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驭虚道等人动了心思,就连胡起和戴国,同样在心里泛着嘀咕,不知邱言何故离去——
邱言的走得突然,并未给两人交代什么。
同一时间,众人心头所挂的邱言,却已来到东都门外,在和守门兵卒交流几句之后,他便迈步入城,一路向内,很快就穿过闹市,来到内城城门前。
又是一番交涉,虽然略有波折,但被邱言以言语化解,随后过门而入。
入了内城,景象顿时不同,行人的衣着也有了略微变化,明显比外城要精细些。
东都乃是大城,几次扩建,住在内城的要么是官宦富商,要么是祖上余萌,寸土寸金,住在这里的人,当然比外城要宽裕一些,即便是囊中羞涩,为了不受人白眼,也会打肿了脸充胖子。
“咦?那人看着有点眼熟。”
就在邱言穿过城门、走过街道之时,路边的一座酒楼上,突然有人发出一声轻咦。
此人坐在二楼,位子靠近窗边,整个人精神紧绷,显得有些战战兢兢,不敢直视边上几人,所以目光游离,不时朝窗外看去,因此才会发现邱言。
“宗恒,怎么了?”
此人的表情,引起了同桌其他人的注意。
这张桌子围坐着四人,除了这个名叫宗恒的男子之外,余下三人个个气态不俗,每个虽然气息迥异,但都有种难言气场。
出言询问的,是个面容英俊的青年,他穿着深色大氅,布料华丽,衬托着整个人丰神俊朗,在发问的同时,此人循着宗恒的目光朝窗外看了过去,目光一扫,正好看见邱言缓缓前行的身影,瞳孔登时一缩!
“总算是让我碰到了!”
这人面色一变,心中转念,气息就变,身上那股雍容气息转而凌厉。
“哦?李兄这是怎么了?”
其余两人立刻有所察觉,一人好奇发问。
“没什么,见到了一名故人。”那被叫做李兄的男子闻言回头,面色不变,笑着回应,“对了,二位既然有心要游城,那这便出发,你看如何?李某正好让两位看一场好戏。”
他从容微笑,若是邱言在场,立刻就能认出来,这个男子赫然便是那晏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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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章事出反常必有妖
“看来,李兄你和那位故人交情不浅呐……”
发问那人微微一笑,将面前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抹了抹嘴道:“好酒,凡尘人世果然是花花世界,比山上的清苦日子好上太多了。”
说话的这个人岁数不大,看上去不过三十,面庞平凡,但鬓角极长,身上有股出尘洒脱的气息,穿着长衫,举手投足间干脆利落。
最后一人也道:“李兄、杨兄都这么说,我多鲁自然没有异议,这次过来中原,本就是为了增长见识,刚才宗兄弟已经让我大开眼界,其他好戏,又岂能错过?”
和其他三人相比,此人言谈举止明显不同,身高体壮,有种粗犷气质,虽穿着中原锦衣,但头发散乱,眉眼与人不同,不似中原人士。
“好!两位,请!”晏王笑了起来,起身引路。
“请!”余下几人都站起身来。
宗恒本是晏王幕僚,被人抬举,才能同桌共饮,这时知道轻重,放慢步伐,落后几人一身。
晏王微微点头,停下步子,在宗恒耳边道:“你回府告知公羊义,让他将金乌道长请来,就说本王有事相求。”
宗恒拱拱手道:“属下知道了,不知王爷去往何处,也好告知道长。”
晏王摆摆手:“不必多问,只管去说,道长自然知晓。”言语间颇为不耐。
宗恒不敢多问,行了礼便迅速退去。
“宗兄弟这是去哪?”那粗犷大汉见宗恒离去,眼中精芒一闪,状似无意的问道。
“宗恒所学极耗心力,眼下已经精疲力竭,李某让他回去休息,”晏王出言答道,“对了。杨兄、多鲁兄,待会还要给二位引荐一名高人。”他说话的时候,面色略有苍白,眉头微皱。
“高人?好事,好事,我这次下山,就是要会一会世间奇人,那高人是多多益善。”长衫男子说着,眼神一动,注意到晏王面色。“李兄脸色不好?可是有恙?”
