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禅之日,理该是他起兵之时,真是那样,咱们索性也响应卫将军,趁他北上建康,取下湘州全境,再出全力攻打荆江二州。桓氏腹背受敌,如何是你我敌手?咱们斗不过卫将军,莫非还不如他桓氏?
就算将来天下落在了卫将军手上,可咱们坐拥大江上游,至少有了讨价还价的本钱,说不定,卫将军还有与南郡公两败俱伤的可能,姊夫您别忘了,南郡公代禅的先决条件,便是全面掌控北府军。北府军之精锐天下有数。岂是卫将军不负代价便能撼动?
姊夫您可据上游观下游时局,若是卫将军大破南郡公,咱们索性向他称臣好了,毕竟你我二人与他没有解不开的死仇。倘若卫将军虽实力大损却仍能掌控建康。姊夫便割据荆襄。徐图后策,而最好的结果当是卫将军惨胜或是不敌桓玄,那姊夫您的机会就来了。领荆楚精锐顺流而下,入主建康易如反掌!
不过,在这数年内,姊夫切不可掉以轻心,一方面须加固关城,另一方面要约束手下匆要犯他广州,免得给他找到攻打的口实,同时,也要尽量招抚当地俚僚,编入军中为您所用,咱们以不变应万变,坐观天下风云,至不济也能得一场富贵!”
“哈哈哈哈~~”卢循顿时开怀大笑,笑声中一扫近一年来的憋屈阴霾,仿佛一条金光大道摆在了眼前!
渐渐地,卢循笑声渐止,却又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始兴乃是出入南越的必经要道,咱们若是先一步进驻始兴,那姓卫的趁着过关之时顺手夺关该如何是好?假如等他入了广州咱们再入始兴,他会不会趁虚先行占领?”
“这。。。。”卢循问到了关键,徐道覆也不敢大意,暗暗盘算起来,毕竟再有千般应对,可关键是要拥有立足之处,如果无处立足,还谈何据荆襄以观天下变局?
足足半柱香的工夫,徐道覆才缓缓道:“道覆料卫将军必会于秋末走海路溯溱水(今珠江北江)进驻番禺,这是由于他的军卒大多带有家眷,由山阴走陆路至番禺不比从建康过去近上多少,仍有三千多里,且这一路以山地居多,大量的老弱妇孺如何能耐得住长途跋涉之苦?何况他需要携带巨量的粮草兵甲,唯有在秋收之后方能启行,道覆想不出他有数千条船而不用的理由!”
“好!”卢循猛叫一声好:“既如此,我就放心了,不过,咱们必须要赶在那姓卫的之前进驻始兴,走,你我现在便去向南郡公使者领命称谢!”
徐道覆点了点头,跟着卢循回到了大殿,一见这二人,使者就迫不急待的问道:“卢将军,考虑的如何了?”
卢循郑重的拱了拱手:“有劳使者久候,循与弟兄们商议了下,愿受始兴相,以报南郡公再造之恩!”
使者现出了满意之色,厉喝道:“卢循、徐道覆听命!”
卢循领着徐道覆半跪在地上。
使者又喝道:“晋隆安四年四月二十一日,孙恩余党卢循来朝,因其谋逆,本应下狱交有司论罪,但念其诚心归附,确有悔意,为示主上圣眷,朝庭宽德,故特赫其罪,以观后效,兹命卢循为始兴相、振武将军、督湘州之始兴、始安、临贺三郡诸军事,徐道覆为始兴郡丞,望能改过自新,勿负朝庭!”说着,向后打了个眼色。
随从当即取出印绶递了上来。
朝庭的郡太守一级主官有三种称呼,一为太守,二为内史,如吴国内史、会稽内史、临淮内史等等,三为相,即封国的丞相,掌握封国的实际军政大权,始兴王虽早已不知所终,但始兴国仍在,因此军政长官仍称之为相。
“多谢南郡公厚恩!”卢循与徐道覆称了谢之后,各自接过诏令与印绶,卢循看着那黄澄澄的两枚大印,脸上不自禁的现出了愧色,摇头叹道:“循的姊夫(孙恩)与相王有不共戴天之仇,故以清君侧为名起兵,不料,从者良莠不齐,以至伤及无辜,虽有心整顿约束,奈何未见成效便已兵败身亡!
