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年纪大了,已经拼杀不动,就在这壶头山上,为你守住咱这份祖传的基业。
不过沙沙,有一件事你必须要答应我……”
“请父亲吩咐。”
“事若可为,且为之。
若不可为,切不可以强求……他们汉家儿的事情,还是让他们汉家儿自己解决。咱们不管怎样,与他们来说都是外人,不要牵连太深。总之,到了长沙,一切自己小心,不要鲁曼冲动。”
这是一个慈父的谆谆教诲,更是一个老蛮王,六十年的智慧结晶。
只是对于此刻一心想要建功立业的沙摩柯而言,老蛮王的话,他听进去了多少?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目送沙摩柯兴冲冲的离去,老蛮王心里,却有一种强烈的不安宁。
他沉吟片刻,沉声喝道:“藤摩!”
“小人在。”
“你立刻前往充县,求见陈到将军。
就说我已派人前往益阳驰援,请他务必在充县,为我拖住零阳曹军兵马,万不可掉以轻心。”
第668章益阳之战(四)
大病数日,状态全无。
思路有点混乱,正在调整。
……
益阳城下,曹军枕戈待发。
三千人组成的铁甲箭阵,随着隆隆的战鼓声响起,万箭齐发。嗡……三千张强弩弓弦震颤,三千支利矢冲天而起,直冲九霄。铺天盖地的飞蝗呼啸而来,遮天蔽日,令人触目心惊。
刘磐嘶声大吼:“稳住,稳住!”
城头上的军卒高举盾牌,拼命的阻挡着袭来的箭矢。
可即便如此,密集的箭雨,仍旧造成了大量的伤亡。曹军的箭阵,让人感觉窒息,只一个晌午,至少有十万支雕翎箭飞入城中,给城中的守军造成了巨大的心里压力。最可怕的是,曹军的箭支好像无穷无尽。这五六天的功夫,向城中射出的剪子,多达几十万支。面对如此凶猛的箭阵攻击,刘磐虽然能凭借益阳城墙坚守,但每天所产生的伤亡数字,让他感到心惊肉跳。
可恨曹贼,哪儿来的这么多箭支?
莫非,他们把江陵的武库都给搬过来了不成?
刘表在荆州十几年,除了最初几年之外,基本上很少动用兵马。但他对武备并没有放松,一直保存着数量惊人的箭矢。只是当时大部分箭矢,都用于江夏和江东的战事。黄祖死后,双反渐趋平和,自然也就少了许多消耗。曹军疯狂的以箭阵袭击,让刘磐甚至以为,曹军把整个江陵武库的箭支,全都搬到了益阳。
不过,刘磐又感觉奇怪。
曹军除了以箭阵攻城之外,并没有投入人力强攻。
按道理说,箭阵过后,必是强攻。可曹军一改这种模式,反复的箭阵攻击,让刘磐头疼不已。
“将军,快看!”
一名亲军突然大声叫喊。
刘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从曹军大营中,推出了近百架奇形弓弩。
那弓弩颇有些类似于车弩,但体积更大。所使用的弩箭,也全都是标准的一枪三剑箭的枪矛,迅速在阵前铺设开来。箭阵突然停止下来,可是刘磐心里的压力,却丝毫没有半点减少……
庞德催马在阵前盘旋,厉声喝道:“刘磐,再问你一次,降是不降?”
刘磐脸色铁青,怒视庞德,恨不得冲出去,和对方决一死战。但是,他不敢……在庞德第一天围城的时候,于一日间,斩杀刘磐手下大将高沛等八人之多。刘磐更率部出击,结果险些被庞德所杀。当时若非亲随拼死护卫,他甚至可能已死在城外。这家伙是一员悍将,有万夫不挡之勇。刘备手下众将,估计也只有关张可以胜之,其余众人,皆非此人的对手。
也不知那曹朋从何处招揽了这么多的好手!
若黄汉升在,我何惧此人?
刘磐此时想起了黄忠,心里不免感到后悔。
当初,黄忠归降曹朋的时候,刘磐对黄忠恼怒不已。可后来打听了情况,才知道是刘虎一直压制黄忠,险些让黄忠丧命。最后不得已,黄忠才归降了曹朋。早知如此,老子就不该听李珪李文德的话,把汉升送给刘巨岩。这厮分明就是个成不得气候的混蛋,白白令我失一上将。
“狗贼安敢张狂,可知我荆州只有断头将军,无投降将军。”
刘磐也是个狂傲的人,破口大骂。
庞德冷笑一声,“既然如此,那城破之日,定要益阳鸡犬不留!”
说罢,他高举虎咆刀,狠狠向前一劈,“放箭!”
八十架八牛弩机括传来,八十支枪矛呼啸射出。枪矛夹带着巨大的力量,竟发出轰鸣之声,狠狠的射在了益阳那夯土筑成的城墙上。站在城头,刘磐甚至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脚下城墙的颤抖。每一支枪矛,凶狠没入城墙,只露出一半的身子。眨眼间,益阳城墙被射成了刺猬般模样,微微的颤抖不停。
城上的军卒惊慌失措,刘磐的脸色,更加苍白。
“稳住,休要慌张,休要慌张……弓箭手,弓箭手还击!”
