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行囊包裹,陆炳推开房门走了出去,旅店的厅堂之中,不少书生正在讨论这次会试的出题。陆炳走下去与在旁边找了个位置旁听,倒也不搭话,自古以来读书人清高,各个颇有些自我感觉是文曲星下凡的意思,所以也没人搭理陆炳。
陆炳倒也乐得如此,看看能否吸取百家所长呗,少说多听才是硬道理,不是有句古话那么说的吗,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谈话往往是经验和知识的总结。
只是陆炳听了一通,感觉也不过尔尔,反过来复过去就那几句,完全没有和杨慎等大才子聊天时候的畅快和有趣,既然无聊陆炳便要回房休息,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人在门外高喊道:“店家,你就通融一下,我们实在是早不到住处了,有空房的地方实在太贵了,我们负担不起。”
“那你找找别家啊,怎么就盯上我们了,我给你们说了,我们这里都客满了,就连天字上房都住满了,实在没有了,抱歉了。”店小二说着就要轰门外的书生走。
陆炳看向门外,站着三名书生,穿着打扮虽不至于寒酸,但是很是简朴,陆炳没多想什么就要转身离开,他可不愿意凑这热闹,却听背后有一人喊道:“陆老爷?”
陆炳下意识的回头看去,正是门外的一个书生,看起来很面生,而他身旁站着的两人看向陆炳,满是疑惑,应当不知道陆炳的身份。
陆炳心头一凛,暗道万一让那人识破了,到处一说,就说昔日官场杀神锦衣卫陆炳也来参考了,到时候京城书生云集。以讹传讹说什么科举不公等等等等,自己纵然考的再好也成了人情分,那岂不是大事不妙了。不过此事被人认了出来,若是不认账也是不好,只能缩小影响作为补救。于是乎,陆炳连忙快步走下去,上下打量着那人,抱拳道:“陆某有礼了,三位兄台可是找地方住?”
“正是。”刚才叫住陆炳的那人也抱拳回礼道:“怎奈京城之中客房皆满,我们没带太多银两在身上。故而昂贵之地我们三人承受不起,看来只能出城去住了,只是赶考的时候一来一回颇耽误时日。哎,陆老爷我们后会有期,稍后再来拜会。”
“我有一言,我住的房间很大。是这里的天字上房,若是三位兄台不嫌弃的话就与我同住,让掌柜再搬几张床来,加几个被褥便好,不知道三位兄台意下如何?”陆炳说道。
刚才说话那人看向其他两人,另两人面露喜色,嘴里却有些虚伪的客套推辞道:“这怎好麻烦。”
“无妨无妨。相遇便是缘分,既然咱们四人有缘,同住又何妨,更何况临考没几天了,咱们将就几日还是可以的,不怎么麻烦的。”陆炳说道,这时候掌柜见了面露难色,这本来天字一号房是一个人住的,现在变成了四个人,房价就等于打折了。虽然赶走他们也赚不到钱。现在他们住不住掌柜都收同样的钱,但人相来有计较心理,如此一弄掌柜的就觉得吃亏了。人人心中都有一本帐,钱同人数不同,就好似陆炳等人故意占便宜一样。掌柜的心中自然不开心。
这家旅店乃是新开业不久的,否则掌柜的一定认识做过一阵巡街锦衣的陆炳,想当年飞鱼服巡街和等霸气,自锦衣卫建立以来一时无两,自然深入人心。可想而知,若是掌柜的知道陆炳的身份,肯定会吓得赶忙答应,可现在他不知道,于是有些不满的说道:“这个,这个倒是有些难办,咱们这里没有多余的被褥和床铺了,您看……”
“那就去买,银子少不了你的,床铺不行的话简单弄几个木板搭个临时的能睡就行。”陆炳说着抛出一个一两的碎银子给了掌柜的说道,掌柜的接了钱满口答应,屁颠屁颠的吩咐小二偷偷去库房拿了,其实店里早就有,就是刚才银子不到位。
陆炳迎着三人上了楼进入房间,然后对刚才认出自己的那人说道:“兄台可否借一步说话?”
