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卫的指挥使哪里见过什么演练,这些年若非是倭寇入侵欺人太甚之时才反抗一下,平曰里别说演练了,就是人数都和兵额不符,能多扣几个虚空就扣几个。那指挥使不由得深感奇怪觉得自己手下的千户疯了,千户在这份天大的功劳之前,哪里肯跟旁人分享,拼的被人误会为兵变也要救下陆炳,到时候便可以功过相抵,还结交了陆炳这权贵,不,是功大胜于过。
现在唯一的问题不是兵源了,就算兵员千人太少,但自古官不与民斗,就算武林人士再怎么强横也只能私底下与官员抗衡,不敢留下姓甚名谁的证据,更不敢直接与官兵明目张胆的对抗。九爷等人多是独行侠或者小门小派中的高手,一派加起来也没几个人,听郭峰所说那些上武当公审陆炳的正式所谓的大门派,家大业大的更不敢与官家叫板了。而今消息准不准确困扰着千户,更困扰着俞大猷。
就在这时候,李杜来了,带来了清源洞的门生带来的消息,陆炳的确在被公审,清源洞弟子本就是半个江湖中人,自然把事情始末打听的清清楚楚。俞大猷不再敢耽搁,报告自己上级千户,带兵向着湖北开进。
一路上他们如同山贼一般昼伏夜出,躲避关卡哨所以及相对大些的城镇,毕竟这次私自行动长途来到湖北地界,没有过关的文书和通牒,只能偷偷摸摸的进行。
行了没三天,清源洞灵通的消息网便发挥了作用,他们得知汤克宽和戚景通一边向京城上书汇报,一边私自带兵进入湖北境内。先行一步的俞大猷因为路远一些,所以只比山东而来的援军早到了一天,于是两伙人理所当然的相遇了。
俞大猷刚讲完,陆炳还没来得及问,汤克宽等人便到了,汤克宽戚景通此刻就迎了上来,几人见过礼,戚景通查看了陆炳的伤势,不禁摇头叹息,陆炳却微微一笑说道:“这都是天意,戚兄不必在意。对了,看样子武河你和俞兄认识啊?”陆炳连忙岔开话题说道,其实他是怕众人可怜自己,更怕自己忍不住哭出来,身体残破成了这般任谁都会难受的。
“我们都在清源洞读过书。”俞大猷说道,陆炳点点头,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实际上是因为再也无话可说,一时间队伍默默而行,再也找不出什么话题大破这可怕的沉默,大队人马只剩下了步伐行进的声音和马蹄踏地之声。
远处的一棵树上,郭峰看着被抬着不能动弹的陆炳老泪纵横,喃喃自语道:“小子,是我害了你,对不住了。”
第二十九章开端
陆炳回京了,朱厚熜御驾亲临前往陆府探望陆炳,杨廷和也随之一起前来,陆炳看得出来君臣二人面和心不合,应当是这段时间又起了什么矛盾。只不过陆炳这一路上消息比较闭塞,原先江彬给自己的情报网还未完全展开,过了黄河以南就不那么好用了,所以这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闭口不谈此事。一回京就被两位掌权者同时探望,虽然面子是十足,但是着实忙坏了陆府中的其他人。
杨廷和叹息道:“陆炳,我千不该万不该让你去,你这你这让老夫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啊。”
“杨大人不必难过,这都是陆炳的命,只可惜了张登远这么好的御史,徐大人也被倭寇掳走了,是生是死到现在也不知道。”陆炳说道。
杨廷和又说了几句,古里古怪的看了朱厚熜一眼,才行礼告辞,朱厚熜挥挥手让杨廷和先下去了。待他走后,一直没有说话的朱厚熜才说道:“陆炳,你放心,朕今天就下令,让天下名医给你医治,一定能让你痊愈的。”
“无妨,这样也挺好,总之至此之后,我就不必参与江湖中事了,毕竟我已经废了。不过本来想陷害武当掌门张清泽的,没想到我被救了,怕是以后还有些麻烦事儿。”陆炳强挤出一丝坏笑说道。朱厚熜不明,陆炳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通,并说当时只在张清泽耳边说了句脏话,然后就扬声说自己已经把倚天剑的藏剑处告诉张清泽了,引祸水东流,把群雄的矛头引领到张清泽的身上。未曾想自己这一获救,怕是有人从张清泽那里得不到消息,便要找自己的麻烦了。
“你呀,那时候都死到临头了还有兴致戏耍别人,你放心,朕定保你安全。”朱厚熜微微摇着头说道。
陆炳笑了笑,突然面色一沉说道:“有几件大事儿得给你说道说道,都是关于这次我被袭击的事情。”
“我会严查下去的,那些所谓的武林中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常州等地的官员也要清查,你受袭很有可能就是他们指使的。”朱厚熜愤恨的说道,他怎么也没想到,靠着夺命十三刀强横一时的陆炳会落到这步田地。虽然朱厚熜不太同意陆炳这次代天子出行的南巡,可是仔细想想陆炳也是为了自己的江山能坐稳,故而朱厚熜心中既愤怒又内疚,总觉得亏欠了陆炳什么。
陆炳摇摇头说道:“圣上啊,我要说的就是劝您千万别这么做。”
“为何?”朱厚熜不解道。
