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昕毓怔在原地,脑海中一遍遍的回响着冉梦露的话:“来世,我不会再爱你,追逐太累,我倦了,不想再追随你的脚步……”
“来世,不再爱……”薄唇微启,单昕毓无意识的呢喃着。心痛无边的蔓延,明明设计将冉梦露骗出来,看她那般逍遥,愤怒之下将她杀死,为何还会心痛?为何会这般痛苦?
单昕毓不懂,他不懂为什么听到冉梦露说出来世再不相爱的话会心痛;他不懂为什么看到冉梦露毫无声息的躺在雪地里面的时候,他会觉得有一种绝望的气息在心底丝丝蔓延?
“你满意了?现在你满意了吧?小姐死了,死在你的剑下。”芷兰目眦尽裂,愤怒的瞪着单昕毓怒吼。
单昕毓抬头看着芷兰,声音冰冷的说:“是她自找的,六年前无故虐朕之身,一年前朕得邵东霖相助方才逃离皇宫。直至半年前,朕将她带回宫内,呵护备至,她却受不得数日的冷遇,擅自逃离。朕不杀她,难立圣威。”
竹韵看着单昕毓,平静的声音中隐隐的也带了三分怒气:“难立圣威?呵护备至?我只看到小姐趴在刑凳上受刑,我只看到小姐骨瘦如柴,我只看到小姐遍体鳞伤,我只听到你在听到小姐昏迷之后,下令继续施行杖刑。我只看到小姐双手红肿,冻疮密布……”
竹韵的声音逐渐哽咽,带着一丝丝颤抖,以及为小姐的不平。
单昕毓强人心痛,声音依旧冰寒:“哼,难道她竟然连这点苦都吃不得吗?因为这个就要逃离?她是朕封的贵妃。”
卉菊气恼的站了起来,气得浑身发抖,破口大骂:“单昕毓你是不是男人?当初你不也是逃跑了吗?你还是小姐封的毓妃呢。当日小姐本不愿走,却被你一句继续伤透了心,这才跟着竹韵回来的。小姐回来后强颜欢笑,但是她的痛苦我们大家都看在眼里,你居然还顾忌你的狗屁圣威。小姐瞎了眼才会喜欢你。”
单昕毓的瞳孔倏地紧缩,不为遭遇卉菊的谩骂,只为卉菊口中的话语,原来那日是冉梦露给自己最后的机会,如果他当时肯正视自己的心,结局一定会不一样的吧?原来冉梦露仍旧那么深深的喜欢子他,他却给了她那么深的痛。
不远处的徐月笙(徐家的那个浪荡公子,会在番外中做简单介绍。)已经逐渐透明,没有人注意他,寒梅不敢,其他人的注意力也都放在冉梦露身上。但是这就说明冉梦露也即将消失。
单昕毓一阵惊慌,他不知道自己怕的是什么,这个地方的诡异显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因为这个地方似乎会抹杀一切没有生命的东西,所以他们这些活人无需害怕。只是,他们都在乎冉梦露,他们不想让冉梦露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单昕毓迅速上前从蓝新哲的怀里抢过冉梦露,所有人都呆住了,蓝新哲更是直接起身攻向单昕毓,由于他在雪地中蹲的时间久了,所以双腿有些麻木,单昕毓抱着冉梦露轻松地闪过他的攻击,冷冰冰的说道:“你不想让冉梦莹消失你就继续做这么幼稚的举动。”
蓝新哲收回第二波攻击,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躺在单昕毓怀抱中,紧闭双目的冉梦露,单昕毓是关心着她的,她如果在天有灵的话,一定会开心的吧?
