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炳笑了笑道:“那可不是我的功劳,乃是皇上圣明,我只不过是随口一提。夏大人若是没有才能,圣上也不会提拔您,大丈夫就应当放到适合的岗位上,一展自己的雄心壮志。”都是官场上混的聪明人,看透不说透,其实怎么回事儿大家心里都清楚,糊涂说话明白做事就好。
夏言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说道:“纵然一展拳脚为国为民,肝脑涂地贡献一生又有何用,最后不还得落个收监下狱身败名裂的后果吗?”
陆炳眉头一皱,心中来回猜忌夏言的话里话外的意思,口中直问道:“夏大人何出此言?”话语冷冰冰的,颇有些不友好。
夏言也不介意,说道:“杨廷和结局不悲惨吗,现在又轮到了杨一清,我有时候就在想,若是有一天我位极人臣,为国为民奉献一生后,会不会和他们的结局一样的,死的不明不白,稀里糊涂的被人陷害。忠臣或许固有一死,能臣也逃不过一亡,但起码也要走的有些尊严吧。”
“有话直说吧,这让绕弯弯的话,我陆炳一介武夫听不懂。”陆炳已经完全冷冰冰的应答了。
夏言说道:“放了杨一清吧,他已经付出了他应有的代价。”
“哈哈哈哈,放了他,你说得轻巧。你知不知道他做过什么,什么都不知道你就跳出来指手画脚。”陆炳语调一转低沉下声音说道:“我恨不得活剐了他,我要让他生不如死身败名裂,你,凭什么替他说话,哼,我若不依你你又能怎样。”
“在下人微言轻,自然不能怎样,只不过人在做天在看,公道自在人心。夏某念在与陆大人有些交情的份上特地来求情,若是有说的过分的地方,请陆大人海涵。”夏言抱拳拱手说道。
陆炳微微摇头说道:“我知道了,若无事来家里小酌一杯,若有事就恕不远送了。”这句话就等于下了逐客令,夏言自然不傻,听得出来,点点头跟陆炳告辞走开了。
陆炳回到家中,立刻找来张璁等人,迟则生变,陆炳下达了最终的命令,再度状告杨一清,加快让他成为戴罪之身,把此案变成铁案死案。
第六十八章栽赃陷害
这次陆炳对杨一清的组合攻击并未如意,朱厚熜坚持己见,固执的不听从任何方向传来的风言风语,认为把杨一清削为庶民就已经足够了。当然朱厚熜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先帝朱厚照曾经处理过杨一清,对于先帝抨击的,朱厚熜都是适当的维护,颇有些与死去的朱厚照对着来的意思。这是一种极端的焦虑引起的轻微变态行为,这种病态已经发作很久了,日后也愈演愈烈。
陆炳并没有太失望,反正杨一清已经倒台了,那就如同是俎上鱼肉,只能任人宰割了。不过,事情并不能做的太明显,若是太明显了,人人皆知是陆炳杀了杨一清,那对陆炳自己的地位和名声也是不好的,日后对付起密十三来实力不免就会收到影响。《三国通俗演义》中有诸葛亮三气周瑜,今日陆炳便要演一出陆炳三气杨一清,而且也要要了杨一清的性命才算罢休。
杨一清此时从监牢里出来了,在养子杨思宇的搀扶下,再次乘上了回乡的马车,沿途杨一清只是感叹自己逃过一劫,却又不禁感慨万分。一生沉浮,拜将入相,时至今日,虽落得如此下场,倒也不枉在世上走这么一遭了。
家乡,家乡的概念对于杨一清来说已经很淡薄了,已经许久没回来过了,上次回来还是正德皇帝在位的时候,故人死的死无音信的无音信,老家除了大家都知道自己叫杨一清外,自己认识的也只有地方官了。
到达镇江府的丹徒正是晌午,晌午的丹徒大街上人不算多,大多都去忙活了,今日还没到开集的日子,故而稀稀拉拉的商铺也不算忙碌,大街上更没有摊贩。穷人的孩子读书写字的少,故而大人去忙农活去了,孩子们便得了意。成群结队的在大街上奔走玩耍。
突然有个孩子大声念着什么,其他孩子也随声附和好似儿歌一般,杨一清经历过此次大变,心火太旺,耳朵便有些背了,听不清说的什么便问杨思宇。杨思宇脸色大变支支吾吾的不肯道明,杨一清也不顾杨思宇的阻拦。从车上下来,朝着孩童而去。
“当官好,山珍海味吃不了。应宁郎,家里银子数不清。国硕鼠,道貌岸然假正经。狗贪官,贼喊捉贼跑得快!”孩子们一遍一遍重复着。这乡间不太合辙的童谣在杨一清听来却格外刺耳。自己字应宁,应宁郎不就是说的自己吗,而且自己正是因为朱继宗案件下台的,牵扯着贪污之事。
