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不到就是死!”
“你还有活路。放下黑血刀,走开!回你的黄山去,别当神雕殿的走狗,幸许有一条长长的活路。”
刀霸坚毅地摇了摇头,随手把鲨鱼皮刀鞘一扬,黑血刀举过头顶,浑身上下顿时激发出一股寒冽的杀气。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就是用刀来证明自己的存在或灭亡。他渴望杀人!
没有任何迹象,就在刀霸一步步走上前的时候,他突然不见了,化作了一道长长的气流,或者说是一股狂风,一片白浪。这气流、狂风、白浪中挟着轰隆隆的雷鸣,象一个巨大的怪物在竭力吼叫。
这难道就是刀霸的霸刀?所有的人都感到一种令人寒颤的冷芒当胸劈来,死的感觉紧紧地抵住了咽喉。这正是刀霸的霸刀式!现在所有的人凭体会都肯定了这一点。因为他们的脖颈上都出现了鸡皮疙瘩。
象在风中吟唱,声音有点嘶哑,但众人还是听得见:“恍然一梦,同是天涯。”一片精虹乍现,尤如一百盏灯同时点燃。许多人都看清了煞刀客那张布满杀气的脸和充血的眼睛。
大概决心杀人前应该是这副嘴脸吧。惊诧和恐惧使观者一瞬间眨了一下眼。
黑血刀出手,一道寒电!
金刀出手,一道金芒!
一刹那间人人都感到浩瀚和无限、遥远和永恒。过了许久,众人才回到可怕的现实中来。
他们都不相信那个摇摇欲倒的威猛老者就是刀霸范朝阳。他胸上一道一尺长的裂口,象描了一条浓浓的红线,血没有流出来,只是在往外渗。脸色十分苍白的煞刀客手中拿的正是刚才还在刀霸手中的黑血刀。刀锋上凝着一丝血,他正残酷地把刀搁在刀霸肩上来回擦着,象在一匹布上抹尽自己武器上的血一样。在煞刀客的眼中,刀霸已经死了,尽管他仍然瞪着吃惊的眼睛在说话:“你——你这是什么刀法。”
“煞刀六招。”
“你用了几招?”
“两招。第一招和最后一招。”
“第一招象蒙了一层烟雨,淡淡的,湿漉漉的,就象江南的天气。”
“这一招就叫‘恍然一梦’。”
“是的,象梦。不过我破了这个梦。”
“你确实成功地拆了这一招。”
“第二招犹如踏上了长长的旅途,有一种古道、西风、瘦马的感觉,令人沮丧,提不起劲来。我就是败……败在此……此招上的。”
“这招是煞刀六招中的精华,称为同是天涯。你的感觉是正确的,如果你的刀锋再朝左偏一寸就能破解此招了。”
“说……说的妙!差一寸,一……一寸!”
范朝阳突然倒下了,直挺挺地倒下了。他脸上还带着笑容,带着终于了解了真像的笑容。
胸上伤口的血一下子涌出。
剩下的黄山十二金刀中的九把金刀,突然浪潮般扑来。
黑血刀凌空一划,无形的刀气象一座冰山般拦住了头脑发昏的九位金刀客,似乎刀刃正抵着九位中每一位的咽喉。寒气侵肌,生命在受到威胁。九把金刀突然站住,九把金刀一齐插入坚硬的石板地,九条汉子齐齐跪倒,对着刀霸范朝阳僵硬的身子失声大哭起来。男人的哭和女人不同。女人哭是声音响,泪水少。男人恰恰相反,是泪水多,声音低。
此时,煞刀客燕无心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银雕亢君和玉雕梅柔帐都不见了。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大踏步走出了老生客栈。
夜风很凉。梅艳旗,你在哪里?他心中喊着,站在无人的街心,月光把他孤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街的另一边也走来一位孤独的人,他的影子却很短。
两人越靠越近,都认清了是谁,都吃惊,都立即恢复了武者的冷漠。
“燕无心!”
“沙青!”
“你在等梅艳旗?”
“是的。你知道她在哪里?请告诉我。”
“现在我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
“因为不是时候。”
“什么时候能告诉我?”
“或者是你死之前,或者是我死之前。”
“你是想和我交手?”
“你认为我不够资格?”
“不是你不够资格,而是我现在不想动手。因为我刚杀了人。”
“谁?”
“刀霸范朝阳。”
“你杀了刀霸范朝阳?”
“是的。用了两招,恍然一梦和同是天涯。”
“煞刀六招中的第—和第六招?”
“你也知道煞刀六招。”
“是梅艳旗告诉我的。她也说我不是你的对手。”
“可是你还是要和我动手?”
“必须动手!因为只有你我之中死掉—个,此事才能有个了结。”
“什么事,是关于旗妹?”
“是的,因为她爱你。同时她也是我自小父母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子。”
“旗妹是你的未婚妻子?”