循只得引余部退居海岛,心下惶然中,却打探到相王已死,南郡公引荆襄强军入朝,布新除弊,气象一新,这才怀着几分侥幸之心上表请降,望为朝庭赦免,也为南郡公效力,而南郡公胸怀宽阔。非但不计较我等曾犯下的过失,还委以重任,令循是既惭愧又感激啊,唯有肝脑涂地,尽心尽职方能报得一二,请先生转告南郡公,循当稳守始兴,绝不教卫将军北上半步!”
卢循这话先不说有几分诚意,可听着还是挺顺心的,“好!”使者赞许的点了点头:“二位将军快起来罢。今后咱们便是自家人了。南郡公另托老夫带句话,若二位能戴罪立功,将卫将军挡在始兴以南三年五载,他日朝庭大军南下讨逆之时。便是论功行赏之日!”
“那是。那是!”二人赶紧陪上笑脸再三称谢。态度恭敬无比,阿谀之辞滔滔不绝,他们嘴里的桓玄。甩了周公八条街都不止。
好一会儿,使者才挥挥手道:“你们的忠心老夫会一一转述,如今时间紧迫,还望莫要耽搁,好了,任务已成,老夫也该回京城向南郡公复命了,这便告辞,他日有缘,你我建康再见!”说完,拱了拱手,领着随从转身而去。
卢循与徐道覆赶忙跟上相送,在把使者送走之后,便把这一喜讯宣之全岛,岛上的所有人均是欢呼奔走,他们不在乎去什么地方,能被朝庭招安从良,回到陆地生活就已经足够了,没人愿意困在孤岛上过着啃咸鱼干的日子!
全岛上下立刻陷入了忙碌当中,捕鱼的抓紧捕鱼,船只也进行了仔细的检修,而卢循去始兴赴任,打算先走海路,沿海岸线一路南下,于晋安郡(郡治今福州)境内原同安县(今厦门)一带登陆,之后一路向西,走一千五百里左右可以抵达始兴。
十五天后,即五月二十五日正午,卢循率岛上的丁壮及老弱妇孺近三万人,带上所有能带的物件,分乘数百条船向着南方的茫茫大海深处驶去,而这一天,卫风刚从军营回来,正在花园里纳凉。
五月下旬已初入梅雨时节,昨夜的一场细雨涤荡了空气,四周围均弥漫着一股草木清香,还伴着鸟儿唧唧喳喳的鸣叫声,不仅卫风,其余诸如王蔓、庾氏、刘娇、刘兴男,与抱着小清蕙的小兰也缩在网袋床里闭上了眼睛,全都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嗯?’卫风突然心中一动,睁开了眼睛,王道怜正快步而来,不由招呼道:“王道怜,你要不要也睡一会儿?”
王道怜摇摇头道:“将军,您别睡了,卞范之与宫中黄门求见,已被安排在了正殿奉茶,看这架式,应该是来宣旨,任您为刺史了,道怜赶紧替您换身衣服。”
腾的一下,卫风一跃而起,催促道:“哦?桓玄终于坐不住了?我倒要看看他能把我放到哪里,来,咱们快点!”说着,一把扯上王道怜的胳膊,向着后面的小楼匆匆而去。
几个女人也纷纷跳下吊床,刘兴男提议道:“桓玄真能忍,都一个多月了吧,咱们去后殿听听,看看究竟能给将军什么官职。”
“嗯!”包括庾氏,每个人都深表赞同,毫无偷听的觉悟,直接走向了前方的大殿。
几个女人隐好身形没多久,浑身焕然一新的卫风也来到了殿上,拱手呵呵笑道:“稀客稀客啊,是哪阵风把卞常侍给吹来了?”
