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妈妈问何东秋,“秋秋,让隔壁雪雪长大了给你当老婆好不好。”
“不好。”
“为什么呀,我有弟弟了,不要北雪。”
何妈妈笑了,转过头问何东冬,“冬冬你想要北雪做老婆吗?”
何东冬用幼稚的童音大声喊道:“我也不要,我要哥哥做我老婆。”
何爸何妈为此乐得前仰后合“东冬,哥哥就是哥哥,是不能做你的老婆的。”
为什么?
何东冬那时倍感疑惑。
当然不能指望给四岁的孩子解释清楚为什么哥哥不能做老婆,于是何爸何妈一笑置之。
可没料,小小的何东冬却对此耿耿于怀。于是第二天,他偷偷拿了妈妈的戒指,学着动画片儿里,把戒指塞进自己最喜欢的奶油蛋糕里送给哥哥吃。并且眼巴巴地守着哥哥指望他能吃出那个戒指,然后王子与公主就能永远在一起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结果何东秋却把戒指误吞了。
戒指卡在气管里,送到医院的时候何东秋已经没气儿了。
何东冬亲眼目睹了何东秋的死亡,备受打击,整天神志恍惚。以前明明可以独自做好的事情,如今却总是做不好,天天盼着哥哥出现帮忙。到了后来,何东冬不仅思想上自闭,而且行为能力明显退化,依赖性特别强,无论是吃饭,上厕所,学习,睡觉,都需要有人从旁协助才做得好。
更严重的是,何东冬总是出现幻觉,并经常伴以过度换气症状出现。
何家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当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另一个孩子就这样枯竭。
于是何妈妈在医院大夫的介绍下,拜访了当时市里比较知名的儿童心理医生。
而这病,一看,就是五年。
16
16、十六。 。。。
也许是因为年纪小尚不记事,也许是对负面记忆的主动遗忘。不管怎么说,何东冬毕竟是脱离了精神的折磨转而往更好的方向发展,这是何家人所乐于见到的。于是何东秋这三个字成了何家秘而不宣的禁忌,就这样被埋葬。
死去的既已死去,活着的总是需要好好活着的。
相安二十多年。
现在来说,何东冬无论遇到任何事情都喜欢独自承担不接受任何劝解的怪癖,便始于当时心理医生的一种特殊治疗方式,或许那时看来行之有效,可却为何东冬养成了一种惯性的,近乎强迫症的思维洁癖。
佟向阳简略地向尹牧描述了整个事件的原委后,指了指严海封说道:“他跟我提起过,前段时间老何一个朋友病危住院,当时老何的表现就过于激动。当然了,我没有亲见,不好妄下结论,不过在那之后我的确是见过老何一次,那次见面老何的情绪确实不稳定,行为异常,我本来以为就是突发事件引起的过度紧张,可现在想想,不太像,那时候的他和我平日了解的他性格相差太悬殊,简直就是两个人。”
佟向阳端起杯子又喝了口水“所以,我怀疑可能是李维,哦,就是他朋友的病危,刺激了老何的创伤情景再现。老何的过激举动,就是对因一方死亡而即将终止的关系所表现出异于常人的无助以及崩溃感。”
“等等,等等,等等。”尹牧伸手叫停。“最后一句,最后那句什么意思?我没听明白,你再给我解释解释。”
“先不管你听没听明白,我现在问你,从老何到这儿以后,你有没有感觉到他和以前相比,有什不同的?”佟向阳倾身向前。
“没有啊,我感觉他挺正常的啊”尹牧抓耳挠腮的思索着“就是,嗯,好像有一点儿,有点儿,爱哭!嗯,我看好几次他眼圈总是红的。”
“那,有没有特别没主意,总是依赖性特别强的表现?”
尹牧咬了咬嘴唇,黑色的眼珠在眼眶里轱辘几圈“嗯,你这一说我倒是觉得,好像是有的吧,最近吧一问他意见,他说随便听你们的,这算吗?”
“有没有明明不是他的错,他也愣把错误归在自己身上的?”
“嗯,他以前不就是这样么?还总怕别人不搭理他了。这也是精神病的前兆?”
“那是不是不管啥时候总抓着你,不让其他人和你过分亲近?”佟向阳继续深入。
“嗯,有!”尹牧突然拍了下桌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这个绝对有,最近白染晚上一来家里,何东冬就炸毛,撵他出去。
佟向阳默默地点了点头,长吸一口气,又靠回椅背。
“那照你说这意思,他到底是犯病了,还是没犯啊?”尹牧忍不住问,怎么说了一通,也没得出什么结论啊。
“不好说,还不好下定论,需要进一步证实。”佟向阳咬这自己的指甲,“反正,我建议大家继续观察一段时间,尽量避免直接刺激。”
一直没有发言的严海封说话了“那,我晚上就把他带回去……”
“不行!”
