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惶惶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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惶惶此生-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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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沈嘉卓正在灼灼地看着自己,她浅埋着头,突然觉得想笑,心里却像喝了一大瓶新鲜柠檬榨下的碳酸饮料。
心酸像饮料里的气泡一样从心头涌上来,窜到她的喉间,堵得她笑不出来。

窗前的那个男人,和从前一样,有一双清亮的眼睛,瘦削的脸颊。
挺拔的鼻梁小山一样蜿蜒在他窄窄的面庞上,生气的时候,嘴巴还是紧紧的闭着,浓密的眉毛皱成一团。
换做从前,她是怕极了他这样生气的表情的。

沈嘉卓其实极宠她,很少生气。
唯一两次发脾气,一次是她没有好好吃饭,胃疼到抽筋,被室友匆忙送进了医院。
他急匆匆地坐了连夜车赶过来,不顾她虚弱地躺在病床上娇着声音冲他撒娇,揪着脸对她就是一通怒骂,骂得她晕头转向的才算完。

另一次,就是那夜见了拥她在怀的慕夕。

那夜的沈嘉卓多么绝望,眼里似乎再无光亮。
林淮追上去拉着他想解释,他却始终未抬眼看她。
他冰冷的脸上扯出一个讥讽的笑,声音像隆冬寒雪飘到了林淮的耳畔,他问:“林淮,你得到了,你开心么?”
语气里,尽是苍凉。

林淮气极,平日里被他宠坏了,性子一上来,也顾不上解释了,口不择言地说:“是,没有比这更开心的时刻了。”
沈嘉卓的脸上,连冷笑都挂不住了,他的唇颤抖着,想说什么,唇齿起合间,却什么言语也没说出口。

沈嘉卓踉跄了几步,转身往回走,还没迈出几步,便听了林淮冷冷的声音:“沈嘉卓,分手吧。”
他脚步一滞,毫无征兆的滚烫的泪水便夺出了眼眶,狠狠地咬着牙,生生的,他还是挤出了那个字:“好。”
然后便一步一步的消失在夜色里。

林淮愣了好半晌没有反应过来,她不是没有跟沈嘉卓闹过分手。
每次撒脾气,她总是气冲冲地对他说分手,沈嘉卓总是微微皱着眉头,笑笑说:“过两天再分手,不急啊,乖。”
林淮当然知道沈嘉卓打着什么算盘,她是急脾气,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哪里要得了两天,半天就被他哄得脾气全无,哪里还来谈分手的事。

可是,那一次,沈嘉卓说,好。
林淮还来不及想清楚,来不及问问他这个好是什么意思,甚至来不及听他说一句完整的话,他便已经悄无声息的走了。
甚至,在第二天的凌晨,便匆匆地坐上了远离她的那架飞机。

他冷冷的一句“还有‘再’么?”伤透了她的心,堵住了她心里最后一丝希望。
他们,居然就真的这样莫名其妙的真的分开了。

谁能想得到,这么多年后,她还能这样跟他在一个空间里,看他皱眉,听他愠怒的声音?
久违了,沈嘉卓。

“你,过得好不好?”
沉思良久,稳住了心里的波涛暗涌,林淮终于开口问道。
“不好。”
沈嘉卓想都没想,直勾勾地盯着她,迅速地回答她。

“呵呵。”装傻充愣一向是林淮的强项,她当然知道他下一句想跟她理论什么,于是赶紧聪明地转换话题,小心翼翼地问道:“莫言妍呢,她,好不好?”
沈嘉卓眉头又是一皱,心里有一千万个想要冲上去掐住她的冲动,他咬了咬牙,在心里狠狠说道,好得很,林淮,一招比一招狠毒啊。

按捺住心间的怒气,沈嘉卓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回答她,“她很好。”

