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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敢想什么，因为胸腔里已经开始窒息，眼前的模糊成为常态，我知道自己耽搁不起，林子然更耽搁不起。冬装很厚，我却已经感觉到皮肤的灼痛。我鼓起勇气跑到顾陌怡的房间门口，朝着火光小一点的浓烟处冲过去。
大不了就是死在这里，莫小速够义气的话，给我弄个见义勇为的名头，也够我爸我妈下半辈子生活保障了。
忽然有一个胳臂往后拽我，我回头一看，明黄色的制服，防毒面具，居然是个消防员。我急切回头望，失望的发现只有一个人。
他的眼神看上去很吃惊，但也无可奈何，匆匆忙忙递给我一个防毒面具，我手忙脚乱套在头上，在他来得及抓住我之前继续往房间里冲。
运气够好，居然没有撞到火焰，周围的空间很逼仄，看来是周围有什么着火倒下。这辈子，我一直是个纯粹的女生，体育不好身体素质更不突出，却在这一个晚上，被激发出全部的能量。
脚下一个踉跄，被什么绊到了，似乎是什么柔软的物体。我大喜过望，蹲下来叫：“林子然！林子然！”
林子然迷迷糊糊动了动，睁开眼看到我，荧荧火光里干裂的嘴唇绽开一丝微笑：“若若……”
我的泪一下子涌上来，喉头哽到说不出话，一把把林子然弄到肩上，半扶半背地往外走。被我吓傻了的消防员马上跟上来，看到我背着林子然摇摇晃晃的模样，犹豫了一下，把一旁的顾陌怡背上，跟在我后面往外跑。
我发誓我从来没有过这么大的力气，然而肩上负载着他的生命，似乎负载了全世界，我们在烟雾缭绕的走廊里奔跑，在火热的楼梯上爬下，我的胸腔似乎早就耗尽了最后一点氧气，却固执地维持着我的脚步。
他曾经清润的呼吸在我耳边若隐若现，结实的肩膀虚脱地趴在我肩上，我们离得那么近那么近，我可以清晰听到他微弱的呼吸和紊乱的心跳，在这个喧闹的夜晚，显得那么突兀奇怪，却又理所当然。
他说过，他只是和我一样的普通人，会生老会病死，会犯别扭会出糗，他愿意做我身边那个什么总都不是的普通人。可是这一刻，我多么希望他是奥特曼，不会倒下不会生病，不会像此刻，无力、令人绝望地把所有的生命的重量压在我的身上，压得我的心往最深最深的地方沉下去。
他从前抱过我的感觉还清晰可触，那时他气息清朗，身体矫健，笑容明朗地似乎没有未来和阴霾，仅仅过了那么短的时间，再次靠的这么近的时候，却让人如此焦急难过。
终于，我连滚带爬的带着林子然到了楼下，人群中远远看到莫小速焦灼的身影，我眼前彻底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六十七章 醒来，物是人非
大片大片灰绿色的湖水，蔓延向很远很远的远方。有漫天的蜻蜓沿着低低的湖面飞翔，很美，但一切又是支离破碎的：
破旧而温馨的老屋，黑暗而逼仄的天空交替出现。有个穿着白衣裙的女孩，笑着跳着在湖边留下轻灵的背影，然而却悠悠远远飘飘渺渺，怎么都抓不住的样子。
梦中始终有男子陌生而熟悉的声音和呼吸如影随形，淡然的，痛苦的，温馨的，遥远的：“沫儿，你从哪里来？”。
似乎还有女子尖利地呼喊，歇斯底里痛不欲生……
尔后那个男声始终在说：“沫儿，这里美不美？留下来好不好？好不好？”又有女声在呼喊：“你走！离开他！永远都不要回来！你休想！！”
我蓦地醒来，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又是熟悉的梦境和熟悉的恐惧，让我不受控制地坐起来，拼命抱着头摇晃。“若若，若若！”焦急的呼喊渐渐拉回我的思绪，我睁开眼睛，视线渐渐清晰，看见阿楠正死死按住我，拼命叫着我的名字。
我长出了一口气，全身虚脱躺下。
“这是在哪儿？”我的嗓音已经干涩到喑哑。
一个线条明朗，胡子拉碴的大汉扑倒在我的床边：“若儿啊，你终于醒了！你为了林子然那小蹄子，生生抛弃了奴家！你要是再不醒，你让奴家后半辈子靠谁啊！冤家！”
阿楠过来一把推开莫小速：“别嚎了！前几天看着挺好一孩子，怎么说变就变。”
她轻轻扶起我，把一杯水放在我的嘴边：“傻姑娘，你丫这是在康华医院！颂旻那天杀的公司倒是够义气，把你们全部转到了最好的病房。张嘴，喝水……”
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渐渐回温，我冷却了梦里的记忆，回想起曾经发生过的一切。手臂还有轻微的灼痛，我抬起手看，左手臂已经包上了纱布，麻麻的却并不是很痛。
阿楠斜了莫小速一眼，说：“弄点水果来吃！”
