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心置腹5
等了好一会,梅影又接着说:“这就是我应当后悔的第二件事情。其实,讲穿了,面子,有什么要紧呀。人啊,真不必要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唉呀,有这种事情!你不讲,我一辈子也不会知道。不过,你为什么到现在不结婚?世界上又不是只有林青、根生两个男人。”接着,忽然恶作剧地说:“不是还有江松吗?为什么不选江松?”
“没想过。江松,我一直当他是好朋友。”
林兰大跌眼镜,在她心目中,江松是全世界最出色的男人。现在居然还有女人看不上江松,而且这个女人还是不太漂亮的梅影。
这点,林兰就不明白了,世界上“好男人”、“好女人”是没有统一标准的。所以,结婚对象只有最合适的,而没有最好的。在你是最好的,在别人眼里是最差的也不一定。就象满菜场的各式菜蔬,各人挑自己喜欢的,道理是一样的。
林兰虽然对老公有怨气,但也还是认为江松是她的骄傲。原本她以为梅影会讲,江松太出跳了,自己不会想的等等。但是,她没有听到她想听的话。
不过,她的气已经顺了不少。本来,林兰心里一直堵得难过。现在,听了梅影自踏痛脚的私房话,心想,原来人人心里有本难念的经啊,难怪梅影至今小姑独处。看来,自己的不开心和梅影的不如意比起来,还真是微不足道。
别人的不幸是解除自己痛苦的良药,这话不错。如果这个“别人”是朋友,则同情之余也会麻痹了自己的痛苦;如果这个“别人”是敌人,那么,敌人遭到不幸了,自己的痛苦也就暂时不存在了。
所以,林兰现在混身的刺已倒伏了一大半。接下来讲的话也就不那么难听了。她们拉了一些家常话,还回忆了小时候一起做过的那些无聊而有趣的事。
我们真的不能要求一个痛苦中的人有什么好话的。
梅影看林兰的神色,觉得时机已差不多了,就说:“其实,林青不是样样全听菊心的,象有关前途的大事,他还是有自己的主张的。对于男人的心态,我想你比我要了解得多得多。”
林兰平心静气想想,也是。自己和江松刚结婚时,江松嘴巴上讲,多吃菜,少喝酒,听老婆的话,跟党走。实际上,家里哪一件事情他全要作主。现在就更加大男子主义了。看来,男人大概大多有支配欲的吧。
“上次你拒绝小草迁户口的事情,江松知道吗?”梅影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话非但多余,弄不好今天就可能因此而谈崩了。
果然,林兰的面孔顿时刮浆糊了。她说:“不知道。我娘家的事情关他什么事!”又说:“江松如果知道了,肯定起劲死了。你不知道啊,江松是菊迷耶。”语气酸溜溜的。
林兰为什么那么讨厌菊心,联想到林兰话里话外透露出对江松的怨气,至此,聪明的梅影心里已明白了一大半。
尽管梅影的性格有男人的爽气,但必竟有着女人的敏感,她早就觉出江松最喜欢的是菊心,至于后来和江松结婚的为什么是林兰而不是菊心,她就不知道了。看来,林兰对菊心的恨、怨,不光是因为哥哥的死那么简单。
谈话至此陷入僵局。梅英坐在那里,开始为自己没有苏秦之才而毛遂自荐前来江家当说客而后悔。
群贤毕至1
正当梅影手心出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喀擦……嗒”;钥匙开门的声音;梅影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江松回来了。
“哟!江大老板……;”梅影才说了几个字;就看见了江松后面的阿炳公公和老江西,连忙招呼:“阿炳公公!江西伯伯。”
“今天什么风啊,把梅大教授吹到我家来了!”江松看到梅影,非常意外。
“你是……;”阿炳公公走上一步;仔细看梅影。“年纪越来越大喽,人越来越没用喽。”
“好象是……。”老江西也没认出来。
林兰一边帮着递拖鞋,一边说:“是楼房里的梅影,梅影当了教授了,难怪你们认不出来了。”
“哦,是的,是的。是男小囡一样的梅影。”阿炳公公终于想起来了。
老江西说:“哟,要是在街上碰到,真的认不出来。”
林兰笑着说:“在我家里,你也没有认出来呀。这不能怪你,连我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人也差点认不出来了。”
两位老街访都感叹自己老了。江松说:“不是你们老了,是梅影变了。想不到我们扁担街还出了一位大教授。真是荣幸。”
“那也比不上江大老板有才啊。人家说你是儒商!”