毫不意外地听着这个答案从沈嘉卓的唇齿间蹦出来,林淮心里那一丝微弱的光亮瞬间便熄灭了,留下一阵焦灼的气味。
她艰难地扯着唇角,勉强地“呵呵”笑了两声,问道:“既然她过得很好,你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沈嘉卓的心,像是被塞满了铅石般沉重又压抑,看着林淮那么自如地说着他和莫言妍之间的关系,他满心欲裂的撕痛感居然都一分一毫地转变成了怒火,他能感觉到,他的眼眶开始发红。
沈嘉卓尽力地克制着,冷冷问道:“好吧,那就如你所愿,我们都过的很好。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林淮又是“呵呵”一阵笑,沈嘉卓没说话,一直直勾勾得盯着她。
林淮伸手在雪白的床单上搓揉了几下,又干笑几声,呃,哪个神是万能的能告诉她在现在这样尴尬的情况下应该怎么办?

沈嘉卓已经慢慢地离开窗子向她靠了过来,林淮忍不住地将身子往后缩在一起,胆战心惊地望着他。
沈嘉卓一步一步走得笃定,眼神却越来越像是要喷出火来。
他凑到她的面前,一把抬起她的下巴,死死地盯着她:“问啊,林淮,你还有什么问题,一次性问出来啊。”

林淮愣愣地看着他,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生气的沈嘉卓,即使在那个荒凉到寸步难行的晚上,沈嘉卓也没露出过这样怒到极致的表情。
那晚的他,更多是濒临悬崖般的绝望,而此刻的沈嘉卓,右手捏着她的下巴,仿佛一个不小心就要把她的骨头捏碎。

林淮终究是不怕死的战将,她弱弱地看着他喷火的眉眼,颤颤地还是将心里的疑惑问出了口:“你们,有孩子了么?”
“轰”,沈嘉卓这尊易燃体终于被她彻底点燃了。

伸出手去辗转捏着林淮的下巴,沈嘉卓冷冷笑了两声,紧紧咬着牙齿,从牙缝里开始往外蹦字:“见我就是为了问这些?这就是你来找我的原因?”
林淮没有说话,只是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沈嘉卓还不解气,手上的力道又加大了一份,捏着林淮下巴上那根尖尖的骨头,几乎是嘶吼着说:
“恩?是吗?就是为了知道这些么?好,那我现在告诉你,我跟她好的很,孩子一堆,别提多幸福了。
恩?满意了么?开心了么?这样你就能毫无芥蒂的跟慕夕白头到老了,对么?
哦,对了,说到这里我也很好奇,怎么,你跟他也有孩子了?多大了?会打酱油了么?
哦,对,我还没恭喜你呢。”

林淮咬了咬嘴唇,瞪大眼睛看着他不说话,眼眶里,隐隐泛起了泪光。
她本来就长了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这会儿瞪起来,显得格外楚楚动人。
沈嘉卓心下一软,捏着她的手放轻了力道,林淮皮肤薄,沈嘉卓刚刚这么一捏、一松,林淮的下巴上马上就是绯红一片。

沈嘉卓看得心下一紧,颓然得放开了她,扶着床挨着她坐了下来。
虚弱地叹了一口气,沈嘉卓再没力气质问林淮,仿佛刚刚那一下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林淮还是没有说话,目光涣散地坐着。
沈嘉卓撑着头看着脚下的木质地板,喃喃问:“林淮,你到底有没有心肝?”

六年。
林淮听话地再也没有联络过他,他却还总是抱着一丝希望,想着她一定会回来,会回到他的身边。
这么些年,他做了好多梦,梦到她来见他,抱着他,哭着告诉他,她爱他,她是他的。
梦里,她哭着要他抱紧她,她说“沈嘉卓,我们再也不要分开”。

每一次在这样的梦里醒来后,望着空荡荡的房间,黑暗里,沈嘉卓连伸手触一下枕边的空气力气都没有。
他总是想着,也许是真的呢,也许她就睡在他旁边,像以前一样,睡梦中都带着笑意,嘴角弯弯?
多少个黎明来临的时候,阳光切切实实照亮他周遭的黑暗的时候,他才有勇气面对现实,他是一个人,而她,早就不在她身边了。