“无妨,老毛病了。”晏王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两根指头按某种法门震颤,激发头颅中的禁制,隐约将一个头箍隐去。
当日,晏王妄想抢夺邱言文思,最后反被邱言打上门来,先被重创,接着被逼着服下一颗红丹。后又套了个头箍。
从那以后,这两件事物就成了晏王的心腹大患,红丹还好,他请了药理大师。几次调理,确定没有问题,这些日子以来,也不见身子出什么状况。再加上药医食补,早就放下担忧。
可那头箍却又不同,似虚似实。常人看不出端倪,但只要晏王起上一点对邱言不利的念头,就会头疼欲裂,苦不堪言,严重时甚至逼得他上蹿下跳,狼狈至极。
他出身天潢贵胄,从来说一不二,而今更有大志,结果现在吃了亏,不要说报仇,连想都不能想,简直是难以忍受的屈辱,偏偏又不能多想,苦闷、憋屈。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月,才算有了转机,却是那乌鸦道人的师门找来,追问乌鸦道人的下来,晏王这才算是找到了救星,将那掌教金乌道人请了过来。
这位金乌道人本领不凡,看出了晏王头上虚实,知道是意念混合气血,融入骨肉,牵扯心念,想要去除非一朝一夕可成,只能循序渐进,抽丝剥茧。
不过,虽不能迅速根除,但压制倒是没有问题,这位金乌道人在晏王头上又下了道禁制,将那头箍阻隔,但毕竟入肉已深,虽有缓解,可在晏王对邱言生出敌意时,依旧会生出不适。
按压了几下,不适隐去,晏王恢复如常,对二人笑了笑:“好了,两位请随我来。”
长衫男子和粗犷大汉并不多问,点点头就跟了上去,三人出了酒馆,朝邱言离去的方向走去。
三人一去,楼上楼下,几张桌上立刻站起许多人来,呼呼啦啦的离去。
看的出来,晏王这次是微服出行,言语间并不表露身份,可他毕竟是真龙血脉,容不得半点疏忽,是以诸多侍卫、高手都伪装随行。
………………
“李兄,你这是要去和那位故人打声招呼?”走了几步,长衫男子看出端倪。
“正是如此。”晏王点点头,不动声色。
之所以这般急切,是因为心头愤恨委实太甚,他早就派人去寻邱言踪迹,甚至遣人往剑南道探查。
不过,纵是亲王,毕竟不入官场,是以那剑南道的官员自然不会买账。
多番探寻未果,晏王心中愤恨反而越积蓄越强烈,现在发现邱言,又如何能够忍耐?
再说了,据金乌道人所说,要除头上隐患,除了抽丝剥茧外,还有见效神快之法,便是将始作俑者灭杀!
“能让李兄这般看重的人物,我多鲁不能错过,要好生结交!”那粗犷大汉听了,眼中闪过一丝精芒,开口说着。
“这人如何,二位等会一见便知。”晏王笑而不语,他身边两人来历非凡,牵扯不少,背后都有不少力量,等会若与邱言交手,也是两大助力——晏王可还记得邱言的威势,知道单凭诸多护卫,根本不是对手,所以才让宗恒去将金乌道人叫来,自己则是跟踪上去,以防邱言再次失踪。
三人一路行走,倒也悠然自得,不时环首四望,只是晏王心中有事,越走越快。
没过多久,长衫男子眼中一亮,朝前面一指,笑道:“就是那人吧。”
远远地,晏王就已看到邱言,那是化成了灰也不会忘记,闻言点了点头,然后朝旁打探了一眼,看到一家酒肆,招呼身边两人:“我等先去那里坐坐,待我遣人去将他请来。”
那粗狂大汉多鲁顺着二人目光,看到了邱言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摇摇头道:“此人似乎不是个习武之人,而是个书生,可身上却不见多少书卷气息,想来学问比不上李兄身边几人。”
这多鲁不是中原人士,却好慕中原风气,这次到来,对那些学有所成、或有一技之长的人格外尊重,与晏王结交后,更是晏王的诸多幕僚恭敬有礼,同时,他的眼力不凡,单凭眼睛去看,就能分辨文思气息。
不过,多鲁的话音刚落,长衫男子就摇摇头道:“多鲁兄,你这次是看走眼了,李兄的这位故人,可不是一般人物。”
“哦?”多鲁眉毛一挑,露出虚心请教的模样,“杨兄有何高见?”
长衫男子笑道:“高见不敢当,只是我下山以来,也见了不少文人,多番比对,有了点收货,知道但凡人能明理,思绪与秩序相合,牵引出一丝气息,就是常人口中的文思。”
“还有这等说法?”多鲁眉毛一皱,暗暗记在心中,“既然如此,那人身上不见文思,岂不是代表不学无术?”
“非也,”长衫男子摇摇头,“但凡世人,皆有文思,要知这道理不只在书上,古代圣贤文以载道,不是创造道理,而是将世间之理记在书上,我等平日行事,不知不觉间就会暗合一两道理,自然会生文思。”
“如此说来……”听到这里,多鲁终于明白过来,他并非蠢人,联想前后,登时面露惊色,回头朝邱言方向看去。
“不错,”长衫男子还是一脸笑容,“事出反常必有妖,人人都该有的文思,在那人身上不见丁点痕迹,岂不就是怪事?这样的人,又怎会是寻常人物?”
这话一说,多鲁眼中立刻迸射出热切之意,正要出声喊住邱言,却突然面露惊容!
“嗯?那人进了韩相国的府邸!”
