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在文轩楼品评一番。”
“不知是由何人品评?”听了这话,邱言的心中一动,神灵身内的离卦之火居然有所感应,微微颤动,让他意识到是次契机。
“都是些老家伙,我也被邀请过去了,”韩逸抚了抚胡子,笑道,“主要是周围书院里的老家伙,陈正叔也会过去,我知道你所成文道,里面涉猎理宗之学,此去当有所获,你那日在理宗书院所为之事,这些日子,已经在东都传开了,名声渐长,就是不见其人呐。”
韩逸话中所言的陈正叔,指的正是理宗书院的小陈先生。
邱言不由动容,不是为了自己名声的流传,而是因为韩逸话中透露出的信息。
“若能得到韩老相国、小陈先生这样的文道宗师品评文章,得到指点,不知道能省去多少年的苦功!这可是不小的机缘,而且听这话中之意,他们二人也只是其中两人,应该还有其他同层次的人物到场!”
邱言虽有三身,能彼此印证,事半功倍,但这并不妨碍他去求学、求教,与人交流,其实也是一种学习的捷径。
“本是打算讨教一二,沉淀心头所学,然后便提升神灵身,说不定有可能跨入三品,现在看来,如果能在那文轩楼中得到收获,必然更有把握!这文轩楼,必须要去!”
只是一瞬,邱言就有了决心,无论是为了增加学识,还是为了体验人道,亦或者是为了对抗即将到来的灾祸,这文轩楼他都要过去一趟。
这时候,韩逸的一句话,又将他的思绪唤了回来。
“好了,这事且不多说,看你的样子,这次过来,除了还书之外,应该还有其他事情吧?”
“不错,”邱言点点头,“晚辈这次过来,是想与老相国印证所学。”
“哦?要找我印证学问?”韩逸略感意外。
邱言则道:“晚辈尚有自知之明,知道须臾所学,远不及老相国,因而只是想印证孙圣的几部著作,希望能查漏补缺。”
“孙圣……”
听到这个名字,韩逸深深的看了邱言一眼,点了点头:“你算是找对了人,我身上所学,与孙圣渊源不小。”
………………
“哦?你说邱言来府上了?直接去了爷爷书房?”
就在邱言与韩逸印证新近所得的时候,韩府后宅,一间闺房里,韩薇儿在听了一名丫鬟的禀报之后,面露疑惑之色。
“这士林已经开启了,以邱言的学识,为何不去闯一闯?反而找来韩府?难道……”
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微微一转,有了猜测:“是了,他没有拜入书院,大概也不知道找去皇城明伦堂,没有圣贤堂、圣贤纸,学识再高也是无用,一样进不了士林,真是太可惜了,不过,既然相识一场,我不能不管。”
想着想着,韩薇儿的有了主意,很快就换了身男装,随后在丫鬟的劝阻声中,风风火火的离去。
………………
“多谢老相国不吝赐教。”
两个时辰后,邱言抱拳告辞,从韩逸的书房中走了出来,又和那武姓老仆告别,就此离去。
老仆回礼之后,看着邱言的背影,心下略感惊讶,本来他这次见到邱言,就发现对方的气息有了明显变化,知道是修为大进,没想到进了自家老爷的书房没过多久,再出来的时候,气息再次变化,越发幽深。
隐隐约约的,他听到书房里,韩逸正在感慨——
“这么一个好苗子,却走上修炼道路,着实是我辈损失啊,可惜……可惜……”
听到这话,老仆面色再变,他追随韩逸这么长时间,并不是第一次听到韩逸发出这等感叹,但上一次这般叹息的时候,被其叹息之人那可是文绝天下,连先帝都要以宰执事之,结果因为一事,人家竟将官帽一挂,出家当道士去了,把个满朝文武弄得一片混乱。
“这个邱言,莫非也是如此人物?”
在老仆揣测之时,邱言已经走出韩府,沿着来时路径返回,但刚走了两步,就微微驻足,接着转头向不远处的一间酒肆看去,眯起一笑,这才迈步前行。
“那邱言定是发现我了!”
坐在酒肆中的晏王心头一跳,距离虽远,但邱言刚才转头看过来的时候,他的脸上一阵刺痛,知道是对方目光所致,本来想要说的话,直接噎在了喉咙里。
“李兄,你这故人都要走了,我们还不赶紧动身追上去?”旁边,多鲁忍不住出言,而那长衫男子只是笑着,并不多言。
晏王一听,摇了摇头:“不急,我已着人过去,等会就会把他请来。”
晏王嘴上说着不急,但心里却不平静,他让宗恒去叫金乌道人,结果人没来到,却给他传来一道意念,说是最近东都形势不同以往,神灵修士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能贸然在城中动手,须等到邱言出城才行。
这仇人就在眼前,却不能动手,而且多想一会儿,那头上隐患还会发作,晏王的心里就越发难受。
“算了,这么长时间都等了,也不差这一会儿,且平息心境。”一念至此,晏王强行按捺杂念,同时思量着,如何去安抚多鲁,这人的心思,他多少了解。
突然,晏王一愣。
“不对,邱言既已发现我了,岂不是打草惊蛇?他会不会杀上门来?”想起上一次的遭遇,晏王就感到脸上隐隐作痛,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不行,要增加府内的侍卫!更要拉拢了杨影和多鲁!”
