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你!”
秦梦与冷瞥了琼花一眼,指间夹着剑锋,慢慢推开。他走下了床,看着床上那个一脸发紫的秦梦如,半响冷冷一笑。转过身子,那纤细的背影离开了房间。
迫近凌晨。
余梦中替秦梦如处理好伤口后,又开了几贴药下来。床上的秦梦如就如死过一般,虚弱的睡着。琼花守在一边,泪颜看着秦梦如,半响抬手擦了擦眼。
“余医师,大公子他还能救吗。”
“放心,楼主下的不是什么剧烈毒药,只是烈酒而已。方才他服了药,休息几天就可愈合。只是……心灵上的创伤,怕是一辈子的事了。”
“我真的没有想到,哥哥竟然会做出如此恐怖的事情。哥哥他……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了。”
余梦中看着琼花,半响哀然叹了一口气:“只怕这个就是楼主生命里的一个劫。万物苍生本该听从天命,天让他两年前死,你们却生生违背了天命,替他延续了灵魂。”
“什么意思?”
“龙凤两块半夕玦虽为天神器物,有封锁灵魂,延魂寿命的神效。只是……这玉珏亦是上古神器了吧,经历无数代主,自然沾染了不少戾气。将这两块玉佩融到楼主体内,也等于把戾气植入他体重。他之所以变得如此残暴,亦是戾气作祟。”
“啊,那那该怎么办?”
余梦中摇摇头:“戾气皆是人心中欲望所生,何况是几十人的欲望,这样凝聚起来的戾气可是莫不可测,所以……没有办法。”
琼花看了一眼床上的秦梦如,他的脸惨白得难看,琼花脑中回想到秦梦如被秦梦与折磨时候的样子,想想亦全身发颤。
“这样,总不能让大公子被哥哥折磨着吧。这次我们能救得回他,可下一次……或许还有下下一次,大公子总有一天会被哥哥折磨死的。”
余梦中亦看着秦梦与,说道:“戾气是随着人之情愫而生,只要不大喜大悲,大激大怒就不会引发。我想,楼主之所以会这样,是怕心里积压多年来无法得到满足的事情。”
“无法满足的事情……”琼花喃喃道,半响双眼一颤,“会不会是……哥哥一直追问我他失忆之前的事情。”
“那就是了。毕竟,楼主亦是活了二十三年的人,如今就这么生生洗清他的记忆,让他如同新生一般,一切当做重新开始。换作谁也承受不了。”
“可,当初我们救哥哥时,连同他记忆一同封印,就是让他不要再继续那种不伦之恋。可现在……难道,要他记起这一切吗?这般来,我们做的一切岂不是徒劳。”
“万事勉强不得,就算你不说,楼主亦会自己去查个明白。是祸,终究挡不过啊。”
琼花垂下了眼,看着地上,半响紧紧咬唇:“不可以,好不容易让哥哥脱离出断袖分桃这不堪记忆,我决不能让哥哥再度堕落!”
一夜暴雨,换来清晨的一片澄清。呼吸里,满肺腑是沁人心脾的清甜。柳忆同穿着单薄的白衣,散着黑发站在庭院中,看着那棵琼花树,经昨晚一夜暴雨的筛选,殆尽不少残花败萼,留下的,尽是雪白得令人不住赞许。
“果然不经一番寒彻骨,怎能梅花扑鼻香。琼花如此,人如此。”
小梦提着木桶来,到井边打水。一夜来,井水满了不少,浑浊都沉了下去,一片清澄可见井底沙砾。
“师父,穿这么少,当心着凉!”
柳忆同回过身子,看着小梦,不住笑了笑:“不打紧。”
“别大意了就是,要不养了几年的身子可都白费了。快,去拿衣衫披起。”
柳忆同笑着看着小梦,他白衣一身,长发如停云歇水,乌黑的眸带满年轻的朝气。他是一个让人看了感觉很舒服的人。柳忆同点点头,慢慢走回房中。
庭院外好似听见了叩门声响,只听小梦放下水桶,清喊了一声:“来啦来啦。”
吱啦一声,门打开了,小梦看见门外的人,不住一顿。
青色的衣衫,雪白的狐裘,披泄的长发。手里打着一把青花纸伞,绝美的容颜带着温和的笑颜,美丽的眼看着小梦,唇齿间流连一笑:“小梦,你师父可在家?”