“是你说的吧。”江松嘴上这么回答,心里还是相当高兴的。他虽然从了商,但是相当怕沾染上不好的商人习气。梅影的“儒商”两个字,正好让他与一般商人有所区分。
什么叫会说话,梅影这样的就是。
一阵寒喧,才刚坐定,接着门铃响,来人是根生,他后面还跟着一个大家都没见过的高个子男人。大家又是一番热闹。对根生带来的不速之客,林兰也热情招呼,她以为是生意朋友,当然是礼数周到,请坐,请喝茶之类的。而江松就不一样了,他的心,顿时鲜花怒放。他暗自欢呼:“哗,钥匙来了!解谜的钥匙来了。”
门铃又响,原来是叶静。她一进门就冲根生嚷嚷:“你失踪了一天一夜,到什么地方去了?在干什么?……”叶静一生气;不讲家乡话了;一口普通话字正腔圆。她正责问着根生,忽然发现屋里有好多人,就把“猪头三”三个字吞到肚子里去了。
此时的梅影,忽然想到:这是一个好机会,何不当着大家的面,提出让菊心来,跟大家聚聚。这样,就算林兰再不满,也不好意思当面发作。而且,老话说得不错,人有见面之情。
于是,她若无其事地说:“今天是什么日子啊?大家碰头了,比约好的还巧。正好菊心也来了,现正在我家呢。”
“快点打电话,还是我去接。奇怪了,梅影你怎么不带菊心一道来,让她一个人在家帮你看门?”江松激动莫名。
林兰深深地看着梅影:“你到现在才讲菊心现在就在你家!我说呢,看来今天是菊心叫你来的?”
凡是难以回答的话,就不急着马上回答。这是梅影的经验。于是,她不响。
梅英知道菊心原本还没有准备马上到林兰和江松的家里来,所以,梅影想,自己得先去征求菊心的意见,顺带劝劝她,让菊心明白今天是她来林兰家的最合适的日子。
主意已定,梅影说:“我去接菊心。”说完,马上开门出去,快得好象怕人家抢她的美差一样。
群贤毕至2
四两拨千斤的奥妙在于借力打力,聪明人办事效率高在于他能借助别人的智慧,力量。
江松就是这样的一个高人。他让根生去寻山东人,他让林兰准备酒菜,他找来老阿炳、老江西,目的就是发动群众,调动一切积极因素,借助他们的力量和智慧,解开困扰了他几十年的谜团。听上去玄而又玄的事情,江松却寄以希望,这就是江松。他认为自己只顾去做,能不能成,就要看上帝的旨意了,不是自己能预料的。但是不去做,就连一丝成功的可能也没有了。
穷人的钱得算着用,富人的钱是用了也不用算,江松是后者。所以,他的举动都是想到哪里,做了再说,是不是无用功,管它呢。江松今天让别的事都靠后,吩咐林兰准备菜肴,然后自己就出门去找肯来自己家里喝酒的人。
别看满街都是人,想要凭不期而遇碰到一个熟悉的人是不太容易的。如果专程登门相邀,说是我请你客,那人家不会奇怪吗?不定还能把人家吓着:你不会是有求于我吧。
江松决定今天还是让上帝来选择请什么人到家里来作客。他信步走着,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有几次,遇到一个认识的,他想开口了,人家却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显然不合适。是不是解谜的时间没到?连根生也不知去哪儿了,电话也不通。就在他想要打道回府的时候,他看到了阿炳公公和老江西,两位老人家正悠闲地在逛街,江松一见扁担街的老长辈,忙打招呼:“阿炳公公、江西伯伯,好久不见。”阿炳公公说:“唷,阿松啊,你今天怎么有空上街啊?”江松说:“今天没事,怎么样,相请不如偶遇,去我家里玩玩?”两人说:“好啊。”开心地答应了。
运气好的人,打草都能搂到兔子;运气差的人,煮熟的鸭子也只能让它飞了。
江松就是一个运气超好的人。今天,他想请客,人请到了;他要找的那把钥匙——山东人,找着了;更有幸的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个人会在今天,不期而至。而这个菊心,是他想请也锦书难托的。此刻的江松,如果看到苍蝇、蚊子都会觉得它们是长着小酒窝的,当然他家任何时候都不会有这些破玩意儿。
江松和林兰的家,今夜就因为江松的匪夷所思的处世哲学、他的经济实力、他的好运气而变得热闹非常。有一种欢乐的期待,有一种美好的气氛象是米兰的香气似有若无地荡漾在春夜的宽大、漂亮的客厅里,整洁、明亮的餐厅里,散发着诱人香味的厨房里,舒适、别致的露台上……等等每个角落里。
根生因为江松的开心而开心;林兰也难得地露出了高兴的笑容,听着客人对她家的美言,一种女主人的自豪感油然而生;叶静呢,已经不再生根生的气了,她还为将要开始的热闹的聚餐而有些小兴奋;两位老街坊开心得东看西看,觉得哪儿哪儿都好看;山东人尤为兴奋,他不但是个非常有好奇心的人,还是一个爱热闹的人,想不到胖老板会把他带到一个这么漂亮的屋子里来,还有一屋子客人,真的是千里巧遇,只因好奇心重,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除了那个山东人,大家还为将要见到菊心而情绪高涨。
梅影带菊心来了。只见菊心她:惶惶然,怯生生,有些尴尬,有些局促。
那个爱穿白裙子、红皮鞋的小菊心呢?那个美丽、温婉的小新娘菊心呢?那个失去丈夫后虽然悲痛欲绝,梨花带雨,却还不失为美貌动人的小妇人菊心呢?
