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练剑
苏合早上起来去找江庄主。那一套春晓剑她断断续续的总算是学完了,雨花庄其他的剑法江庄主不方便教她,不过每天跟江韶喂招,苏合也能获益不少。鉴于朱砂的要求,苏合打算跟江庄主说一声,这几天就不去练剑了,先去把那胡旋舞学会了再说。
苏合到的时候江庄主正在吃饭,江韶真的是风雨无阻,每天早上跑一趟镇上。苏合虽然已经吃过了,但闻着老字号的油茶香,又跟着吃了点。
江庄主吃过饭,逗苏合,“听说决明神医终于允你诊脉开方了?来,给我摸摸脉,回头给我开服药我试试。”
苏合愣了下。经过了昨天的事,苏合不会再认为信任理所当然。这算是第一个主动找上她的病人吧?
苏合抬起手,放在江庄主脉门上,心里忽然有点紧张。
江韶本来坐在桌边面无表情地塞着早饭,此时也停下看了过来。
苏合左手换右手,再右手换左手,深深地体会到了书到用时方恨少的苦楚。摸脉摸了很久,搜肠刮肚地在脑子里回想所有背过的医书,又翻了翻师父给江庄主开的药方。
江庄主经脉脆的就像蛛丝,连决明都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慢慢温养,苏合这个目前只会背书的半吊子自然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只能盯着师父的药方,咂摸着其中的深意。
她沉默了太久,江庄主笑了,“生死有命,不必太在意。慢慢学,也许我能等到你青出于蓝的那一天。”
江韶转过头继续吃包子。
苏合挠挠头,很是为自己的学艺不精感到羞愧。
吃完饭江庄主出去找人下棋去了,江韶收拾了碗盘,忽然低声问苏合:“我爹……的身体,还有没有希望痊愈?”
平日里浑身锋锐的少年,在问到父亲病情的时候,眉梢眼角终究是带了几分惶然。
即使已经有决明神医了,明知她只是跟稻草,可是无可奈何的是时候,还是忍不住抓紧。那是一种哪怕多一根稻草都不愿放过的心情,苏合忽然体会到了几分。
“很难。”苏合艰难地措辞,想要尽量说的委婉些,“江叔叔经脉的伤是痼疾,又一直没有持续的调养,想要恢复,很难。不过坚持温养,只要不与人动武,短期内无大碍。”
短期内无大碍,不过终究随着人自然的衰老,脆弱的经脉会再难支撑下去。那样的话,轻则全身瘫痪,重则没有命了。
“有没有……有没有更好的药材?或者偏方?”这话当然也曾问过决明神医,可是江韶终归是忍不住再问一遍。
江湖中也曾有过或真或假的能够起死回生的药的传说,苏合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那些传闻大多不可考证。没有包治百病的药,即使能找到那些传说中能起死回生的药,也依然还要对症才有效。”
江韶垂眸,沉默了片刻,很快收拾了情绪,说:“我们练剑吧。”
江韶一丝不苟地跟苏合喂招。练完剑之后,苏合说了这几天不过来练剑的事情。
江韶犹豫了下,问:“苏合,能不能借我些医书看看?”
然而不等苏合回答,江韶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摇了摇头,声音略有些低落,“不必了,是我没想清楚。”
他爹的病,尤其是一个外行临时抱佛脚看几本医书就可以解决的。
苏合安慰他,“我师父一定会很用心医治江叔叔的,你放心。”
江韶点了点头。
苏合走出院子,回头看见江韶又开始在练剑,带着一种旁若无人的专注。
苏合忽然觉得有点羞愧,她虽然一直踏踏实实的在努力,但其实,是可以更努力一些的。
学了十天,把胡旋舞学完了,苏合去探望江庄主,看到江韶又在院子里练剑。
江韶在练漫天花雨剑法中的“春回大地”,只此一招,来来回回的重复,不断地调整出剑的角度和力度。
在苏合来之前,他已经不知道把这一招重复了多少遍,在苏合来之后,他又练习了不知道多少遍,专注到没有察觉多了一个观众。
千锤百炼,方成大器。学一套剑法容易,可是这样枯燥乏味地一招一招不断锤炼,没有几人能坚持下来。
苏合站在院子门口,不知不觉地看了两个时辰,而江韶就这样专注地练了两个时辰。
练到暮色四合,江韶依然不太满意这一招,收剑回鞘,活动了一下酸胀的肌肉,回过头来,才看到站在院子门口的小姑娘。
“苏合,什么时候来的?”江韶英俊的眉眼微微柔和了些,连自己都没察觉到什么时候对这个一开始看不顺眼的小姑娘已经完全没了敌意。
“我……”苏合愣了下,才意识到自己就这样大大咧咧地看人家练家族绝学练了一下午,有点偷师的嫌疑。
苏合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不是故意看你练剑的,就是……就是觉得,你不嫌枯燥吗?”