莫小速被这么一个狗腿女人使唤，十分不忿，但看着我可怜兮兮的样子，忍了忍还是去了。
阿楠坐在我的床边，叹了口气：“幸好你的脸皮够厚，还有湿衣服和面具保护，所以没被烟熏坏，只是你下楼的时候胳膊蹭到了温度过高的木板，才有一点灼伤。火里来火里去，你他妈居然算得上毫发无伤，真是个奇葩！”
我疲惫地躺在枕头上，苦笑了一下。
阿楠忽然抱住我：“若若，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林子然再好，用得着你一个姑娘家拼命吗？医生说你是劳累过度脱了力，才睡了这么久，可是两天两夜你连眼皮都没动动，我真他妈害怕死了！我就想啊，等我结婚的时候，要是没有你做伴娘，就得找吴川耀他们家表妹，那姑娘长得惊天动地的……我的婚礼不就毁了吗？你吓死我了……”
说到后来，阿楠的声音已经哽咽。我忍不住鼻子酸酸的，伸出那只没有纱布的手轻轻拍打她的背。
阿楠忽然想到了什么：“林子然他们……醒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我愣住，呆呆看着阿楠的眼睛，心里一下子惊涛骇浪。
林子然他们……
阿楠猜到了我在想什么，连忙接上：“算他们命大，顾陌怡那丫头屋里火虽然大，但是还没烧到他们俩，你丫就颠颠的跑过去了。他们在里面的时间不长，只是局部皮肤有些灼伤，脱水，还有呼吸道有点感染，真是大难不死，托您的厚福啊！还有啊，放心了，俩妖孽似的人，脸还好好的完好无损……这么大一个事故，还真算得上有惊无险……”
我微笑着闭上了眼，在阿楠絮絮叨叨的碎碎念里休息。
阿楠伸出爪子扒开我的眼：“喂，别睡了，你不去看看林子然？这可是你从火里抢救出来的战利品。”
我笑着摇摇头，说：“我饿了。”
阿楠愣了下，乐颠颠地起来去给我拿吃的。
火被扑灭了，我热的稀里糊涂的大脑也冷却下来。对于林子然，我想我终于还清了他对我所有的好——他的温柔的、霸道的、煽情的、温暖的、激烈的好。从此以后，不管是天高地阔，还是山水迢迢，自我离开颂旻的那一刻起，我们再无瓜葛。
还可以有什么瓜葛呢？那些迷蒙的往事，看不清的感情，在那个夜晚全部昭然若揭。
在生命的天平终将倾斜的一刻，在所有的游戏都要终止的一刻，什么游蜂戏蝶的感情游戏都不再具有任何意义的时刻，他的选择——他选择来到她的身边，跨越千难万险，跨越生死的边缘，哪怕就这么逃不出去了，哪怕这一辈子就定格在那里了，他来到她的身边，握住她的手——和她一起死。
对于顾陌怡来讲，这就是她的最终的胜利吧，曾经那么渴盼的东西，那么渴盼的人，曾经无助到慌乱，患得患失到尖刻犀利不留余地，终于在生命最危急的时刻，走到她的身边。
圆满到不能再圆满了。故事的结局，才子佳人，风月无边，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第六十八章 流年似水
在医院休养的日子，有着难以言说的惬意。我好像终于放下了从前放不下的一些事情，从前活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好像总欠着谁的什么、总也说不清一些话，在这一刻终于释然。虽然这释然里，总带着点说不出的失落。
莫小速和宋俊楠每天狗腿地跑前跑后伺候我，好像我救了一次人以后成了整个世界的诺亚方舟。人人都要讨好我，以免2012卷土重来。
莫小速自从那撕心裂肺的一嗓子过后，再也没有主动提及过那天晚上的事情。他总是招摇着一副男祸水的模样，做着小家碧玉的娇羞姿态，每每以奴家自称，在我面前撒着无休无止的娇。我很郁闷，尤其郁闷的是每天要不断安慰他的同时，适时地对他忽然冒出来的“穿越”话题进行适当的打击。
吴川耀倒是很听话，每天谨遵阿楠的教令，搜集各种各样好吃的给我。自从上次分手事件以后，他对我倒是真的很好，眼神温暖笑容亲切，大有把我当小姨子的趋势……我看着阿楠在一条幸福的康庄大道上撒开丫子狂奔，内心有万千只草泥马在奔腾……尼玛，什么时候能让我遇到这么一个老实男人！
又是一个……一个……一个艳阳天，我正翘着脚丫子，沐浴着S城还算干净的阳光，指使着莫小速削苹果给我吃。
“你说你好歹也算个总监，颂旻名正言顺的太子爷，还不赶紧去忙你的，开拓你的大好河山，干嘛天天泡在这里啊？你亏不亏？”我大言不惭，脸不红心不跳地在数落他。
莫小速幽幽地看看我，妩媚地一笑，眼神里丝丝缕缕：“泡男人才是正经事。”
我一口苹果卡在嗓子里。
