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我二人的私心,但我二人其心可鉴,问心无愧!”
刘敬宣也跟着道:“可汗,请恕敬宣直言,历来中原王朝强盛。必对草原用兵,明王志向宏大,乃是汉武帝式的人物,况且他胜过汉武帝之处,乃是目光长远,定都于蓟!
蓟地处沟通南北的重要交通节点,轻骑一日可出燕山,五日可抵平城,七日可达盛乐,再多一日。可抵阴山山口!目前明国草创。百废待兴,一旦有了喘息之机,强大起来,必会挑起战事!
可汗目前所处的土伦河看似距蓟有数千里之遥。但由蓟发轻骑。不过月余罢了。如果明国国力强大至可以支撑长途远征,说不定在某一天深夜,可汗您的牙帐就会明军铁骑团团围困啊!
所以与明国作战。宜早不宜迟,只有在明王尚未准备周全时发兵南下,或才有取胜之机,拖延下去,重蹈匈奴覆辙不远矣!”
郁久闾社仑动容了,刘敬宣谈到的令他不寒而粟,与魏人作战,柔然败多胜少,而魏人所倚仗的,仅是河东、河北罢了,可是明国统一了中土,实力数倍强于魏人,真等明军主动来攻,恐怕土伦河流域都未必能守住,说不定要退到翰海以北的不毛之地才能免祸!
郁久闾社仑生出了紧迫感,于是挥了挥手:“你们对我的忠心我都看到了,快起来罢。”
“多谢可汗!”刘敬宣与司马休之称谢起身,同时,还偷偷交换了一个得意的眼神。
果然,郁久闾社仑又问道:“明国确是我柔然的心腹大患,尤其是明王桀骜成性,你们来自于中土,对明王较为熟悉,都说说看,我该如何攻打明国?”
两个人,均是现出了深思模样,好半天,司马休之才道:“如今是六月份,再有两三个月,便是秋高马肥之时,可汗应抓紧时间召集草原各部,于秋季发兵南下,先围住平城,围而不攻,明王心高气傲,吃不得半点亏,他必会率军来援,介时,可汗便于平城之下,率各部联军一举而破之。”
“好!”刘敬宣大叫一声好:“那姓卫的擅长围点打援,今次可汗便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若能击溃明军,可汗当一鼓作气南下,为中原之主!”
郁久闾社仑原先的理想只是称霸草原,可是被刘敬宣这么一激,心里立时热血澎湃,中原花花世界,是草原人心目中的天堂,如果胜了卫风,说不定真有希望入主中原呢!
“砰!”郁久闾社仑猛拍了下身前的木墩,狞声道:“就按你二人所说,秋季集中全力,南下平城!”
。。。。。。
一时之间,大草原上铁蹄滚滚,迫于柔然的淫威,各部战士纷纷来附,九月初,在汇集到二十五万骑兵之后,郁久闾社仑南下,首先占据盛乐,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围住平城,平城立刻向并州请援,檀道济得到消息,一刻不敢耽搁,以快马飞报卫风,九月中旬,卫风领玄甲天军及精骑五万北上,于十月上旬抵蓟,在这段时间里,陆陆续续在蓟集中了八万步骑,投掷式与弩箭式弩炮各一千五百架。
十月二十日,檀道济领两万精骑趁夜潜出雁门向西北方向行进,卫风则亲领大军及工匠合计十四万出了燕山!
燕山之外,土地辽阔,全军结成一个硕大无比的军阵缓缓西行,两侧均是弩炮车,前后为骑兵,护着中间的近万辆车驾,这一路虽然有游骑不断袭扰,却形同于送菜,根本撼动不了军阵半分!
十月三十日,塞北已经进入了初冬时节,虽然还未降雪,但天地间北风呼呼,在这样的天气里,明军抵达了平城以东三十里处,全军上下就地下寨,卫风则领着诸将放眼环顾,在平城以北的原野上,营帐星罗棋布,占地足有数十里方圆!
