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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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见欢-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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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骗我?”
  “不骗你。”
  宋申生睁开了另一只眼,一双溜圆乌黑的眸子里尽是喜悦,清清秀秀的脸上也写满了欢愉,扑上去抱着宋勉有蹭了几蹭,念叨着:“我就知道小叔叔待我最好了。”
  “好,那你先去玩吧。”
  宋勉招呼走了宋申生,恰遇见送完郑公公回来的宋父。
  宋父瞅见了他将他招到跟前,语重心长地嘱咐了一番。也无非就是,你浑浑噩噩地过了这么些年总算是得到圣上的赏识了。虽只是个闲职,但你好好做也能做出一番成就来,也不枉我们宋府代代忠烈之类的话。
  宋勉垂着头耐心地听完,唯唯地应了句是。
  拜别了宋父,宋勉撑着有些倦意的脑袋拖着有些疲惫的身子,又扎进书堆里,去寻起那个没谱的凤凰来。
  如此这般看了整一下午,午饭也没顾上吃,总算琢磨出些许线索。但信息太零碎又不多,断断续续地也连不成个事来。
  估摸着是申时,日略西偏,宋勉伸了个懒腰,起身去寻了在宋夫人处玩耍的宋申生,带上墨染,捎上两三样吃食,便出了门。
  枣红色的马拉着一干人等一径往城西奔去。
  宋勉下了马车,拉着宋申生进了沈府。这两月他来此处来得极多,不需禀报也不要带领,便轻车熟路地进去了。
  “哎,宋公子,您来了呀,我家公子在望荷亭上歇着呐。”翠袖瞧见了宋勉,好心地支了地,继而又看到了宋勉身边支楞着小腿快步走的宋申生,赞道:“这小公子长得粉雕玉琢的,好生可爱。”
  宋申生听了骄傲地挺了挺小胸膛,又觉得这样太没有礼貌,遂礼尚往来般地回了句:“姐姐长得也很漂亮,真是比花花解语,比玉玉生香。”
  翠袖听了掩着袖小声笑着,两道细长柳眉肆意地舒展开,一身嫩绿的衣裳衬得面色格外白皙,细看了却也是十分漂亮的。
  宋申生方才只顾答话也没看清她的样子,这会儿看清楚了确是觉得惊艳,遂有些羞涩地抿了抿唇,奶声奶气地问道:“姐姐长得这般漂亮,做我小婶可好?”
  翠袖隔得略远不曾听清,宋勉可是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忙不迭地抱起宋申生随即掩了他的嘴,朝着翠袖歉意一笑径直向着望荷亭去了。边走还不忘小声训斥宋申生,“这些话是不能当着姑娘家的面问的,这种事也不该是你这般大的孩子常日里挂在嘴边的。”
  宋申生撅着小嘴唯唯应了是。
  墨染自然也听见了,只是对着自家小朋友的脾性一向了解,向着翠袖告了歉便追着宋勉去了,只余下翠袖一人万分迷茫。
  六月初,芙蕖始放。沈府这边一池妖孽的芙蕖从三月开到六月,一路芬芳,毫无颓败之意。风吹荷摆,幽香拂面。亭子里的石桌上沏着一杯未喝完的茶,走得近了还能闻见隐约的茶香,淡淡的却很舒服。沈顾斜躺在望荷亭里的木椅上,双手枕在脑后,小憩。手中纸扇打开来盖在脸上,黑发垂散开来落在雪白的衣衫,月白色的发带落在地上,格外安详。
  宋勉不由地想起那日见到的画,遍地芙蕖,水蓝色的衣摆,不染纤尘。今日眼前这幅画面竟也是不染纤尘的。
  宋勉抱着宋申生走进望荷亭时见到的便是这幅景象,他放下宋申生,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走过去拾起地上随风微动的月白色发带,走近沈顾,试图为他系上。
  沈顾其实听见动静便醒了,只是阖着眼不想动弹。这时,沈顾伸出一只五指细长骨骼分明的手拿开了自己脸上的扇子,微阖的眼眸也缓缓睁开,似是刚瞧见宋勉似地,眼梢弯起,问道:“之遥,你何时来的?”
