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妈的别在这儿吓唬人,有种你就让这批烂木头人冲着小爷来!”黄金龙特别吃不下别人的威胁,更何况这样的威胁来自和自己同样是一年堂的彭独绝,“小爷但凡往后退一步,都不是英雄好汉。”
“哼,黄金龙,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你以为今天你能逃过一劫吗?”彭独绝冷笑一声,慢条斯理地说。
“嘿,我今天还就不信我过不去了。没错,是我向门主告发的彭当,是我要让天门食府换主人,怎么样?我黄金龙就是要搞垮你们彭家,彭当,你个老匹夫,躲在天门食府做缩头乌龟,让自己的儿孙辈替你出头,你还救世军元勋呐?我呸!”黄金龙今天是豁出去了,眼看着彭家人已经盯上自己,所性破口大骂起来,“公孙大人,别怕,跟他们拼了!”
“你……”彭独绝眼角一跳,脸上露出异样的嫣红色,他身后所有彭家人无不露出腾腾的怒意。
在西京州捕师们面前飞旋不已的鬼魅傀儡们突然同时呼啸着朝前疾飞,紫红色的狼牙拳套旋风般朝前狂扫而来,也不知是要打这些捕师还是要去教训黄金龙。
“拼了,大家上啊!”公孙律被逼到这份上,已经不得不打,他无奈之下大声号令道。他率领的捕师顿时暴喝一声,纷纷拔出环柄长刀,和这群气势汹汹的鬼魅傀儡厮打起来。
双方战团刚一接触,七八名捕师就因为承受不了紫铜拳套上仿佛山洪暴发一般的野蛮巨力,身子高高飞起,仿佛一堆被踢飞的土豆,七零八落地落到地上,或是口吐鲜血萎顿于地,或是干脆昏迷了过去。其他的捕师连忙结成刀阵,三四人挡住一个鬼魅傀儡,才勉强压住了阵线。
这些傀儡摇摇晃晃地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保持着东摇西晃的奇异姿态,在晃动之间铁拳四起,轮番进击,有进无退,有功无守,攻击方式繁复多变,犹如一群精善醉八仙的拳师连续出招,不但招式难以招架,而且因为铜筋铁骨,根本不用防守,打得这群西京州的捕师叫苦连天,损伤惨重。交战数十息之后,又有三五十个捕师因为长刀折断,或进攻失误而被拍倒在地,摔成了滚地葫芦。
西京州的捕师大多并非真正的相忘师,只是从平民中选拔精锐加以操练而成的士兵。公孙律和几个副官虽然是资深的刀师,但是凭借几名刀师的技艺,想要和荼洲名门彭家出来的傀儡师一争长短,实在捉襟见肘。一炷香之后,那些非相忘师的捕师已经被这残酷的战场全部淘汰,只剩下公孙律和几个副官狂舞环柄青刀与上百个鬼魅傀儡竭力厮杀。
“当——”地一声巨响,一只鬼魅傀儡双手拳套一合,一招妙到巅峰的“钟离拜师”纹丝合逢地夹住了公孙律的环柄青刀。公孙律目眦尽裂,浑身一炸,寒毛都立了起来。相忘师的功力超越了凡人的极限,一旦一招失手,就会遭到无法想象的沉重打击,形如落入无间地狱,再也无法超生。