其中最大的一片位于中央,这显然是柔然主力,四周环绕着若干中小型营区,这所有的营寨都有个共同点,那就是不立寨墙,很明显,草原骑兵以攻为守,根本不惧怕劫营!
向弥不由倒吸了口凉气:“大王,上回在谯,秦、夏、魏三国,另有二凉加北府军合计三十多万,也未如今日之柔然势大啊!”
这一次出征,或许是卫风的最后一次亲征,因此刘兴男嚷嚷着要跟来,按理说,刘兴男的身份是妃嫔,随军出征于礼法不合,但卫风经不住纠缠,而且他和刘兴男尚处于新婚期,对刘兴男的身体颇为迷恋,于是半推半就的带了出来。
刘兴男初尝男女之事,又破了身,容颜自然更加娇艳,虽然她不是卫风妻妾中最美的,却别有一番娇憨风韵!
“不一样的!”这时,刘兴男接过来道:“向将军,当时联军是陆陆续续前来,又被分割包围,所以看着不多,可此时的柔然大军全都集中在了一起,自然感觉势大。”
卫风微笑着点了点头:“草原游骑其实中看不中用,他没有战略战术,作战一哄而上,装备也极其简陋,真要捉对撕杀,我明军骑兵一个抵他三个,他之所以难缠,一是悍不畏死,二是来去如风,败了可以循入漠北深处,我中土骑兵人生地不熟,很难捕捉到行踪,即使强行追上了,损失也极为惨重!
当年霍去病入漠北,虽然斩首数万级,却也付出了重大代价,他随军有十万匹战马,回返时只剩下了一千七百余匹,马都去哪儿了?都被吃掉了,可见漠北条件之恶劣,因此,今次柔然主动来击,实为清除草原祸患的天赐良机,只要檀将军能把守住阴山山口,郁久闾社仑定然是有来无回!”
“好了,将军,您也别太小看柔然,能在一二十年间雄踞漠北,怎么都是有些本事的,前面有人来了。”刘兴男伸手向前一指。
数万骑兵呈散兵线缓缓压来,这些人,大多身着皮袄,背上背着弓箭,手里的武器以长矛与狼牙棒为主,刀剑不多,毕竟草原上的铁是非常紧缺的。
但是狼牙棒千万不能小看,他是骑兵冲锋中的大杀器,狼牙棒就是一根粗大木棒,表面乱七八糟钉满铁钉,貌虽不扬,挨上一棒最少却半条命去掉,而且他造价极其便宜,适合条件艰苦,力气浑雄的草原骑兵使用。
在这数万骑兵的当头,是一名身披明光铠的中年粗豪汉子,身周有数十人拱卫。
随着距离越发接近,刘兴男突然惊呼一声:“这。。。。这不是万寿叔父吗?他竟然投了柔然?”
卫风及其诸将虽然没见过刘敬宣,但仔细一看,脸模和刘牢之的确有几分相似。
“他娘的!”卫风忍不住骂道:“孤还奇怪呢,郁久闾社仑远在漠北,怎么可能知道孤长女的芳名?尤其是连年龄都摸的一清二楚,有刘敬宣那就不奇怪了,和刘敬宣并行的当是司马休之,领头的那人应该是郁久闾社仑,定然是他俩挑唆郁久闾社仑上门求亲。”
向弥拱了拱手:“大王,刘敬宣或是以为攀上柔然便可为他那死鬼父亲复仇,孰不知,这反而给了您大破柔然的机会,如果郁久闾社仑不出阴山,您打击柔然至少也要拖到定都北京之后。”
张宁也凑上头,谀笑道:“大王,这可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若不是刘敬宣出现在这里,天下之大,他只要隐姓埋名躲入穷山沟里,又上何处寻他去?”