“好。”那人一愣,随即脸上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冲另两人说去去就来,便跟着陆炳出去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怎么不认识你。”陆炳把刚才那书生领入后院后悄声问道,声音恶狠狠的,不由得吓得那人身子一震。
“别紧张陆老爷,我不是歹人,在下知道陆老爷担忧什么。若是的话,或者在下有意揭露您的身份的话,刚才我想说便守着旁人说了,更不会跟你出来谈话。在下小姓杨名维杰,字英甫,我有一个兄弟叫杨维聪,陆老爷是否还记得这人?”杨维杰说道。
陆炳这才放松下来,眼中的一丝杀气也慢慢退去,输了口气才抱拳笑了笑说道:“得罪了得罪了,杨兄切勿见怪。我知道你弟杨维聪。先前在京城的时候,你兄弟在京城为官,杨慎与我还有你弟弟他我们三人还一起喝过酒。大礼议事件之后,你弟弟被贬到了山东任职,恰巧我又在山东做生意所以大有过一些交道。不过,英甫兄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杨维杰笑了笑答道:“无妨无妨,不知者不怪,再说我怎敢怪罪陆老爷呢。在下家住顺天府固安县,挨着京城不远,吾弟到山东为官后我曾经去看过他,就在不久之前,他说登州府的陆老爷,也就是当年的陆炳陆大人,本事非凡又是奇思妙想,修建的渔场和市场都是举世无双的,还说您心胸宽广对百姓也很好,颇有菩萨心肠。恕在下斗胆直言,说实在的,我不太相信,虽然您曾经斩杀贪官维护国家纲纪,但毕竟是锦衣卫出身,更是靠着皇帝提拔上来的,没什么太大的本事。我觉得您所做的可能有些水份,故而要求去登州亲自看看。”
“果不其然,我被深深震撼了,同时我在您所修建的集配场远远的见了您一面,只是当时您在忙,吾弟怕打扰到您,也就没带我上前跟您行礼。今日我见到您,不由得叫出来,但深知您此次前来应当是为秘事,否则凭您的身份不会单独站在那儿,故而我也没多说什么。”杨维杰说道。
“聪明。”陆炳赞道:“既然是旧友之兄,我也不瞒你,此次我是来赴京赶考的,我就是想凭着自己的本事考取功名,故而才轻装从简秘密进京的。在此特拜托英甫兄,切勿声张出去,免得昔日朋友照顾更避开了往日仇家的麻烦。”杨维杰听到陆炳说来科举的,不由得张大了嘴巴,这显然是在他预料之外的,轻咳两声才恢复常态故作镇定。
第一百零六章议朝政评成败吓坏杨维杰
但见陆炳拱手抱拳深鞠一躬,杨维杰连忙扶起陆炳说道:“不敢不敢,这个好说,我不说您是陆炳便是了,我还没谢过陆老爷刚才收留我们呢,一会儿我守着我的朋友该如何称呼您呢?”
“你就叫我陆炜好了,这是我一母同胞的兄弟的名字,至于字号就叫赤明好了。”陆炳笑道,杨维杰一愣随即抱拳道:“见过赤明兄,今日一见陆老爷果然名不虚传,短短片刻之内竟取好了字号,而且切合这个炜字,实乃博学之士,在下佩服。”
“哈哈,行了,谬赞之下真是折煞我了。日后咱们就是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室友了,咱们回去吧,别让你的俩同伴生了疑。”陆炳说着与杨维杰回到了屋内。
屋内两人不免有些奇怪,刚才杨维杰和这个陆老爷好似还不认识的样子,出去了短短一趟竟然熟络起来,宛如至交好友。陆炳抱拳道:“在下陆炜,字赤明,山东登州府人士,敢问两位尊兄高姓大名?”
“不敢,在下龚用卿,字明治,号凤岗。怀安县东门人,见过赤明兄弟。赤明兄弟的官话说的很好嘛,一点登州口音都不带。”龚用卿年龄较长看起来有四十几岁的样子,面容较为粗黑好似种地的老农,身材也不高,属于五短身材,总之是其貌不扬。不过龚用卿的一双眼眸却颇智慧,炯炯有神目若朗星,一下子带的整个人也精神了不少。
陆炳点点头抱拳道:“有礼了,那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在下欧阳衢,字崇亨,见过赤明兄弟。”欧阳衢的年龄也不小了,应当已过而立之年。听口音他是江西人,虽然杨维杰称呼陆炳为陆兄,其实不过是个尊称。满屋子里属陆炳年纪最小,所以现在既然介绍起来,便用了字号的兄弟。
不过纵然是他三人身上书卷气浓颇有点恃才傲物的感觉。但是依然无法压制住陆炳强大的气场。陆炳的气场来源于成功,在官场混的风生水起,领过千军万马,在山东的生意又是如此厉害,这种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上位者的气质若不刻意去收敛,是怎么掩盖也掩盖不住的。
人面对强者的时候。通常会产生一种不由自主的自卑和防御心理,果然杨维杰三人在互相介绍完之后便绷了起来,一时无语,气氛颇有些尴尬。
见屋里静的可怕,陆炳打破沉默道:“三位不是一个地方的考生,怎会一起赴京赶考呢。”话题一打开。这群读书人就来了劲了,开始讲述起来几人怎么在城外小亭遇到,又知道同是本届会试考生,吟诗作对舞文弄墨一番后发现意气相投,于是乎便结伴而行,来到京城内也好有个照应。
陆炳说道:“那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咱们四人能够如今坐在一张桌上说话。不得不感叹造化的奇妙。”
“对了,赤明兄弟,你入京可是做生意,刚才听英甫叫你陆老爷,你又是登州人,莫非与那名声颇大的陆炳是本家亲戚?”欧阳衢说道。
“自然不是,我哪有那个福分。”陆炳笑道:“我不过是在山东登州做了些祖传的小买卖,正巧与英甫兄的胞弟杨达甫认识,今日特才相认的。”
“我便说吗,这绝对不可能。若赤明兄弟真是陆炳那人的亲戚。怎会这么好相与的叫咱们在一起同住,要知道宰相门前七品官,更何况是人家朝臣之后的亲戚呢?陆炳曾在京为官,官至佥事之高位,又得圣眷之身。而且现在听说在登州也是家大业大日进斗金。咱们是什么人不过是一帮还没功名的穷酸而已,人家不会屑于和我们通行的,也蒙赤明兄弟不弃,有这般好心肠才让我们借宿于此。崇亨兄弟,你可多想了。”龚用卿说道。
欧阳衢笑道:“刚才我也不过是闲得无聊胡乱猜测罢了,如此说来赤明兄弟是入京做生意的了,我们住在这里给您添麻烦了,崇亨在此代我三人在此谢过。”欧阳衢抱拳说道。
陆炳摆摆手道:“非也非也,我也是此次赴京赶考的,此次咱们共赴礼围,实乃缘分也可算得上同窗。若是此次幸运咱们四人能榜上有名,那也是同年进士,比朝中的那些年兄年弟岂不亲近很多,日后互相帮衬是常有的,怎能说麻烦呢?”
