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上官惊鸿如今吃宿都在郎霖铃那边,经过这么多的“打击”,练就了心理素质,只要不去想,便不会辣辣的痛。
她想,这些日子总会过去的。
即便他将她的路都断了,翅折了,时间过去,将一切磨平,即便她仍被困王府,她亦是自由的。
她怎么想归怎么想,但她却并不恨郎霖铃。
正准备寻个借口走开,郎霖铃突然问道:
“翘楚,有兴趣下盘棋吗?”
翘楚怔了下,这里没有电脑电视任何娱乐,亦不能为了某个人老犯忧郁,这提议很益智,她最后并没有拒绝。
但她还是多口问了句为什么。
“想看看你的能耐到底有多少。”
郎霖铃看着她,轻轻笑了下,有些自得,有些骄傲,亦有些悲凉。
……
开始围观的只有郎霖铃的婢女扇儿和翘楚那边四大三人,后来从园里经过没活儿的奴。仆都过来围观。
二人也并不避讳,该怎么下就怎么下,该说什么仍说什么。
第一局,郎霖铃赢了,用了很短的时间,第二局,翘楚花了很长的时间扳回一局。
现下是第三局。
郎霖铃瞥了眼翘楚被围死的一片地域,道:“妹妹,我有种感觉,很快便是你死我活的时候了。”
翘楚想了想她话里的意思,应了声。
“有些子儿,现在有用,即便拼完生死之后亦很有用处,”
“拼过生死便到结局时刻,还有用处?”
“莫忘了下一局又开始了。”
郎霖铃笑,在棋盘内放下一子,翘楚此时更是完全明白她的意思,轻轻笑道:“执子的人懂得。”
“不,执子的人聪明,也因为本事,不将这些棋子放在眼里,需要旁人提醒。”
翘楚看看棋盘里,她执白,白子情况已极为不利,她想了想,挥手让围观的人退后。
众人正看得兴起,虽不是多数人识棋,但其中也不乏会看的上了点年纪的仆人,这些人会做解说,主要这下棋的是两名主子,都饶有兴趣,想知道谁胜谁负——这时看翘楚有命,都有些不甘愿的往后退去,景清最是积极,今日轮到他当值,护守翘楚,见状立刻低吼一声,“退退退,还不快往后退。”
各人见状,忆及上官惊鸿这些天性。情越发阴沉,虽听说因处理各部事宜得力被皇帝在朝上连赞数次,但不知为何他却并不因此而高兴,反一身寒霜,对翘妃的宠爱倒似不减,每每令方总管等人守着随待吩咐,但却不到翘妃房里去。
这爷既夜宿郎妃房中,翘楚心情自是好不到哪里去,虽平日温和,遇事极好商量,却不敢多冒犯,提出留在原地看棋的话,一下便退到数米之后去,远远看着。因每一局终,郎、翘二人会以梧桐叶算胜负,赢者得叶。
翘楚看众人退后,方道:“翘楚明白这些棋子之力,姐姐正好做这提醒之人。”
郎霖铃这时也神色一整,“我爷爷知他能力,但心里始终存着顾忌;他必定亦望我家相助,只是他脾性冷傲,开不了这个口罢。”
“他待你虽是最好,对我却始终有情,否则不会将我接回之后便每晚宿在我房内,只是先前我……我亦是令他失望了,他才宿我房内每有意愿却……”
翘楚心里一紧,又听得郎霖铃压低声音道:“若姐姐亦有孩子,妹妹,你说我爷爷会如何?”