“不行。”
尹牧直接喝断,佟向阳也果断拒绝。
“为什么不行?”严海封眉头紧皱看着异口同声的二人。
“为什么?”尹牧冷笑两声“那你告诉告诉我,老何是因为什么跑我这儿来的?!”
严海封双掌合拢,至于桌前,闭口不答。
“你把他领回去,他要是想明白,还是一样要跑。你就别再刺激他了。”佟向阳说。
“我看这样吧,他留下,你也先留两天。”尹牧右手轻微敲了两下桌子对严海封说“先撇开之前发生的那些事不管。你们俩之间的矛盾,是主要矛盾,也是让老何跑到我这儿关键。咱们莫不如先把他心里纠结的首要因素解决了,然后再看他到底是有病还是没病。现在老何一天天因为你精神恍惚,我看就是现在没犯病,也早晚犯病。”
“就这么定了,晚解决不如早解决,”尹牧搓了搓手继续对严海封道“严总,你今儿就跟我回家。至于怎么哄他,我帮不了你,自己想吧。”
“好主意,老牧和老何的关系我最清楚,有老牧在,如果老何真出现问题,心理上至少有个依附,而且老牧也能稳得住他。”韩北雪表示赞同。
“那是,”尹牧说话又开始慢条斯理的跟唱歌似的了“我觉着我以前吧,家里边儿没人管,我过日子就挺混的了,野着呢,可你知道么,我一看老何,嘿!跟这小子比,我过的那就叫一明白,都能当他监护人!”
“你是看着糊涂,其实明白。他是看着明白,比谁都糊涂”韩北雪评价到位。
“你留这儿不啊?”尹牧问韩北雪。
“我老板都留下了,我不得跟着么,要不谁给我开工资啊!”韩北雪笑嘻嘻地看着严海封。
经过一下午的会议讨论做出以下决定:
1。老何拯救计划小组正式成立,组长佟向阳,组员韩北雪、严海封、尹牧,编外人员白染。
2。佟向阳工作繁忙,暂时回S市。严海封与韩北雪留下。
3。严海封今晚着力解决于何东冬的矛盾,其它人员避让。
4。如果解决不了,由尹牧出头稳住何东冬,避免问题扩大(或者再次跑路,或者精神病症发作)。
5。如果问题得以解决,大家密切注意何东冬的精神状态,随时汇报佟向阳,再由其部署下一步工作计划。
6。韩北雪暂是一吃闲饭吹凉风的,该干嘛干嘛去吧!
四个人临出咖啡厅之前,尹牧拍了拍严海封的衣袖,示意借一步说话:“严总,虽然咱们现在是一个战线的,但是我也必须要提醒你,何东冬是我兄弟,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你爱他爱的有多深我不清楚,为他卯了多大劲,我也不没看见过,但有一点我是确定的,只要你伤害他了,那就别怪我尹牧插手管闲事了。”
“我明白。”严海封眼神坚毅,点了点头,率先出了咖啡厅。
何东冬是和白染一块儿回的家。
到家的时候,严海封和北雪已经在客厅里坐着了,尹牧在楼上换衣服。
何东冬进门一见着严海封,脸立刻涨成猪肝色。
“你,你你你,你你,你怎么来了”他怎么就那么阴魂不散呢。
“我,我我我,我我,我怎么就不能来了。”严海封学着何东冬的磕巴,回答道。
“谁让你进来的,你来做什么?”
“我老婆跑路,我来接他回家。”
“臭不要脸,谁是你老婆!”
“不知道那天晚上谁在我床上答应跟我结婚的。”
“你那是严刑拷打!”何东冬尖声控诉。
“可有人对这种严刑似乎很认同,一晚上射了N次。”
“操,难道你没射过。”何东冬气得直跳脚。
“有,而且也足以证明我对你的爱!”严海封说得理直气壮,微笑着站起身,向何东冬走去。
“你,你别过来,别过来,我可不爱你。”何东冬哆嗦着往后退。笑话,再让他逮到,准会精尽人亡的。
何东冬无比悔恨,本以为严海封是个小绵羊,没想到是头彻头彻尾的大尾巴狼。吃干抹静不说,还打算将他拐回家奴役一辈子。当初那可爱内向优质生,怎么会活脱脱变得恁般可恶。
韩北雪更不是个东西,何东冬恶狠狠地剜了一眼旁边抿嘴偷乐的韩北雪。韩北雪呀,韩北雪,枉我何东冬一颗红心向太阳似的为你着想。你居然胳膊肘往外拐,不仅伙同他人设计陷害把自己打包赠送赚了外快,还把恶人领到这儿来了。
何东冬千行珠泪无声坠,要不是那天晚上,那晚上严海封兴奋过头自己说漏了,他还真是被蒙在鼓里以为自己多对不起她呢。
狗屁闪婚,都是假的。专门设计他的。
今年衰身附身,赶都赶不走。
“唉?!你可别看我啊,我这也是没办法,他是我老板,要是不听差遣我就得下岗啦!我一家老小归谁养活。”韩北雪随手拾起茶几上的报纸挡住何东冬杀人的视线。猫在报纸后头,还不忘一个劲儿跟严海封挤眉弄眼儿。
“狗屁,滚蛋,你哪来的小。”
“本来没有,现在有了,我刚养了只狗,叫玻璃!”韩北雪把头从报纸后面挪出来,“我说东冬,为了革命的胜利,你就牺牲小我完成大我吧,你看我年纪轻轻的就升职到总裁秘书唉,庆祝加薪,请你吃饭啊?!”