本以为有人陷害自己,而百姓自有公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为人百姓应当看在眼里。若是说自己心狠手辣不顾信义,杨一清是可以接受的。官场上心不狠站不稳,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故此各个都是心狠之徒。但说自己是国之硕鼠贪污纳贿之徒,杨一清是万万听不得的。
为国为民贡献一生,虽然有可能有些不经意的财富流入自己手中,但这也属正常,官至于此不可能事无巨细分毫不差。但自己却问心无愧,从来没主动贪污过。更是对家人十分严厉,至今老家的书房当中还写着清廉二字。这分明是往自己身上泼脏水,而百姓们竟然信了。
杨一清一时间羞愧难耐,怒火攻心,一口气上不来,只觉得嗓子眼一甜差点喷出血来。但杨一清故作镇定,生生的咽了下去。可脸色却已经苍白了。若直接喷出来,杨一清可能会立刻昏倒,但是咽下去却是后患无穷,这口脏血恶气生生的憋回了体内。日后不难受那才怪呢。
杨思宇大骂着赶开了孩子,杨一清却摇摇手说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老百姓中传的话你是怎么也解释不清的,只能越抹越黑,童谣尚且这么说,更别说大人们了。百姓有时候是最好蛊惑的,哎,独善其身吧,独善其身吧。走,咱们回家。”
老宅不小,这并不能说明杨一清是个贪官,这只能说明皇恩浩荡,此宅乃是朱厚照生前和朱厚熜请杨一清出山前赏赐修建啊。皇帝出手自然是大手笔,在不僭越的情况下,杨府修的是十分宽大的,虽然和登州府的陆府比不上,但也算得上官宅里的个中翘楚了。
在官场的人自然都知道,还都羡慕万分,认为杨一清尽得先帝和当今两位圣上皇宠。但百姓们不明白,现在整个乡里都传言杨一清是贪官,现在东窗事发皇帝宽容念杨一清有功于国家,这才放杨一清回来的。现在这座大宅子就好似这种贪污传言的佐证一般,让杨一清有种有口难辨的感觉。
被栽赃的罪名,百姓口中的传言,外加这大宅子,让杨一清想想就觉得窝火。本以为官场沉浮,自己一切都能看淡了,并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和怎么看自己。如今却知道,人不光是为自己活着的,还活在别人的眼里,成为众矢之的的感觉并不好受。当然,不好受归不好受,朝堂上这么多人骂杨一清都没把杨一清骂疯了,更何况这些百姓呢,杨一清只是觉得有些冤枉,故而产生了连锁反应。
杨一清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反而笑了,家中的大门紧闭,墙面大门上被涂满了辱骂杨一清的诗和画,若一般人看了绝对会破口大骂,但杨一清却笑道:“太下作了,也太做作了。”
“父亲您是什么意思?”杨思宇担忧的问道,生怕父亲被气坏了疯癫了。
杨一清指着自己的院墙笑道:“咱大明的官员做到我这个位置的,谁没致仕过,更何况我几起几落,现在这般田地不还是家常便饭,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官复原职了。你说百姓谁有工夫,谁又有胆量在咱们府的院墙上涂画呢。”
“父亲是说,这些都是有人故意为之,就是为了惹父亲您生气,故意恶心咱们杨家?”杨思宇说道。
杨一清点点头说道:“不光如此,那童谣也是他们传播的。童谣这招挺好,的确气得我现在还难受,可是这在咱们墙上涂画什么的,就有些做过了。做过了就暴露了他们的意向,太明显了反而让我看破了,哈哈哈哈,不过是一帮小人,宵小罢了,不足为虑。”
“就是,竟然用这么下作的招数,实在是太卑鄙了。”杨思宇义愤填膺的说道。
“话不能这么说,本来政治斗争就是无所不用其极的。他们纵然使些下三滥的招数也无妨,再说为父也不是完全问心无愧,事事都做的光明磊落,所以这个可以理解。若是没有这般下作,我还发现不了其中的破绽呢,此时怕是要气的吐血了。”杨一清依然笑着说道,杨思宇听了也笑了起来,爷俩有种道破玄机的自豪感。
杨思宇叩响了大门,门分左右而开,家丁拿着棍棒冲了出来,但见是自己老爷和少爷,这才扔下了棍棒。杨思宇怒道:“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大白天的不开门也就罢了,哪里有用棍棒相迎的?”