*****
花园前隅。
两名花匠跪在地上,簌簌发抖。
“谁再多说一句,本王便一并罚了。”
方才旁边又有数名老花匠帮忙相劝,却教眼前一身冷冽的主子一声给截下了。
本来,这时节多虫害,有些花养不好往日并不至于打罚。
这主子方下朝回来,行走间,明明看似心情极好,不知业着什么大好之事,他这些天每每是阴酷厉冷了去,还在猜测,他却突然眸色一沉,再便是下令重重杖罚。
方明和景平对望一眼,景平蹙眉劝去,方明看向老铁,老铁皱眉,半晌,目光一动,道:“既放了话,怕是谁劝都不行了,我去找个他绝不会一并罚了的人过来说情。爷亦是忍了多天了,今儿又得了个好消息,那边这些天却一句话也不曾和他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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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铁一走,方明和景平始知有猫腻,上官惊鸿拿着小铲药壶调理花草,并没有让护卫动手杖笞。。
这样的事其实也不是第一次了,之前在刑部已发生过,只是那时上官惊鸿目的更复杂一些,眼下上官惊鸿的目的简单,但情况却棘手多了。好端端的便突然闹僵了,没有人知道溪边二人发生了什么事。上官惊鸿不说,方明景平私。下问过翘楚,翘楚亦不肯说。
老铁很快折了回来,道:“翘主子那边正杀得兴起,一时三刻怕是不会动了。”
话,他自不会对上官惊鸿说,而是向着方明和景平而说的。
二人大为怔讶,上官惊鸿却一扔小铲,拂袖站了起来,冷冷道:“杀?她在杀什么?”
这是多天以来,上官惊鸿第一次主动问起翘楚。
“正和郎妃在下棋。老铁苦笑道。
****傀*
郎霖铃的话,让翘楚怔愕了好一会,随之微微苦笑。
郎霖铃将利益关系摆到她面前,希望她能劝上官惊鸿……
方才老铁过来,似有事找她,她远远做了个手势,示意稍后再找他,先将与郎霖铃这盘棋下完。
难下的棋。
“翘楚,你我以前嫌隙,但自你意。欲离府始,我便有心交之。有些话亦不怕对妹妹说。”
郎霖铃看了眼远处仆众,放下一子,轻道:“我回郎府数日,听闻了些事。近日我表哥府中来了客人,妹妹可知客人来头?诘”
翘楚听她如此说,心知这客人必定不简单,忽而想起多日在玄湘酒楼所见的紫衣男子……心跳一紧。
郎霖铃看她凝神,续道:“此人乃是我爹过命之交燕翔国国主幼弟燕王爷之子,燕紫熙。”
“燕国与东陵有城池交界,多年来城邦默认为东陵所有,然数年前,燕国国主看城邦日益繁华,说城邦应为燕所有,两国遂起战祸,后以燕战败签下和约告终。实际上,对于这场战争燕王爷并不赞同。”
“燕紫熙此来东陵,一为寻找离国后失踪多时的妻子,二是受其父之托和我爷爷之邀,到东陵来相助我表哥贤王。燕紫熙能力卓绝,有其父燕王爷之风,燕国战败以后,父子二人协力出谋划策,数年里将燕翔国力迅速恢复,深受国民拥戴。”
“燕国内政如今亦是复杂,燕国国主年事已高,随着燕王父子壮大,手握半国兵马,朝中大臣亦分为两派,一拥燕皇帝太子,一却拥这燕王爷为下任皇帝。”
郎霖铃最后一字缓缓收结,翘楚一惊,手中子几乎跌滑下来。
这一下,她终于完全肯定,当日所见的紫袍男子就是燕紫熙,原来竟是这般大来头。
她立即想起后来问景平的话。
不对。
景平后来必定骗了她,当时,上官惊鸿说的,必定不是那句什么“你是九弟的人”。
燕紫熙是郎家的另一道城墙和势力!这样的枝蔓牵系注定了他不可能是年轻的夏王的人。
景平有所隐瞒,只有一个可能,便是上官惊鸿早在酒楼便已觉察到她看出端倪,遂命景平那般说转移她的视线。
他不想她担心。
上官惊鸿的处境并没有目前看到的好,内忧外患。
他拒绝了彩宁,虽现今并未听到彩宁与太子交好的消息传出,但单是贤王,便有郎家军并燕翔半国兵力相助夺位。
他总是事事瞒她,朝政,感情……
郎霖铃察言观色,看翘楚深黯失神,遂缓缓道:“方镜的事,我明白了很多。我愿意全心爱他助他,你也是一样的,对不对?皇上的身子越发前康,拼个你死我活的时间确实快到了,你看,如今我表哥已被允再次上朝,这在皇上看来并没有什么,不过是卖我爷爷一个人情,但贤王既回朝廷,对郎家来说,意义不小。”
“贤王既被皇帝允许参与朝政,便不再是废王,皇上一旦大行,郎家拥护身为长子嫡孙的贤王继位也不至于被百姓诸多诟说,更为名正言顺。”翘楚当即接口,一番话说的毫不迟疑。
郎霖铃赞道:“好,妹妹果然是个明白人。除非我爷爷心中对他的印象扭转,否则,即便到时继位的是他,太子、夏王、宁王、更有我表哥,四周强敌环伺,这皇位能坐的稳么?”
