一个名媛都像您和阿姨一样的,你知道的,伦勃朗的婚姻有多失败,他每天有多痛苦!”
伦勃朗是索菲娅的侄儿,去年结婚,娶得是大将军的女儿,婚后才发现两人脾气有多么不合,小姐的性情有多么火爆,伦勃朗的洁癖有多么严重。他们已经是上流社会的一出闹剧了,而且这样的事情绝不是少数。
作为母亲,当然是希望孩子能够幸福的。索菲娅困扰的皱起眉,看着地上跪着的两个俊秀青年,揉着额角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番·第三章
烛火在跳动,就跟此时这么母亲的心是一样的焦灼不安。
她看看地上的两人,心里就重重的叹一口气。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哪个家庭都让父母很难办,她想,恐怕没有那个父母能够爽快的松口吧。可是她又是这样的了解着自己儿子的秉性,只要他认准了就绝不会回头,不然,这趟去中土不会吃这么多苦,半路遇伏都不肯回头,这个死脾气和他父亲一模一样,所以,最困难的不是自己的煎熬,而是,公爵回来之后……
她实在是不敢去想,从沙发上起身,口气疲惫的像是突然苍老了好几岁:“我做不了主,你们在这等公爵回来,和他说吧。”
“是。”戴纳乖乖应声,身形未变。
听到索菲娅的脚步声消失了,楚衣伸出手去握戴纳的手,两人对视一笑。戴纳心疼的反握住他的手,拉到唇边吻了一下,歉疚的说:“连累你了。”
“我们本就是一体的,说什么连累的话。”他柔声说出来,戴纳一时动情把他拥进怀里。
不知道是不是索菲娅的吩咐,晚餐的时间到了,也没有仆人来请两人去吃饭,更没有人送来食盒之类。随着时间的流逝,戴纳越来越有些困乏了,他们这一路都没休息。
但是,无论如何,要坚持到最后。
摩奥公爵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戴纳跪的膝盖都疼了,长这么大,他可从来没有跪过这么久,戈蓝国的礼仪很少有跪礼。
“这是……?”公爵诧异的看着地上的人,索菲娅一直在等着,这时也下了楼,气恼的叹气:“自己要跪,想跪多久跪多久!”
“快起来,有话好好说,这么跪着干什么。”公爵伸手虚扶一把。
似乎,从表面看公爵很温和,很心疼儿子,可是尽管楚衣只和他接触过一次,他仍旧能感觉得到这位位高权重的公爵大人是个相当严苛的人。
戴纳稳如磐石的继续跪着,他的膝盖有些发麻了,小腿的肌肉长时间绷直也变的酸疼,但是他说话的声音很坚定:“父亲,儿子有一事要求得您的同意。”
戴纳一直深受国王宠爱,他很少用这么恭敬的语气说话,再看看妻子的脸色,公爵突然意识到事情可能有些严重了。他马上正色,威严的点头。
“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向您和母亲坦白承认一件事,原本我不想做的这么突然,但是……”他看了一眼楚衣,以一种破釜沉舟的态度说:“我要和King在一起,就像您和母亲在一起生活一样。”
公爵一时愣住,他想自己是没有听明白的,儿子说的这么奇怪,究竟是什么意思?
“啊?”他偏偏了头,很怀疑自己的耳力。
“我要和King结婚!”戴纳声音洪亮的几乎是吼出来的,没吓到公爵和索菲娅,倒是把楚衣吓了一跳,他用力的拽了一下的他手臂,却被他紧紧的十指交握住。
公爵这下听懂了,从沙发上忽的站起来,抓起放在一侧的手杖指着地上的人,怒气冲冲的大叫:“你在胡说什么!”
“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事实就是您听到的样子。”戴纳说的不慌不忙,毫不胆怯的直视父亲的眼睛。
公爵气得有些发抖,回头看着妻子找支持:“你,你听到他说什么了?!”
索菲娅非常无力的叹了口气:“我比你听到的还要早,我比你还要震惊……”
“那你就由着他?”
“我管不了……”
戴纳见父亲要发火,连忙□去说:“父亲,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谈一下这件事情。”
楚衣扯了一下他的袖子,小声说:“今天不是时候,不要再说了吧?”
“你们不是有句话叫做趁热打铁吗?”戴纳微笑着拍拍他的手,让他安心,他也只好再次沉默下去。
公爵颓然坐回沙发里,苦恼的看着戴纳:“你已经决定了是吗?我们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对吗?”他看着戴纳点头,更加无力的吐出一口浊气:“那么既然这样了,你还来跟我说什么呢?”
戴纳大惊,猛抬起头看着父亲,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了:“父亲……”
公爵摇摇头:“你们走吧。”
索菲娅拦在两人中间,嗓音尖锐:“你疯了吗?!”
楚衣完全没有听懂这一家人在说什么,但是这个情形好像很紧张,他不由自主的去看戴纳,戴纳的脸色已经发白了。
其实这个时候,楚衣越是沉默越是安全,因为他帮不上忙,只会激怒公爵,他深知这个道理,所以一径沉默。
戴纳看着他的父亲,眼神充满了哀伤,一开口,语气里都是难以置信:“父亲,我没有想过,你会因为这件事情要跟我决裂。我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