“我也是刚才知道。我问过旗妹了,她还说她爱你。可是我不能放弃我的权利。如果我不知道有指腹为婚的事,我决不会横插一竿。但是我现在明白了,我要争取我的权利,所以必须和你一决!当然我死的危险大,现在你可以动手了。”
飞雕沙青拔出剑,一柄很狭很长的剑。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有一种凄凉的美。大凡人到下定决心去死的时候,眼中、脸上都会发出一种眩光。这种死的光彩也是很美的,美得叫人心颤。
燕无心突然感到手臂十分无力,掌心在出汗,冷冷的汗。提在手中的连鞘黑血刀变得很重。他又仰首望着月儿,它弥蒙着一层雾气,使人无法看清它的真正面目。歇了许久,他才拔出刀来。这一次他拔得很慢,象拔一棵树一样艰难。
“我要出手了!”飞雕沙青冷冷地说。
“我准备好了。”煞刀客燕无心同样冷淡地回答。
剑气一凝,一道寒晶笔射!飞雕沙青如弹丸般随着出剑之势合身射来。又长又狭的剑页在一瞬间连颤十六颤,这是剑道上的十六次变化。稳健中透着凌厉!这一剑是沙青毕生修为的结晶,就如一发怒射的飞矢,剑体狠毒辛辣地刺向燕无心的右胸。
煞刀客屹立不动,仿佛冻僵似的,看也不看致他死命的利剑一眼。他脸色沉凝,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思考,只在等待。
利剑终于刺入了燕无心的右胸,穿透了金黄衣袍,进入皮肉。又复从皮肉中钻出。血光崩现,胸口盛开大朵大朵的鲜艳血花。
飞雕沙青一下子怔住了,忘了拔剑,只是傻傻地问:“为什么,你为什么?”
“拔出你的剑!”
沙青猛地一怔,疾快地收回利剑。一缕血珠喷落到他脸上嘴里,血是咸咸的。“我问你,为什么不回手?”
“我也不知道,只是不想回手!懂吗?不想回手!”
“哈哈哈。”飞雕突然笑了,笑得十分惨烈:“我明白了,你想让我得到旗妹的人,也永远得不到她的心!因为她不会原谅我杀了你。哈哈,我好傻,好傻……”他一路喊着,一路手舞足蹈地离开。黑暗渐渐吞没了他蹒跚的身影,以及他凄凉的声音。
燕无心还是站在街心。天突然飘起雨来了,冰凉的雨水洒在脸颊上舒服极了。他仰起脸,张开嘴接着天上掉下的水。雨水打湿了衣衫,胸口的血水也化淡了,尽管还在不停地流。他突然狂叫起来:“旗妹,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接口:“燕无心,你凶到头了。”
燕无心没有转身,只是说:“拔出你的刀来!”
冷冰冰的声音在问:“你知道我是谁?”
“敌人!一定是敌人!凡是敌人都一样,给你们公平的机会,拔出刀来!”燕无心简直有点声嘶力竭了。
“我不用拔刀,你也会死的!因为你的自尊决定了你在我没拔出刀来之前,你是不会离开这里的。而你胸口的伤在流血。人体内的血是有限的,很快就会流完。那时何须我拔刀,你自己也会无力地倒下。”
燕无心回答:“阁下,你大错特错了!我至今没离开,因为我还不想离开,不是为你的存在。你算什么,一条背后乱叫的狗。为了你?阁下是否期望太高了?”
“小子,看刀!”
后面之人被激怒了,他也是用刀的!身形一动,手中刀在半空划了个圈,无影无迹地从远处向燕无心后脑劈去。能做到出刀无影无迹,无声无息,一流刀手也没这般能耐。那么此人又是谁呢?
燕无心飘出一丈,才避过感觉中的一刀。蓦地回过头去,使他惊讶的居然是个高高瘦瘦的蒙面人。
“阁下究竟是谁?”
蒙面人笑了一声说:“你到底回过头来了,这次正是为了老夫吧?”
“不!是为了阁下的一刀。这一刀十分高明。不过现在在下又要怀疑了。阁下没有刀,何来的一刀呢?”
蒙面人确实两手空空,一身兰色长衫飘飘荡荡,根本藏不住任何武器。可是燕无心分明感到一把刀朝自己后脑勺劈来。
蒙面人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从衣袖里掏出一只小瓷瓶,抛给燕无心说:“你无权浪费自己的血,快把血止住!”话音中自有一种慑人之威。
燕无心不由自主地打开瓷瓶木塞,倒出一点清香扑鼻的白色粉末,洒在胸前伤口上。不一会儿血就止住了。燕无心把瓷瓶扔回给蒙面人后,说:“阁下究竟是何人,找燕某有何事?”
蒙面人长叹一声说:“燕无心,你可曾忘记你从湖山庄出来为了什么?至今你可曾做到?”
燕无心心中一顿,喃喃道:“在下为追凶而来,至今虽然查出凶手,但并没报仇雪恨。”
“那么,你就可以为了一个女人去死!”
“这……”
“神雕殿的黑衣蒙面人杀了你的父母,使你家破人亡,这是为私。如今神雕殿妄图一口吞并武林,甚至有消灭天下武者的野心,这是为公。不论为私为公,一个好男儿都该尽力去和邪凶斗争,可你却一味沉浸在儿女之情中。这能对得起你死去的父母吗?”