卫风点了点头,向后唤道:“刘敬宣的确是帮了孤一个大忙,但罪孽深重,赦无可赦,传令,凡有活捉刘敬宣者,赏金币百枚,司马休之死活不论!”
“遵命!”将士们哄然应诺,刘兴男虽然瞥了眼卫风,却什么都没说,毕竟刘敬宣是王蔓的死仇,非杀不可!
第七八章夜袭石堡
随着柔然骑兵愈发接近,明军营中的戒备氛围也愈发浓厚,约在两百来步开外,郁久闾社仑猛一挥手,全军数万人马陆续止住了步伐。
郁久闾社仑现出了一丝得色,向前唤道:“我乃丘豆伐可汗,请问明王可在。”
卫风略一拱手:“孤便是!”
郁久闾社仑马鞭一指:“明王,我好意向你提亲,欲使我柔然与你明国结为秦晋之好,想不到,你目中无人,辱我草原男儿,我只有亲自前来,教会你做人莫要过于狂傲!
不过,兵戈一起,生灵涂炭,今次我以柔然可汗之名再给你一个机会,你把令爱许配于我,另赔偿粮米百万石、绢帛万匹、铁十万斤,我柔然可与你明国重归于好,互为兄弟之邦!”
“嗷嗷嗷~~”郁久闾社伦的身后立时怪叫连天,骑士们全都用力挥舞起了兵器,颇有几分示威的含义。
明军将士全都愕然,卫风也一一望去,他主要观察的是草原骑兵的精神面貌,毕竟之前他从未与草原骑兵打过交道,魏人与燕人虽然都是鲜卑族,却汉化程度较深,行军作战讲究布阵,进退有度,与地方上的割据政权差别不是太大了。
看着看着,卫风心里渐渐沉重起来,他在草原骑兵的身上看到了野性的存在,与**裸的征服**,这样的兵,或许没有严明的军纪,但是勇猛要更胜一筹!
好一会儿,卫风才把目光移开。转而向刘敬宣与司马休之望去,这二人均是面带冷笑,目中喷射出滔天仇恨直直瞪着自己,一副你死定了的模样。
卫风也不与他俩纠缠,最后才望向了郁久闾社仑。
郁久闾社仑大手再挥,身后的喧闹逐渐平息,这才唤道:“明王考虑的如何?”
“哈哈哈哈~~”卫风仰天长笑道:“郁久闾社仑,你算个什么玩意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配得上我大明公主吗?想要钱财是吧?我大明有的是,有种你就来拿!”
“哈哈哈哈~~”明军将士也是轰然大笑。甚至还有人指指点点。满脸都是鄙夷!
郁久闾社仑气的浑身发抖,大怒道:“好,既然不识抬举,那就怪不得我了!”
郁久闾社仑刚要下令进攻。司马休之已小声劝阻道:“可汗。明王狡诈多端。他激怒您,正是诱您仓促来攻啊,而您身边。全都是本部战士,您又何必拿自己的族人送死?”
刘敬宣也道:“可汗,忍一时之气没什么,您不妨退兵,今夜召集诸部先打头阵,您以本部尾随,即便破不了明军营寨,对您而言也没什么损失,何乐而不为?”
郁久闾社仑想想也是,恨恨的瞪了眼卫风,就又一挥手:“走!”
柔然骑兵如潮水般向回退去,刘兴男玩味的笑道:“将军,看来万寿叔父与司马休之颇得郁久阊社仑的重用呢,您猜猜看,他俩刚刚说了什么。”
卫风不以为然道:“刘敬宣性情鲁莽,不识大体,司马氏除了司马懿一肚子坏水,就从未出过将才,他俩有何妙计?无非是暂时收兵,以草原其余诸部试探我军虚实罢了,却不知,这世上谁都不傻,拿别人去送死,只会加深对柔然的怨恨,倘若战事不利,很可能会反水,改投我大明!”
