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中的人缘极好,少有什么仇家之类的。最初张永谷大用等大太监在位的时候,陆炳就和宦官关系紧密,到了后来又有了一些中坚力量,包括宫里现在蒸蒸日上的大红人冯保,更是陆炳的铁杆。
别说,陆炳做人倒是真有一套。按说陆炳身为龙影大将军,对这些宫里的下人是高不可攀,即便不是什么龙影大将军,他们之间也有云泥之别。但陆炳没事儿就对这些下人笑盈盈的,几乎不发脾气,劳烦了谢过常常挂在嘴边,十分客气。而且没事儿还爱打赏一些钱财什么的,这下陆炳人员不好才怪呢。不少宫女都被陆炳迷惑了,心想着找个机会能给陆炳做个小妾就好了,就是做个婢女也行。陆炳一路进宫,尤其是到了外臣不准入内的后宫,那媚眼就四面八方而来了。
陆炳见到朱厚熜的时候,屋内还有一人,乃是一个白发老翁,他笑盈盈的看着陆炳拱手抱拳道:“陆大人,许久不见了。”
“咦,东方傲,你认识陆炳,怎么不早说呢。”朱厚熜奇道,转而看向陆炳:“陆炳你也是,认识这等高人不提前给朕说,此人可是被邵真人称之为仙人的人。陆炳你的人脉真广,你怎么了……”朱厚熜看出了陆炳的愠怒,于是停下话来看着陆炳和东方傲。
“借一步说话?”东方傲笑道,陆炳点了点头,跟着东方傲就要出门,朱厚熜站起身来说道:“你俩做什么去。”说着竟然要跟上来,陆炳伸手拦住了朱厚熜,说道:“危险回去。”
朱厚熜看着陆炳的眼睛,然后点了点头,转而跑回去取了一柄镂金镶宝石的弯刀递给陆炳说道:“小心。”
“好。”陆炳接过刀走了出去。陆炳可以携刀上殿,但剑履上殿不过是一种荣耀,陆炳可不敢当真天天带着样子凶恶杀气十足的虎头宝刀去宫里转悠,那不情着是要落人口实吗。此时陆炳拿着朱厚熜给的宝刀,追上了东方傲,东方傲抱着膀子,一头白发器宇轩昂,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意味。
“你到底要做什么?”陆炳问道,东方傲耸了耸肩答道:“不做什么,或者说我要做什么,你不知道吗?怎么陆大人都拿上刀了,难不成想一刀斩了我?哈哈,您对您的功力也太不信任了,只有我一人在,犯不上动刀,我又不是白羽,实力远不如你。”
“你给我父亲和朱厚熜吃得什么?”陆炳也不接他那茬,单刀直入的问道。东方傲挑挑眉毛:“吃的什么,你父亲没告诉你吗,叫十全丸,是一种补药,大补,没见你父亲身体越来越健硕了吗。”
陆炳握住了刀柄:“我不想跟你废话,你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明人不说暗话,你到底干了些什么。”
“哎,你总是这么多疑且敏锐,我就不能做些好事儿吗,算是化干戈为玉帛的前提条件。不过你也算幸运,每次都固执对了。”东方傲嘲讽的说道:“没错,我就是给他们吃了一味毒药但我也没骗你,这也是补药。至于药性,你没看出来是什么对吗?这个药全天下也只有我知道解药是什么,而且解药十分复杂,需要上百味药组成。对了,看我糊涂的,我都忘了你是万儿万的高徒,解毒的能手,你入宫是不是找朱厚熜要我给他的汤药的,你认为那里面有解药?恭喜你,又答对了。”
东方傲的话语中充满了得意与张狂,陆炳本来是怒火攻心,可他本身的反叛性格产生了作用,对手越是恶心自己,陆炳就越淡定下来。东方傲见陆炳并未一言不合就动手开打,也觉得索然无味,于是继续说道:“不过我奉劝你一句,你别去研究解药了,那不过是徒劳的白费力,若还是幻想能够解出来,那纯属想瞎了心。你想真这么好弄解药,我就不会大费周折的下毒了。”
“所以你们密十三总是这么卑鄙,不过人定胜天,不试一下就认输那就太窝囊了。”陆炳冷哼一声说道。
东方傲点点头:“是啊是啊,陆炳多厉害。我给朱厚熜的药一共有十份,份份不同,每份的成分剂量服用方法都是不一样的,十日服下的药性综合起来才是解药。你总不能为了救你父亲,阻止朱厚熜服药吧?一天不服便是中毒,也就是说你总有一份是来不及研究的,而我每隔十天都是变化配合,你即便知道了所用的这百十味药的种类,也是难以控制他们的剂量。总之,我杜绝了一切你自己可以解毒的可能性。哦,对了,你可以把我抓起来,就像审问我们属下一样,拷问我。我这人最怕疼,说不定就都招了。”
“恩,是个好主意,这未尝不可。”陆炳说道,东方傲说道:“不过你父亲可能等不了这么久了,估计明日正午就得中毒,陆炳你是选择让我去给他亲自送药,还是你对你的拷问技术很有信心,确定你能在明日正午前能得到药方。”
“不必了,得到药方也来不及配药,你的药通常都很难炼制。谈谈你们的条件吧?我尽力而为。”陆炳做出了妥协。