他已经使出了自己以念驱刀的最强招数,本以为自保绰绰有余,没想到彭家的傀儡阵精锐致斯,一个无声无息的傀儡居然能够使出双拳擒刀这种空手入白刃的妙招,显然那个远远躲在暗处的傀儡师不但远程控物的念功炉火纯青,而且对于拳法,刀法也浸淫多年,了解如微,甚至他本身就很可能身兼傀儡师和刀拳师数职。这样的高手已经不是普通的相忘师可以与之抗衡。
“嗬!”公孙律浑身的肌肉仿佛波涛一般抖动了十数次,在一息之内连发十五道真气试图夺回爱刀,但是他的青刀似乎被铸入了那双拳套之中,再也拿不出来。眼看着两旁的鬼魅傀儡已经合围而上,十数枚紫拳雨点一般罩向自己全身要害,公孙律果断撤刀,一个就地滚翻,闪开狂风暴雨一般的攻势,双拳一展,摆了一个形意枪拳姿态,浑身一抖,腾步进身,双拳如炮,狠狠砸在夺刀的鬼魅傀儡身上。
他虽然是刀师,拳脚上的基本功仍在,这一记破阵拳神完气足,两只拳头上冒出的青罡,犹如两枚炸弹狠狠凿在这傀儡的下半身,硬生生将它坚硬如铁的铁蚬木身躯打成了两截。他的人则借着这破釜沉舟的一拳,就势贴地一滚,冲出了围困他的傀儡阵。这也是交战以来,西京州捕师营打坏的唯一一只鬼魅傀儡。
但是就在公孙律奋勇冲出傀儡阵的瞬间,那个夺去他佩刀并被他打坏的傀儡突然一个旋身,长刀一闪,竟然以一招凤凰亮翅的刀招将青刀刀锋挑入了公孙律毫无防备的脊背。
“阿!”公孙律仰天惨叫一声,背后鲜血狂飙,喉头一甜,扑倒在地,昏死了过去。与此同时,与他合力抗敌的另外几个副官因为防线被破,腹背受敌,也纷纷倒在傀儡阵的乱拳之下。
“危险,跑啊!”看到西京州的捕师营全军覆没,黄金龙等人再胆大也不敢杵在这里挨打,吓得转头就跑。蓝彩儿,苏浣虹,英传杰,李南星和童百练会功夫,动作快捷,一瞬间就跳出去老远。白算计早就想跑,黄金龙一松手他就炮仗一般窜了出去。黄金龙自己则因为逃得太慌,左脚踢在右脚跟上,一个跟头摔在地上,被落在了原地。
“哈哈哈哈……”看到本家的傀儡阵旗开得胜,彭独绝耀武扬威地仰天大笑,“好笑,太好笑了,西京州的捕师连正主都没看到就全被放倒,我玄爷爷可还等着你们押解到巡捕厅受审呢。”
“怎么,还没有人来拿我吗?”一直没再说话的彭当此刻忽然开口问。
“玄爷爷,西京州的捕师们累了,想要在门前歇歇,您年老多病,就在门内歇歇,祖爷爷和叔伯父们已经在京中活动,相信过不了多久,特赦令就会下来,您今天恐怕是见不到公堂的衙门口了。”彭独绝冷笑着看着爬在地上的黄金龙,满脸堆笑地说。
听到这对爷儿俩旁若无人的对话,黄金龙脑子一哆嗦,又气得不顾一切起来,他从地上爬起来,大声吼道:“他妈的还有国法吗?傀儡师了不起啊?我们天门这么多讲师哪个是省油的灯?各位师父,你们就看着彭当在天门的地头上拉屎撒尿?我说大家一起上,把这傀儡阵废了!”
说完这句话,他浑身热血沸腾,兴冲冲地转头一看,却发现围观的人群仍然站在原地,不愿意往前多走几步。
“啪”地一声轻响,一条绸带一样的东西轻轻打在他的脚肚子上。他低头一看,发现这是一枚由好几截腰带连在一起的绳子。他低头把这绳子拿起来,莫名其妙地抬起头来朝来路望去。却发现童百练等人正握着绳子的另一头,朝他连连招手:“黄老大,知道你跑得慢,抓住绳子,我们把你拉过来!”