“啊?”欧阳衢和龚用卿大吃一惊道,他们但见陆炳五大三粗的,眉宇之间多有将军才有的英气,若是个商人也该是个霸气精明做事果断杀伐由心之人。万万没想到陆炳也是个读书人,而且竟然通过县试,府试,院试和乡试,来到了全国精英的大考会试。不禁感叹,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接下来的时刻,几人围绕着这次礼围的考试,以及天下政治进行了评判。龚用卿和欧阳衢的言辞较为犀利,多爱用讥讽之话语抨击时事,还经常议一下朝政,对嘉靖皇帝朱厚熜和陆炳也没少点评功过是非。
杨维杰听得是满头大汗,不停地看着陆炳的脸色,还好陆炳一直面带笑容,可这笑容好似一点变化也没有,宛如一张假脸面具一般。这不禁又让杨维杰心惊胆寒起来,只是心中有事儿的表现啊,心里计较面色如常,那是怒火三丈顾不得脸上表情变化了。
不过陆炳没发作之前,杨维杰也不好说什么,人本家还没不乐意,杨维杰此时打断揭露陆炳的身份,只能里外不是人,备受指责尽是夹板气,于是只能不停地说道:“京城耳目众多,切勿非议朝政,切勿非议朝政啊。”
“英甫此言差矣,我大明子民言论自由,再说我们所说的皆是事实,书生当仗节直言,若不敢直言便连节都丢了。”欧阳衢慷慨激昂道。
陆炳终于说话了,赞扬道:“对,节操都掉了一地。”三人没听懂,却不好意思先一个露怯问什么是节操,只能呵呵带过。
“我觉得欧阳兄弟说得对,为什么不让说?再说了我们为何读圣贤书?不就是为了能够报效国家吗,若是现在连说说的胆子都没有了,日后怎还能指望这刚正不阿,不畏强权呢?赤明兄弟,你说是吧?”龚用卿说道,陆炳连连点头:“明治兄说的有理,我深以为然。”
“明治兄说的就是我想表达的,真不愧是意气相投的好友,我们虽认识的时间不长,但让在下也颇有伯牙子期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感慨。英甫,你这是怎么了,在城外的时候还敢说什么,怎么一进了京就如此胆小了?这可不是我同辈中人”欧阳衢说道。
杨维杰差点哭了,心中不断呐喊:尼玛,我要说坐在你们面前的就是皇帝的奶兄弟,当年叱咤政界的锦衣卫佥事陆炳,你们保准哭都来不及。
杨维杰暗自着急,站起身来说道:“是我的错,我可能是太小心了,我去看看店小二怎么还没准备好被褥和床铺。”
“也好,我与你同去,咱们催一下,然后我们出去吃点东西吧,这家店的吃食确实没有什么可以品味的。”陆炳说道,随即邀请欧阳衢和龚用卿:“两位仁兄咱们一起吧,我进城的时候看到有一家斋菜馆不错,今日我做东,咱们兄弟四人去喝点茶吃些斋菜,可好?”
“我们囊中羞涩,既然咱们有缘,我们也就不客气了,恭敬不如从命。”欧阳衢倒也爽快,不跟陆炳客套抱拳说道。
四人出了房间,催促掌柜的赶紧安排房间内应用物品,然后一起朝着陆炳所说的酒楼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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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大街上自然没人还记得现在身着便装的陆炳,不过陆炳还是避讳着来往的官差之类的,毕竟为官者为吏者记性都不错,必须记住人的面貌和底细,否则做起事儿来得罪了谁都不知道,这也是为官的必修课之一。
陆炳选择的酒楼是沈家的一间产业,原因在于旁的大些的酒楼掌柜的大多都认识自己,生意人的记性一点也不比官吏差,买生买熟,要名声在外还需回头客才行,怎能记不住客人的脸。不过在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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