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摇摇头,相视无语。
……
吕布返回内宅,将身上的衣甲卸下。
刚坐下来,准备喝上一杯,就听屋外一阵脚步声传来。很细碎,一听就知道不是男儿的脚步声。
他刚抬起头,就听门外有人叫嚷道:“阿爹,你为何还要打海西?”
吕蓝一身大红色衣裙,犹如一团火焰般,冲进了房间。
吕布眉头一蹙,“女孩子家,休得理这些事情。”
“可是,阿福是我的朋友,我又怎能不管?一开始就是阿爹你霸道,非要去打海西……结果被人家打败了,却又不甘心。若真是缺粮,女儿可以去海西相求,想来他们也不会拒绝。”
“住嘴!”
吕布勃然大怒,厉声喝道:“谁是你的朋友?你整日抛头露面,哪里想个女孩子?
玲绮,我以前太骄纵你了,以至于你现在如此没有规矩。行军打仗的事情,你又懂得什么?借粮?某乃徐州之主,他海西本就是我治下,何需相借?他如果懂事,自当将粮草奉上。”
“阿爹……”
“给我滚出去!”
吕布本就有些心烦意乱,哪听得进去劝说。
“从今天开始,不许你迈出府门一步。早晚你要嫁人,总舞枪弄刀,成何体统?有空的话,随你小娘学学琴,连连女红。以后若是再敢胡言乱语,休怪我立刻把你送去寿春成婚……”
吕蓝的眼中,泪光闪闪。
她看着吕布,半晌后一顿足,“再也不睬你,你不是我阿爹!”
“玲绮……”
吕蓝不等吕布说完,扭头就一路小跑的走了。
吕布闭上眼睛,只觉得这太阳穴,是突突突跳个不停。
这孩子,着实不让人省心。人常言:女生向外。果然不假……居然不帮着我,却要替那海西说话!
一想到海西,吕布就气不打一处来。
“来人,传我命令,任何人不得放小姐出府,否则就以军法论处。”
他说完,叹了口气,颓然在榻上坐下。
想他吕布,一世英雄胯下马,掌中画杆戟,纵横天下,无人可以争锋。从漠北杀到了洛阳,从洛阳杀到了长安,又从长安杀到兖州,最后在徐州安身。这其中,经历过多少磨难?谁又能够知晓当年,他一心求功名,不惜先后为人假子,拜丁原和董卓为义父,而后杀之。
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功名’二字!
可现在,他独镇一方,也是当今诸侯之一。
却没有了当年的豪勇,更少了许多快意和爽利……
中原虽大,虽富庶,虽安逸,但好像囚笼,令吕布感到压抑,感到颓然,感到力不从心。
慢慢走出房间,吕布坐在门廊上。
他仰望苍穹,虽说碧空如洗,一望无际,却总觉得这中原的天空,比不得漠北那般爽意……
……
建安三年九月初四,占领曲阳,已有三天。
曲阳的百姓,并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惊慌失措,一切似乎都显得,非常平静。
只是,在这平静之中,却有隐隐有一种莫名的压抑情绪,总让人心里面,感觉着有些沉重。
曲阳的库府,已经清查完毕。
曹朋带领众人,正巡查曲阳城防。总体而言,曲阳的城防不差,王模之前也在这个方面,下了一些心思。城高六丈,箭楼夯实,厚重。据本地里长介绍,每年冬季,王模都会加固城墙,也使得曲阳变得格外坚固。如果当时不是出其不意,里应外合的话,曹朋也无法攻破曲阳城。
“公子,曲阳库府中,尚存有二十台抛石机,当如何安置?”
“东西两门,各置十台……记住,抛石机必须要安排在隐秘处,并设有帷帐保护。对了,库府中的箭矢,可曾清查完毕?大约有多少箭矢?”
“约八万支箭矢。”
“分发东西城门……”
一行人一边说,一边循着箭楼驰道而行。
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曲阳西城门的箭楼之上。曹朋站在箭楼上,手扶垛口,举目向远处眺望。
但见曲阳城外,平原一望无垠。
这种地势,想要伏击也确实很难……
曹朋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保持住心态的平静。
重生于这个时代已两载,可是这种面对面的大战,却还是第一次经历。前世在电视上,看到那些战争的场面,总觉得有些虚假。而今,他将身临其境,也不免感到了一点点紧张。
这,可是他的初战!
用力吐出胸中的浊气,曹朋回身道:“文珪,五哥。”
“末将在。”
“你二人负责守住东门,领五百兵卒。
我与周叔父守西门,也领五百兵卒……子幽,领五百人,在城中巡视,负责维持安宁,还要随时支援东西两城。此外,子幽还有一个任务,那就是尽力鼓动城中百姓,参与城防。
你告诉他们,凡参战者,一人一天可得两升粮米。若战死,举家可迁至海西,或良田五十亩,得粮米二十斛。总之,你们要尽量征召人手,并与西校场内,由王旭负责操演,随时候命。”
夏侯兰等人闻听,纷纷躬身应命,而后急匆匆走下城头。
曹朋则依旧在城门楼上,举目眺望。
“叔父。”
“恩?”