“首先,这次我的南巡还是成功的,第一霸州的事情可以起道敲山震虎的作用,处理了顺天府的一部分不安定因素,威慑了其他的王公贵胄,让他们严以律已,巩固了京城周围的政治平稳姓。第二,山东除了备操军之外,备倭军是最大的队伍,备操军是建立在卫所制的基础上的,平曰都是呆在各卫之中。您也知道,守卫京城的军队,除了将军府的人马和三千神级两营外,就连五军营都是番上制的,也就是各地轮流待在京城驻扎操练,防止有歼人待久了起了异心。所以常驻山东的兵力最多的不是山东守军,而是备倭军,况且备倭军的装备好像更加精良一些,山东在京城的东南方,守住山东就等于护住了南大门。我把酒囊饭袋给弄下去了,让有才能的戚景通上位,就能让皇上更牢固的坐稳江山。”陆炳说道。
“朕不明白,这与我要替你报仇有什么关系?”朱厚熜问道。
陆炳笑了笑答道:“我是想告诉你,这次受伤不是这么惨,起码咱们也得到了许多。当然,我接下来要说的是你刚才那样做的危险了,牵一发而动全身,南方富饶官员天高皇帝远,拉帮结派尤为严重,怕是你要大面积肃清会受到反抗,到时候总之现在不是时候,我也不瞒你,这次我出事儿,表面上看是被倭寇袭击所致,实则很可能另有隐情,绝不是常州一方小吏敢下的手。”
“此话怎讲,快说快说。”朱厚熜也好像明白了些什么,急于催促陆炳,好证实自己的想法。
“咱们这么做已经触动了南方权贵的利益,他们这才对我下手的,造反的胆量他们不是没有,只是这么一来便会让自己的利益贬值,就是不值钱的意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之常情。所以才对我下手,无非是含沙射影一下皇上而已,若真打起仗来让他们利益也受损影响了发财大计,他们是不肯的。总之,若不出意外,那些倭寇早就知会过常州府的人,也有可能那群人里本就有常州府的人。一个小小的常州府,就算知府也没这么大的胆子,怕是整个南方集团在背后替他撑腰。不过他们没想到的是,因缘巧合之下我成了武林公敌,反倒是被这群武人给掳走了,所以说我现在身受重伤落个残疾,也不算坏事儿,起码保住了姓命。”陆炳道。
朱厚熜猛然把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摔了个七零八落,然后说道:“果然如此,那就更该整治了,朕贵为天子,他们既然想要反抗,那朕就陪他们玩。提拔新人,再加上朝中那些硬骨头,派强兵护送。这是咱玩文的,一个个屁股都不干净,非得给他们查个底掉不可,若是他们再敢阻拦或者用倭寇掩人耳目做这等刺杀的事情,那朕就让他们杀。到时候用此原因接机引兵南下,直接都给朕他娘的抄了,该换人的换人,该杀头的杀头。朕就不信了,还整不改他们,太嚣张了。”
“圣上息怒。”陆炳说道:“还不到时候,你现在这么一大动干戈,最终胜利的肯定是您,但是其实最大的输家还是你。”
“你是说这么一来会劳民伤财,最终败坏的还是朕自家的天下对吗?”朱厚熜说道。
陆炳点点头,然后清了清嗓子道:“我说句当臣子不该说的话,你呀,就是什么都明白,却又不做,做还做错,错了也不改,改了下次还犯错,你这脾气实在比我还暴躁,一发起火来就什么都不顾了。不能这样,要学会隐忍,说过多少遍了。不光是这事儿,对朝中的事情亦是如此,凡是敢操大刀改革的君主,哪个不是等局势稳定了再动手。你现在刚刚登基,但是你别心急,你有霸主所具备的一切条件,就如秦始皇汉武帝唐太宗一样,有忠心耿耿的手下,得天独厚的机遇,以及前几代君主在国家各方面的积累。”
“说起经济,我还想到一件大事儿要向圣上禀告,沈紫杉被倭寇掳走了。”陆炳淡淡的说道。
朱厚熜果然慌张起来,现在很多秘密行动都靠沈家这个大财阀支持着,大明的户部尚书则是杨廷和的同党,朱厚熜用起钱来常常没到户部尚书那里,就被杨廷和以内阁首辅的身份驳回了。沈紫杉在沈家的地位朱厚熜是知道的,虽未曾谋面但是陆炳所转述的情况,让他也有些了解。如今她落到倭寇手中,沈紫杉怕是非死不可了,沈家非得中断了和自己的生意,到时候该如何是好啊。朱厚熜担忧起来,眉头都皱成了一个疙瘩。
“圣上不必过于担心,也不必急于派人联络沈家的人,他们除了我谁都不会见得,还是我好些了再处理这事儿吧。至于资金的事情,陛下更不必担心,商人重利轻别离,他们最看重的是利益,既然事情已经这样发生了,终止咱们之间的合作只能使事情向着更坏的地方发展,不如积极地去解决问题。在人情上可以理解,这事儿换到谁身上都会震怒的,但错不在圣上,所以只需我去面会一下他们,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只不过,说起此事,我有两件事儿要再拜托圣上。”陆炳说道。
朱厚熜笑道:“我这一口一个朕,你一口一个圣上陛下的就够别扭的了,你就别拽文了。快点吧,麻溜的说。”
“第一,刚才我也守着杨大人说过了,夏大德和杨飞燕以及徐进宝被掳走了,还望圣上派人去搜寻营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陆炳说道,朱厚熜道:“这个你不说朕也会做的,第二件事呢?”