在益阳城东,不远处的一座土丘上,太史慈面沉似水,横枪观战。
由于洞庭湖水战的失利,令太史慈处于下风。他率部驰援益阳,但是在距离益阳城东还有三十里的地方,就止步不前。用他对刘备的解释:我会给曹军以压力,但我不能真的出兵。至于能不能牵制住曹军,我也不敢保证。我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还请你多多的原谅。
没办法,失去了水军的护佑,曹军随时可能跨湖而击,直逼罗县。
太史慈一方面要协助刘备,另一方面还要顾全自身。同时,他不能太过于激怒曹操,特别是在孙权尚未表明态度之前,他有太多的顾虑。能做到这一步,在自家尚面临危险的时候,仍率兵前来益阳。不管是否参战,这个态度,已经足够了太史慈和刘备有一面之缘,所以也是能帮就帮。
这太史慈是东莱人!
早年间,孔融在太史慈学艺的时候,对太史慈的母亲颇有照顾。
后来管亥兵犯北海,孔融请太史慈寻找援兵,太史慈就找到了刘备。后来,他们赶走了管亥,解除了北海的危机。但刘备不知是出于什么考虑,没有招揽太史慈,以至于太史慈后来远赴扬州,为刘繇效命。不管怎么说,两人曾并肩作战,也算有些交情。这一次太史慈能出兵益阳,也正是这个缘故。同时,太史慈也希望借此机会,窥探一下曹军的虚实状况。
“那个,就是八牛弩吗?”
“又叫月英连弩……不过在曹军里,更多人称之为公子连弩,据说是曹朋和他的妻子黄月英联手所造。”
虞翻连忙解释。
太史慈又问道:“文向,你们当日在洞庭与曹军水战,他们所使用的,就是这种连弩?”
徐盛连忙回答:“有些相似,但又好像有些不同……当晚乱战,事发突然,我着实看不太清楚。”
“尽快设法搞来一具连弩,送回去请人研造。
他娘的,这玩意儿的杀伤力太惊人。夯土都能穿透……也亏得益阳城墙坚厚,否则非被他们轰塌了不可。这若是用在船上,必然威力巨大。到时候万一和曹军开着,他们只需要在每艘船上装配上十具连弩,就能对我们造成巨大的伤害……仲翔,把这个情况,尽快通知公瑾。”
“喏!”
太史慈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虞翻和徐盛,也露出苦涩的笑容。
洞庭一战,让他们尽落下风。最可恨的是,曹朋俘虏了周泰之后,却迟迟不肯放人……虞翻前往汉寿说情,但是连曹朋的面都没有见到。与上次所受到了礼遇,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也难怪,洞庭一战,是他们率先开启了战端。
偏偏最后获胜的,是曹朋……
这就让虞翻没有了底气,也怨不得曹朋无礼。
好在曹朋派出接见虞翻的使者张松说:“今江东无信,实令我家公子不安。
大都督假节征伐,都督荆南,乃是奉天讨逆。荆南本就是朝廷治下,我们打益阳也是情理之中,与你江东有何干系?偏你们要开启战端,如今兵败被俘,还要我们放人?未免说不过去。
不过,大都督有好生之德,对周幼平将军也非常赞赏。
所以请不必担心幼平将军有性命之忧,且在汉寿盘桓些时日。待事情平息了,自然送回……”
盘桓?
说穿了,就是让周泰做人质。
虞翻甚至连周泰的面都没有见到,就被赶出了汉寿。
这也就使得太史慈心里,又多了几分顾虑。
好在曹操水军在洞庭湖大胜之后,并未得寸进尺,进而攻击泊罗渊。但那个危险犹在,让太史慈投鼠忌器。
“不对!”
太史慈突然自言自语。
“子义,怎么了?”
“仲翔,文向……你们难道就不觉得,有些古怪?”
“什么古怪。”
太史慈手指益阳战场,“曹军围城以来,不停以箭阵袭击。而今,又以那公子连弩攻击,可是却迟迟不见攻城。这些日子来,他们向益阳射箭,足有数十万支,却没有投入半点兵力……
我怎么觉得,曹朋这举动好像并非是要真的攻击益阳,而是别有用心。”
“什么用心?”
“说不清楚……对了,曹军还在增调人马?”
“是啊,每天清晨,都可以看到有曹军进驻曹营。而且曹营的面积,也在不断的扩张……我估计,益阳城下而今至少聚集了一万多兵马。”
“可每天攻城的,都是那些人!”
太史慈眉头紧蹙,连连摇头,“不对,这里面必有文章……曹朋不是要打益阳,只怕那曹营之中的兵力,也没有咱们想想的那么多。曹操在荆南有八校兵马,除了夷道和夷陵两校之外,其他六校按道理说,应该轮番出战才是。何以每天出现在城下的,都是那庞德庞令明?”