  宋勉手里拿着那条发带想起刚才自己的心思,一时间有些羞赧,不知如何回答。
  后边宋申生扯了扯宋勉的衣角,宋勉俯□来,宋申生贴在他耳朵边小声地问:“这个,额,叔叔,长得比刚刚的姐姐还要好看,小叔,我们把他带回家当小婶,可好?”
  宋勉一滞,复而瞪了宋申生一眼。
  宋申生不觉禁了声,只是一双眼一直支溜溜地瞅着沈顾。
  沈顾看着宋勉手中的发带,眸光一闪,对宋勉说道:“之遥,烦你替我挽发可好?”说着指了指自己的手腕道:“手麻了。”脸上竟还带些可怜兮兮的委屈样子。
  宋勉又是一滞,只瞧着他眉眼如画。一时间,宋家两人都直愣愣地瞅着沈顾。
  墨染在身后小声咳了咳,宋勉方回过神,挽过沈顾的黑发小心地绑起来。
  宋申生在身后看着,心里打着小算盘,沈府里的人都长得漂亮,肯定能找到个小婶。想着想着,嫩生生的小脸上洋溢起满满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最后一只很忙碌的样子,我明明在放寒假啊,我明明还没开始写寒假作业啊,我在忙什么啊。浑蛋。


☆、急寿灯节(二)

    横波江离城西倒不远。
  宋勉带着宋申生和墨染,沈顾领着罗裳。一行五人有说有笑,缓步徐行,只一刻钟便到了。
  庆国素慕仁义。
  传闻当年庆穆公读春秋战国史,读至急子与公子寿兄友弟恭争相赴死一段,大受感触,掩卷唏嘘。为纪念这对仁义兄弟,特颁旨将每年六月初六设为急寿灯节,望后世万民常思常念永沐仁德。每年此日横波江畔花灯如潮,行人如织。不过这花灯都是素色花灯,或题字或作画,别致又不花哨。游人也都着素色衣衫,或放一盏河灯,或做诗画于花灯之上,聊表对先人的追思钦慕。
  宋勉和沈顾到时行人还不多。沈顾差罗裳去租了条小船,五人一齐转战横波江上。
  六月初,微雨过,小荷翻,榴花开欲然。
  这时天还未全黑,依稀还能见着江边的景致,绯霞彤云,江水鎏金。素色花灯,素衣游人,荷花清雅,榴花艳丽,或素或艳间自有一番风韵。
  宋申生踮着脚尖在岸上一劲地张望,被沈顾小心地揽进小船内。
  宋申生回头瞧见沈顾,小脑袋瓜里冒出一点精光。他轻轻地倚靠过去,小声地唤了句:“沈叔叔。”脆生生的,一如新出的青枣。
  沈顾笑着抱起他。宋申生倚在他怀里,扭了扭,又扭了扭。
  这一扭又扭之间两人已到了小船上。罗裳租的小船并不大,是平日里游人坐了临风赏景的那一种。竹质的船身,船上还有一个竹质的镂空雨棚,雨天里盖上块油布便可遮风挡雨。今早下过一阵微雨,这会绯霞彤云早已晴了,遂除了油布,游人坐在船舱里,雨棚有若无物,视线通畅。
  沈顾领着宋申生上船时,船舱里的小桌上已摆了两三样糕点,一壶清酒。
  船夫吆喝了一声:“开船喽,各位公子坐稳!”说话间,桨在水中一撑,小船晃晃悠悠地离了岸,向着江中驶去,待到了江中,船夫放了桨由着小船顺着江水缓缓前行,自个在船尾悠悠然坐着。罗裳摆好了瓜果吃食,盖好篮盖,和墨染一同退到了船尾,陪着船夫聊天去了。
