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循眼里的绿芒闪烁了一阵子,好半天才勉强道:“好,依你之言便是,只不过,倘若卫将军破去拓跋仪又该如何?”
徐道覆无奈道:“虽然刘寄奴已移兵琅琊,以北府军实力灭去南燕不在话下,但南燕毕竟国小力弱,比不上卫将军破去拓跋仪后光复了河北全境,因此请姊夫听道覆一句劝,不如趁早降了,如此,你我或能得一富贵,否则,一旦卫将军打上门来,轻则沦为阶下囚,重则人头落地啊!”
“哎~~”卢循长叹一声,有些不甘心,又有些无奈!
第四八一章牵动天下
苻坚素来以中原正朔自居,尽管他清楚华夏衣冠尽在江东,可是表面功夫总要做的,他的朝仪典章一切依汉家旧制!
而姚苌、姚兴父子全盘照抄苻坚,因此在建康如例行公事般的朔望大朝会,在秦国可是用来正正经经商议国是的,五月初一,长安太极殿内,姚兴高踞九层玉阶之上,龙目一扫群臣,问道:“天津方向有何消息?”
镇南将军姚洸施礼道:“禀陛下,据昨日传来的最新消息,晋魏两国并未交战,仍处于相持之中,并且双方军阵皆是半点动静全无。”
“哼!”姚兴冷哼一声:“那姓卫的与拓跋仪搞什么鬼?难道是重演昔日长平之战吗?”
狄伯支拱了拱手:“陛下,臣以为应是双方都无必胜决心,所以才会顾忌重重,不过另外从平城传来的不确定消息,据说拓跋仪之所以会强攻天津,并诱卫将军前来决战,实是由于三年前兵败之后,被魏主拓跋珪下了死命令,必须于三年内铲平天津,如果消息属实的话,那么拓跋仪剩下的时间的不多了,必然会主动发起进攻,因此臣建议,陛下应早做魏国大败后的必要准备。”
“哦?”姚兴问道:“魏国前次大败,乃拓跋仪轻敌所致,而拓跋仪身为一方名将,必会吸取教训,又经两年准备,集结步骑十余万,在兵力占优下,何以见得今次再败?”
狄伯支不急不忙道:“自古以来,臣从未听说过与敌军作战时预设期限。此必将战机拱手让于他人,仅此一点,臣敢判断魏国必败,何况卫将军亦非常人,拓跋仪若有破绽,定会抓住,趁机进击!”
“嗯~~”姚兴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
姚弼接过来道:“陛下,狄尚书言之有理啊,魏国前次战败,损失精锐五万有余。今次若再败。必将元气大伤,永失争夺天下之力,故臣请领军屯于潼关,一旦魏国战败的消息传来。立刻攻打洛阳。洛阳到手之后。因卫将军兵锋强劲,南下南阳暂时不妥,却可以强渡黄河攻占河东。他日与卫将军一较高下亦不为迟!”
姚兴沉吟道:“话是这么说,若是那姓卫的败了呢?还有刘勃勃这狗贼,我若往东南方向用兵,必然西北边境吃紧,他若再来犯我又该如何?”
姚弼微微笑道:“卫将军若不敌拓跋仪,陛下可全力攻打武关,武关一破,顺势南下取荆襄与南乡、顺阳、新野等十二郡,总之,无论谁胜谁败,陛下静观其变便是,至于刘勃勃,臣以为不足虑,此人虽胆敢立国号夏,却连都城都不敢立,实际上不过一马贼流寇罢了,陛下只需加强西北诸城的防备即可,待洛阳、河东与荆襄、南阳二取一之后,回过头再收拾他也不为迟!”
“好!”姚兴猛的一拍几案,大声叫好道:“除原有官职,朕加你司、并二州刺史,督河北、关东、河东诸军事,十日之内,领步骑五万兵发潼关!”