江韶沉默了片刻,想了想才说:“是很枯燥。只是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如果剑道的巅峰是一条路的终点,普通人可能走的慢些,天才或许走的快些,但不论快慢,终归是需要花足够的时间才能走到终点。”
他的父亲日渐衰弱,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所以他必须快些、再快些让自己变得厉害起来。
苏合当然读过许多类似于“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之类的励志诗词,可是读那些东西,和亲耳听见亲眼看见一个天赋极高的人用比普通人要多许多倍的努力去向自己的目标前进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那天下午在书房背书的时候,苏合就一直在思考江韶的话。她虽然笨了些,但如果放弃那些杂学,将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只用在医术上,是不是也有希望像师父一样,成为真正的神医呢?
苏合静下心来,心无旁骛地闭门读书,每天几乎不出内院门一步。
那天她做好了晚饭,一边看医书一边等师父和师兄师姐回来吃饭。
左等右等,等到天都黑透了,却见决明一个人板着脸进来了。
“师兄和师姐呢?”苏合连忙给决明摆上碗筷。
“不等他们,你吃完自己去休息。”决明严肃地说。
决明拿起筷子,却似乎没什么胃口的样子,也没动菜,饭也只动了几口,就放下了碗筷转头走了。
苏合偷偷看了眼师父,感觉师父似乎在生气,也没敢说什么,自己默默地吃完了饭。悄悄出了内院,想打听打听是不是师兄师姐又惹师父生气了。
刚出内院,就见两个人并排跪在门口,垂头丧气的。
反正师兄师姐隔一段就要闹得鸡飞狗跳的惹师父生气,苏合也没怎么当回事。
苏合转回去拿了几个馒头出来,蹲在旁边一边看两个人吃,一边问:“怎么啦?师父刚才看起来好生气的样子。”
朱砂撇了撇嘴,“还不是怪他,如果不是他,我卖药的事也不会被师父发现!”
“啊?”苏合想到朱砂做的那些药,有点尴尬地说,“师兄,你不会这么不讲义气,出卖师姐吧?”
“你知道她也偷偷卖药?”南星愣了下,转头瞪朱砂,“就你做的那些不上台面的药,居然还敢跟小师妹说?”
南星也是满肚子火,他每次取药都很小心,如果不是朱砂,师父也不会发现药材最近消耗数量不对,也不会被师父抓到他卖药。朱砂这个没成算的,被师父一吓什么都招了,被牵连进来也是活该!
“论不上台面,难道比得上你?”朱砂反呛他。
南星卖的那些药确实不上台面,他不愿说出来脏了小师妹的耳朵,只是恨恨瞪了朱砂一眼。
苏合倒是有点好奇,问:“师兄也卖药?卖的什么药?”
“小孩子家家打听什么!”南星难得对苏合说话恶声恶气。
苏合摸了摸鼻子,不敢吱声了。
朱砂在旁边嘲弄地冷哼,“谅你也不好意思说。”
南星威胁,“朱砂你敢说,我就把你卖药的事告诉你那个什么陈公子。”
“陈公子是谁?”苏合觉得自己才闭门读书十天,师兄师姐之间就有了很多她不知道的秘密。
南星和朱砂都不吭声,苏合愣了愣才有些明白,问:“师姐之前喜欢哪个不是朱公子吗?师姐你变心好快啊。”
朱砂恼羞成怒地敲了敲苏合的额头,“送完饭了还不回去找师父替我求情!”
他们偷偷卖药的事是刚吃完午饭就被师父发现了的,跪在这里跪了一下午,偏偏小师妹最近乖乖的在闭门读书,一无所觉,连个求情的人都没有。到这会儿南星和朱砂的膝盖都跪的没有直觉了。
师父没拦着她送饭,自然就是等她求情。苏合什么八卦也没打听出来,巴巴地跑去师父那里求情,给师父递台阶下。
果然,她只是稍稍说了两句,师父就点头让她去叫师兄和师姐起来。
苏合去叫了南星和朱砂进门,两人灰溜溜的再次到师父面前领训。
决明看着两个聪明绝顶的弟子,叹了口气,却对苏合说:“你师兄师姐一个负责南院,一个负责东院。你如今岁数也不小了,虽然医术尚有不足,但沉稳有余,相信也不会有什么纰漏。你明日起,就接手西院吧。”
“啊?”苏合没想到师父会突然对她委以重任,她一直觉得自己恐怕要再等十年师父才会放心让她掌一院的,一时间有些不自信,“师父,我真的可以吗?”