卞范之也不哆嗦,直言道:“卫将军,朝庭各州皆有刺史坐镇,任届期满之前,无缘无故并不方便调动,按理说,你自请为刺史属无理要求,理当一口回绝,但南郡公经再三斟酌,为免建康百姓遭受兵灾,决定信你一次!
南郡公曾被先帝封为广州刺史,因着总总原因始终未能就职,是以今日转授于你,特请陛下封你为广州刺史、平越中郎将、督交广二州诸军事,将军号不变,望你莫再纠缠不清了。”
卫风正色道:“请南郡公放心,末将去了广州,定会本份老实,替朝庭守护南疆。”
“但愿卫将军言行如一!”卞范之点了点头,给黄门打了个眼色。
黄门立刻跨前一步,尖声道:“卫风接旨!”
第三三八章美好广州
由于这是以司马德宗名义下发的诏令,只能跪接,卫风虽然极不情愿,却不得不弯下了膝盖,好在内容不多,几句宣完之后,卫风赶忙接来敕书印绶,这意味着被正式任为了广州刺史!
卫风称谢起身之后,卞范之不经意的问道:“请问卫将军,打算何时往广州赴任?南郡公仁至义尽,你可别又赖着不走啊!”
卫风不紧不慢道:“卞常侍说笑了,末将心愿已达,留在建康还有何益?但南郡公也清楚,末将外舅时日无多,因此,作为女婿,于情于理该都送上最后一程,送完之后,立刻就走!”
卞范之捋须叹道:“褚仆射突染重疾,确是令人婉惜,南郡公与老夫虽盼望他能早日重返朝堂,可人力终有时而限,所能做的,无非是为他向上天祈祷罢了,算了,不说这个,而是卫将军你身为女婿,假如褚仆射遭了不测,理当服三个月的缌麻,如今已是五月下旬,这岂不是意味着你要到冬季才能启程?再往广州赴任还得等到明年?”
卫风正色道:“南郡公等的起末将也等不及,一旦办完丧事,可由朝庭下诏为末将夺情,但同时,由于炎之兄任会稽内史,身系朝庭半壁粮仓,职责极其重大,也请朝庭准予炎之兄夺情,介时,末将与炎之兄一同离去!”
卫风的话语中透出了一丝淡淡的威胁,意思是褚炎之不走,他也不走。要走大家一起走!
卞范之浑身泛起了一阵无力感,这他娘的分明是一只大蚂蝗啊,一旦被他沾上身,不吸饱喝足绝不罢休!
‘你娘的!祝你在广州被瘴气毒死!’卞范之狠狠暗咒着卫风,表面上却面色一沉,冷冷道:“老夫可做不了主,这事还得上报南郡公定夺,但希望卫将军能恪守信诺,今日言尽于此,告辞!”说着。向黄门招了招手。转身向外走去。
“卞常侍好走,末将留步不送!”卫风深深一躬!
在脚步声消失之后,躲在后殿的几个女人立刻奔了出来,刘兴男嚷嚷道:“怎么是广州刺史?那个地方满是瘴气。又湿又热。还和俚僚杂居。桓玄明摆了没安好心,也是把您当个叫化子随手打发了,您干嘛要答应?”
庾氏跟着冷冷一笑:“卫将军。你的精明上哪儿去了?怎会轻易被桓玄坑了?朝庭边远诸州,妾与蔓儿都帮你梳理过,卞范之拿出的理由根本不足信,桓玄堂堂丞相、录尚书事,岂能连一边远州刺史都任命不了?那他还执的哪门子中枢?这的确是在敷衍你!