“臣领旨!”姚弼深深一躬,这一刻,他无比希望拓跋仪战败,只有拓跋仪战败,他的司并二州刺史才有名至实归的可能,也只有立下了天大功劳才有希望夺取太子大位,反之,如果卫风败了,姚兴肯定会另遣其人攻打武关,取荆襄与豫西北十二郡,甚至太子姚泓都有可能亲自出马,到那时,自己争夺太子大位将会愈发困难。
接下来,秦国君臣着重商议了细节与粮草调度,个个都是一副磨拳擦掌的模样!
。。。。。。
秦州北部一片较为荒凉的草场中,砂石与杂草相间,显然这是半戈壁、半荒漠化地带,刘勃勃的营寨正扎在此处。
一座硕大无比的帐篷内,飘满了酒肉香味,刘勃勃高踞上首,下首围坐着一圈部将,五月中旬的西北地区正是一年中最炎热之时,白天树荫下的温度足有三十多度,而密不透风的大帐在阳光直射下,内里的温度竟达到了恐怖的四十多度,但帐中无人嫌热,虽然人人挥汗如雨,只是还有人裹着兽皮。
刘勃勃猛灌了口酒,把酒杯向桌上重重一掼,怒道:“孤着人备上厚礼,不惜千里去乐都(今青海省海东市)向秃发傉檀这老狗求娶他幼女,以结秦晋之好共同图谋秦国,但这老狗不识相,娘个比!不但一口拒绝,还辱骂老子是流寇马贼,配不上他秃发傉檀的女儿,是可忍孰不可忍!你们都说说,孤该如何出这口恶气!”
刘勃勃的二兄、大将军、魏公刘力俟提猛咬了口羊腿,鼓着腮帮子道:“天王,这老狗自寻死路,天王送他上路不就得了?如今天王兵强马壮,若不是秦国太子姚泓乃一废物,完全可以等姚兴死了之后再谋取秦国,倒也省了番手脚,否则,即使堂堂正正攻打还怕了姚兴他娘的鸟蛋?与秦国相比,小小的秃发傉檀更是不值一提,索性直接发兵捣他老巢,臣愿为前锋替天王扫除障碍!”
“好!今次就把这老狗的头颅斩下来给弟兄们做夜壶!”刘勃勃的豹目中一抹狞光刚刚闪出,帐外突然有部将唤道:“天王,有长安最新消息!”
“哦?”刘勃勃连忙招呼道:“进来说!”
一名部将掀帘进入,施礼道:“禀天王,秦国有五万左右的兵马向潼关调动,领军大将是镇南将军姚洸,据说是与魏晋两国在河北即将发生的大战有关,姚兴有寻机夺回洛阳的打算!”
刘勃勃虽然生性残暴,但军事才能还是有一些的,他以严刑厉法治军,每战身先士卒,大致与石虎类似,这时,立刻就嗅出了一丝不寻常的意味!
刘勃勃沉吟道:“晋魏大战?姚兴欲取渔人之利?看来他是不看好魏人啊,的确有点意思,不过这两国交锋暂时与我何干?来,诸位再合计合计,咱们是袖手旁观,还是有所应对?”
刘力俟提猜出了几分刘勃勃的心思,试着问道:“天王,您是否打算趁着秦军主力出关之机伐秦?那秃发傉檀就放过了?”
刘勃勃摆摆手道:“咱们地处偏僻,对魏晋两国交战的细节不大了解,可是姚兴不同,他手下有些能人,既然判断魏人必败,至少也该有个六七成的把握。
只是魏人即便于河北战败,洛阳也不是轻易可下,姚兴不费些手脚岂能得手?说不定还有可能碰上一鼻子灰,但无论如何,孤应趁秦国主力东移,暂时无力西顾之机,立刻取下萧关,为日后伐秦打通天堑,此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至于秃发傉檀,根本不足为患,且让他多活个年把,待孤取了萧关再取他头颅也不为迟!”
刘力俟提连忙屈指赞道:“天王英明!”