那一笑,让小梦一看竟痴,半响才霍然惊醒,连连道:“在,在的。秦公子快进来。”
小梦把开了门,跑着奔进庭院,手一把提过水桶,对着屋内叫唤:“师父,有人来看你啦。小梦这就去沏茶。”
柳忆同披上了衣衫,神情里不住恍了恍。
“两年了,都与小梦相依为命。还有谁知道我在这里?”柳忆同推门出了房,当他看着站在琼花底下那仰头笑看满树琼花的男子,纤细的背影,垂到腰间的云发。十指苍瘦,负在身后。
秦梦与带着笑颜站在琼花树下,一一看着那满枝琼花。半响眉目一亮,相中一朵琼花,不住伸手踮脚欲要去摘。
树太高,还是花枝太高,秦梦与竟然够不着。他白皙的脸上微微一红,足下跳了几下,却依旧无法够着。
“你明明会武功,这种事对于你来说,不是易如反掌吗。”那清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秦梦与身子一顿,回过脸来,柳忆同那张温和的脸就在他眼前。
“你果然知道我,对不对。”
柳忆同看了他一眼,却冷冷横过,站到了树下:“秦楼之主,这天下岂会有不知道的。”
“我……”
“琼花本该傲然枝头才能欣赏它的一番芳香,你生生要将它这下,纵使满足了那抹芳香需求,可有没有想过,你会煞了它的性命。”
秦梦与雪容之上惊了惊,却见柳忆同回过身子,笑着说道:“惜花之人,必要有爱花之处。我相信秦楼主是个明白之人,有些东西,根本做不得太多强求。”
“不就是一朵琼花嘛,值得引出这么多大篇大论嘛。”这时候,小梦端着茶走了过来,他将茶放在了石桌上,又扫了扫积在底下的琼花瓣。邀秦梦与坐下。
柳忆同拿起杯子,细细抿了一口,叹道:“好茶。”
秦梦与却不作举动,而是怔怔看着柳忆同。他的眉宇只见掺杂了太多太多的熟悉感,仿佛这个人就在昨天才与他惜别,今日再见,不是他不认自己,而是自己,生生将他从记忆里抹去了。半响,秦梦与伸出苍瘦的手,握住了柳忆同。
一片冰凉,柳忆同心中一顿。
“告诉我,我们是不是,曾经认识过。”
水一般的瞳在流转,清风就像手一般扶开他的发际,挑出了他那张绝色的容颜。无论过了多少个前生,都无法忘记的一种神色。是缱绻,是依恋,是……
流连。
柳忆同却抽开手,淡淡一笑:“秦楼主承蒙宠爱了。我仅仅一介书生,在扬州街头说书混口饭吃,哪有幸得到楼主的认识。一切,皆不过是我认识你,你却不认识我。你是那万人之上,我却是万人里的那一粟。平平众生,相逢相见,不相识。”
“可我怎么感觉与你一见如故?”
“楼主多心了。兴许,是我几些年前说过秦楼的一些事情,引起你一点关注。但,那也是六年前的事情了。”
秦梦与垂下了眼,看着满地被风卷起的琼花,一些落到了他的脚下,一些,落到了不知的角落里。却总有一个同样的结局,要么,被人踏为碎片,要么,被腐化为尘泥。
终究一死,何须留恋?
柳忆同看着遥远的天边,半响叹息道:“我本杭州来,本想着赚够了钱就回去。却因一些事情,一拖就是六年。”
“那你为何不回去。”
“谈何容易。”
“你有放不下的人?”
“是。”
秦梦与心中一顿,落了个空荡,他沉下了声问道:“她,她是你所爱之人吗。”
“是,这辈子我除了他,别无所爱。”
“她,爱你吗。”
“以前爱,可现在……”柳忆同转面看着秦梦与,明朗的脸上凝结了一丝忧伤,明明是在笑,眉头却是如哭一般颦着,他哀然说道,“现在我就不知道了。兴许,他已经找到了真正所爱了吧。”
“那,为什么你不去找她?”
“我不可以,因为,我会害了他。”
“她没有来找过你?”
柳忆同摇摇头。半响他皱起眉,掩着嘴咳了起来,身子剧烈颤抖,再放开,便是一袖腥红。柳忆同眼颤了颤。
“你,你吐血了!”秦梦与慌张地抓过他的手。
“不要紧,老毛病了,喝了药就没事了。”
“你这是什么病?我,我楼里有个很了得的医师,我请他来替你看看。”
“不必了,我一介平民,岂敢动用神医余梦中。小题大做,多此一举。”
“你,你怎如此轻生呢。”秦梦与凄婉了言语,柳眉紧紧蹙着,“要知道,这样你会死,你会死啊。”
“楼主有心了。”
“你……你想我为你做些什么?尽管说,我绝对满足你。”
柳忆同转过脸看着他,半响说道:“当真?”
“一定。”
柳忆同轻轻一笑:“那赶紧娶个姑娘为妻,诞下子嗣,得以秦楼延续香火。”
秦梦与脸上一白,失声道:“你胡说什么。”
“这不是胡说,你年纪不小了,早该如此。”
秦梦与撇下脸,说道:“我不要你操心,我是说,你自己有什么要满足的事情。”
“没有。”
“要我帮你抢回心爱的人吗?”
“不,你做不到的。”
“为什么?”
