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在我身上就像是一套戏服。
我穿了脱,脱了穿。有人说旧一点的衣服,看起来会像主人一点。
我一边想如何不弄皱它,而且还能让它看起来旧一点时,我就想到了韩烟留下来的袖扣。
看着你
不如让那对绿宝石看着你。
我仔细的扣好那对袖扣,尽管它们看上去过分的繁重和昂贵了点。
我仔细照了照镜子,我觉得没有任何不妥了。
我想我就是缺了那点贵气。
婚礼那天,人非常多,但很多人都穿黑衣服,黑压压的,脸上挂着笑,觥筹交错。
只有你的新娘穿白,白裙子的白纱拖尾非常长。
“有十米多……”旁边有人说:“是VERA WANG的设计。”
“哦”
“裙子上闪的是碎钻,不是亮片……听说的”
“哦”又是几声赞叹。
我在人群中找你,你淹没在很多人的包围里。
无精打采,强颜欢笑
你也穿黑,笑不出来,只牵牵嘴角。
我忽然有种错觉,这才是韩烟的葬礼,你连你自己的一部分也狠心撇开,当了陪葬了。
有人问我是谁的时候,我便不说话,借故拿酒杯,伸出那对袖扣叫他们看。
他们就闭上了嘴,知趣的笑笑。
我才知道,钱,原来就是底气。
做有钱人有时也没劲透了,比如那个时候有气无力,脸色惨白,形同丧尸的你。
参加完你的婚礼,我觉得我和你彻底断了。
我说我一点伤心也
没有,照镜子的时候,对着镜子里面的的自己说的。
我觉得我说的是真话,我躺在我又请工人刷回原来涂料的房子里,想了想。
然后又习惯性的掉几滴眼泪。
顿时感觉和你在一起的一年半过得有像半辈子那么长。
再仔细想一遍又会觉得很短,很疲惫,像看完午夜场那样的疲惫,但不难过,因为电影好歹只是电影。
忘掉过去都很容易,只是有点可惜还没破译韩烟留给我的迷局。
手表是嘲讽,袖口是礼物,手套是什么呢?
我也试过那副手套,做工精细,里面还有真丝做的衬里,既低调又奢华。
始终想不明白,就不想了,专门买了个盒子,收藏好,想等我老得快死了寄还给你。
那时我也听说了你和韩烟最后的那段故事了。
卫青在我打定主意离开上海之后,有一次说请我吃饭,他自己喝多了,然后就说了。
他说韩烟到最后一直不肯进食,只是睡在你们两个的卧室里,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你陪着他,一遍一遍的发誓,永远不会离开他了,只要他一个就好。
韩烟总是面无表情,好像你根本不在这个房间,他根本不想知道你在说什么一样。
你害怕韩烟死掉,天天让医生来注射营养液。
他一点也不挣扎,像一株植物一样。
韩烟和你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骗子。
他说你是骗子。
他死得很决绝,故意避开你似的。
他不止切了手腕,还吞了药,把门反锁起来。
一个人在房间里等死。
你在外面发现的时候,像疯了一样的哭着喊着,求他开门,没有用,就叫人来拆门。
你进去的时候只看见他躺在一滩血里。
但死因不是失血过多,死因是汞中毒。
他不止吞了安眠药,还吃了水银。
你看你,有多让他失望。他比我狠,他下了那样大的决心去死,最后如愿了。
可问题是,你早把房间清空的只有一张床和四面墙壁了。
那,刀片,安眠药和水银是从哪里来的?
他原来连可以反锁房门的钥匙也没有。
卫青说到这里时,耸了耸肩,说他一点也不清楚,只嘟嘟囔囔地说,这个事情不单单因为你的薄情,还有别的。然后他把啤酒饮尽,用手抹了抹下巴,反问我:“你想象过会有那样想死的时刻吗?”
我笑着摇摇头:“没有。”转身叫伙计再送两扎啤酒。
我想过的。
离开你的每一秒,我都在想。
☆、第 17 章
你还记得演楚国王子的,我的那个同学吗?