单昕毓运起轻功,身形闪动,迅速移至树边。忽然他觉得眼前一花,一个胡子花白,面目慈祥,身穿红色长袍,布料似棉非棉,似绢非绢,他们从没见过这样的布料,但是那老头只穿了薄薄得一层单衣,站在这冰寒的地方却丝毫没有感到寒冷的样子,就那么自如的站在单昕毓的面前。
“滚开!”单昕毓一阵恼怒,怒喝一声,就要伸手去推老人。
他的手尚未沾到老人的衣衫的时候,老人忽然在他的眼前消失,与此同时,单昕毓只觉得手中一轻,冉梦露已被夺去。
那老人将冉梦露抛入冰湖,那冰层迅速裂开,冉梦露的身子顷刻间沉入水底,整个冰湖的冰层迅速化开,这个地方似乎也没有刚才寒冷,与外界无异。也就是说,这个神奇的地方消失了,只是一个普通的林荫深处的一个湖。
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无法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小姐的尸身沉入水底了,只知道在小姐的身子接触到冰面的一瞬间,这里就变了。
他们甚至忘了责问那个老头为什么要这么做,世界在这一刻变得安静……
第一百零八章 爱不回头
待所有人都回过神来,愤怒的瞪着老人的时候,那个老人才开口。
原来,千年前冉梦露是一个小小婢女,与自家少主单昕毓相恋至深,无奈门不当户不对,单家老爷夫人雇人将冉梦露打出家门。
单昕毓得知后,与爹娘决裂,花了三年的时间方才在街道上碰到冉梦露在摆摊卖一些绣品。
看着粗布麻衣,衣着寒酸的冉梦露,单昕毓很心疼她,但是曾经的少主离家出走三年,有没有江湖阅历,出门在外处处难行,所以此时他已身无分文,衣不蔽体。
他只能远远的看着冉梦露,而冉梦露冰雪聪明,早就知道有人跟着自己,一次稍施计谋,看到跟着自己的竟然是一名乞丐,尽管单昕毓拼命的回避她的视线,却还是被她认出来了。
看着昔日风光无限的少主如今过着乞丐也不如的生活,冉梦露心疼的哭了,她将单昕毓带回家中,为他洗漱干净,然后出去买了一件麻衣穿上。
两个人就这样在月老神像前拜了堂,天为证,地为媒,开水做酒,咸菜做席。
虽然清苦,虽然寒酸了些,但是两个人还是吃的有滋有味的,偶尔对视一眼,甜蜜尽在其中。
两个人的甜蜜生活只持续了一年,单昕毓的父母终于妥协,亲自来劝他回家。但是有一个条件就是冉梦露不能做正室,只能做妾。
单昕毓本不欲答应,但是看着冉梦露消瘦的脸庞和蜡黄的面色,他心疼了,他答应了父母的要求。
冉梦露嘴角挂着苦笑,没有提出反驳意见。无论单昕毓出于什么考虑,她都不能说什么。因为单昕毓本是富家公子,却陪着自己在这里过这般清苦的日子,她于心不忍。
回到家中,单昕毓在二老的安排下,另娶一名富家千金为妻。
那富家千金温良贤淑,体贴温柔,对待两个人颇为理解,平日里也绝不争风吃醋,逐渐的,单昕毓被正室感动,而冉梦露由于多年在外雨打风吹,日夜操劳,导致皮肤蜡黄,身材走形;
相形之下,正室夫人皮肤细致白皙,身材曼妙动人。说话温声细语,举止雍容得体,对待单昕毓更是体贴有加,对待公婆细心周到。
冉梦露虽然不识文字,心思却聪颖灵透,夫君的心思自然逃不过她的眼睛。
她知道,自己即使拥有单昕毓的心,却不可能留住他的身子。因为她不能让正室夫人独守空房,因为她不能自私的霸占单昕毓;更因为,尽管单昕毓最爱的是她,但是却也喜欢那温婉得体的正室。