“也不知道,兴霸和伯苗,是否已隐藏妥当?”
“想来已藏好……伯苗有急智,而兴霸悍勇,等闲人不可敌之。有他二人在,当足以牵制敌军。”
“也不清楚,此次吕布会派什么人领军。”
周仓呵呵笑了,拍了拍曹朋的肩膀。
“阿福,去歇息一会儿吧。这三天,你几乎没怎么合过眼若没有好精神,又如何退敌呢?”
曹朋点了点头,“也好,那我就在门楼里眯一会儿。
叔父你帮我在这里盯好,一应辎重务必要在今天准备妥当。我估计吕布兵马就在这一两日到。”
“好!”
周仓点点头,催着曹朋下去休息。
其实,在这等情况之下,曹朋又怎可能睡得安稳。
不过为了稳定军心,他还是故作无事一样,进了箭楼门厅,在一张床榻上和衣而卧。闭上眼睛,只觉得耳根子嗡嗡直响。脑袋里好像成了一锅粥似地,各种思绪更是此起彼伏……谁说上了战场,就热血沸腾?曹朋此时此刻,更多的是紧张,甚至还有一丝丝的畏惧。
操,也不知道这一战,究竟会打成什么样子!
第205章下马威
也许是真的累了。
城楼上嘈杂声一直没有停止,人声鼎沸,呼喊声不绝。可却没有能阻止曹朋进入梦乡……
睡梦中,他仿佛回到前世。
盯着炎炎烈日,行走于都市之中,却显得茫然无措。
“曹贼,看你还往哪里走!”
耳边忽响起一声呼喝,世界在一刹那间,仿佛凝固住一样。抬头看去,只见吕布立于高楼之上,浑身浴血。他手持方天画戟,胯下赤兔嘶风兽,竟从那百米高楼之上,一跃而下。
“我赠你兵马,你却见死不救。”
说话间,吕布已到了跟前。只是没等曹朋反应过来,赤兔嘶风兽和吕布一起,不见了踪影。
貂蝉一袭薄薄轻纱,遮掩曼妙胴体。
“友学,救我……”
她朝着曹朋伸出手,曹朋刚要去抓,却见一红脸大汉骤然出现在貂蝉身后,手中一口明晃晃大刀。
“贱人,拿命来!”
“不要啊!”
曹朋大叫一声,蓦地从梦中惊醒。
额头上,冷汗淋淋,衣衫已经湿透。
他坐在床榻上,大口的喘着粗气。闭上眼睛,脑袋里仍旧是乱哄哄的,好像锅碗瓢盆一起响,吵得他几近疯狂。
“拿水来,拿水来!”
随着曹朋急促的叫嚷声,从门厅外跑进来一名小校。
这小校,正是海陵精兵的屯将,翟冏翟彦明。曹朋入主海陵之后,见翟冏身手不错,所以便让他到了自己身边。他捧着一碗水,紧张的看着曹朋,却不知道该如何询问。曹朋长出一口气,接过了水碗之后,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个干干净净。燥乱的心情,似乎平息许多。
“彦明,什么时辰了?”
“将近人定。”
人定,也就是亥时,差不多21…23点之间。
屋子里,烛火有些昏暗,显然是害怕吵醒了曹朋。
“这么晚了?”
“是,周县尉不让打搅您,说是让公子多睡一会儿。”
“周县尉呢?”
“刚才在库府中发现了两万支箭矢,周县尉通知潘县尉,带着人在库府中分发,很快就回来。”
“没出什么事儿吧。”
“一切正常。”
曹朋点点头,摆手示意翟冏退出房间。
他把水碗放在身旁,坐在床榻上,努力让平静下来。他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做那么一个古怪的梦,但他知道,那梦境里的事情,很有可能发生。历史上,对于貂蝉的结局,众说纷纭。但大体上也就是那么几种:一,貂蝉为吕布殉情;二,貂蝉被曹操收下;三,貂蝉被关羽收下;四,关羽爽过之后,认为貂蝉有碍他生命,逼死了貂蝉;五,貂蝉隐居。
这五种结局,都有可能发生。
但据曹朋的了解,至少在三国演义里,白门楼吕布被杀之后,就再也没有提及貂蝉的事情。
究竟是哪一个结局?
曹朋也无法分辨清楚……
但根据后世许多种说法,第三种、第四种最有可能。
美女,英雄!
不过,如果貂蝉被关羽收了,那么就应该在三国后期出现;可是,关羽被杀之后,貂蝉踪迹全无。而以关羽好名如斯的性情,曹朋也不敢保证,他会收下貂蝉。毕竟在民国之前,貂蝉的声誉似乎并不是特别好。被曹操爽?还是被关羽爽?亦或者隐居,亦或者是殉情?
