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北山向阳(军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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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北山向阳(军旅)-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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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慕哭得一抽一抽的,海欧每说一句她便点一次头,像是在激励说服自己,那个孩子的确是安然无恙的。

顾容与则是摸着维拉的后脑勺,什么话也没说。

这样的抚摸治愈性很强,似乎给了维拉很大的勇气,没多久,她就抹了抹湿润的眼眶,手主动牵了顾容与,往西边走去。

小孩子,三岁的样子,很可爱,今天穿了一件蓝色的外套,裤子是黑色的,手中会抱着一个变形金刚,眼睛很大,有点小胖,说话很伶俐的,走路还会一蹦一蹦。

他们描述了不下几十次,可是好心的人都告诉他们,没有见过这样的孩子,眼中还会带着一丝怜悯,看他们急的,估计是弄丢了孩子。真可怜。

维拉今天去了医院,感冒还没有好,晚饭也没来得及吃,加上心里绷得紧,状况很不好,每走一步都仿佛刀割了脚一般。

一小时后,顾容与刚背维拉回到大院,曲奕就连忙跑上来问,“找到了吗?找到了吗?”

大家都没说话。

维拉忍了一个晚上,终于哭了出来,仿佛连带的,子慕也哭了,就连曲奕也红了眼。

“回去告诉爷爷吧,我们不能拖了。”顾容与低声说,无奈且焦急。

苏老今晚有饭局,回来后却听到孙子不见了,差点把家里的钢化玻璃都跟敲碎了,亲自给管他们这个区的局长打电话,话头放得很重,连他们听了都要打哆嗦。

苏爷爷看着两个满脸泪痕的孙女,再生气也狠不下心去教训她们,一个晚上都没有搭理她们。倒是跟海欧说,“你去江家那跑一趟,他们家生意做的大,江老爷子在黑白两道都吃得开,别人也愿意卖他面子。”

海欧点点头,走之前还劝道,“小拓这尊大佛,他们供不起的。苏爷爷,您别太担心了,小拓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顾容与却是低声地跟维拉说了句,“先吃点饭,待会还要吃药。”

维拉摇摇头,她吃不下。

“乖,吃一点。明天还要考试呢,你想,如果你没考好,回去念了初三,以后就没人送小拓了。”顾容与看到这样的维拉,实在不忍。

维拉终于点了点头。

顾容与又转过去问子慕,子慕自是听到了刚刚他跟维拉说的话,也点了点头。

李妈忙去热了饭菜,心里却是重重叹了一口气的。她知道这几个孩子都没吃饭,刚刚做好就跑去找小拓了。哎,都是好孩子,怪不到他们头上的。

海欧回来的时候,转达了江老的意思,尽力而为,只要孩子还在B市,就没有找不到的道理。

他们各自给家里打了电话,说是今晚会在苏家等那孩子,不用为他们等门了。

夜越来越深,少年们横七竖八地睡在了沙发上。那时候虽然已经开始供暖了,李妈看着这些少年,心里也难过得厉害,上去抱了被子,给他们都盖上了。

维拉睁着空洞的眼睛看着天花板,好久了,久到大家都睡着了,眼前却还是那孩子的一颦一笑。

无嫌弃无功利的亲近,他说姐姐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你呀。

晚上的时候孩子醒了,总要把小手掖她掌心里才又安安稳稳地再次睡去。

他也曾在她心神恍惚的时候捧着她的脸悄悄问,姐姐你也做我妈妈好不好?她没听清,再问孩子了,孩子却脸红了,埋她怀里不说话。

就是这么样的一个孩子,说丢,便丢了,连细细地摩挲一遍的机会都没有。

想到此,泪便又一次糊了眼。

一双大掌盖过来,身边也满是他的温度。

“你知道,我不会安慰人,所以能不能请你不要哭了。”顾容与叹气了。

“容与,你知道吗?因为小时候家庭的缘故,我同别的孩子都不大亲近。在大西南的时候,因为民风较为闭塞,母亲又是未婚生的我,别的小朋友都被家长耳提面命,不要同我玩。后来到了大西北,好多年语言都不通,身边说得上话的就更少,所以是孤单惯了。回来之后,是小拓一点一点的蹭着我,把我的心都磨化了。或许因为他只是一个孩子,才能让我毫无间隙地接受并且尽可能地待人好。可毕竟,是因为他呀……”

顾容与一下一下地帮她擦着眼泪,“我明白他的无可取代。”顾容与挨得更近了些,她敞开心扉了,那么他也陪她说一些体己话,“小时候,我姑姑也待我很好。奶奶也疼我,但是不会纵。可姑姑不同,她对我是溺爱,在人看来很不靠谱的爱。”说到这,顾容与笑了,“那时候我被人打了,她便去帮我打回来,很难想象,她那么大个人居然跟一个孩子斤斤计较。大冬天的我想吃荔枝,她拖了好多关系,才在广东帮我找到了人家在夏天冰住的荔枝,千里迢迢给我送了过来。那时候大家都笑我是杨贵妃,我知道他们嘴里虽不说,但是心里是很羡慕我的。姑姑在的那段时间,是我这辈子最放肆的时候,我从来都不会以为还会回到那段时光。也正是这样的溺爱我如今做梦梦到还会笑醒,不管别人怎么不认可,但是她的确是我生命中那道闪闪熠熠的光。”

维拉是从刚开始的自怨自艾,到真正把他的故事听进去,她在等他说下去的时候,他却没有说话了,不由得问道,“那你姑姑呢?她现在在哪里呢?”