“韩、北、雪,你,你,你行,你够狠。”何东动气得嘴唇发青。
“宝贝~~”
何东冬与韩北雪对掐之际,俨然忘记了严海封,等反应过来,严海封距他不足一米。何东冬像踩了弹簧,吓得跳出老远,三步并作两步,蹿到墙根“啊啊啊!严海封你不许过来,你别过来,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我就……”
“你就怎么样?”韩北雪掩口而笑,脸上如同写着说来看看,我很好奇八个大字。
何东冬扁着嘴欲哭无泪。
我就……
我就……
“唉唉,你们干嘛呢,呦,老何,白染回来拉!”尹牧适时下楼,截断了何东冬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后续的N个我就。
“白染~~”尹牧这嗓子叫的那叫一个嗲,蹦达着来到白染身边,挽起他的胳膊“咱俩晚上出去吃吧,不跟他们搁这儿玩了,没劲!”
“尹牧” 何东冬宛如见到奥特曼,直接窜到尹牧身上,搂住就不撒手。“尹牧你不要走。”
“唉唉,搂错了啊,你老公搁这儿呢!”韩北雪奸笑,指了指严海封。
“尹牧,老尹,老牧,牧牧,小牧子,我跟你一起出去吃。”何东冬扒着尹牧不放,像个哈巴狗。
“我不带你去!”尹牧一本正经的回答。
“为啥?”
“你老耽误我谈恋爱!”尹牧朝严海封挤了挤眼。
“我不耽误,我不耽误你们。”何东冬说完放开尹牧从而攻克白染“白染,白总,染哥哥,你带我一起去吧,我也要去。我不耽误你俩谈恋爱的。”
“何东冬你有病吧你!”白染鸡皮疙瘩掉一地了,赶紧躲到一边儿。
何东冬一见此招不成,当下翻脸“都走,都走,谁稀罕!快滚快滚!”
17
17、十七。 。。。
何东冬见此招不成,当下翻脸“都走,都走,谁稀罕!快滚快滚!”完了就顶着怒气往自个房间冲。谁得意你们,都死去。
严海封两步迈过沙发,拽住何东冬的胳膊“何东!”
这句何东叫得跟从前一样,即平静又温暖,是严海封那张黑框眼镜土豹子脸特有的说话方式。
何东冬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真的就站住了。
他跟无数人介绍自己的叫何东,但因为种种理由,大家仍然习惯地叫他何东冬。唯独严海封,并且只有严海封,叫他何东。
而每次那个土豹子严海封叫他何东的时候,他都有一种强烈的错觉。
他觉得自己是颗树,粗壮,枝叶繁茂,有着一圈圈斑驳的年轮。
无论头顶太阳多大,他都能守住脚下那片沁人的阴凉。
“何东!”严海封又叫了一声。并且在叫出这一声的时候,另一支藏在背后的手,悄悄地朝外侧摆了摆。
韩北雪心领神会,向白染和尹牧打了个手势,示意出去再说。
那二人倒也极为配合,先后跟着韩北雪悄悄走出玄关,轻轻带上大门。
“何东!”严海封第三次叫他的名字。
何东冬依然杵在那里,似乎果真变成一棵树,拥有着他所希翼的,值得依赖的坚强。但或许这种坚强并不真的归他所有。他没有看严海封,但满眼满脑却都充斥着严海封那黑色的镜框,冷峻的黑,古板、睿智,沉闷中带着千丝万缕的温暖。
那万缕温暖,同那一声何东,如同春风化物,使何东冬原本紧绷的肌肉渐渐松弛。
严海封的手心微微沁汗,他呼了口气,松开紧抠住何东冬胳膊的手,擦着何东冬的身体绕到其身后。
“何东!”严海封第四次叫的,还是这个名字“记得你对李维说的一句话么?你说,十年有他,十年无他,再十年的忘却和了结。你知道当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在想些什么吗?我在想,一年相见造就十年想念,我又需要多少个十年来忘却呢?”
“我放你十年。我本以为,我放手就是你的幸福。可现在呢?我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