  沈顾与宋勉对面而坐。宋申生对沈顾表现出极大的亲昵,在他腿上坐着,不吵不闹,也不再黏着宋勉。宋勉举起一块桃花酥递与他,颇有深意地望了他一眼,用眼神示意他听话,莫要做出什么无礼的举动。
  宋申生愉快地伸出小爪子接了过来,颇为乖巧地点了点头。
  沈顾为宋勉斟了一杯酒,递到他面前,又为自己斟了一杯。
  宋勉接过酒,抿着唇又品了品,诧问道:“这酒倒是新奇,我似从未喝过,竟还带着些许莲香。”
  沈顾又为他斟了一杯,笑道:“这是老家里带来的‘芙蕖清露’,原料里有着一味芙蕖花,估摸着还得有荷叶,因而带些莲香。你若喜欢便多喝些,这酒不醉人的。”
  “嗯。”宋勉高兴地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这边宋申生刚吃完一块桃花酥,拍了拍手上的碎屑,也有些按耐不住了。他靠在沈顾肩上,小声问:“沈叔叔,我也要喝一口那个酒,就一小口。”说完还不忘眨巴眨巴眼睛,着实让人不忍拒绝。
  沈顾不由地笑出了声,也学着他小声回道:“那我们便喝一小口。”
  “真的?额,但是小叔一定不准,爷爷爹爹和小叔都不让我喝酒的。”说着,又皱着小眉头,撇着小嘴,几分苦恼几分委屈几分不甘。
  “之遥,这酒不醉人的,让申生抿一口也不碍事吧。”
  宋勉正站在船头喝着酒望着船外隐约的湖光水色,天上一许残月如钩,听见有人唤自己,稍稍回了回神。只见着沈顾面露询问之意,宋申生一脸期待地望着他,遂无奈地点了点头,叮嘱道:“只许喝一口,不许贪杯,要是让你爷爷知道了,受罪的还是我。”
  “嗯,小叔叔最好了。”宋申生欢快地取了酒杯,还不忘偷偷拿了块桃花酥,末了,还偷偷地觑了宋勉一眼。宋勉将他的一干小动作尽看在眼里,却也不出声,由得他去了,自己继续勾着嘴角望月。
  宋申生见着宋勉没瞧见,心安理得地吃起桃花酥来,吃着还不忘靠在沈顾肩上小声地说话。
  “沈叔叔,你长得漂亮人又好。”
  “呵,是吗?”
  “嗯,小叔叔说,你这叫比花花解语,比玉玉生香。”宋申生吃着桃花酥,说得含蓄不清,沈顾确是听得真切。
  “还有这回事?”
  “嗯,当然,小叔还说,这些话是不能当着别人的面说的,所以我偷偷告诉你。”宋申生继续信誓旦旦,抬头望着沈顾面无异色,又扭了扭身子,斟酌思量了良久,终于是下了狠心。他咽下最后一口桃花酥,趴到沈顾肩头,临开口又望了宋勉一眼,确定无误后才小心翼翼地问:“沈叔叔,你长得还看,人又好,你做我小婶好不好?”说吧,神情肃穆地望着沈顾,只等着他回话。
  沈顾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来,也不答话也不怒,只又从桌上取了块桃花酥递给他。
  宋申生一脸纠结地接过桃花酥来吃起来,内心万分懊悔,果然,这种事是不能随便问的。我,刚刚,应该,应该再含蓄一些。
  宋勉回到了船舱内,举杯道:“四白兄,我少年时的梦想便是,浊酒一壶,知己二三,明月清风,不醉无归。今日除却月光不够明亮外,其余的都全了。哈哈,来,你我对饮一杯。”
  一杯饮尽,宋勉又问:“四白兄可有什么志向?”