“我靠,这还是天门吗?我他妈的就不走了!有本事就把我也给做了!”黄金龙没想到自己的同伴也这么胆小,脑子一蒙,一脚将这根腰带绳远远踢飞,双手一插腰,大声骂道。
他的话没说完,就看到一枚醋钵大小的紫铜拳套对准他的鼻子拍来,似乎恨不得将他的鼻骨从他后脑勺打穿出去。
“来得也太快了吧?真的一点都不犹豫!”黄金龙脑子一仰,双眼一闭,心中郁闷地想着。
第033章 顾师父的剑
就在这时,黄金龙的耳边忽然听到一声清越的鸟鸣,仿佛有一只从云霄中飞下来的青鸟,欢叫着在他身前飞翔。
他忍不住张开眼:一片清亮照人的光芒一闪而过。那光芒的影像宛如一只银色的天鹅舒展着翅膀,又好似一只从太阳中飞下来的火凤凰,正在抖动金碧辉煌的羽毛。
朝他扑面而来的鬼魅傀儡在空中突然双臂分离,头脑开裂,身躯四散,化为十几块零件,擦着他的身子疾驰而过,轰然落地,没有伤到他半根头发。他只感到肆虐的杀气宛如冰雪一般渐渐消融无痕,只剩下一种温暖而振奋的气息在他的身侧奔腾流动。
他激动地转过头去,赫然发现剑师堂顾师父正从他身后大踏步走来。
顾师父仍然穿着往日的灰色长袍,袖子高高挽起,犹如下地干活的庄稼汉。他的脚上穿着已经残破的青灰色武靴,腰上系着三色草绳,裤子上还是挂着那几块浅蓝色的补丁。今天的他梳了头发,每根头发都梳过了鬓角,一丝不乱。他还剃了胡子,满嘴的青皮消失无形。他在衣服上系了几根白带,将宽大的衣襟固定得紧衬利落。
黄金龙感到眼睛一阵发热,他发现今天的顾师父格外的英武,有一种自内而外散发出来的魔力,仿佛是从太阳中走出来的神祇,浑身上下冒着白金色的光华,让人有一种顶礼膜拜的冲动。
“顾,顾师父!”黄金龙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支吾着说不出话。
顾师父走到他身边,将一把空空如也的青蓝色剑鞘递到他的眼前。在他的耳边响起了那熟悉的沧桑颤音:“帮,帮我拿着好吗?”
“是,师父!”黄金龙用尽力气大声叫道,一把抓住这枚剑鞘,紧紧抱在怀里。
看到顾师父第一个站出来反抗彭门的力量,周围远远围观的天门弟子们终于找到了主心骨,他们犹如潮水一般缓缓站在了顾云帆和黄金龙的身后,将期待的目光凝注在他们的背影之上。很多天门的讲师也挺身站到了弟子们的前列,将凛凛的目光注视向彭门家族的阵营之中。那些一脸不可一世的彭门子弟终于露出惴惴的神色,目光闪烁地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天门弟子,脸色渐渐变得苍白。
顾师父缓缓走过黄金龙身边,朝着面前上百个鬼魅傀儡大步走去,一道清澈如水的剑光在他右手末端舒展着银芒。
那团剑光是如此照眼生辉,黄金龙几次凝聚眼神都无法看清那剑的形状。事后回想起来,他忽然悟到,也许当时他根本不想去看清那剑的样子,因为在他的心中,世间任何名剑的模样都无法配得上顾师父手中的那团剑光。
“顾云帆,你终于从剑师堂的洞里钻出来了。”看到顾师父的出场,一直在天门食府内堂高踞钓鱼台的彭当似乎也有些沉不住气,“以前有天门十三英为你撑腰,在我眼里,也许你还是个人物,现在你孤身一人,还敢和我彭家作对吗?”