东方傲拍掌而庆说道:“陆炳果然是个会审时度势的聪明人,我顺便说一句,那药的确是好东西,可以延年益寿的。只要有解药长期服用没有任何副作用,是药三分毒在这里不适合,因为药品本身用其他中药稀释了一切副作用,相互制衡互相中和,几百味药形成一个平衡的圈。对了,这可是王雨露老祖留下的药方,我后来改进了一下,想来就算是王雨露也难以解得此药,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我又加入了什么,所以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不信你可以去伏龙村帮我试试。”
陆炳不置可否的看着东方傲,并不言语,敌人越不说明来意就越说明他们的野心之大。东方傲说道:“什么条件先不谈,明天正午让你父亲别乱出门,我去陆府登门拜会。”
“好。”陆炳答道,东方傲抬头看了看日头说道:“我走了,你替我给皇上说一声吧,我就不进去告退了。”说完东方傲就走了。
第五章虽千万人吾往矣
陆炳见东方傲走了,便走向朱厚熜所在的奉天殿,朱厚熜的身旁已经围着众多兵甲正虎视眈眈的护卫者。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即便是朱厚熜瑟瑟发抖也没有仓皇而逃。陆炳还没走进去,就听到有太监说:“圣上先离开这里吧,您的安危关乎国家,不得有失啊。”
“朕不走,陆炳在外面,朕怎么能舍弃兄弟先行离开呢,太不仗义了。”朱厚熜说道。
陆炳听了有些感动,快走两步进了大殿,朱厚熜见陆炳归来,挥手让铁甲兵向左右分开一条道路,快步走下说道:“陆炳是咋回事儿,解决了?那个白发老鬼东方傲呢?”
“圣上也太不小心了,难不成您忘了我曾给你提过这个名字。”陆炳说道,朱厚熜对陆炳的略微斥责并不生气,说道:“东方傲,不知道啊。”
“密十三。”陆炳简直哭笑不得,朱厚熜拍手叫到:“我知道,那个阴谋组织,挑动这次战争的宵小之辈,不过那人不是白羽吗?”
陆炳叹了口气说道:“主谋是白羽不假,但我调查出来的几个从犯名字我也给您列了一份表,难不成圣上您没看?”
“嘿嘿,朕当时,当时……”朱厚熜面带窘色,突然他脸色大变,大惊到:“坏了,他给朕的补药!”
“没错,就是和他有关,但他给圣上的是解药,而非毒药,毒药乃十全丸。不过臣敢保证。此事与邵元节无关,他并不知情。就连臣看到圣上上次给家父的药丸的时候。臣也没发现任何不对的地方。”陆炳道:“不过圣上你别担心,这十全丸现在有解药做药物牵辅,若是综合来看的话,应当是大大的补药,的确有延年益寿早生贵子的效果,起码为臣现在看不出来有任何端倪。”
朱厚熜知道陆炳医术惊人,虽不知从何而来,但也听说和混蛋神医万儿万有关。自己被陆炳的医术救过一命,虽是最后是借住了段清风的内力才平复的,但也对陆炳的医术算是深信不疑。朱厚熜听闻此言,长舒一口气不再那么恐慌,毕竟是一国之君,这点胆量还是有的,他说道:“那他目的何在?陆炳。快去抓住他严加拷问,看看敌人有何阴谋。”
“圣上,此事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
陆炳答道:“他给圣上您进献的解药十分独特,臣无法解出,只怕太医院更是解不出来。而且每次的药各不相同,故此才有了不同的时辰以及服用方法。故此。一旦我们研究一粒丹药就破坏了药品本身,万一研究不出,复制不出同种的药品,便影响了圣上的服用,后果便是中毒。即便研究出来。那前几日圣上服下的我们也是不知,每次东方傲都对药的分量进行微调。实难把握。”
“那你父亲陆松那边怎么弄得?”朱厚熜问道,陆炳叹了口气:“不知道,敌人没做动向,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毒发,走一步看一步吧。对了,陛下你把兵权全部收回吧,我怕到时候忠义难两全。”
“不用,我信你。”朱厚熜说道,说着伸出手去,陆炳与之击掌而握:“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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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正午,陆松正巧不当值,在家里吃了饭喝了茶,准备一会儿去镇抚司衙门转一圈,昨天抓了一票文人关进了诏狱,据说是刻印了不少反动的宣传物。吃饱喝足后,陆松伸了个懒腰挥动着那许久未动过的拳头,最近身体越来越好,这让陆松十分开心,突然一股燥热涌上心头。
“吃什么了,这么烧心。”陆松嘟囔着倒了一杯白水喝了下去,可是这种燥热却越来越加剧,陆松敞开了衣服的前襟。前心后心的衣物已经被汗水打湿了,汗水一见风立刻凉爽了许多,但瞬间陆松又从三伏天如同坠入了三九天的冰窖里一般。陆炳从一旁一直观察,此时窜了出来,把手搭在了陆松的心脉上。还没搭稳,陆松就甩开了陆炳,不停地挠着身上说道:“痒,痒死了,我怎么了炳儿,怎么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现在又痒了起来了呢?”