众将都觉得挺有道理的,跟着出征的崔浩屈指赞道:“大王料敌如神,想来必是如此,但大王须防柔然趁夜来袭。”
卫风微微一笑:“孤明白,来,咱们也回去罢。”说完,扯住刘兴男的马缰,缓缓向回行去。
。。。。。。
塞北草原上,昼夜温差极大,随着太阳落山,白天的些许暖意立时化为了严寒,不活动的马儿,肚子上都要兜一块皮毡,防止寒气渗入内脏,这还只是在平城一带,远在西北方六百里外的东木干山山口,铺天盖地的狂风更是让人休会到了什么叫做冰寒彻骨!
檀道济与卫风同一天出发,他只有两万轻骑,按理说速度要快上不少,但在潜出雁门之后,为了避开柔然大军,首先往正西方向行进,于抵达秦朝云中旧郡(今内蒙古鄂尔多斯准格尔旗)附近折向正北,直抵阴山山脚才向东行,于卫风到达平城的同一天深夜,也来到了东木干山山口。
沈林子不由紧了紧裹在盔甲外的皮袄,抱怨道:“这他娘的什么鬼地方?一路行来也未有如此之冷!”
徐道覆反倒是颇为享受寒风刮面似的,呵呵笑道:“沈将军,咱们这一路都是沿山南行进,有阴山挡着北风,乍一到山口自然吃不消,其实习惯了就好,听说大王当初带着山阴军在冰海里洗浴,那一批人现在都练出来了,这也说明,南人未必不能在北方生存。”
檀道济心有所感道:“是啊,当初北府军号称天下第一强军,却啃着老本不思进取,以致被大王快速追赶甩开,大王练军之神妙,确是鬼神莫测,令人叹服不止啊!”
说着,檀道济又叹了口气道:“世事之奇妙莫过于斯,徐将军,早年你追随孙恩,与大王,与北府军是敌手,可谁能料到,仅短短十年不到的时间,你我同为大王麾下并肩作战!”
徐道覆感慨道:“大王心胸开阔,示人以宽,道覆虽曾随师君与大王为敌,但大王毫不芥蒂,委以腹心之任,令道覆既惭愧又感激,唯今只有誓死效之而已,算了,多说无益,檀将军,前面便是石堡,咱们该如何攻取?”
在清冷的月光下,可以看到约三五丈宽的山径两旁,左右各屹立着一座高三丈,周长数十丈的石堡,射击孔中闪烁着隐隐约约的灯火,这两座石堡如挡路塞般卡着道路,显然不可能是蒙恪修筑的石堡,而是后人在原址上重新修建。
檀道济目光灼灼望向前方,好半天才沉吟道:“依石堡规模,两座可屯兵五百,挡着道路,足抵千军万马,强攻只是下下之策,还是得以偷袭为佳啊!”
由于可能牵涉到特种作战,因此卫风安排张宁领百名亲卫跟随,这时,张宁拱了拱手:“既如此,就交给末将与弟兄们,但咱们对敌情不熟,请檀将军做好接应准备。”
檀道济点点头道:“请张将军放心!”
张宁猛一挥手,百名亲卫立刻脱起了衣服,把身上臃肿的皮裘换为轻便的土黄颜色夜行服,又把各式装备系在身上,诸如梁上君子必备的勾索、射程较近,却易于携带的手弩、火折子、还有几只说不出用途的土黄颜色布袋。
这令周围的将士们一愣一愣!
很快的,装备穿戴整齐,张宁又一挥手,百人分为两队,每队五十人,沿着山壁两侧快速行进。
呼啸的西北大风很好的掩盖了沙沙的脚步声,不一会儿,百名亲卫已彻底融入了黑暗当中。
沈林子不由叹道:“这才是精兵,咱们北府军所谓的精锐与他们一比,那简直差远了。”
徐道覆解释道:“沈将军你别看他们行动敏捷,但他们吃的苦你肯定想象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