下面言归正传,益州虽与建康远隔数千里,但因地形封闭却又土地富饶,如果占据,必成割据之势,他日也难以攻打,是以桓玄不可能让你出刺益州,那么,剩下的湘、广、宁、交、梁五州,广、宁、交地处边陲,当地百姓不是南蛮就是俚僚,多以羁縻统治,我晋人只居住在几座大城,使你出刺,确如兴男所说是敷衍之举,毫无诚意可言。
而湘州土地贫瘠,丁口稀少,也非上上之选,其实最适你的乃是梁州刺史,你坐镇汉中,而汉中乃形胜之地,前控六路之师,后据两川之粟,左通荆襄之财,右出秦陇之马,号令中原,必基于此,你为何不与桓玄争一争?”
王蔓也提议道:“卫郎,你以牵制姚兴为借口,向桓玄推却广州刺史,另求梁州刺史!”
卫风微微笑道:“汉中的好处我岂会不知?莫非桓玄不担心我在汉中站稳阵脚之后就南下攻略巴蜀?要知道,巴蜀的屏障全在于剑阁,一旦剑阁被破,广袤的巴蜀平原将无险可守,因此他绝不会容我任梁州刺史,再退一步说,即便他犯了糊涂我也不会去汉中!
汉中进去容易出来难,桓玄只须以重兵扼住阳平关与汉水出口,我将难以动弹,如果将来建康有事,就算我强行破关而出,也必是耗日良久,恐怕大局已被我那便宜兄长牢牢掌控,江东基本上与我无关了,我要么老老实实呆在汉中被活活困死,要么孤注一掷出岐山攻打秦州,但以我的那点骑兵,如何是拥有秦陇全境的姚兴对手?姚兴再不济,倾举国之力,十来万精兵还是有的,所以出刺梁州绝非良策,无非是作茧自缚而已!”
几个女人一听,都觉得挺有道理的,刘兴男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将军您除了广州的确没有别的选择,但广州又湿又热,瘴气盛行,还在数千里之外呢,那么远,条件还那么恶劣!”
卫风摇摇头道:“正是因为远,你们才对广州有误解,总以为那是蛮荒之地,可实际上广州遍地是宝,那里的稻米如果耕作的好,可以一年三熟,当地还有一种树名为香蕉,果实尺许长,剥皮即可食用,又甜又糯,终年都能收获,一般人只须四五枝便能填饱肚子,道旁与山坡上触手可及,另还有许多你没吃过的水果,如荔枝、菠萝等等,酸酸甜甜各有特色,那个味道,啧啧啧!总之刘兴男,包你只要尝了一口,不把肚子填饱誓不罢休!”
“咕噜!”一声,刘兴男猛吞了口口水,不相信道:“将军,真有您吹嘘的那么好吗?”
卫风微笑着点了点头:“其实广州对于我的意义要远大于梁州,那里可以建深海良港,还有数百年的乔木,足以打造出一支远超过北府水军的强悍舰队,只有要水,我何处不可达?别说溯流入大江,既便将来攻打黄河中下游沿岸城池,都可以起到强有力的支持!
我坐镇广州,通过大海可以到达任何想去的地方,它盛产犀角、象牙、翡翠、珠矶等奇珍异宝,可以与海外诸国进行交易,赚取大量真金白银,而且在广州以南的原象林郡,即现林邑国,有一座硕大无比的金山,我把他夺到手,岂不是财源滚滚来?”
虽然都不清楚卫风为何会对广州如此了解,还说的有模有样就好象去的似的,却无一人发问,因为她们知道,问了也是顾左右而言他,只能把这份疑问憋在心里,刘娇却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卫郎,广州好是好,可是湿热瘴气总是不假,寻常人能受得了吗?”
卫风一本正经道:“娇娇姊,广州地处海边,又不是宁州位于内陆深处,哪来的瘴气?那都是以讹传讹,其余是空气清新,海风宜人,就和你们去年呆的句章差不多,至于湿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