“我来。”段清风对真气的把握更加娴熟一些,于是他想用真气逼出毒来,虽然损耗严重但也是唯一的办法。
段清风用真气一点点搜索陆松体内,想找到毒素的聚集地,然后慢慢逼出大半来。未曾想到找了一圈却什么都没发现,段清风眉头紧皱,加大了输入的真气,陆松却惨叫一声挣扎起来。陆松浑身打着冷颤,但豆大的汗水却在额头上不断浮现,也不知道究竟是冷是热,还是疼的流汗。
就在这时候,空中暗器飞入,破空之声骤起。陆炳运气阻挡,卸了暗器的劲道收入袖中。拿到手中低头一看,是一个小盒子,盒子里装着三个颜色各异的药丸还有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用阴阳水服用其中粉色的那枚,陆炳连忙对了生冷两色水,给陆松服下。
陆松服下药丸,过了许久才平静了下来。长吁一声后,陆松问道:“炳儿,我这到底是怎么了?”
“是一种时瘟,十全丸别停用,每日我再给您服上别的药配合,慢慢地就会好起来。这时瘟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影响身子的。”陆炳说道,陆松点点头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咱们家有个赛郎中,我也就不担心了。”
“父亲,我出去一趟,去药铺买点药材,刚才给您吃的不过是保命的丹药,去根还要再辅上水煎的草药。”陆炳道,陆松说道:“去吧。为父没事儿了。”
段清风随着陆炳走出了屋子,段清风低语道:“怎么不告诉老爷子真相?”
“告诉了又有什么用。老爷子还得自己吓唬自己,对病情没有丝毫的帮助,只能更加添乱。”陆炳道。
段清风点点头:“你自己去见东方傲?”
“为人子者需尽孝道,虽千万人吾往矣。你看好我家老爷子就行了,清风,交给你了。”陆炳笑了笑说道:“别担心,我必须去,更何况他们要跟咱们谈条件。费了这么半天劲,不会让我出事的。我倒要看看他们耍什么花样,走了。”陆炳紧了紧腰间的宝刀说道。
段清风欲言又止却还是拉住了陆炳的衣袖说道:“有事儿你就狂吼一声,我怕你遇到白羽,这家伙疯疯癫癫的,摸不清套路。”
“恩,知道了。保重。”陆炳没有回头,摆了摆手走了,动作十分潇洒,也十分坦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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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白发老翁东方傲正坐在门口的石狮上打坐,陆炳看到后骂道:“狮子乃百兽之长。祥瑞之物,狻猊也,乃龙子,镇妖秽,旺家运。岂是你能坐的?”
“哈哈哈哈,本以为陆炳见识渊博。没想到也是个胡说八道,人云亦云之徒。狮子是狮子,狻猊是狻猊,怎么能够混为一谈。”东方傲嘲讽道。
陆炳摆摆手:“我不喜与你等井底之蛙争论,还是开门见山直奔主题的说事儿吧。”
“这人真有意思,话总是说一半,今天我还久上了邪脾气了,你不把刚才的话说个明白,我就偏不跟你谈。这剩下的两粒药怎么服用你不知道,吃完了你找我要我也不给了。”东方傲开始威胁起了陆炳。
从这等小事儿入手,步步为营,逐步试探陆炳的底线,并让陆炳产生屈辱感和无力感,慢慢习惯于服从东方傲的指挥,这是心理学上的问题,陆炳暗道东方傲还真是个人精。
陆炳暗自运气,但父亲和朱厚熜的性命都握在东方傲的手里,人家握住了陆炳的软肋,陆炳不得不听命行事,于是说道:“中原之地,所谓狮子,指的是西域狮子。西域什么沙狮我是没见过,但是远在大明的极西,或者说大洋东岸那里的非洲野狮我却见过不少。狮子长的和咱们所雕刻的石狮样貌有所差别,按照雕刻风格,我们模仿的应该是雄狮。问题出现了,起码鬃毛就不像,哪有这么多大卷,又不是天生卷发。狮子的鬃毛是为了吸引雌狮,并且掩饰咽喉有一定的防护作用。我甚至有时候怀疑,若真的卷毛,雄狮还能否吸引到异性。这便是论点之一。”
“陆炳果然见识不凡,刚才失礼了,继续说。”东方傲称赞道。
“唐朝高僧慧琳曾经说过,‘狻猊即狮子也,出西域’。当然前人的话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或许慧琳大师也没见过狮子,但这石狮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