虞翻心里蓦地一震。
“子义的意思是……”
“曹朋,恐怕别有用心!”
虞翻的眼前,突然浮现出那种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面庞。
他和曹朋的正面接触不多,真真正正的接触,也只有一次……也就是那一次,总让他觉得,曹朋是个有些单纯的家伙。可是现在,虞翻却感觉到,在那单纯温和的笑容下面,隐藏着深沉的心思。
“我想,子义你最好还是提醒一下刘皇叔。”
“恩?”
“若我猜的不错,曹朋这一次所为的,并非益阳,而是……反客为主,调虎离山,声东击西好一个三十六计,好一个曹友学。他这是要斩断刘皇叔在荆南的臂膀,五溪蛮,危矣!”
“五溪蛮?”
太史慈闻听先是一怔,旋即脸色大变。
“仲翔所言,莫非那曹朋真正要对付的,是五溪蛮?”
第669章益阳之战(五)
益阳,打得如火如荼。
至少从表面上,或者外行人的眼中,这场战事打得是相当热闹。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许多人开始觉察到了其中的诡异。曹朋表面上不断向益阳增兵,但是对益阳实质性的攻击,却迟迟不肯发动……这样一来,激烈的战事更像是一场游戏,让坐镇临湘的刘备,感觉有些不妙。
曹朋莫不是,另有图谋?
……
沙摩柯在壶头山召集八千五溪蛮战士,浩浩荡荡开拔出来。
八千人!
听上去似乎并不是很多。
五溪蛮十余万族人,只有八千人参战?
可事实上,这八千人,已经代表了五溪蛮的全部精锐。十万族人,有多少老弱病残?又有多少未成年的孩子,还有那些不懂战斗的妇孺女人?如果刨除这些,五溪蛮真正的战士,可能也就是两万到三万人。沙摩柯一下子抽调出八千人,对五溪蛮人而言,已经是一个极限。
用老蛮王的话说:“沙沙,你带走的是五溪蛮的现在和未来。
如果刘皇叔将来能成就大事,五溪蛮说不得会有壮大的机会。可是如果输了,你就是一手断送了五溪蛮的现在和未来……所以,到了益阳之后,你要多加小心,切不可以事事争先,给别人充当马前卒。有危险,先考虑保存自身。这八千儿郎,是咱五溪蛮人立足荆南的根本。”
沙摩柯有没有把老蛮王的话听进去?
也许只有他自己清楚。
不过此时,沙摩柯却是意气风发。
出壶头山后,一路北进,很快便抵达沅水。按照沙摩柯的计划,他将率部顺沅水而下,直逼沅南。
一旦沅南遭遇攻击,则曹军必然慌乱。
到时候他扰乱了沅南的局面后,北进可渡水攻取临沅;南下可遁入雪峰山,与益阳遥相呼应。
如此一来,益阳之危自然而然便被解除。
这是沙摩柯的想法,同时也派人飞报刘备,请他到时候设法配合。
这次出兵,若成功了……五溪蛮人必然可以进一步发展壮大,成为整个武陵蛮的领袖。那时候,他也就是名正言顺的武陵蛮王老蛮王的警告,他倒是记下了,却没有往心里面去。在他心里,曹朋不过是一个小娃娃,何必如此紧张?如果遇到了自己,必取他项上首级……
五溪蛮大军浩浩荡荡行进,两日后抵达虬龙滩。
这虬龙滩,位于沅水的中上游。沅水在这里陡然两转,犹如虬龙盘错,形成了一个极为奇特的地势。南高北低,滩头平坦。流水在这里,突然变得平缓起来,是一处驻军扎营的好地方。
由此向东继续行进,两日后就能看到沅南县城。
抵达虬龙滩时,天已经黑了。
沙摩柯于是下令,在虬龙滩扎营,休息一晚后,继续前进。
有人对他说:“小王,此地地势平坦,视野开阔,最适合骑军出击……若曹军在这里进行偷袭,恐怕会对咱们造成不利。”
沙摩柯闻听哈哈大笑:“我难道不知道,曹军有骑军之利吗?
可你看,这里南高北低,咱们正好扼守在高出。而曹军若偷袭,就必须要渡河而来……这里地势虽然平坦,但土地松软,骑军根本无法进行冲锋。若他们真要偷袭,定要他们来得去不得。”
五溪蛮虽地处蛮荒,但是由于刘表十余年来的文治,沙摩柯也深受其利。
他读过一些兵书,甚至在五溪蛮的部落里,还有很多为躲避战乱的汉家人,有识文断字之能。这也使得沙摩柯与很多蛮人不同,一方面鄙薄汉家文化,另一方面,又受汉家文化熏陶。
他侃侃而谈,自信满满。
使得身边的人,倒也无话可说。
既然沙摩柯已经拿定了主意,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于是,五溪蛮人在虬龙滩上扎下了营寨,安顿休息。沙摩柯是个好酒之人,安顿好了之后,便命人取来酒水,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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