话说颂旻的员工待遇还真是好，明明没有多么重的伤，却把我们安置在了高级病房，独立单间独立卫浴，家具电视一应俱全，明亮的落地窗还可以看风景。之前我一直安慰自己，是因为我用大无畏的精神救了他们公司一个灵魂人物，享受这样的待遇也值得。但是颂旻的太子爷天天泡在这里伺候我，就让我很凌乱了……
突然，一阵很优雅舒缓的敲门声传来……你懂得，在与我交往的所有人当中，除了吴川耀，大家都是用打雷一样的方式来敲门，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态度来踹门，总之来的人无不是风风火火热热闹闹，把文静可爱的小护士吓得一愣一愣。
于是我下意识大叫：“舒舒！你丫又捣鼓什么幺蛾子？是不是画了什么淑女妆在这里冒充小天使了？可别装了，赶紧给我滚进来……”
然后，顾教授推开门，微笑着，优雅的，滚了进来……
我嘴里的苹果掉在了床单上，莫小速当即笑了个死去活来。
我安静地，同时也是战战兢兢地跟在顾教授身边散步，用他的话来说，多晒晒太阳，运动运动，对年轻人有好处。特别是春天的阳光，最养人了。
医院好，花园修的也漂亮，小桥流水人家，颇有点苏州园林的风范，最适合疗养散步。
其实我现在真的很惭愧，那天晚上的救人之举，让我一夜之间成了见义勇为的女英雄，听说一度还要有电视台来采访我，被莫小速大笔一挥赶了回去。但是再怎么英雄，那天晚上我冲进去风风火火背出来的，是林子然——差不多从一开始，我打算一个人进去的时候，我脑子里想的只是救林子然，还了他的情，没有过顾陌怡的事情。虽然最后阴差阳错碰到了那位消防员，算是救了顾陌怡一命，但是事实就是事实，我不觉得顾教授应该对一个忽略他女儿姓名的人和颜悦色。
他应该生我的气，或者讨厌我。怎么恨我，都是理所应当。
我局促地想着，低下头不敢看他。
顾教授和悦地笑了，说：“陌怡和林总监的伤都不重，基本没什么事了，只是需要休养而已。真的多谢你了，岑若。”
我的脸一下子红透了，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心里会不明白？
顾教授说：“在那个场合下，没有人会有那么大的勇气，在逃出生天之后选择再回去。不管是为了什么，是你的这份孤勇感动了上苍吧。如果没有你回去，林总和陌怡，真的……可能就……”
他居然还是感激我的。因为我在所有人都止步不前的时候选择回去，因为我的回去，引起了人们对于那两个失踪了的人的关注，因为我的回去，偶遇到了救命的消防战士，因为我的回去，不仅救出了林子然也救出了顾陌怡，因为我的回去，他甚至认为……是感动了上苍。
我知道，他也许真的不知道我一意孤行的善良是为了还清欠林子然的人情，但他选择把一切往最好的方向想，这一点热忱和干净，是我在成长的过程中，渐行渐远的，悄悄失去的。
他用眼神示意一下，带着我在一个池塘边的长椅上坐下。
看着我的眼神，微笑而温暖，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疼爱：“其实，你会一直奇怪我对你的态度吧。”
、第六十九章 那些我所不知道的
看着我的眼神，微笑而温暖，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疼爱：“其实，你会一直奇怪我对你的态度吧。”
我低下头，表示默认。不管怎样，这个老师，对我这个不直系的学生，也太好了一点。
他笑了笑，眼睛里多了很多东西。
“我来自天意镇，你是知道的，那是个民风很淳朴的地方。”他笑着回忆。
我迟疑着点点头。
顾教授继续说：“你不知道，我曾经偷偷去查过你的档案。”
我愣住，有点讪讪地不知所措：“查我的档案，我……没啥犯罪记录吧？”
他的坦率让我无所适从，同时对于这个事情，我也实在奇怪的很，似乎有什么掩藏的秘密，正以它原本不应该为人所知的姿态悄悄破土而出，神秘，而又令人恐惧。
顾教授说：“我年轻的时候，在天意镇教书。那时候还没有陌怡，也没有……陌怡的妈妈。在我们那里曾经有过一个女孩子，全镇的人都很喜欢她，孩子们也很黏她，每个人都对她印象深刻，所以第一次我见到你，就感觉非常吃惊——不仅是长相，你们的个性气质，甚至说话的特点都太像了……”
“那她现在呢？”
“不知道……她是突然失踪，没了消息的。所以，见到你，我真的很吃惊。你说你不是S城人，家里人也没来过，甚至是第一次去天意镇，原谅我不能相信这个事实……所以我偷偷去翻了你的档案。”
“您还调查，额，打听了我的母亲？”
顾教授略微尴尬地默认：“原谅我对你的隐私的侵犯，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