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果- 第202部分

诸多儒生心神恍惚，回想种种，立刻明悟，不由各自色变，却还是勉强定神，对邱言开口称谢。

唐倾同样从河中脱身，却显得失魂落魄，看向邱言的目光里夹杂莫名之意，接着抬头上望，正好看到了驾驭星辰与神灵争斗的北玄，脸上露出复杂之色。

此刻，被北玄掌控的星辰，显化出一道道儒生身影，模样与北玄相同，各自散发着不同意境。

“北兄，这是要演化森罗万象？”注意到这些身影，白昭元不见半点情绪波动，面无表情的问道。

北玄笑着回道：“云雾星辰中遍布万千感悟，但无书山矿石承载，飘忽不定，难以捕捉，我虽参悟到一点奥秘，却难以尽数吸收，但可以加以调动，不妨都演化出来，展现面前，观之理之。”

说话间，层层人影，已将神灵围住！

但下一刻，那尊神灵长啸一声，浑身银汞炸裂！

幽蓝色的神躯迸射出银光，此光冲天而起，爆发出滚滚声浪，席卷四方，给人一种拼尽全力的感觉。

波动！

整个殿堂震动起来，地面、墙面，都开始波动，与神灵长啸相互呼应！

霎时间。毁灭气息降临，北玄和白昭元同时察觉到了神灵打算，心头念转。

同一时间，邱言脚下长河轰然变化，那几道漩涡被分离出去，接着一道道水浪席卷四周，将诸多儒生，连同唐倾都卷在里面，甚至还分出一道直冲而起，将被禁锢在空中的北明笼罩起来。

随后。邱言传出一道意念——

“此神并非真的香火凋零，先前所为，是为了迷惑他人，他早料到此番复苏会受层层压制，是以本就打算破釜沉舟，兵行险着！”

邱言来此，本没有夺宝的念头，如今收集了七套书矿，又从诸生魂中得了神道感悟。收获颇丰，继续奢求，就是贪得无厌了，月满则亏。当有决断。

所以，一从愿念中发现端倪，推测出那尊神灵的本意，邱言当机立断。以长河卷起众人，选了八门中生门的位置，冲击过去！

封堵门户的阴寒银汞。被长河一冲，立刻消散，被长河涌入其中！

来的突然，去得干脆，毫不恋栈！

“嗯？此人是谁？拿得起、放得下，不该是无名之辈。”听到意念传声，白昭元第一次将目光投往邱言，仿佛刚刚才见到一般，眼中闪烁一点光泽。

“此人名为邱言，剑南人士，文辟一道。”北玄笑着回答，宛如邱言老友，“既然邱兄有此一说，那不妨便让此神自生自灭吧。”

在这一刻，他迅速就调整心境，做出了决定，没有拖泥带水的意思。

“也好，白某此来，是为防此神李代桃僵，借尸还魂，骗过士林万念，但如今殿堂激荡，他自然会重新消弭，我等职责也就完成了。”

取舍之间有大学问，能体现一个人对心灵的掌控，是自制力的表现，若忍不了一时的放弃，又如何能承受得住几十年的为学之路？

话音落下，两人一收书卷，一离星辰。

“想走？晚了！”