“因为……他现在已经不记得我了。我是他抹去的一段记忆。”
“不可能,既然相爱过,又怎会忘记。”
柳忆同看着秦梦与,雪容之上一面迫色,他突然好讥讽,他说的人明明就在眼前,他却不能领悟。半响,柳忆同失声一笑,伸手抚了抚亲梦与的头,“听我的话,早早成家立业吧。这样,就不会辜负所有爱你的人。”
秦梦与放开了手,站起了身来,有几分不稳地走向门外。半响,消失在这庭院之中,柳忆同深深吸了一口气,半响仰起头看着灰茫的天空。眼里有些东西,却被他克制着没有落下来。
咫尺天涯,便是如此,曾经相爱之人就在眼前,却偏偏,他已经将你给忘了。这样,宁可生死相隔,至少,参商里,还有两人相互牵挂。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七弦琴,嘈嘈杂杂,切切幺幺。
指间宛若缠烟,琴下竟生百般衷肠。宫声轻起,商声紧续,角徵短短,羽切戛然。
曲不成调,调不离伤。
声声慢慢,慢慢长长。一切,都好似一个弹不完的悲伤,泪水落在了指上,染湿了琴弦上的一点腥红。
竟然破了手指。
秦梦与低下头,恍惚地看着十指,半响抬手往脸伸去,冰冷的泪水刺到伤口,疼得让他颦了眉目。
这时候,琼花端着药走了进来。见秦梦与脸上带有泪痕,心中不住愣了愣。张口欲问,却又想起仍在榻上的秦梦如。她垂着眼,放下药,转身欲要离开。
“琼花。”
秦梦与唤住了她,琼花慢慢折首,看着他。
“我想问你一件事。”
“如果是关于两年前记忆的事情,恕我无可奉告。“
“我想说……我,我想续后。”
那个身子一呛,惊道:“什么!”
“我想留下一脉子嗣,好让秦楼,后世有主。”
琼花脸上划过一丝惊喜,却又顿落一片畏惧,她颤颤道:“那,那楼主可否有人选。”
秦梦与看着她,半响说道:“有。只是,他不可能。”
“为什么?”琼花惊呼道,“她,她是谁?”
秦梦与轻轻一笑,雪白的脸上划过一片柔和的情愫:“他是一个如琼花般高雅冷傲的人。很芳香,却高高在枝上,让人够不着。”
琼花唇有些颤抖,她忙忙回过脸,扶着门走了出去:“我,我去跟大家商量一下。”
秦梦与想续香火的事情一下在秦楼里传开,众人惊异了遍。却无法得知能替秦梦与留下子嗣的女子究竟是何人。只是,秦梦与难得有这般想法,实在可嘉。
秦楼当下下令出去,将世间绝美的女子都寻来,到秦楼之中让秦梦与挑选。
四月,雨逢清明天,淅淅沥沥。
秦梦与坐在楼里,垂着眼看着楼下找来的七位姑娘。
说是各地方的帮派挑选出来的,再经筛选而送来的七位绝色女子。琼花站在七人面前,脸上苍白,凤桐亦将七人看了个遍,亦不足啧啧称赞。
“果然好美。”
白梧盘着手瞥了凤桐一眼:“怎么,你动心了是不是。”
凤桐一惊,忙解释道:“没有,我怎会对她们动心呢。且说,她们其中一个将来很可能是楼主夫人,凤桐又怎敢……”
琼花领着七人上了楼,七色美人站在秦梦与面前,各个含羞着垂着头,有些还忍不住抬头去看他。果然名不虚传,秦梦与,当真是天下第一美人。
秦梦与却冷着眼将七人看了一遍,半响眉头一蹙,斥道:“穿得姹紫嫣红,你当我是来看花的么。去,换上白色的衣服,头上的东西全摘了。妆容也给卸了。”
七位女子一顿,为了见秦梦与,七人都经过了一番精心。却不料,秦梦与偏爱素颜。七人无奈,只得照秦梦与所说去办。待一切就绪后,七人再度站回秦梦与面前。秦梦与负着手,在七人面前徘徊好久。
最后,他摇着头,摆摆手:“都不像。走吧。”
夜晚,秦梦与靠在躺椅上,琼花送了一碗汤来,放下后,却正坐在了地上,剪瞳看着秦梦与。半响苍白的素颜动着,道:“七位乃是各地选出来的美人。不知,楼主还有哪里不满意的。”
“不满意就是不满意。哪有理由可言。”
“那……楼主想要怎样的女子。”
秦梦与眉头一蹙,女子这个词入了他耳,就如对男儿家说起胭脂水粉一般如此不感兴趣。他眼皮抬了抬,换了一个姿势躺在了椅上,长发流到了地上,就如水一般。
“我也不知道。”
霍然,琼花站起了身来,轻轻拉开了腰带。秦梦与一惊,立马坐起了身子。
“你要干什么。”
“既然,这么多人哥哥都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