她无法忍受夫君与别人成就鱼水之欢,更无法亲手将单昕毓送与他人。所以,尽管公婆劝过她无数次,甚至最后翻了脸,她还是不愿正面作答。但是当她察觉到夫君心思已变的时候,她辞别了所有的人,带了两名婢女前往江南避暑山庄。
两个月以后,她觉得是时候回去了,于是,她收拾了行囊,带着两名婢女回去。
回去以后,单昕毓愧疚的脸庞,以及正室夫人娇羞的面色让冉梦露知道事情已经如自己所想,她只是浅浅的笑,只字不提单昕毓的过错。只要,他还爱着自己就好。
次日早起,枕侧已空,身旁的床铺早已冰凉。她不由得黯然神伤。忽然,门口一声巨响,冉梦露迅速扭头去看,原来是单昕毓从外面将门踹开,满含怒气的脸上隐隐的带着一丝心痛。而他身后则跟了公婆和正室夫人。
还有两个低着头的小丫鬟,单昕毓脸色铁青,看着仍旧躺在床上的冉梦露,嘴里的话却是对着身后的小丫鬟说的:“清儿,你说一下这两个月二夫人在避暑山庄都做了什么。”
冉梦露抬头,方才看到他们身后跟着的两个丫鬟赫然就是跟着自己去避暑山庄的清儿和露儿。
她明白了,她知道自己要被判的刑是什么。
果然,清儿怯怯地说:“二夫人两个月前到达避暑山庄,将奴婢和露儿二人分派出去,奴婢忙完的较早,寻思着闲来无事,便想着去看看二夫人有什么需要的,却不甚听到夫人的屋子里传出令人脸红的声音。奴婢悄悄爬到窗边,看到二夫人竟和一个男人厮混在床上,奴婢不敢久待,便回去告诉了露儿。露儿叮嘱奴婢不要往外说,免遭杀身之祸。于是,平日里二夫人要奴婢二人出去之时,我们总是乖乖听话,然后躲在墙后,果然发现一神秘男子进入二夫人闺房。所幸二夫人也将附近的守卫支开了,所以奴婢和露儿二人才未被发现。回来后,奴婢等二人实在是为夫人和少主不值,考虑了一夜,这才找了少主说明。”
单昕毓听完清儿的话,冷冷的看着冉梦露,眼神如剑:“亏得我昨日还对你心存愧疚,却原来你这荡妇早已在外面找了情人,枉费了我一片爱你之心。现在,你还有何话说?”
冉梦露冷静的起身,背对着众人穿好衣服,她就那么赤,裸裸的将自己的后背留给众人,甚至没有扯一下被角遮挡一下,一件一件的将自己的衣服穿好,然后她坐在梳妆台前打理一头秀发。
挽好发髻,戴上两支素雅的发簪,描眉画唇,然后涂了一些腮红。淡然的态度似乎屋里只有她一个人。
单昕毓恼怒的吼道:“冉梦露你还真是不知羞耻,这么多人你竟然袒露身子,荡妇!”
冉梦露回身,唇畔挂着绝美的笑。淡然的态度似乎没有听到单昕毓的谩骂。
从未打扮过的冉梦露,此刻化了淡妆竟是那么的美丽,再加上淡然的态度,脸上的一丝丝皱纹竟再也遮挡不住她的美丽。
从来没想过,冉梦露居然也可以这么美。所有人都惊呆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冉梦露居然还有心思化妆。那淡然的气息让单昕毓心慌,总觉得再也抓不住冉梦露了。
冉梦露走到单昕毓的面前,浅笑道:“你我相恋多年,当初天作证,地做媒,开水当酒,咸菜做席我也未曾嫌弃过你。公婆软硬兼施让我放你到正室夫人房中去,我从未答应。只因爱你。察觉到你的心思,我收拾行囊前往避暑山庄,只为给正室夫人一席之地。但是我无法忍受亲手将你送给别人。如今你相信外人的话却不肯信我。开口闭口叫我荡妇。而且在我尚未起身的时候,带这么多人到我卧房。原来你的爱竟是这般的肤浅,原来你的爱竟是这般的易逝。”
冉梦露的每一句话都敲在单昕毓的心上,心有片刻的疼痛,他忽然发现自己何时竟不肯相信冉梦露了?因为太在乎吗?为什么他可以和别人洞房花烛,却不愿相信冉梦露的清白?