刘勃勃满意的点了点了点头,向那名部将挥挥手道:“你去罢,命人着重打探关东消息,一有异动,立刻来报!”
“遵命!”这名部将施了一礼,转身向外走去。
有了攻取萧关的机会,帐内的情绪一瞬间高涨起来,要知道,萧关与潼关、武关、散关都不相同,后三关只是一座单独的关城,虽然因地势险峻难以攻打,可是正因着地势险峻,援军也很难有效支援。
萧关却是以秦长城为基础,依托秦长城修筑的一组城镇堡寨,它位于秦州州治上邽北偏东方向七百里,隶属雍州安定郡,具体处于六盘山东麓的天然峡谷内,四周雄峰环拱,深谷险阻,关南有泾水流过,极其易守难攻,主关城与数座城障遥相呼应,周围还有果儿山、玉皇山、城东塬三大烽燧,与主关城及城障高下纵错,共同构筑成了一处立体防御体系。
《汉乐府、鼓吹曲》有歌云:回中道路险,萧关烽堠多,五营屯北地,万乘出西河!寥寥数语,形象的描述了萧关的磅礴大气!
攻打萧关的困难之处,除了地形因素,一是萧关可以驻扎更多的兵力,目前萧关约驻有秦军一万五千,二是关内兵力可以快速来援,但姚兴东出潼头攻打洛阳,调动了五万步骑,长安又由于武关被破,不得不以重兵把守,这就使得秦国增援萧关的可能性无限降低,因此刘勃勃才要趁机攻打!
入萧关折向东南,经安定、新平、冯翊可抵长安,只要以轻骑由萧关杀入,随时都可以劫掠来丁口、粮草、牲畜、财货,一点点的削弱姚兴的力量!
卫风或许有顾忌,不会派军入武关去劫掠关中百姓,可是刘勃勃不一样,他是马贼流寇啊!
卫风与拓跋仪的决战,牵动了整个天下,谁都明白,这一战无论谁胜谁败,各方间都将重新洗牌,甚至有些就此灭亡也不是不可能,但考虑更多的,还是自己如何从这一战中取得最大的利益!
燕国由于距离的因素,受到的波及必然最大,所以时刻保持着高度警惕,对于蓟与天津的消息,基本上两日一传,当有风吹草动时,数个时辰一传也偶尔为之,这时的龙城征北大将军军府,冯跋与亲弟冯素弗正在听取着汇报。
第四八二章恕不奉陪
听取完汇报,把斥候摒退之后,冯素弗寻思道:“阿兄,拓跋仪有拓跋珪定下的三年之期逼迫,而拓跋珪自服用寒食散以来,性情愈发喜怒无常,因此拓跋仪为避祸,绝不可能不战而退。
至于卫将军那里,他既然不辞迢迢数千里赶来河北,自然是打定了一旦击溃拓跋仪,便顺手取下河北与蓟的主意,所以魏晋两国目前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大战已一触即发,只不过是双方都在做着最后的准备罢了。
阿兄,此战与我燕国关系重大,无论是谁最终胜出,对我大燕都不是好事,您须早做准备啊!”
冯跋满脸凝重之色,点点头道:“拓跋仪胜了不用多说,最多三两年,便会由蓟与平城,两路夹击龙城,而卫将军此人,我虽与他有些交情,却只是泛泛之交,更何况卫将军果敢立决,心狠手辣,他若取下河北与蓟,迟早会对我燕国动手,再退一步说,就算卫将军乃一重情重义之辈,顾念当年愚兄的些许恩惠暂容我燕国苟延于辽东,但大丈夫怎可将性命交由他人掌握?依愚兄之见,不妨埋伏一支精骑,趁双方激战时突然杀出,我坐收渔人之利,你看如何?”