翘楚笑了笑,没说承与不承,只是轻轻道:“姐姐小心。”
郎霖铃一怔,看向棋盘,翘楚方才还处劣势,这突如而来的一子,却成反扑之势——她们各有所长,她擅攻,步步狠,即刻制人于死地,翘楚则擅守,守中谋攻,难说谁更好更强。二人智谋应在伯仲之间。
她猛一蹙眉,正要设法破之,一阵薄香逸过,一只修长的手突然握住她的手,她很快反应过来是谁来了,脸上一热,想起方才二人的话,也不知被这人听到没有,心里复一紧,时至今日,她对他越发深陷,否则也不会说这些,做这些——这时,那只手已拿过她的子,下到盘中一个位置上。
翘楚一惊,赶忙下了一子,对方极快,又下了子……
彼此来往数次之后,对面声音道:“你输了。”
翘楚自嘲一笑,这猝不及防的竟被带动着以对方的速度来下,来不及思考,一下便输了。
她有些气闷,缓缓抬头,上官惊鸿淡淡睨着她,一众奴。仆方才似被止住了,这时方慌忙上前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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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儿还下吗?”。
上官惊鸿不若往常点头示意,只温声问郎霖铃,正在见礼的各人心里都有些凉怕——
郎霖铃笑道:“时候也不早了,午膳应已备好,臣妾陪爷过去用膳吧,翘妹妹也一起来吧。”
郎霖铃眼梢略略看过来,翘楚知她让自己考虑方才的提议,一直在想该怎么回答,这时有了想法,遂对上官惊鸿道:“爷稍等一下,翘楚和姐姐说几句话,就让姐姐陪爷过去用膳。踞”
上官惊鸿淡淡“嗯”了声,二人走开几步,翘楚压低声音道:“郎姐姐,翘楚不能说什么,一切但凭爷决定,但我祝福姐姐。”
郎霖铃微微一震,眸光渐冷了下来,“妹妹该明白双赢之理。”
“翘楚本便是个输家。其实姐姐若全心待之,他亦必知道。祝福姐姐是我的心里话。”翘楚郑重回道。
以前,她不会干扰上官惊鸿的想法做法。
如今,即便他们感情不再,她也尊重上官惊鸿的想法做法。
男人需要骄傲,人可以被杀死,尊严不能被击败黔。
何况,若是能为利益多变的男子,又怎值得一个人交付,若真是那样,郎霖铃,你愿意吗。
郎霖铃盯着她审度了许久,道:“我确实不懂你这个人。”
她也没再说什么,很是干脆直截。折回去,柔软一笑,道:“爷,我们走吧。”
“本王倒有好些时候没有下棋了,郎妃既不再下,翘楚,那你与本王走一盘吧。”上官惊鸿瞥了眼石桌上的梧桐叶。
翘楚正想婉拒,又听得上官惊鸿道:“今儿倒是人人闲置起来了?”