冉梦露带着决绝,最后看一眼单昕毓的脸庞,猛地转身冲向墙壁,力道之大,将她的身子弹了回来,额头上瞬间血流如注。
“不!”单昕毓惊呼一声,跑上去抱住冉梦露的身躯,一只手颤抖着覆上冉梦露的脸颊,为什么她要用这么决绝的方式离开?为什么她不肯给她悔过的机会?
单昕毓将冉梦露的尸身埋葬,然后离开家门,见佛就拜,见庙必进,甚至还总是会给寺庙添些香钱。
他知道是父母连同正室一起设的局,只为除去冉梦露。所以,府中的钱,他再未花过一文,因为他是想要再求与冉梦露的一世姻缘,而他与冉梦露之间的误会就是父母设计出来的,因此,他不愿再花父母一文钱。
正室夫人看似温婉,不过是表面做出来给人看的,试问哪个女人能够忍受自己的夫君日夜流连小妾的居室,对自己这个正室不闻不问,甚至连洞房花烛也不曾给。更何况一个心高气傲,备受呵护的富家千金?
单昕毓用数十年的虔诚,终在年老之际感动天神,派月老下凡,在此地以冉梦露之魂魄建一冰湖,外围以冉梦露之尸骨建一冰树,实际上除了单昕毓和冉梦露所识之人,其余的人是进得出不得的。
等待千年,冉梦露终于降生,但是魂魄分离,魂在繁星,魄在未来。一个孤苦无依,一个为情所伤。
在冉梦莹出生那日,国师预言她会是拯救天下的救星,但是需要契机。其实契机就是冉梦露魂魄相合。冉梦莹其实未死,不过是被魄掌控思想,总而言之,魂魄本为一体,当魄离之时,魂方为一体,方才会有自己的意识和生活状态。当魄回归,魂所拥有的记忆多数会遗传给魄,而冉梦露没有遗传到冉梦莹的记忆,是因为冉梦莹当时已为情所伤,所有的记忆都被她下意识的埋葬。
冉梦露的出现是必然,单昕炙本是先皇单灏锡认定的帝王之才。单昕炙的长处是征战,因此,他做帝王之后,必将只顾挞伐,不事民心。终将导致百姓流离失所,怨声载道。而他与冉梦露一战的失败让他失去了做帝王的权力。而单昕毓经过冉梦露一次次的伤害变得内敛,霸气。因此,单灏锡选中的帝王便是单昕毓。
而由于冉梦露之前的伤害,单昕毓也下定决心挑起战争,要将繁星收归名下。
这样,只有冉梦露死在单昕毓手里,一切才能终结。冉梦露临终前说出来世不再爱的话,其实也是给两个人的爱做了终结。
相爱的人若今生不能相守,相约来生有何意义?断了的线再次接续仍旧会有断痕。爱情就如旋转的华尔兹,一曲音乐结束的时候,总是要换舞伴的。总是抱着同一个舞伴起舞,也会乱了别人的节奏。
第一百零九章 曲终
冉梦露再次恢复意识,眼前一片雪白,身上盖着的棉被那柔软舒适的感觉是古代绝对没有的。
也就是说,她真的回到了二十一世纪?
可是她一无亲人,二无朋友,到底是谁能把自己送到医院呢?
她不相信哪家医院会不收分文,照顾自己几年,而且她发现自己的手脚还有知觉,偶尔还能动一下。也就是说她的肌肉没有萎缩,很显然她的身体得到了很好的照顾。
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个中年妇女,模样竟然与夏紫莺三分相似,难道这人是夏紫莺的妈妈?
“你醒了?”那人看到冉梦露睁开双眼,很激动的跑过来,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冉梦露愣愣的看着面前的中年妇女,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或者说她什么都不想说,单昕毓给她的伤,让她的心已经麻木。
这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