他正想着,远处的邱言却是被几个人给拦了下来,凝神一看,居然都是晏王的熟人,其中就包括了那位韩府小姐,韩薇儿。
第四百零二章文无第一
拦住邱言路的,算上韩薇儿共有四人,其中两人约莫在四十岁上下,第三人则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
这青年走到邱言跟前,打量几眼,面露疑惑:“你就是邱言?论败了贺书长,引得小陈先生出面收徒?”接着他摇了摇头,“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邱言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未理会青年,拿眼去看韩薇儿,眼中充满了疑惑之色。
韩薇儿笑道:“邱兄不要误会,这三位是我的朋友,是过来助你的。”
“助我?”邱言有些不明所以。
“不错,”韩薇儿点点头,“而今姬家开辟心路大道,只要稍有文采,在圣贤纸上书写,文以载道,便能大开心门,正是你争我夺的关键时刻,错过了岂不可惜?我与父亲可是十分看好你的,爷爷也对你多有赞誉,所以我不能不管。”
听到这里,邱言大致明白了韩薇儿的心思,意识到对方确实有心相助,只是她却不知道,自己已入过士林。
对面,韩薇儿说着说着,指着身边三人道:“我来为你引荐,这是春秋书院的郑益,这两位是九渊书院的安锦和席慕远,他们三个在各自书院中,多少有些能耐,邱兄只要展现出自身学识,他们可以安排你与书院弟子同往士林。”
“春秋书院、九渊书院?”
邱言的目光扫过三人,从他们身上捕捉到了一点气息,和自身有轻微联系,略一思索,就明白过来。
“这三人都有士林气息,应该都入过士林,但却不是这次论道去的。”除了杏坛论道,本就有其他入林之法,想通了这一点。邱言不由仔细打量起来。
那郑益是个四十多岁的男子,个子不高,身子微微发福,有着一双眯眯眼,嘴角翘起,给人以憨厚、可亲的感觉。
“这人是春秋门人,我从士林回返时,经过了春秋书院的圣贤堂,闹出不小动静,此人莫非不知?嗯?此人也姓郑。不知何那郑先生有什么联系。”
这样想着,邱言又看向其余两人。
这两个人都是九渊书院中人,这个书院邱言也曾听人说过,据说没有多长历史,建立于几十年前,建立者人称九渊贤人,当时,这位贤人在士林文坛的地位,约莫相当于今日的大小陈先生。
邱言从士林返回那日。过门入心路,最后前路一分为七,其中一道就是通往九渊书院的。
安锦的年岁与郑益相近,只是看上去。身子骨很是硬朗,不见中年发福之态,长着一张国字脸,给人以不苟言笑的感觉。他从来到之后,就皱着眉头,盯着邱言。若有所思,似是碰上了什么难题,难以想通。
至于那席慕远,就是最开始说话的青年,穿着儒衫,年纪虽轻,却有股凛然威势,以邱言的眼力,自能看出来,这股威势并非源于学识、文思,而是长期以来颐指气使、掌权唤人而养出来的,由此可见,这席慕远在九渊书院里的地位绝不一般。
想来也是,韩薇儿口口声声说要助邱言入那士林,这可不是小事,如果来的三人只是书院中的普通弟子,那才叫人奇怪。
不过……
“既然士林心路已开,该去士林的书院弟子,应该都已经进去了,如何能再让人入?”邱言问出了心中疑问。
闻得此言,韩薇儿却是笑而不语,看了那郑益一眼。
郑益会意,上前道:“邱公子有所不知,杏坛论道真正引人向往之处,在于姬家等圣人后裔,以血脉支撑和拓宽心路,让平时不足以开启心路的文章,也能唤出心路,只是心路宽度有限,通过人数受此制约,所以要分成几批,依次进入。”
暗自点头,邱言记起来,自己从士林回返时,那扇大门确实是分批来人的。
他这边念头还未落下,那席慕远就道:“不过,你不要妄想能分得圣贤纸、独自书文,你毕竟不是书院弟子,书院不会将圣贤纸耗费在外人身上,最多是等心路开启时,邀人一同入那漩涡。”
说到这,他话锋一转:“况且,观你之文思,未必能开启心路,说不定会浪费一张珍贵的圣贤纸,反为不美,跟着别人才算稳妥。”
邱言眯起眼睛,他知道以圣贤纸书心中道,好处颇多,不仅能精粹心念,更能以此为媒介,接触天地秩序,是以格外珍贵,那些书院不愿拿出给外人也是正常,况且他根本没打算再入士林,只是……
“这个席慕远似乎对我有些敌意……”