“彭,彭当,你荼毒天门这么多年,还不自悟?真要门主大人亲自动手吗?”顾师父轻声说。
“还是老样子,永远要做殷承侠的马前卒,对不对?”彭当阴冷地问。
“是天门的马前卒……”顾师父抿了抿嘴,纠正道。
“上啊!”看到顾师父距离天门食府只差七丈之遥,彭独绝迫不及待地大声号令道。
“轰”地一声巨响,周围散布的一百余只鬼魅傀儡同时一顿地,高高跃起,飞旋舞动,紫华滚滚,朝着顾师父狂涌而来。
“师父!”看到傀儡兵团的威势,黄金龙抱着剑鞘担忧地踏前一步,跟到他的身后。
顾师父手腕一翻,右臂以一种极轻柔极写意的姿势抬向空中,臂肘之间微微一颤,手中的长剑嗡地一声在空中平铺开,开出一片轻灵曼妙的剑花,犹如朝天空撒出一把天鹅的羽毛。
这和黄金龙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他以为顾师父会以横扫千军的重招剑罡将拦路的一切扫成碎片,用开天辟地的剑芒把天门食府的房顶子给掀了。但是顾师父此刻的剑法却充满了轻灵巧思,犹如绣花女手中飞腾的银针。
第一个和剑光相遇的傀儡轰然四碎,化为十几枚零件铺在地上。第二个傀儡也和第一个傀儡一样碎成一地零件,连碎块的形状大小都一模一样。
黄金龙看着地上傀儡的残渣忽然顿悟了过来:顾师父并没有用蛮力剑罡撕碎这些坚比铁石的傀儡,而是用剑尖打飞了固定傀儡的螺栓,用巧劲将所有傀儡给生生拆卸了。想清楚了这一节,他的双耳一涨,心头涌起一阵狂野如沸的兴奋。以巧击拙,四两拨千斤这些师父们常常提起的武学之道此刻在脑海中连贯了起来,很多平时一知半解的知识此刻都豁然了悟。
“紫瑶师父曾经说过,只想练兵的不是好兵师,只想练气的不是好炼师,只有触类旁通才能修成正果。顾师父不但精通剑理,而且对于傀儡师才懂的机关术也知之甚详,所以才能在一照面间卸光傀儡身上的零件。这就是紫瑶师父推崇的典范啊!”黄金龙激动不已地想着。
随着周围的傀儡越围越多,顾师父的剑法也越来越快,时东时西,忽左忽右,忽而如白鹤亮翅,忽而如鱼鹰入水,忽而如白云出岫,忽而如苍龙摆尾。
扑簌簌的剑光在他周围犹如天使翅膀一般闪烁轮转,他眯着眼睛仿佛一位沉迷在狂热创作中的画师,对着满空飞来的敌拳倾情疾舞长剑,在空中画出一道道光怪陆离的绝美光弧。
他的剑法有时是黄金龙熟悉的三才剑,七星剑,青萍剑,太极剑,有时是他只看过图谱的舍身飞崖剑,分花拂柳剑,西瀑飞虹剑,笑醉瑶池剑,有时他忽然凭空抖出几剑,毫无章法可寻,毫无踪迹可追,却隐隐间勾勒出一片犹如凤凰展翅一般的图像,仿佛那长剑已经成了他的画笔,他要在血肉横飞的画布上勾画出可以永生不死的痕迹。
那种和残酷战场完全剥离的奇异感,有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美丽,让人生出愿为这至美的剑法慷慨赴死的冲动。
渐渐的,残存在黄金龙心中的最后一丝恐怖也渐渐淡去。他感到浑身浸透了暖洋洋的温热,仿佛沐浴在无上的圣光之中。顾师父的剑法已经超脱了这场激斗本身,超出了人类可以理解的范畴,他并没有在杀敌,而是在沉浸在剑法的世界中尽情享受。他的剑法就仿佛太阳的光芒,势不可挡地吞噬着一切黑暗和杀机,让所有的战友都能感到一种如沐春风的暖意。
这场战争还没结束,黄金龙已经知道,顾师父必胜!
“轰”地一声巨响,最后一具傀儡在顾师父的面前崩颓四散,瘫落在他脚前。直到此时,天门食府的门口铺满了鬼魅傀儡的残骸,犹如一片废料处理场。
顾师父踢开这最后的阻碍,缓步来到天门食府的门前,转头朝着远处目瞪口呆的彭家人望去。那些刚才还趾高气扬的名门之后,此刻犹如霜打的茄子,完全失去了神气。顾师父静静等了片刻,见到他们没有任何进一步的举动,于是转过头来,轻轻举起长剑。黄金龙连忙紧走几步,来到他身边,用剑鞘小心地套住长剑,连剑带鞘,抱入怀中。
长剑入鞘之后,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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