做了太多这样的梦,以至于到后来他都不再相信梦了。

早上依旧很早便醒过来,习惯性的拿手机刷她的动态,竟然看见她说要来这个城市。
难以置信得他还幼稚地伸手掐自己的大腿,尖锐的痛楚传来,他简直欣喜若狂,盯着手机把那张机票的照片看了再看。

七点,他就像个初识爱的毛头小少年,第一次去跟心中爱慕多时的小情人约会般,一丝不苟地洗脸、洗头,胡须也刮了好几遍,甚至连衣服也千挑万选。

八点便难耐地坐到了机场的椅子上,内心焦灼,度秒如年。

十一点,她的航班总算是到了。

她出来的时候,几乎是立刻的,他就看见了她。
她变了好多。
以前她总是剪齐脖的短发,发梢两边朝里弯,衬着她圆润的苹果脸,额间一排齐齐的刘海,俏皮又可爱。
那时她总抱怨她发量少,想去弄个大波浪,他总是捧着她的脸宠溺地看着她说“这样挺好的,很适合你”。

他们分开后,她一度把头发剪到了极短,照片贴出来,她那些狐朋狗友都留言问她是不是真疯了。
他看着,心刀剜般疼。
他是了解她的,疼痛的时候就会找别的出口发泄。
剪头发,打耳洞或者是狂熬夜,她始终喜欢一个人默默地舔合伤口。
当年遇见她的时候,她也是为了慕夕剪短了一头袭腰的长发,那时他走了,林淮也着了魔般剪了个寸头。

而今再看见她,她的头发已经长到很长了,翠色长裙,白色的船鞋,颈间挂了条银色链子。
而手上,无名指间闪耀着一颗银白的戒子。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勤奋的作者君~~~~~~~~请无视我频繁地修改吧~阿门~




、第四章(修)

林淮目不斜视的往出口走,沈嘉卓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半晌才回过神来,待他清醒过来,林淮已经走到门口了。

沈嘉卓急急忙忙跟过去,一把拽住了林淮的手。
“没找到我,你要去哪里?”

林淮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沈嘉卓一把拉过她面向他,才看见她已经哭得稀里哗啦。
沈嘉卓一时之间懵了,前几个小时准备好的台词,一句也用不上了。
他只能沉默着把她拖上出租车,送她去酒店。

她变得沉默多了。
以前的林淮,在沈嘉卓旁边的时候总是叽叽喳喳有说不完的话,他又公主般得惯着她,她总是指挥他这这那那,然后故意找茬,欺着他打打闹闹。
跟她在一起,沈嘉卓的心总是盛满了欢笑,她也总是嘴角翘翘地笑闹着,几乎很少有安静的时刻。

可是现在,她跟他坐在一台车里,头侧向窗外,一句话也不肯说。
这么多年了,她的身上还是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花露水的味道,她总爱被蚊子或者其他虫子咬,一咬就是一个红红的包,所以她习惯每次洗澡的时候,在洗澡水里放点花露水。
淡淡地忍冬花香,是她特有的味道。

沈嘉卓一门心思都在林淮指间的戒子上。
他没听说她结婚了,他几乎每天都在刷着她的动态,她结婚了,他没理由会不知道。
但是那枚戒子分明戴在她的手上,阳光下还盈盈地闪着光。
也对,六年了,她跟慕夕有结果的话应该是早就有结果了吧,有枚戒指也没什么奇怪的。
这么想起来,沈嘉卓心底又开始发酸,于是便不看她,专心看着前面的路。

沈嘉卓本来是没有勇气问起林淮关于慕夕的事情的,但是她居然率先提起了莫言妍。
难道在她的意识里,他沈嘉卓离开了她,就会过得很好?就能马上另结新欢欢愉度日?
明明,当初一颗心支离破碎的是他!
她怎么就能肯定他有这样强大的修复能力,那颗被她狠狠蹂躏过的心,就能迅速的恢复完全?