一年前南星接手南院的时候十八,朱砂那时候十七。苏合比南星小三岁,今年也才十六岁,按岁数算来,竟然比师兄师姐都早了。
决明此举,多少有点敲打南星和朱砂的意思。南星和朱砂两个人一向爱护师妹,也不在意师妹得了便宜。此时听这傻丫头不赶紧顺水推舟答应下来,居然还问这些,都替她着急,生怕师父反悔了。
决明摸了摸小弟子的头,“你不比他们差什么。医之一道,又不仅仅是背书。”
☆、第7章 生意人
苏合接手西院遇到的第一件事,却是江庄主父子来告辞。
“怎么就要走?”苏合十分震惊,“江叔叔,你这伤得长期调养,这般长途奔波,即使不动武,也对你的身体无益。”
“小苏合,我也不想走,好容易你来掌西院了,我还等着你给我看病呢。”江庄主温和地笑了笑,“只是家中实在有急事,等我办完了也就放心了,回来你再给我好好调养。”
“有什么事能比命还重要呢。”苏合微微抱怨。承蒙江庄主悉心教导剑法,她对这个温和宽厚的长辈她十分喜欢,忍不住就想要多劝几句。
江庄主看着豆蔻年华的少女,只是笑而不语。
江韶负剑立在江庄主身后,凌厉的剑眉微微压低,整个人都处在一种郁闷的低气压中。他也清楚他爹的身体状况不行,实在不宜奔波。然而他如今尚不能服众,许多事情江庄主不得不亲力亲为。这让他有一种强烈的自我厌弃,只恨自己年少的时候不懂事,没有更努力一点。
苏合苦劝江庄主无果,最后只得写了保养方子和注意事项,遗憾地送江庄主父子离开。
“江大哥,这些方子和注意事项你收好,还有一些我闲着没事做的药丸子,应该比外面做的好一些。”苏合将东西交给江韶。
江韶默默地将东西收入怀中,点漆一般的眸子看着苏合,最终却只是微微垂下眼帘,什么也没说。
他其实有个不情之请,想邀苏合与他们同回江南,可以帮忙照顾他爹的身体。他打听过,枯荣谷谷主和他的弟子虽然极少出外诊,却也不是没有。可不成想决明谷主会突然把西院交给苏合。朱砂和南星早已各掌一院,苏合如今好不容易被委以重任,他若是提出要求让人放弃,实在是强人所难。索性,还是不要提了吧。
“保重。”苏合一路把他们送出谷,看到江家来接人的马车停在谷外。
江庄主坐上马车,挺拔俊朗的少年翻身上马护持在旁。
马车行出一段路后苏合正打算返回谷中,就见江韶打马归来。
“江大哥?可是落下什么了?”苏合停下脚步询问地看着他。
“苏……苏合,我爹回去处理一些事,最多两个月,我会立刻敦促他回来调养。他……的身体不会有事吧?”
少年殷切地看着她,带着一种纯然的信任以及隐约的恳求。医者的一句话,有时候就是患者唯一的救命稻草。
苏合感觉到肩上隐隐的责任,因少年的赤子之心而心软。江庄主如今的状况,这样长途奔波实在是不妥。尤其是惊动他不得不千里迢迢赶回去的事情必然不是小事,到时候劳心劳力,对他的身体会产生怎样的影响实在不好说。
然而苏合还是不忍心,给了少年安心的回答,“江大哥,只要按时吃药,多休息,江庄主应该会没事的。也不必急于回来,来回奔波也是非常消耗体力的,事情办完了可以在家里修养几天再上路。江庄主如今情况还算稳定,药方的调整不多,在哪里修养都是一样的。”
话虽这样说,只是为了安慰江韶罢了。在神医谷每五天一次的针灸对江庄主的助益却是比汤药要重要的多。
果然,江韶听了她的话,眉头微微舒展,整个人的气质沉稳了许多,终于不再像早上那般焦虑。
“多谢你,苏合,后会有期。”江韶拱手施了一礼,伸手利落地上马,像是矫健的鹰一样。
“后会有期。”苏合笑了笑,颊边梨涡浅现。
江韶愣了下,才拉着缰绳调转马头,返身去追赶马车。
送走了江韶父子之后,苏合忙了一整个月才算把西院的事情理清了。
本来住在西院的病人根据病情轻重搬走了许多。如今枯荣谷北院是决明亲自在管,塞满了各种意义上难搞的病人以及急症患者;南院是南星在管,东院是朱砂在管,住着一些病情稳定的患者,由决明给出治疗思路之后,具体的方子调整让两个徒弟接手;西院归了苏合,分过来的病人中真正有挑战性的疑难杂症基本上没有,反倒是一些惜命的、有点小病小痛就要神医来治疗的富贵闲人占了多数,再有就是一些医书上有例可循的病症,没什么难度。
不过因为这些富贵闲人大多对神医迷信,不太信任黄毛丫头,所以决明还是需要经常跑西院装装样子,给徒弟镇场子。
苏合自知年轻识浅,也就比师兄师姐更加用心。朱砂和南星那边基本上是旬日所有病人诊脉一次,调方。她这边却是五日就所有病人诊脉一次,调方。
再加上针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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