诸多书生虚影缠绕在神灵身边，释放出种种意境，却都被银色光芒阻隔！

那神灵出手如电，拳脚间银芒闪烁，将一道道虚影直接击碎。

他的手脚在挥动的时候，魂体渐渐凝实，有要化为实质的味道，荡漾出雄浑气血，摇曳如烈火一般，将构成殿堂的意念破开空隙！

霎时间，阳刚气血四散，转眼充斥殿堂，但并不停留，接着生生破开阻隔，侵入书山！旋转成环，挡住了长河奔涌！

士林世界的万物，都是意念所化，为阴，碰上了货真价实的阳刚气血，如何能够抵挡？

一时间，狂暴气血蔓延山中，不止阻了众人去路，更破开了士林世界的构成，在神力的带动下，将一道意念传递出去！

………………

东都，一处狭小的巷子，有一名少年蜷曲角落，似在熟睡。

他穿着粗布衣裳，身影单薄，身边放着一张矮凳，矮凳的一只脚压着布包，包口松散，有几块铜板散落在外。

这般模样，怎么看，都是个弱不禁风的乞儿，躺在角落显得落魄，身边放着资财却没有戒心，是地痞无赖最喜欢的“猎物”。

但奇怪的是，远远的有几名衣衫褴褛的乞丐聚集在一起，正小心的打量着少年。

他们的脸上，拘谨、恭敬，夹杂着一点畏惧。

这种表情，仿佛不是在看一个“同僚”，而是在揣摩一位上官。

突然！

少年睁开了眼睛，眼中精芒一闪！

“终于又有复苏的了，希望这次能将之救助出来。”吐出这么一句话，少年从地上站起，口中发出“呼呼”声响，如风声呼啸，惟妙惟肖。

下一刻，平地起风，居然真有雄浑狂风自巷口而来，吹得巷子里飞沙走石！

那些个聚集一处的乞丐被这风一吹，登时慌乱起来，其中最瘦弱的两人，甚至被吹得滚落一旁，但这风来的突然，去得也快，一息的时间之后，狂风平息。

但很快有人发现，那少年已没了踪影，只剩下矮凳和布包，说来也怪，先前风大，连人都能刮走，可那矮凳与布包却纹丝不动。

不过，少年虽走，诸乞丐依旧没人去动布包，只是远远地看着，脸露敬畏。

就在这个时候。

叮叮叮。

就听布包里发出轻响，有两枚铜板滚落出来，原地旋转几下，落在地上，其上蕴含的一点神念随之消散。

没过多久，城中地面轰然一震，天上风起云涌。

住在内城里的住户，纷纷走出家门，然后便见到皇城上空，乌云密布，云上立着一道道身影，有的身穿金甲，有的骑着猛兽，都是威武雄壮，与传说中的天兵天将格外相似。

“那些是什么？莫非是神人？”

“天兵天将！一定是天兵天将！老头子我亲眼见到云从天上来！”

“若是天兵天将，何以要将皇城围住？”

……

街头巷尾，议论纷纷。

而那云层之下，皇城内外更是人来人往，紧迫、忙碌，但忙而有序，一队队兵卒在宫城中行进，每一个都孔武有力，身上的气血升腾起来，汇聚在一起，堪堪将云层抵住。

同样的，这些兵卒的气血也都被云层、以及云上的众人牵扯住了，令皇城守卫出现了些许空隙。

这时候，有一道清风自远处而来，轻巧婉转，在气血空隙中弯曲前行，很快来到皇城内的林坛文殿。

林坛文殿，明伦堂。

此堂周围的房子里，聚集了不少青年，都是儒生打扮，个个气派不凡，其中几人更是文思涌动，隐隐与堂内泥塑相合。

天上的动静，当然瞒不过他们，一个个走出屋子，抬头上望，很快议论起来，发出种种猜测。

“呵，”人群中的一名儒生突然冷哼一声，“不过是障眼法罢了，不知是哪个神灵的手笔，看上去还似模似样的，但骗骗常人还行，在我眼中却是破绽百出。”

说话的人身材瘦削，但皮肤黝黑，只有一双眼睛明亮有神。

他的话刚落，旁边就有个声音传来：“庞兄有此见识，可知背后之人的目的？”

随此话而来的，是一名身穿白衣的男子，身姿挺拔，显得卓尔不群。

“这不是明摆着么？”姓庞的青年咧嘴一笑，“看李兄的样子，显然也已猜到了，这世间万事总归有着联系，而超凡之事就更是有迹可循，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此时出现？”

话落，他与那男子对视一眼，接着同时转头，视线落在明伦堂中。

堂口，正一道清风穿门而过，其声轻盈，但若有人伸手碰触，就会从这道气流中，感受到种种声响，变幻万千！

这一道清风，就在无人注意的情况下，来到堂中泥塑前，接着爆发出炸裂声响！传出朗朗书声！

声音来的突然，门外众人都被惊了一下，却有人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正是刚才交谈的两名男子，迈步冲进堂中！

那书声杂乱，似是千百人同时出声，而且口音各异，天差地别，仿佛大瑞各地的书生在同时说话！

其中的几十句，绽放出一道道意念，汇聚起来，竟令泥塑圣贤有了反应。

唰！

泥塑前方，凭空出现一道漩涡，而后书声收敛，清风潜入其中！

“这是……”众人看到漩涡之后，不由目瞪口呆，呆愣原地。

但庞姓和李姓男子却抓住时机，走到漩涡下面，盘坐在地，而后就见两道生魂从二人头顶一跃而出，入了漩涡！

见到这一幕，其他人方如梦初醒，也都涌去，要如法炮制，可等他们走到跟前，漩涡却已经消散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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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章声声如真血成龙

“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余下的事，就要靠他自己了。”

皇城边上的巷子里，身穿粗布衣裳的少年嘀咕一句，接着游目四顾，微微皱眉：“东都神道正朝此处聚集，但皇城有龙气护持，些香火神祇难以接近，倒是不必太过担心，而且……”

这样想着，他回头一看，目光落在乌云上，那云上锣鼓喧天，有阵阵呼喝，声虽杂乱，却显浑厚。

“他们的目标，该是放在这些‘天兵天将’上。”

想着想着，少年收回目光，接着迈步而行，头也不回的走进巷子，就要离去，但就在这时！

呼！

突然有淡淡光芒落下，其光泛黄，流露出古旧、古朽的意境。

此光一现，满天乌云竟被驱散，云上诸多兵甲将士，亦随之消弭，这云与人最终化为吵杂声响，随之散去。

“嗯？”少年心有所感，面色陡变，抬头回望，看到了天上黄光，立刻皱起眉头，“那人居然出手了？莫非不怕用尽神力，烟消云散？”