其实一演完,我就不记得他叫什么了。
然后有一天,我半夜跑去买烟,那个时候,我已经学会抽烟了,有时候想到你就没来由的烦。然后楚国王子也在超市,我一摸口袋,发现没带钱。楚国王子就说:“我替你付吧。”
我看了他一眼,然后笑了,说:“操……你把我当女的啊。”
楚国王子就很老实的笑笑说,听说你打游戏很厉害啊。
我又笑笑,没说话。
我从来不玩游戏,大概他以为我和你厮混的时候,都是打游戏去了。
然后楚国王子问我打算去哪里实习,我说不知道,反正不在上海呆了。
楚国王子想了一会儿说,他要去广州,他家开公司的,在广州。
我笑他:“皮包公司吧……”
没有哪个家里有钱的孩子还那么苦学跳舞的。
他抽出一支烟,递给我,然后说:“一开始没钱,真的,后来我爸跟人去香港,莫名其妙买了□,中了奖。我妈本来都要和他离婚了,结果一中奖,我们一家人关系又变好了,然后,我爸就开了个服装厂,加工外贸,后来,就变成公司了。”
楚国王子说完,顿了顿,看着我。
我没讲话,把他给的烟又还给他了。
然后,我就走了。
过了几天,楚国王子打了电话给我,说一起吃顿饭吧。
我抬手看了看表,说,我刚刚从三食堂出来,改天吧。
楚国王子在电话那边笑了,说:“不在学校,现在在丽都,要不要过来。”
我说不用了
然后楚国王子沉默了一下,叹着气,笑了笑,说:“你干嘛老躲我啊,我能吃了你啊……”
我不知道讲什么,对着手机愣了一下,我他一句:“操……”
第三次,楚国王子找我的时候,我正一个人在操场上漫无目的走来走去,我一睡不着就这样,躺在床上只会胡思乱想,要是想到你……就更别指望能睡着了。
楚国王子正在和一帮人打球,然后他看到我就跑过来。
然后问我,决定去哪儿实习了吗?
我说找了几个地方,有两个是中部省会城市的市立歌舞团,还有一个,是北京一家成人舞蹈培训机构,当舞蹈老师。这么三个机会,还没想好去哪儿
楚国王子说这三个地方去了都没什么意思。
我看着他,然后问他,那去哪里有意思。
然后他说,和他一起去广州吧。
他看着我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让我想到了小女孩才玩的泰迪熊。
我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
你一直没有问我,那半年我不在上海,过得怎么样,我其实也不想说。
楚国王子对我比你对我好多了。
他背着他爸妈在外头给我租了一套房子,除了在他的小服装公司当他的土财主少东家还在外头兼了两份工,赚钱养我,累死累活的。
我很懒,每天除了在出租屋内睡觉,就是上网,看电视。
有时候还记记账,看看楚国王子给了我多少,我又花了多少。
入不敷出的时候,我什么也不说,就是不吃饭。
楚国王子从外面回来,晚上看我病恹恹的倒在床上,就给我变着花样做夜宵吃,第二天我一觉睡醒我,床头就会多出一沓崭新的钞票。
他每天和我挨在一张床上,但从来不碰我,手脚干净。
有时顶多吻我的脸,连嘴唇都不碰。
不像你,一上床就会折腾到半夜。
又一次我问他:“碰都不碰,不是傻子,就是太监吧。”
他的脸被电视照的五彩斑斓的,很温厚的一笑,没讲话,然后那沙发上的珊瑚绒毯子盖在我腿上说,广州的冬天也挺冷的。
广州的冬天连十度以下也没几天。
我看了他几眼,觉得他笑起来怪怪的。
然后就问他笑什么。
他说没什么,然后牵住我的手。
她的手心是冷的,像是放的过久的烤山芋一样,冷冷的。
有一天半夜,楚国王子回来的很晚,醉醺醺的。
我在房间里睡觉,不想理他。
他后来沉甸甸的爬上床,然推了推我。
我故意装作有下床气,冲他大吼:“我在睡觉呢!你没看见吗?你想干嘛啊!”
他被酒精催的猩红的眼,只是定定的看着我。
不知道怎么,我就想到了韩烟了,我猜韩烟冲你发脾气,与此也大抵相似,然后我觉得很没劲了,也就那么看着他。
他伸出了手臂,轻轻的抱了抱我。
☆、第 18 章
第二天,天没亮,他爸妈就找上门了。
“砰砰砰”的敲门,他说别开门
我没听他的,然后就开了门。
他的父母瞪大眼睛看我,我也瞪大眼睛看他们。
他父亲穿着一身意大利名牌西装,但不合身,肚子腆着,颐指气使,他母亲保养的不好,穿着一件红色的皮衣,看上去像一只受惊的红松鼠。
他们进了房子,把他从床上揪了下来,然后又揪了出去。
我一点感觉也没有,像看一场电视剧似的。
后来我才知道,他为了我偷了服装厂的钱,不多,十万块。
但足够让他被人发现了。
他父母惊异地发现他不止偷钱,而且还是个喜欢同性的变态。
他们押着他去相亲,积极带他去看心理医生。
他们不知道,他每次在幽会完那些姑娘之后,还是会偷偷跑来看我,抓紧分分秒秒,给我汆个鱼丸汤,炒个鸡蛋西芹,让我别成天吃方便面和盒饭。
我对他毫无愧意,依旧心安理得的用他从喜欢他的姑娘那里借来的钱。
我有时候也觉得我自己是个混蛋。
一个狼心狗肺,不知好歹的混蛋。
没你混蛋。
你后来打电话找我时,我正坐在餐桌前,一口一顿的吃他做的一桌子菜。
他的手艺很好,适合我的口味。
他说他以前手艺没那么好,和我呆在一起以后,厨艺才精进。
我本来想说他拍马屁,但是我一想到我和你曾经住在一起的日子,我就什么也讲不出了。
他问我还想吃什么,下次学着做。
眼巴巴的,像只小狗。
哇,原来,我以前也这么可怜。
然后,你就打电话来了。
你很轻的喂了一声。
你叹气似的,然后,莫名其妙,我眼泪就啪嗒啪嗒掉下来了。
楚国王子问我怎么了。
我说咬到舌头了。
然后,拿着电话逃到阳台去了。
你问:“还记得我吗?”