原来他这一看,看到邱言脚下一变,走进了一座府宅,那宅门上面挂着“韩府”的牌匾。
多鲁这次来到东都,有几个地方格外在意,韩府正是其中之一,前后几次拜访,都不得门入,多番打听,才知道想要拜访韩府,还有诸多繁琐,而且一般见不到老相国,只有和韩老相有些交情的人,才能随意进出。
“此人确实非同一般!”
听着两人对邱言的夸赞,晏王心生尴尬,他本想等出手时,再给二人说明,以防二人退出,没想到这么一耽搁,居然变成如此情势。
“也罢,等金乌道张来了再行定夺,不过,既然发现了这邱言的踪迹,就绝不能轻易放过!必须盯紧!”
………………
“这晏王倒是阴魂不散。”
韩府中,邱言微微摇头,他当日将心魔碎片混入红丹,融入对方魂中,晏王的一举一动都在掌控,只是碍于龙气,不好过多干涉,但如果对方不吸取教训,再挑恩怨,可就另当别论了,而今邱言修为今非昔比,真要动手,也少了许多顾忌。
心里想着,邱言在那武姓老仆的引领下,再次来到韩逸的书房外面,接着整理衣衫,禀明身份,走了进去。
韩逸正在练字,见邱言进来,顺势搁下笔:“你是来还书的?”说了一句,他眉头一跳,“嗯?你身上的气息有些古怪,居然有返璞归真的味道,咦?士林气息?”
第四百零一章阴差阳错
韩逸的脸上露出惊讶之色,站起身来,看着邱言,许久不语。
二人对视,谁也不说一句,压抑气息在两人之间产生,旋即席卷整个书房,渗透屋外。
“嗯?”门外,老仆面色微变,眼中有惊讶之色一闪即逝。
和上次相比,同样的书房,带给邱言的感受却完全不同,上次他来的时候,一走进来,登时身躯沉重,窍穴毛孔生出堵塞之感,耳边还有千人低语的幻觉。
可是这一次,他再次进来的时候,却是从中看出一层伪装,在这一层的下面,盘踞着一股宏大、浩大、伟大的力量——
人道秩序!
上一次,邱言尚是模糊之感,而且半是猜测,但是这一次,他微微眯眼,心神舒展之后,就从韩逸身上捕捉到了秩序痕迹,这股秩序之力自成循环,似乎独立于世。
“这韩老相国,应也是文辟一道的人物,体内似乎盘踞秩序,说起来,他们这些大儒、宗师,不修性命,寿元有限,所追求的到底是什么?”
这时,沉默许久的韩逸长吐一口气,摇头笑道:“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离你我上次见面,这才过去多久?你居然就有了这等变化,委实让人吃惊。”
说话间,他重新坐下,指了指边上的一张座椅,示意邱言坐下。
邱言也不矫情,致谢后,走过去落座。
韩逸不等邱言坐稳,便道:“我听说你来,正在疑惑,你何以不入士林,却没有想到,你早就去了一早,从里面出来了,从你所沾染的士林气息来看。在里面待了不短的时间,而且收获不小啊!这才多久,文思就有了返璞归真的迹象……”
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这般悟性,却去修道,着实可惜,可惜。”
邱言拱手问道:“望老相国能够明示,这文宗一道,目的到底为何?若是不修性命,最后化作一堆枯骨。所学一切岂不都要烟消云散?”
“烟消云散?”韩逸摇头笑道,“人能留下来的,并非只有血肉骨骼,我等当为世间留道,你既已走了性命之道,这些不说也罢。”
见对方不愿深言,邱言也不追问,起身将细长盒子奉上:“这法家手稿,对晚辈帮助不小。此恩当记心中。”
韩逸摆摆手道:“这不算什么,不过恩义不能无故丢失,我也就厚颜托你一事。”
“老相国请说。”邱言也不夸下海口,只是郑重说着。
韩逸道:“我年岁已大。虽然身子骨还算硬朗,但到了这个岁数,已经知晓天命,怕是没有几年好活了。只是家中却有不靖,你若有心,日后可帮衬一下。不求荣华富贵,只要能平安度日就好。”
“晚辈记住了。”邱言点点头,没有说出什么誓言,却让韩逸笑了起来。
“如此一来,我就放心了,”接着又道,“你能提前入林,想必是得了圣贤纸,写了篇文,震动泥塑了,两日后,你把文章拿去文轩楼,应该能有收获。”
“文轩楼?”邱言一愣,“不知那里将有何事发生?”
“杏坛论道,可是文坛盛世,百人、千人入林,而想要开启心路,需有文采不俗之人文动泥塑,其中不乏佳作,”韩逸料到邱言会有此一问,从容答道,“东都不小,书院众多,又有皇城文林,是以聚集许多佳作,正好在文轩楼品评一番。”
“不知是由何人品评?”听了这话,邱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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