  沈顾轻笑,一双凤目看上去亮晶晶地:“寻一佳人,共度余生。”
  宋申生不死心地小声嘟囔着:“我小叔长得虽可能比你差一点,就一点点,但也还不错。”
  不多时,天色全黑,江畔花灯如潮,明若白昼。江上河灯零星,光亮点点。小船上挂了几盏油灯,随着船身晃荡。船旁的画舫上渐渐传来女子清越的歌吟声。
  “二子乘舟,泛泛其景。愿言思子,中心养养。
  二子乘舟,泛泛其逝。愿言思子,不瑕有害。”
  乐音袅袅,听之忘俗。众人都不说话,心中却升起一阵清明。
  晓风吹,小舟摇。吹够了风,吃了些许糕点时令水果,五人便上了岸。
  临回家前宋申生兴起,硬拉着沈顾宋勉去放河灯。宋勉宠溺地摇了摇头,便跟着他去了。
  宋申生握着笔,不多时便写好了。“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宋申生握笔,面露得意之色,“这是下午我特意央着爷爷教我的。”
  墨染颇熟练地上前狗腿地夸赞了一通,沈顾和宋勉也露出赞扬之意。
  宋申生心满意足地跑去放河灯了。这边,沈顾也写了一盏,不待众人看清,便放入了水中。河灯入了水,顺着水波渐渐远去,远去。晓天之上星光点点,横波江上河灯璀璨。当年舟行莘野,载酒作别,碧落黄泉兄弟相依。今日清歌一曲素灯几盏,横波江上遥遥相送。隔了遥远的时空,此情依旧。
  是时,皇宫中。
  郑公公为秦恒添了盏灯,温声细语地提醒道:“皇上,夜深了,早些歇息吧,伤了眼睛可不好。”
  秦恒看了看旁边所剩无几的折子,揉了揉太阳穴,缓声道:“看完这些就歇。”
  几张折子批罢,秦恒坐直了身子,按了按肿胀的脑袋。忽地问道:“郑公公,你跟在先帝身边有多久了?”
  “回皇上,五年。”
  “你觉得先帝为人为政如何?”
  “这。。。。。。”
  “但说无妨。”
  “回皇上,先帝宅心仁厚治国有方,待奴才们向来宽厚。”
  “是啊,皇兄待所有人都好。你说,皇兄这么好的人,怎么就去的这么早呢?”
  “回皇上,先帝早年同奴才说,这各人呢自有各人的福分,世间万事自有定数,该来的来,该走的走,是强留不住的。皇上您也莫要太过伤感。若是先帝在世,必定也是不愿见您这般的。”
  秦恒在窗前站了一会,见着孤窗残月,宫灯明灭,问道:“今儿是几了?”
  “回皇上,六月初六。”
  “又是急寿灯节了吗?”
  “回皇上,是。”
  秦恒摆了摆手,“你们都先下去吧。”
  一众宫人退了下去。秦恒独自一人负手站在窗前。远处晓天之上残月如钩,星光点点。遥忆起往时年年今日都会同皇兄偷溜去横波江上放河灯。仿佛去年还同他去看急寿灯节,本约好今后年年同往的。犹记得当时秦澜提着一只画了墨梅的花灯递与秦恒,问:“小九,往后我们年年同来,可好?”秦恒愣了愣,接过花灯,缓缓点了点头。
  以后年年同来,年年同你一起来,真好。
  “皇兄若是急子,我也当如公子寿”,当年读到舟行莘野的故事,秦恒便说了这句话。
  秦澜听了,笑着拉过他,说:“小九,不能总是想着皇兄,你当有自己的愿景,去闯去自己的天地。”
  可是,皇兄,你的愿望就是小九的愿望,无论走多远,无论我的天地如何,我总希望你在我身边。
  窗外起了夜风,屋内灯火闪烁。秦恒犹自负手立在窗边。皇兄的心愿便是我的心愿,偶尔我也想要任性一回。皇兄,这一回小九决意要和你共看大庆国江山盛世繁华。思绪间的执拗坚持,一如当年那个握着小粉拳,奶声奶气地说着“皇兄,以后小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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