顾容与笑,却是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她早就不在我身边了。我九岁那年,家里徒生了许多变故,后来家里就只剩我和爷爷奶奶了。”

“你会经常想她吗?会很难过吗?”

“我难过的时候会想她,想到她便不难过了。她说过想把我宠成一个流光溢彩耀眼夺目的人,我又怎么会难过给她看呢?”

“她不在的时候,你怎么办呢?”

“强大起来,这样就身后就不需要人帮着我打点了。少了上好的药材,伤口只能自己好。”

顾容与见维拉许久都不说话,帮她掖了被子,“我和你说这些并不是想让你借鉴些什么,而是我怕你认为只有你一个人这样痛苦难过。我们是一群人,我们会找到他的。”顾容与倾身吻了吻她的额头,“我跟你保证,小拓不会丢,即便丢了,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他找回来。维拉,晚安。”

那个吻很有治愈人心的力量,不多时,维拉终于坠入了梦乡。

第一抹阳光照进来的时候,维拉第一个醒了,看到大家横七竖八的在客厅的沙发和毯子上躺着,虽然小拓依旧没回来,但却是有些许安慰的。

她真的不是自己一个人。

今天考试,饶是再不情愿,还是去了学校。语文和数学都考得心不在焉的,平日几分钟能解出来的题目,现在却要捣腾十分钟。铃声响的时候,维拉才险险地写完了最后一题。

奇怪的是本来该监考他们的程老师却没有到,有些纨绔乐得自在,字条传得是肆无忌惮的。

当她和顾容与曲奕跑着回到家时,感受到的依旧是那样沉重的氛围。子慕坐在餐桌旁发呆,就连海欧,也没了语言去安慰她。

晚饭的时候,电话响了,少年们按捺住心情,看苏爷爷接起了电话。看爷爷越来越紧的眉毛,维拉刚升起的希望又息了。

外面又刮风了,梧桐叶飘得满世界都是,风中还夹杂着一些小沙砾,敲打着窗的时候,细细碎碎的声音,让人听了有些心烦。

虽然过了晚饭的时刻,他们仍是坐在餐桌上。动也没有动一下,勤务兵也格外小心,苏老心情有些暴躁,逮着人就骂,差点就把家里的花瓶给砸了。

于是,在这么安静的情况下,那声敲门声是很突兀的。

一瞬间大家的眼睛都看向了门口,却没有去开门。

门敲得急了,可能是敲的人没有使了力气,不比刚刚大声。或许是不耐烦了,苏拓软软的声音传来,恍如天籁,“爷爷,姐姐,开门,小拓回来了。”

子慕第一个就跑去开了门,一把就打开了门,然后把苏拓小小的身子搂进了怀里,动作大得吓了孩子。

“维拉姐姐,你抱痛小拓了。”小孩子皱眉。

子慕松了松手,在孩子脸上重重亲了一下,然后使劲地摩挲,“不是维拉姐姐,是子慕姐姐。”

小拓抬头去寻找另一个姐姐的身影,看到维拉的时候,维拉对他笑了笑,“小拓,我才是维拉姐姐。”转身,却又是抹泪了的。

苏拓愣了,子慕姐姐不是一直不喜欢他吗?还没等孩子想明白,心就被摩挲着他的姐姐弄化了。

孩子笑得仿佛天花乱坠,“子慕姐姐,小拓最喜欢你了。”

海欧看着门边上他的姑娘,那个抱着孩子的姑娘,笑了。他知道她现在正在孩子的领口偷偷抹眼泪,他的傻姑娘,终于对这个孩子露出了真实的情绪。

然后再抬头,看到了站在孩子旁边的程雨。

“程老师,这是?”曲奕回过神来,见程雨带着孩子,心中满是疑惑。

程雨走了出来,深深地对苏老鞠了个躬,“苏伯伯,对不起,害你们担心了。”

程雨说,那天刚刚和男朋友分手,心里堵得慌,想买醉时间又还早,酒吧没有开门,只得四处逛着,就遇到了这个孩子站在幼儿园门口等姐姐。

她很喜欢孩子,见到苏拓,少了一丝抑郁之气,蹲下来同他说了几句话,陪他等姐姐。可是过了许久,都不见维拉的身影,看了看周围,剩下等父母的孩子少了许多,她就自作主张地带着孩子走了。小拓也认得她,就跟她走了。