人的日子过得怎么样,都在脸上写着呢。
群贤毕至3
众人见过菊心之后,脸上掩饰不住的都是惋惜、同情。当然除了山东人。
菊心见大家这样,心里真是不好过。人啊,特别是女人,宁可让别人妒忌,也不愿落到受别人同情的境地。
江松呢,初是惊,已而悲,终为怒。
根生发现,有一次,他淘来一只鈞窑的小碟,有点小缺口。江松脸上的表情转换过程就是现在这种样子的。
林兰初见菊心的面,也是一惊。接着马上心一软。几乎同时,她发觉了江松的怪异,立时又有了怒气。她想:我说这些年,江松对我老是相敬如冰!果然他心里忘不了菊心。看他那付生气的样子!菊心变成现在这样,又不是我造成的。再说了,当年是你追我的,又不是我把菊心撬掉了追你的。退一万步讲,如果是我追你的,也要你接受呢,你又不是我拉郎配拉来的。
主人夫妇的表情全都怪怪的,菊心有点不知所措了。她求助似地望望梅影。心里说,梅影,你说我今天来最合适,看来并非如此。她进亦难,退更难了。心里觉得苦,脸上就有点凄惶。
梅影这时只得反客为主了,她大声说:“你们都坐呀,坐下慢慢聊。多少年的话,如果一直站着讲,不累吗?”
没人接她的话,江松还在不知生什么气,生什么人的气,反正是一张生气的脸;林兰是因为丈夫的生气而生气,是一张怨气的脸;菊心也是一副生气的样子,她是在生自己的气,她气自己为什么会来,会一冲动就回家乡来,梅影一劝就答应今天就来江家。她觉得自己是在不适当的时候,来到一个不合适的地方,碰到了一个不合适的场合。
根生自进门看到梅影时起,就相当不自然,有点自惭形秽。本来就胖乎乎的,现在更加发福。而且,不知是不是自已的错觉,他偶而照照镜子,发觉自己已经不复当年当老师时的样貌,整个一个中年商人。而梅影呢,教授气度一望而知、不言自明,是个知识界的成功人士。比起当年那个普普通通的老工人家的男孩子一样的小女儿,真是脱胎换骨了。
根生不响。根生不开口,叶静也就识相,忍住了,不说话。
两位老人家已经自由活动了。人老了就木,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江松还在做梦。
山东人在看默片,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气氛变得怪怪的。
群贤毕至4 ; ;
林兰总算象梦醒似地回过神来。她说:“大家先坐下吃茶。菊心,你坐呀。梅影、叶静,你们帮我招呼客人呀。江松你跟根生、还有这位先生,你们是先谈生意,还是先吃茶、吃老酒?”一派女主人风范,讲话入门入槛。
大家松了一口气,觉得时间过了好久似的。其实,那时没人看钟,其间不会有太长的时间。觉得时间长,是因为人的情绪对时间产生了错觉。真是好光景百岁也易过,苦日子一天都难捱。
梅影听林兰请菊心坐,心下稍安。她想,不枉我苦口婆心劝菊心来,难为我还担心林兰怪我多事。现在看来,我的主意不错,这个和事佬还是当得的。
菊心的心里,正如打翻了五味瓶。若不是为了女儿,打死她也不愿上这门。一来,她曾经发过誓,一辈子也不要再见林兰的面;二来,当年,她和江松因为双方家庭的政治原因而劳燕分飞,两人心中都有一种莫名的惆怅,因此,菊心一直都是尽量回避和江松见面的。
根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江松一见到那尊美女像,就急得上房似地让我找卖主山东人来,当然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怎么可能有闲空请起客来了呢?还有,梅影为了避免和我见面,轻易是不上江松家来的。今天,怎么那么巧来了呢?还有菊心,这么多年不见,听说去了山西,音讯无通,今天竟然也会出现在这里!
不光根生,连林兰都在奇怪,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么多人聚在一起,不象是江松的安排啊。看样子只有两个老街坊是江松请来的;其他人都是碰巧:梅影是菊心的说客,多半还是为了小草的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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