冯素弗现出了深思之色,眉心紧紧拧起,好半天才摇了摇头:“阿兄,要想同时击溃晋魏两军,至少也要预备三五万精骑才有把握,可是天津附近一片滩涂,无任何山谷山脉可以藏兵。别说三五万,恐怕千人都未必能隐藏的住,如果暴露的话,双方或会投鼠忌器,另外,弟观那拓跋仪似乎无死战之心,说不定会以我燕国窥伺于一旁作为借口,引军退回蓟也不是不可能!”
“这。。。。”冯跋沉吟道:“燕国自景明皇帝(慕容儁)逝后,就没一天消停过,慕容氏的元气基本上都消耗在了内斗当中。传至慕容熙。其败家之速更是桀纣也要膛目结舌,这也使得我燕国竟沧落为了北方最弱的一国,无论是晋国或魏国来攻,咱们抵挡起来都颇为吃力。倘若卫将军与拓跋仪就此罢手。其实也不错。不如咱们弄些动静把他二人惊退了事。”
冯素弗不假思索的再次摇了摇头:“阿兄,此事万万不可,我若以骑兵窥伺。不但落不到好,反而会同时得罪拓跋珪与卫将军,把未能竟全功的责任归罪于我燕国,平白送给他两方伐燕的理由,我燕国被慕容氏糟蹋的元气大伤,非十年八年难以恢复啊!
但置之不理只是掩耳盗铃罢了,同样不可为,因此,弟有一死中求活之策,请阿兄暗中准备,一旦双方战起,立刻以奇兵突袭蓟,听说蓟只有一万守军,城里还有大量燕人,或可作我内应,料来强攻数日必能取下!”
“什么?”冯跋吓了一跳,连忙道:“这岂不是把晋魏两国开罪的更狠?无论是谁获胜,必会回军攻打蓟!”
冯素弗的眼里闪过了一抹狠厉,冷笑道:“阿兄,当初始皇帝大军横扫关东,燕、魏、赵、韩、楚五国皆血战到底,唯有齐国对秦国唯唯诺诺,可是最终也逃不过灭国的命运,您自己也说了,大丈夫把命运交由他人断不可取,只有趁势壮大方是明哲保身之道!
当年蓟之所以会被魏国轻易取下,无非是慕容懿心不在蓟罢了,但蓟本身乃是坚城,既落入阿兄手里,又岂会再失?有蓟在手,龙城当可无忧!
其实无论是魏国还是晋国来攻,坚守数年总不成问题,时日长久之下,这二国自会退却,更何况蓟乃是我大燕旧土,虽然是借了势,可借势取回又有何不妥?大不了在顶住最初的几波攻城之后,许给对方些好处来换取罢兵言和,料来五六成把握还是有的。”
冯跋也是决断之辈,否则也不可能趁着慕容氏内乱一举取得燕国的军政大权了,在略一挣扎之后,便一口应道:“好,愚兄须坐镇龙城不得轻动,此事交给你便是,我加你为幽州刺史,督幽、冀、并、司四州诸军事,你务必秘密准备,匆要泄了风声!”
“属下领命!”冯素弗毕恭毕敬施了一礼,随即又道:“阿兄,最近慕容云不大老实,不但私自把姓氏改回高,还与高句丽的永乐太王高谈德暗中往来,恐怕会有不利于阿兄您的举动啊!”
“哼!”拓跋冷哼一声:“他不过是慕容宝的养子罢了,本身与慕容氏无任何血缘关系,愚兄立他为主,不过是徐图之计,想必他也能明白,因而心怀不轨并不奇怪,但按我的本意,是想留他一条性命,只是他既然不识趣,那可怪不得我了!”
冯素弗接过来道:“阿兄已仁至义尽,一待取下蓟,使些人手把他做了便是,介时阿兄自立为主,料来燕国无人敢不服!”
冯跋不置可否道:“此事言之尚早,关注着慕容云的动静便是,倒是你半点也轻忽不得,你现在速去准备罢。”
“遵命!”冯素弗施了一礼,告退离去,冯跋则若有所思的望向了正南方向,久久不移动半步。。。。
晋魏两国还未真正开战,已把天下搅得暗流涌动,每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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