想着想着,邱言扫了韩薇儿一眼,心下暗道:“不是因男女之情,这席慕远身上文思浓郁、沉淀,并无妒恨之意,说话的时候眼神清澈,没有夹杂私情,他的敌意不是因为人情,而是由于学术,许是和天理论道有关。”
想到对方开始所说的话,邱言有了点头绪,不久前他在理宗的天理楼和贺书长论战,传出了一点名声,这些天过去,俨然在文人圈子里流传开来了,自古以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没几个人会轻易服人,在诸多儒生眼中,他邱言没拜入任何书院,无门无派,却有名望,当然让人心中不平,自然而然的想要打压、攀比。
“几日后,在文轩楼中,应该还要有些波折,这楼中虽是品评文章,但肯定会有人想要挣个高下,不过,那些真正写下文章的人,而今都在魂游士林,到时拿着他们文章过去品评的,很有可能是其他人。”
突然,邱言心头灵光一闪。
“是了,圣贤纸能将人的心念、文道拓印下来,与秩序相合,和书写之人的魂儿也有联系,等韩老相国、小陈先生他们品评的时候,只要在纸上写下批语,顺着这种联系,即便魂在士林,一样能够有所感应,从而心有所得。”
这么一想,邱言才意识到,文轩品评之日,自己确实要亲自走上一遭,因为无人能够代劳。
那日楼中都是文人,若让胡起、戴国送去,以两人的身份,说不定会起波澜,而且也会留下不尊长者的名声——韩逸等人都是德高望重之人,邱言派一个家仆过去让人品评,只要传出去,名声立刻就要跌落。
一念至此,他也没有了与人交谈的兴致,便对韩薇儿道:“邱某在这里多谢韩小姐了,只是此事还请作罢,实不相瞒,那士林邱某已经入过,没必要假手于人。”
“你进过士林了?”韩薇儿闻言一愣,“心路这才开启多长时间,你入过士林,肯定要在里面流连许久,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岂不是毫无收获?”
“这一点,韩老相国有所知晓,韩姑娘可去询问。”邱言说着,朝其他三人拱了拱手,“还要多谢三位热心,只是让诸位白跑了一趟。”
“你说你入了士林,可身上文思气息稀薄,更无士林气息,莫不是信口开河?”席慕远当即就怀疑起来,他也是入过士林的人,这次之所以不入,是为了将有限的入林次数保存下来,等关键时刻再用。
不过,入了士林之人,彼此间就能感应气息,可是席慕远从来到之后,却没有从邱言身上捕捉到这样的气息,甚至连文思都极其微弱,因而才怀疑邱言是浪得虚名。
这也是邱言修为有成,才会造成这等后果。
毕竟,邱言不只是个儒生,更是个修士,还领悟了神道奥秘,再加上研习圣贤精神,又刚刚和韩逸相互印证了学问,心境有了蜕变的趋势,在这种种因素的共同作用下,邱言身上的气息已然有了一丝归于自然的征兆。
在这种情况下,席慕远等人能从邱言身上捕捉到一点文思气息,已经难为可贵了。
要知道,先前与晏王同行的多鲁和长衫男子,都没能察觉到邱言身上的文思气息,不过,这不是多鲁和长衫男子的修为不如三人,实际上,席慕远等人并非修士,之所以能捕捉到一丝文思,一来是离邱言近,这第二点,就是他们沉心文道,虽也有功名利禄之心,但比之旁人要纯粹的多,这才能察觉文思。
不过,面度质疑,邱言并没有争辩的打算,他没必要非让其他人相信自己的说法,况且在邱言看来,与文人相争,并无太多人道价值。
说了告辞的话,邱言便大步流星的离开。
“见面不如闻名。”
等邱言离开,席慕摇摇头,给出一个评价:“前几日听到邱言这个名字,知道他论败贺书长、惊动小陈先生的时候,我还有心与他印证一番,但今日听说他没能入士林,便知此人有些言过其实了。”
那沉默的安锦也道:“要入士林必须要有圣贤泥塑,但泥塑归于各家书院,入林者必有记载,却未闻有邱言之名,不知他是如何入林的。”
韩薇儿蹙起眉头,想要说什么,却终究没能说出。
至于那郑益,却一直都是笑眯眯的,不多说一句。
另一边,酒肆中的晏王见了这一幕,却是眼中闪过精芒,转头跟一个仆从吩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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