一番教训使燕无心大汗淋漓,心中怦怦乱跳,他说:“在下从明日起当立即行动,为公为私均要扑灭神雕!”
蒙面人问:“你以为自己能扑灭神雕了?”
“阁下认为不行?”
“老夫看了你和刀霸范朝阳之战。你俩人要说功力,其实是半斤八两,均达到了‘刀气’阶段,以气伤人。你之所能胜刀霸,是你的煞刀六招刀式精妙。这样的评价可符合事实?”
“符合。”燕无心暗忖。对面之人居然观看了自己和刀霸之战的全过程,自己居然不知不觉,可见此人功力之深。
蒙面人又在说:“凭你的‘刀气’阶段可以战胜飞雕、银雕、碧玉双雕,但和金雕亢天相比只能战为平手。有一人你却斗不过他。”
“何人?”
“黑雕熊霸。”
燕无心不信地摇摇头,说:“阁下若说别人,在下还相信,说是黑雕熊霸,在下以为足以对付他。”
“你的根据呢?”
“在下出道时,就遇见了黑雕,松林比武赌刀,在下胜了手中这把黑血刀。难道就这半年黑雕会比在下所遇更奇更好?”
蒙面人长叹一声,道:“你呀,真不知天高地厚。松林之中黑雕是奉命来引你入圈套,送你这把黑血刀是为了把你作为鱼铒时间长一点,别轻易被白道人物给收拾了。你还以为黑雕斗不过你。他那时的功力就和神雕殿殿主金雕亢天一般无二了。杀你易如反掌。”
燕无心不服气地说:“在下实在不信,凭手中之刀胜不了黑雕?”
“你可知刀有几重境界。”
“在下不知,还望赐教。”
“三层。一层是‘刀气’,再上一层是‘刀罡’,再加一层便是‘刀意’。‘刀气’可是以刀气伤人。‘刀罡’是刀身震出的力量来伤害对方,比‘刀气’范围更广、更绝大。
‘刀意’是练刀中的最高层次了。若达到‘刀意’之境,无刀也似有刀,意念之中也能伤人。”
燕无心猛悟,忙道:“刚才阁下从背后劈出的一刀便是‘刀意’么?”
蒙面人点点头,问:“你感觉如何?”
至此,燕无心对蒙面人大生敬畏,方才相信了蒙面人所说的一切,他问:“难道黑雕熊霸已经练到‘刀罡’之境?”
“是的,他正在练‘刀罡’,而且立即就要开关了。你若不更上一层楼,将来且不是害己又害人?”
此时,燕无心灵性大开,双膝扑地跪倒在地,求道:“老人家若是能念无心之血海深仇,武林之大劫大难,万望收下无心为徒!”
蒙面人笑问:“你不骂老夫是狗啦?”
燕无心连忙叩头道:“徒儿该死!罪该万死!”
蒙面人双手扶起燕无心,说:“好了,老夫就是为收你这个徒弟才来找你的。你的内功基础很好,只要略加指点,短时期内便可练至‘刀罡’境界。”
燕无心大喜,重新谢过恩师。
蒙面人又说:“你随我此去,还能见到一个人。”
“谁?”
“到时你就知道了!去吧。”
燕无心重又望了望老生客栈紧闭的木门,望了望大街尽头空荡荡的一切,毅然一转身,随着蒙面人朝南行去。
雨越下越大,荷口古镇象一下子渗在了水里。离开荷口镇越来越远的煞刀客燕无心,又一次回过头来,望着雨帘中的荷口,心中涌起一片莫名的惆怅。
第三十章阳刚正气
大道上一红一白两骑龙驹宝马长鬃飞扬,奋蹄喷鼻。那红的赤炎炎似一团彤云,那白的银灿灿如一堆飞雪。龙驹上一男一女正是在三怪小院中收伏松竹兰三怪后,又去寂鉴寺料理毕野芒等僧人后事的燕无双和白一梦。他们在寂鉴寺同三怪一起住了一夜,第二天燕无双吩咐三怪先去湖山庄等候,自己和白一梦驰马北上。今日燕无双一身彤红,软裙飘飘拂拂,鬓际一片斜插的金叶衬着芙蓉脸色闪闪烁烁,显得美艳、娇妩无比。白一梦依然是一身白衫,经过一阵急驶,衣衫已呈汗迹和尘灰。一柄舞风剑悬在马鞍右边。剑鞘上七粒暗蓝宝石光华夺人,他也显得十分英挺威风。
此番北上,燕无双是送神龙剑客白一梦赶回昆仑山,急召人马下江南。因为江南武林风云愈来愈呈大乱之局,神雕殿已对燕无双开始了剿夺活动。莲花峰一战,虽在表面上打个平手,但那美妇人杀气已震伤了燕无双,只是她不知道罢了。一个无姓无名的美妇居然以内家绝顶真罡震伤出道以来从没败过的燕无双,可见其功力了。再者血染寂鉴寺,计诱三怪院等等,均是神雕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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