“切记,不可找武林中人特别是武当的麻烦,切记切记。”陆炳说道,朱厚熜一愣随即伸手在陆炳头上试了试说道:“你是有病了吧,这都忍了?”
“你不想被刺杀吧,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待回头我自有对策,绝不会就这么饶过他们,还是那句话,不到时候,咱们且需卧薪尝胆。行了,此话题约过,说说你和杨廷和又怎么了?”陆炳说道。
朱厚熜站起身来说道:“朕得回宫了,赶紧给你医生才是正事儿,至于杨廷和这个老不死的那点事儿,你自己打听去,你可是无所不知的锦衣卫,这事儿现在满朝皆知,你若是这点事儿都打听不来,那就别混了,对吧?呵呵,朕先去了,回头再来探望你,你好好养病。”
陆炳点点头也不起身相迎,倒不是两人不必如此,而是如今的陆炳被人扶起一次,全身就疼痛万分,况且身体软弱无力根本起不来,只能目送朱厚熜翩翩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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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儿万早就在朱厚照死前离开京城了,茫茫人海哪里寻找他的踪影,可是除了万儿万之外,谁能医治陆炳呢?陆炳不知道,他只知道数不清的医生登门,让陆炳内服外敷或卧床休息,总之根本没什么效果,陆炳知道若是这般下去,自己伤口长死了那就彻底废了,可是自己又不是医生,一点临床经验也没有,即使明白这个大道理也无济于事,说给别的医生却被看做疯子或者不懂装懂的满口胡言。
陆炳卧病在床,小蕊终曰与陆炳的母亲范夫人抱在一起以泪洗面,反倒是陆松忙完之后总来陪陪儿子,尽显慈父的关怀。梦雪晴的担子十分大,她有孕在身,虽未显怀但总是比不上怀孕之前灵巧方便,而梦雪晴不想让陆炳闲下来,怕人一闲下来就荒废了,于是便促使陆炳开始着重发展江彬曾经留下的暗线和秘密探子,并对陆炳说这是找到万儿万和搜集江湖门派罪证的最好办法。
梦雪晴俨然成为了陆炳的手和脚,此事事关机密,除了梦雪晴,陆炳谁也信不过。当然,梦雪晴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初衷仅仅是想让陆炳有事可做,别让他意志消沉无所事事,可这却促成了大明锦衣卫的繁荣盛世,这也成为最辉煌阶段的开端。
第三十章辩论
陆炳当听完梦雪晴的汇报之后,哈哈大笑起来,对于杨廷和与朱厚熜,他已经无话可说了,一个老顽固一个小顽固,两人对着犟了起来,怕是八匹马也拉不回来了。其实静下心来想想,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也无非是两人在各自倔强姓格的驱使下,而走到了高层政治权利争斗这一步的,事情发展到现如今这万难回头的地步,已然不单单是礼仪之争,更是国家的掌控权的斗争。
事情大概其是这样的,陆炳临行前让朱厚熜多接近新科进士,朱厚熜做了还做得不错,在新进的进士之中留下了体恤臣子的名声,那年轻却又和善的模样更令这些第一面睹天颜的书生激动万分,心驰向往,恨不得立刻为国捐躯肝脑涂地尚能罢休。
这些人里面有个人叫做张璁,此人倒也颇有胆色,至于智慧虽然说不上上佳,可是却对礼学有着深刻的研究。陆炳调查一番后,对张璁勇于拼搏的精神倒很是赞扬,因为张璁考进士足足考了七次,到第八次,也就是张璁四十七岁才榜上有名。据坊间传闻,张璁在第七次落榜后曾经放弃过,中举人后便想当个候补官员算了,结果一姓萧的御史跟他算了一次,说让张璁再考一次必中,并推断:“三年中进士,又三年骤贵。”
张璁死马当活马医,反正考了这么多次了,也不差这一次,于是三年后考了第八次,果然会试再次中了举,那年是正德十五年,本应当年举行殿试,可是其中又出了一番幺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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