家丁哭丧着脸说道:“回禀少爷,这些日子经常有人从门上或者墙上乱涂乱画,平日里大门都是开着的,现在之所以关上那是因为有人经常往咱院子里扔东西,我们以为那帮人今日竟然敢敲门惹事儿呢,于是才拿着棍棒出来了。”
“扔什么东西!无法无天了,为什么不报官?还有没有王法了。”杨思宇如同没头苍蝇一般团团转着说道。
家丁回答道:“扔些秽物。”
“什么秽物?”杨思宇追问道,话音刚落,街角拐出来一帮面很生的地痞无赖,拿着纸包冲了过来,朝着杨一清和杨思宇就扔了过来。家丁大呼小叫四散而逃,杨一清腿脚不如当年了,自然躲不开,忙用抱住头用背部承受。
“啪”拍在身上的纸包里并不是什么硬东西,打过来并不疼,可是纸包瞬间破裂,四散着的是纸包中的大粪。粪点粪汤四散而飞,溅的到处都是。家丁躲过这些飞来的大便,连忙拾起地上的棍棒冲出去去追泼皮了。泼皮们也不是木头桩,奸笑着带着污言秽语四散而逃了。
杨一清眉头皱了皱,长舒一口气,朝着家里走去。
父子二人身上脸上都没少崩上脏东西,回去自然是一番呕吐外加清洗换衣。杨一清算是被恶心到了,但心中却不憋火,敌人越是想尽办法恶心自己,那就越说明他们的恐慌。百姓们不信他们才会出此下策,他们怕自己东山再起才会这般焦急的恶整,落井下石代表着他们沉不住气了。想到敌人急的团团转的样子,杨一清笑了。
接下来的日子,杨一清的家中不时的就会“天外飞仙”“落地生莲”一把,当然落在院子里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杨一清虽然并不生气,但是毕竟年纪大了,每日这般被人打扰,休息也休息不好,时间久了精神有些萎靡。杨思宇想给杨一清请个郎中看看,但见到陌生郎中,杨一清就脸色大变,赶着这些人走了。
不光如此,回乡之后的杨一清十分注意,饮水吃饭都是亲自监督,往往还是最后一个动筷子的,总之整日里十分小心谨慎,这让家丁院奴们都窃窃私语以为杨一清疯了。
第六十九章人心隔肚皮
过了大约两个月的时间,杨一清又一次在院中活动的时候,被天上飞来的大便砸中,结果也不知怎么了就患了一种皮疹,慢慢地竟然恶化成一种毒疮。杨一清虽然文韬武略好是了得,但是术业有专攻,他并没有高超的医术,只会写简单的包扎和草药医理之类的,还是从书上无意间看来的。上了点药给自己包扎一番后,非但没有好,反倒是更加严重了,竟然发起了低烧。
无奈之下,杨思宇奉父命请来了一个杨一清信任的老郎中。老郎中姓刘,乃是杨一清少年时候的玩伴,后来杨一清入宫了,而这个刘郎中则留在了乡里。待杨一清第一次被迫返乡的时候,发现刘郎中家道中落,过的十分贫寒,杨一清见他医术还好,便出资给他开了一家医馆。
从那以后,这个刘郎中的日子好过了起来,不过刘郎中倒也知道知恩图报。虽没有帮上杨一清什么大忙,或者说杨一清也用不着他什么,但过年过节的,不管杨一清在哪里,刘郎中他都会托人捎上一些滋补的草药和一些关于草药的书籍。杨一清爱读书,而且涉猎颇杂,所以送来的书他就读读,故此他掌握的大多医理也是通过刘郎中的书所知道的。一晃多少年过去了,杨一清与刘郎中见面不多,但神交已久,又是发小关系,故此杨一清十分信任刘郎中。
而今杨一清谨慎万分,生怕有旁人给自己下毒,就如先帝朱厚照一般。可是后背上的毒疮实在难受的很,若是再不医治只怕还没等别人害自己,自己就一命呜呼了。于是乎,杨一清便找来了刘郎中。刘郎中看到毒疮后大惊失色,说道:“这可不是皮疹恶发了引起的,这分明是有人下毒了。”
杨一清身子一震,但瞬间又有一副果然如此如释重负的感觉。杨思宇追问道:“这怎么回事。父亲与我们同吃同住,我们都没事儿,家父怎么会中毒呢?”
刘郎中答道:“这在下就不知道了,杨公子,最初皮疹的样子可否描述一下,还有前后所吃的食物和发生了什么事情麻烦详细说一下。”
杨思宇把事情说了一通,还尽力的描述了一下皮疹初期的样子。刘郎中想了想说道:“吃得倒没什么冲的,当然也不排除在食物中下毒的可能性,在下医术浅薄不知道的办法太多了,不敢把话说死了。但在下认为是……”
“是什么赶紧说,你这是要急死人啊。”杨思宇急躁的说道,杨一清伸手止住了焦躁的杨思宇。试探着说道:“是不是那些粪便的关系?”
“是,这些秽物中可能有些东西,导致皮肤感染,这才产生了现在的状况。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所以中毒后的表现也是不一样的,故此不能完全肯定是可以下毒,也可能是没清洗干净造成的恶化。邪气入侵所致。”刘郎中答道。
杨一清点点头问道:“那怎么治疗?”
“在下所致所学有限,只能开几副去毒的药物,先服用下去,让病情先归于平稳不再恶化。在下得慢慢研究,若是要去根,本县的药物并不全,我得去现采药。”刘郎中说道。
杨思宇怒道:“你到底行不行,不行就赶紧换人。别耽误了病情。你说慢慢的,你看家父的病还能拖吗?你若不行,我们自己去京城找名医。”
“思宇,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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