就在少年回头之际，其人身边同样黄光一闪，有黄光帷幕出现，接着迅速扩大！

那帷幕乍一看，像是破旧布帛，泛黄、破旧，其上隐隐可见笔墨痕迹，像是本来写着很多字符，却因时间流逝都褪色了。

扩张！

帷幕转眼涨大，笼罩一方接到，将其中空间与外界割裂，本来弥漫周围的无形龙气都被排斥出去。

前方，几道身影显露出来，却是几名穿着朝服的男女，有的英俊，双眉入鬓，有的丑陋。青面獠牙，有的自门中出，有的从井中出，有的从天而落，有的凭空而显。

淡淡光芒在这些人的身上闪烁，有神力和香火气息散发出来。

这赫然是几尊神祇！

他们因龙气缘故，只能在远方观看，看到这片区域的龙气被排斥出去，这才靠近过来，却没想到看到这个画面——

淡黄色的帷幕。笼罩了一个看似落魄的少年。

“这是怎么回事？”就在诸神愣神的时候，那少年却眯起眼睛，知道此间之事肯定会引起东都神司的注意，难以继续隐藏。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离去了，只是日后可找不到这么好的藏身之地了，不过，在离去之前，却是要给这里的神祇留点深刻印象才行。不能让他们觉得，我是因惧怕他们这些喽啰，才离去的。”

念头落下，少年身上血肉逆转。由实转虚，化为虚幻神躯，荡漾出浓郁的神力波动，原本为了遮掩波动而收敛的庞大神念爆发出来！

噼啪！

淡黄色帷幕破碎！

“这是……”

对面几个神祇在帷幕破碎的瞬间。就急速后退，躲避蜂拥而来的无形龙气，同时亦被少年爆发出的神力波动震撼！

“血肉转化？这个少年是三品神祇？”

“看他的模样。并不在名册上面，不是神司之神！”

“先是天上天兵，接着是二品黄光，然后是三品神祇，东都何时隐藏了这么多隐秘，不被我等知晓？”

……

就在几尊神祇惊讶之时，一道道迥异声响自少年口中发出，接着声音中生出不同事物，变幻莫测！

………………

东都城郊，春秋书院，藏书阁。

叹息自深处响起。

“事已至此，只好用这老骨头拼一把了，无论成否，都无须担忧寿元了……”

书馆深处，书老低声言语，他脸上的皱纹又加深许多，整个人显得更加苍老。

………………

同一时间，士林书山，矿母殿堂。

气血澎湃，四散飞舞，侵墙入壁，不只是殿堂难以阻挡，连外界的矿山岩洞都被影响，不断崩塌！

邱言驾驭的长河被气血火焰阻住去路，难以寸进。

“在意识世界中，竟会出现货真价实的阳刚气血！单论浓郁程度，比得上百人热血！魂本为阴，就算我凝聚了神魂，这长河更是神通根本，但在这等浓郁的气血面前，也唯有避其锋芒！”

邱言心里想着，却没有真的退避多少，而是转而动念。

下一刻，殿堂内那分离出去的一个个长河漩涡中绽放念头火花，内部的愿念接连炸裂，化为一个个火团，朝那由虚转实、凝聚血肉气血的神祇冲击过去！

“咦？本以为那书生是担心被愿念侵染，才将漩涡割裂出来，而今看来，却是留了一招后手！不过，不要以为凭着这点手段，就能逼迫本座收手！本座今次破釜沉舟，为的就是置于死地而后生！”

话音落下，此神两臂炸裂，鲜血如洪水般呼啸而出，生生凝结成巨大的血色护罩，承受冲击过来的火焰漩涡。

轰！轰！轰！轰！轰！

强烈的爆炸声响起，火焰光芒将神祇的身影彻底遮盖，连庞大的血色护罩都被覆盖其中！

爆发散逸出来的波动，令整个殿堂摇晃、倾斜，而后银汞剥落，一派毁灭景象！

因为分心防御，被神祇操纵的气血接连黯淡、迟滞。

嗖！嗖！嗖！

就在这一片混乱中，邱言身边长河翻滚起来，灵活轻盈，如银河挂天，波动婉转，穿过气血火焰的阻隔！

另一边，白昭元、北玄亦急速而来，在气血火焰中穿梭，堪堪就要离开殿堂！

就在这时！

轰！

整个书山轰然爆响，接着摇晃起来，那一个个洞穴、通道、洞中洞接连炸裂，岩石崩溃！

随后有各种响声从岩缝、通道中涌来，甚至有的声音，干脆就是借书山本身为载体，过山穿石而入！

声音的行进极为迅速，转眼就到山底，出现在殿堂周围，接着那些个声音转而变动，一个一个生出实体——

金铁之声化为铁甲兵将；

风声雨声化为狂风暴雨；

喊声叫声化为魑魅魍魉；

震声爆声化为岩浆地裂；

呼声啸声化为陨石星辰；

……

一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