他说着眼尾一掠众仆,众人大惊,一瞬全部跪下,颤声告罪。
“爷,他们也是忙完手上的活才过来看的棋,是臣妾不是,没有驱散。”
众人看郎霖铃说情,都感。激地看向她。
翘楚却叫了声糟,本来在这里围观的都是暂得些空闲的仆役,上官惊鸿问罪反显无理,以其绝不可能被人钻一丝缝隙的脾性,方才众人只消答声“是”散去便行,被上官惊鸿一吓,有理变无理,争先恐后认错,反真成了犯错的了。
上官惊鸿却回道:“铃儿,你先去用膳吧。”
“郎妃既求情,看在郎妃面上,这样罢,翘妃若赢本王,你们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去。”
翘楚囧,看郎妃面上,下棋的却是她,什么道理。这样一众人捏在手上,她允不是,不允也不是。
上官惊鸿又交待方明等人,说将两名花匠也带过来,翘妃若赢,便一并赦了。
郎霖铃抿抿唇,告退了。
翘楚只好重新坐下。
一旁的四大美人居然给她拇指,让她加油,翘楚哭笑不得。
不知是她下意识实在不想与上官惊鸿呆在一处以致水准失常,还是上官惊鸿确实厉害得恐怖,她输得快狠准,每每下不到盏茶时间便输。
她有些自娱的想,若是很没品的赌脱衣服,她现在输得只怕只剩条裤衩。
众人哀号,几乎都不再抱任何希望跪在地上看着她。景清是个没品的小孩,哈哈大笑,直赞爷厉害,老铁等人有些目无表情的看着他,跪的虽不是他们,但没有谁愿意在午间阳光下暴晒,除了他这缺根筋的。
翘楚对自己也不抱任何希望了,直怀疑以前跟秦歌下棋,她偶有得手是不是秦歌相让,还是说转生后的秦歌棋艺倒退了。
所有人都暗暗叫苦。
翘楚最甚,便是平日,上官惊鸿在人前也不见得会故意让她而亏损了面子去,何况如今两人——
终于在连缺钙的景清也意识到不妙连连呼热的时候,翘楚被逼出了急智,道:“爷,”
“嗯,”上官惊鸿头也不抬,悠然自得的盯着棋盘。
“翘楚想向爷讨教一事。”
“哦?”
“爷允了?”
上官惊鸿微一迟疑,缓缓抬起头,见翘楚白嫩的脸蛋被阳光晒蒸得彤彤的红,汗水薄沾,唇色亦越发潋滟,下腹一紧,不觉又“嗯”了声。
“翘楚想向爷讨教战胜爷的方法。”
翘楚缓缓说道。
上官惊鸿明显一怔,挑眉间,伸手握住她的手,翘楚微微一颤,终是没有缩开,他带着她的手下了一子,自己另一手下了一子……末了,他一扫棋盘,淡淡道:“你赢了。”
众人如获大赦,瞬间退得干干净净,连四大美人都给景平等人驾走了。
翘楚心里忽而起了丝慌乱,起身道:“我也回去了。”
手却仍被上官惊鸿紧紧握住,潮热的湿气从他的手一下窜到她的手掌。
他冷笑一声,横过石桌将她整个抱起,扯进怀里。
随之也不打话,如铁般的手臂勒紧她,俯身便吻上她的唇。
动作粗。暴如掠夺。
翘楚无法推开,被他在口舌里捣弄个遍,唇瓣麻肿了方被稍稍松开,又羞又怒,咬牙盯向他。上官惊鸿亦然,冷冷回盯她,“这么多天,你果真一丝都不想我?我不来你是不是打算永远不找我?”
翘楚反驳,“我找你做什么,我们之间已无话可说。”
“无论你想不想,今晚我就能将你治好,你我有的是一生时间纠。缠。”
……
治愈谈何容易,翘楚不明白上官惊鸿话里到底什么意思,他掷下话便离了花园,大概是到辖下二部办事去了,午后傍晚都不见踪影,倒是四大却从驾车小厮那里听到夏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