程雨邀请小朋友跟她共进晚餐,她今天心情低落,有个人陪也是好的。苏拓看着上次带他吃麦当劳的阿姨,还是有好感的,欣然地答应了。程雨就牵着他回了自己的公寓,手机还不普及,尽管如此,程家是不会让程雨省那点钱的。程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机,没电了,想着充好了电再给他家人打电话。却没想到苏拓看着她碗橱上的红酒,说饮料,想喝。程雨本就是想买醉的人,加上想着红酒喝了对孩子也没坏处,当下便答应了。

苏拓的酒量也浅,才喂了两小杯就醉了,后来,她也醉了。两人直到第二天晚上才起来。程雨一起来就叫苦,知道他家里肯定急得不行,她没有苏家的电话,只得往家里打。

程老知道后,第一次把孩子骂得狗血淋头,“从小就是个祸头子!你知道苏家这次多大阵势找孩子吗?一家人急得不行,你苏伯伯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进了医院!还不快点把人孩子送回去!跟你苏伯伯说,明天我亲自上苏家给他们赔罪。”

程雨也知道糟糕,赶紧就抱了孩子往大院跑。

苏老深深地叹了口气,想骂娘,却又不好骂。挥挥手说算了,孩子回来就好。

苏拓跟子慕腻歪了一个晚上,子慕还亲自帮他洗了个澡后抱去同睡。把苏拓乐得找不着北。

维拉看着他们的背影,终是露了微笑。

顾容与和曲奕早就回了家,这几天把他们也折腾得很累。曲奕临走前还悄悄跟顾容与嘀咕了一下,“谁那么牛气敢甩她啊?”被耳尖的程老师听见,差点没当场提溜起少年耳朵。

维拉躺在床上,觉得这样的生活,真的很好。

曲了膝盖,才会跳得更高。

第一卷 我找得到的从前 chapter。21历一番冰天雪地

成绩出来后,如维拉所料,班上前二十名,第一天的语文和数学算是废了,再加上一直废着的英语,维拉觉得考得真的很好了。她的物理化学和生物,堪堪挤进了年纪前三。而顾容与,也是年纪前三的成绩,不过不只是单科的,而是总成绩。

如此偏科的成绩,程老师坐不住了,利用自习课的时间,叫了维拉上办公室去念叨了两节课,最后是维拉一句轻飘飘的话终止了这个酷刑,“老师,考试的前一天,我们找弟弟找了一晚上……”

没有然后了。

苏老倒是被维拉的成绩单吓着的了,因为子慕的成绩并不是太好,他平日和一些铁瓷聊到孩子成绩的时候,是必然不说话的。子慕早年身体不好,上学断断续续的,功课落下太多,要赶上也极是困难。

所幸还有维拉。

维拉也知道子慕因为身体的原因,成绩一直不大好,回家也不提成绩。是苏老亲自把她叫到书房细细问了才说的。

“你妈妈同你外婆,一直也很聪明。”苏老背着手,看向窗外,“我第一次见到你母亲,就特别喜欢她。她性子很温和,跟京城的女孩子不一样。她很聪明,从千里之外考到人大来,一般人没有那个能耐。还有,她的眼睛,像极了你的外婆。”

“爷爷跟外婆是旧识?”维拉低头思索了一番,便问了爷爷,其实她在大西北第一次见到爷爷就有这个疑问了。

苏老不说话,缓慢却不迟疑地转身,打开了柜子,在最显眼最顺手的地方,拿下了一本相册。

他抚摸着相册的封面,本应是老旧至极的相册,却被打理得极好,但是页脚处多是被磨损了的,想来是经常翻动所致。他一张一张地翻着,偶尔会停驻,带着欣慰或是伤痛。

维拉并没有催促,想必那段回忆太珍贵,每次回忆起来,姿态都需摆好了,才允许自己入驻那段挥斥方遒的时光。

终于翻到了那张照片,苏老的眼神柔和了,挥手叫维拉,“你过来。”

维拉依言走过去,凑过去看。

那是一张老照片了,蜡黄蜡黄的,不甚清晰。

相片的右下角,写着:摄于1952年,中国人民志愿军第X军X师X团X连全体战士。

“你来认认,哪个是你外婆。”

维拉一个个地看过去,在照片的中间看到了一个稍似妈妈年轻时候的身影,只是照片上的人,比妈妈还要漂亮。

维拉自是知道外婆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外婆的身体里糅合着维吾尔人和汉人的血,虽轮廓精致、星眉朗目、唇红齿白这些词已是绝不虚假的形容,却不曾想到美成这般,美得绝不矫揉造作,浑身散发出来的是巾帼睥睨天下的大气。

维拉指了指照片中央带着帽子扎了小辫的那个姑娘,苏老笑着点头。

“你再看看她旁边。”苏老指了指。

眼睛炯炯有神,不怒自威,自信满满,威风凛凛,俨然是年轻时候的爷爷。

“她和您……”

“你外婆她,是我的兵。”

“可是……外婆从没有提过。”

苏老苦笑,抚摸着照片上的叶兰,手却颤抖了。

“爷爷……”维拉叫了几声,见爷爷似乎没有反应,叹了口气,走出了书房,轻声掩盖了门。

都是红尘往事,谁能挖谁的痛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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