“林淮,你到底有没有心肝?”沈嘉卓这样问。
林淮笑了笑,缓缓叹一口气,问道:“沈嘉卓,这些年,你以为我过得比你好么?”
沈嘉卓没有说话,他衣服上淡淡的西柚味隐隐约约地飘过来。
这个男人,身上还带着她熟悉的味道,却已经被命运推到了经年之外。

“你以为,我真的没有找过你么?”
林淮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微风扑过的小草,柔柔地,带着细细的震颤。
沈嘉卓猛得抬起头来看着林淮,窗外的光线透过来,印在林淮瘦瘦的侧脸上,她亚麻色的头发,在阳光里闪着淡淡的赭色的光亮。
像是没听清楚她刚刚说的话,沈嘉卓讶然问:“你说什么?”

拢了拢额前散乱的头发,林淮低低叹了一口气,哑声说:“五年前,我来找过你。”
像是沉沉梦里初初醒过来的孩子,沈嘉卓迷惘地看着她,不敢相信他刚刚听到了什么,他心慌意乱地向她求证:“你说,什么?”

“五年前,我来找过你。”
林淮抬起头来,看着沈嘉卓,终于充满了勇气般,将这件事讲了出来。
沈嘉卓像突然不认识她了般定定地看着她,言语也仿佛瞬间组织不起来了,他结结巴巴地问她:“什……什么……时候?”

五年前。

五年前的整个七月,林淮都在C市旧城西侧那所偏僻的校舍里工作。
七月的C市热火朝天,林淮每天下班已是晚上十点了。
从办公室出来,林淮总是沿着老旧的水泥路面,走几步到校门右侧狭小的超市里泡一碗三块五的泡面,再弯腰从门口处有些褐色污垢的冰柜里取一瓶一块钱的矿泉水。
然后在墙灰已经脱落得斑驳不堪的老旧宿舍楼下找个台阶坐下来,慢条斯理地吃面。

宿舍楼下是片湖,湖很大,里面养了很多鱼,湖水很脏。
白天望过去,水面是一片粘稠的墨绿色,褐色的水渍油腻腻地浮在水面上,偶尔还有凸着眼的死鱼翻着苍白的肚皮一动不动地直愣愣漂浮在湖面上。
坐在湖边的青石栏杆上将碗里的面送进嘴里,带着浓浓鱼腥味的风从湖面上扑过来,黏黏地将她包裹起来。

半夜,林淮照例从旧宿舍摇摇欲坠的铁架床上翻下来,跑着去卫生间里呕吐。

之前被她强塞进胃里的东西还来不及消化就全部躺到了卫生间的便池里。
她弯着腰扶着墙壁站起来冲水,胃里一片钝痛放肆地撕扯着,惊得腹腔内的器官都战战兢兢地开始纠缠着翻搅起来。

“你迟早会死在泡面手上。”慕夕曾经龇牙咧嘴地这样诅咒过林淮。
林淮有一个漏洞百出的胃,经常不分时间场合地挑剔送进去的东西,偶尔也会用翻江倒海地疼来惩罚她的不择食。
它尤其排斥泡面,而林淮在那个七月里吃了将近一个月的泡面。

她需要钱,或者,确切得说,她需要一张机票。
所以在那个七月里,林淮吃最便宜的泡面,喝最便宜的矿泉水,八月初的时候,她终于换到了一张去Q市的机票。

七月之前,莫言妍找过林淮。
初初接到莫言妍电话的时候,林淮不小地吃了一惊。
当初沈嘉卓和莫言妍闹分手的时候,莫言妍都没有找过她,而那个夏天,莫言妍却偏偏打来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莫言妍巧笑倩兮,忍不住地朝她炫耀:“林淮,我跟沈嘉卓要结婚了。”
林淮还没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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