我在这边嘿嘿笑了,说,刘坼。
你嗯了一声,然后说上海那边正在下雨。
我说哦,广州这边太阳照得暖洋洋的。
你顿了一下,然后说:“过来,过来找我。”
我抹抹眼睛:“我在广州。”
你又说了一遍:“过来吧。”
半个小时以后,我提着我带来的一个瘪瘪的旅行包,朝楚国王子最后一次伸手。
“我要去上海,给我去上海的机票的钱。”
你让卫青在机场接我,已经午夜了,上海果然还在下着雨。
他问我吃饭了没有。
我说吃了,上飞机前买了一个三明治。
他问我回来还有没有别的事要处理。
我说没有,只要再混半年,拿着实习证明去换一张学位证和毕业证就行了。
他停了一下,然后忽然说:“知道吗?”
“什么?”
他从他身
边的公文包里抽出来一个盒子,挺别致的铝盒,按一下就自己弹出来一张名片。
我拿着名片,在车里对着昏暗的灯光看了看。
我的名字印在上面,职位是当初韩烟的位子。
我把小铝盒装到外套口袋里,正正好大小,手指贴在铝盒上很快沾上体温也温暖起来。
卫青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口气里有几分笑意和无奈的
他说:“你憋笑憋得就不难受吗?”
我摇摇头,没忍住,夸张的大笑起来,我想那时的我脸一定像一个踩烂了的烂柿子。
车子开回市区,我问卫青送我去哪儿
卫青说送我去找你。
我说,起码让我换一件衣服吧。
我当时身上穿着一件和楚国王子一起逛夜市摊花一百块买的呢子外套。
卫青回头看我一眼说:“可以,现在你是我老板”
我换了那件西装,我把西装扣子扣得严严实实,里里外外仔细照了镜子。
你在“你的地方”等着我。
我走进来,你也不讲话,你用眼睛看着我,你用眼睛说话。
你告诉我,我猜中了,你喜欢我穿成这样,你的眼睛比你要老实的多,它讲实话,然后它说,脱一件吧。
我伸手解开了领带。
你下巴微微一抬,脸上笑意更浓,你目光一寸一寸往下撩。
然后我就解开了西装扣子,脱了丢在一边的矮桌上。
你偏了偏头,意犹未尽的牵牵嘴角。
我也看着你。
你知不知道明不明白,我有多想见你。
然后你笑着从扶手椅中站起来。
略带粗暴的和我拥抱接吻。
和我想象的一样,我们什么也不要说,我们只用欲望来诉说。
只做了一次,我就大汗淋漓,浑身酥软的躺在你的巨大的铸铁床上,喘着粗气,不想动了,你伸展着手臂,我就枕在你手臂上,反正比丝绸的枕头舒服。
你一边对着我耳朵吹热气,一边笑:“你老了?体力这么糟……”
我刚想要反驳,你就又哼哼笑笑:“你要是老了,我也就不要你了。”
你的口气里是半认真半玩笑的,我听了,有点难受,就转身对着你,什么都不想说了。
你没有解释,你还在做恶作剧似的,东摸一下,西捏一把。
摸不到重点,摸得人痒痒,你故意的。
你把我放平在床上,然后很温和的吻了吻我,问我,为什么去广州?
黑暗中你茶玻璃色的眼睛像一块琥珀,我看到我骤缩的影子像一个小昆虫似的,被你凝住了,动弹不得。
然后我问你,娶程皎之后,感受如何。
你停了几秒,你的眼神很快溢出一种杀气来,你的脸上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