曹朋觉得,不管是哪一个结局,都不够完美。
貂蝉这样的奇女子,理应有一个美好的结局……而且,貂蝉与曹朋有救命之恩,后来还有提携之恩。两个恩情加在一起,如果不能够报答,曹朋实在是……可是,怎么才能救貂蝉?
曹朋轻轻拍打额头,陷入苦恼之中。
就在这时,忽听门厅外一阵骚乱嘈杂之声。
“何故喧哗?”
曹朋站起身来,迈步往外走。
可没等他走出门厅,就见翟冏领着一个小校,跌跌撞撞闯了进来。
“公子,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何故惊慌?”
那小校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道:“吕布命曹性引兵前来,所部人马,已至曲阳三十里外。”
来得好快啊!
曹朋激灵灵打了个寒蝉,一把攫住小校的手臂,“可知道,有多少人马?”
“下相八千兵马,倾巢而出。”
“可是曹性为将?”
“正是!”
曹朋倒吸一口凉气,快步冲出门厅。
周仓也得到消息,和潘璋匆匆登上门楼。
“公子,吕布来了!”
“我听说了。”
曹朋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微微一笑,“不过是下相兵马,仅止八千而已。邓伯苗一场大水,干掉了他六千人,如今八千兵马也算不得什么。对了,除了曹性之外,还有什么人过来?”
小校连忙回答:“徐州别驾陈宫为军师,随军出征。”
“陈宫啊……你是说陈公台?”
曹朋一开始还在微笑,可眨眼间,就变了脸色。
“正是!”
曹朋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连忙快步走上门楼。他站在箭楼垛口上,举目向远处眺望。只见黑茫茫平原上,看不到半点鬼影。寂静的,如同是坟地一样,令人心中陡生畏惧之意。
陈宫,来了?
曹朋之前,可说是千算万算,偏偏没有算到陈宫会随军出征。他甚至算上了张辽,算上了高顺,惟独没有想起陈宫这个人。在他看来,陈宫是吕布身边的谋主,不可能轻易离开下邳。
没想到……
“传我命令,全城戒严。
潘璋,你立刻返回东门,与邓范小心防范。陈宫此人,诡计多端,绝不可以掉以轻心。”
“喏!”
潘璋插手,躬身应命。
待潘璋离去之后,周仓站在曹朋身边,轻声问道:“阿福,可是出了什么岔子?”
松油火把上的火焰跳动,照映在曹朋的脸上。虽然看上去,曹朋很平静。但隐隐却勾勒出一抹阴霾。和曹朋接触,也有一年多了。对于曹朋的性子,周仓也多多少少的,有些了解。
在周仓眼里,曹朋有一点喜怒不形于色。
即便是遇到再危险的事情,他也很少流露慌乱。
无论是当初剿杀雷绪,还是后来平定海贼。周仓从没有见到过,曹朋手足失措。而在刚才,虽然曹朋竭力的掩饰过去,但还是慌乱了那么一下。从曹朋的眼睛里,周仓捕捉到了……
看两边没有人,曹朋点了点头。
“我没有想到,陈宫会过来。”
“那陈宫,很厉害吗?”
周仓一直缩在海西,而且一直忙于屯田和水军,所以对陈宫的事情并不了解。他听说过陈宫的名字,但并不知道,陈宫的底细。这也符合他的作风,和他不相关的事,从不会关心。
“此人,是吕布的谋主。”
曹朋握紧拳头,蓬的一声,擂在垛口上。
“吕布之所以能坐镇徐州,全赖此人出谋划策。
他原本是曹公手下谋主,也是迎曹公入兖州的第一功臣。可后来不知为何,与曹公反目。兴平元年,曹公兴兵为太公报仇,就是这陈登联合吕布,在兖州作乱,险些把曹公赶出兖州。”
周仓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脸上随即露出凝重之色。
“伯苗之前定以‘拖’字之策,是在没有把陈宫算计进来的前提之下。若陈宫来了,我很担心伯苗的分兵之计,能否实现。那陈宫不是莽夫,谋略过人。伯苗与之相比,怕嫩了些。”
“那咱们立刻召回伯苗?”
“来不及了!”
曹朋用力呼出一口浊气,苦笑道:“曹性和陈宫,已至曲阳三十里外。估计子夜时分,即可兵临城下。我倒是不担心其他,只害怕伯苗和兴霸见计策不成,会生出莽撞的行为……不管陈宫是否上当,他二人留在城外,始终能对陈宫产生一丝威胁。可如果他们一冲动……”
曹朋没有说,冲动的结果会怎样。
但所有的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那咱们怎么办?”
曹朋沉吟片刻,突然高声喝道:“三军听真,全城夜禁,不得透出半点灯火。儿郎们藏身城后,所有人口中衔枚,不得发出半点声息。若有人胆敢出声,就地格杀,绝不容情!”
“三军戒备,全城夜禁。”
“口衔枚,三军噤声……”
一连串的命令传递出去之后,站在城楼上往城里看,只见整个曲阳在瞬间,陷入漆黑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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