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航如若未见,向前奔了二步,银剑才随手向后一刺,直刺朱莉亚喉咙,他这一剑虽是匆促之间出手,但认位之准,出手之狠,却是朱莉亚生平之少见,丝毫不敢不意,长剑回剑格斩,击中银剑之上。
这一切似乎竟在白云航意料之中,银剑一挑,直刺朱莉亚腕,迅捷无比。
朱莉亚身形一闪,长剑一格,银剑准头稍差,未中刺中,不料白云航剑术十分古怪,银剑竟然连刺出手,将朱莉亚逼退数步,趁着这机会,两个身手较为敏捷的重步兵便已经攻上来了。
他理都不理,向前全力一跃,跳出足足四五米远,一下子又把距离拉大,向面前的一排轻步兵冲去。
他口中含住银剑,一手持盾,另一手在熟练裹伤,他受伤多处,即使平常为他上药裹伤,也花上破甚多时间,而他在奔跑中匆匆裹伤,非但熟练无比,而且速度亦是快捷之至,竟在跑动的瞬间裹伤完毕。
尾随他身后的人足足近百人,当他离那排轻步兵还有几步之远,狠地转了回来,向朱莉亚银剑一击,朱莉亚一时没防备,只得长剑一挑,先挡住这一剑。
不料,他这一招竟是虚招,竟是跑回来对付尾追而来的轻步兵,事发突然,几个轻步兵一个收势不住,只见寒光到处,只见几股血箭涌出,沾了白云航一身。
这一番退敌、裹伤、杀人,白云航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般,竟丝毫不见任何阻滞。
朱莉亚更注意到,在这生死相关的战场,白云航居然神情冷漠之至,仿佛眼前这一场血战根本和已无关。
正这时白云航大喝一声,叫道:“谁敢挡我!”银剑挥动,向前直接冲击这队轻步兵的最后一道防线,只见轻步兵中一阵惨呼,连续倒下六七人。
朱莉亚见白云航竟如此悍勇,再细看他手中长剑,想起一把名剑,不由惊呼道:“蜂刺!”
这时,白云航已冷冷一笑,跳入房中,再也看不见了,亨利军面面相觑,但见他如此悍勇,竟无人敢追入房中,只听见房中不时传出惨呼之声。
朱莉亚听着房内不时传来的交战之声,再仔细看地上,竟然倒下十多具亨利军的尸体,不由想道:早知道会有这种怪物,我死不会来米兰科。
回头一看,见到指挥官如此身先士卒,林家军中无不争先,前赴后继,精锐的战斗工兵手持撬杆、锤子,正不顾伤亡攻坚破障,强行铲平障碍,已前进了数十步,后面的箭手队手执重弓和已方展开漫射,仅管居于高处的已方在射程上略占优势,但由于六部翻石车被毁一架,其余五架也因为白云航刚才的干扰而被迫停止运作,并没有形成对敌军的火力优势。
也正因为如此,双方的伤亡也同样惨重,在夜月下,不时有倒下的身影。
工兵队再次强行前进了十几步,尾随其后的林家响起了:“弓箭手,换弓!”
说话间,一个林家工兵的额头上已多了一支长箭,翻倒在地。
但林家的弓箭手已换上千羽弓,划出无数优美的弧线,令站在房上的箭手伤亡掺重,千羽弓是迦纳皇室秘制,虽是速弓,却射程奇远,只供禁卫军专用,但钱能通神,林家在一番暗箱操作后,获取千羽弓竟达数千张之多。
站于房上的亨利军箭手,成了最好的耙子,纷纷掉下房来,在三个波次的箭雨之后,已损失大半。
这时工兵队也已强行破障完毕,朱莉亚几度想要率队冲上来掷予,但只要朱莉亚一往前冲,林家的箭手立即转移目标,造成亨利军步兵的大量失血。
见破障完毕,早已等待多时的步兵队,纷纷冲上,一场血战后强行占据这一片建筑,朱莉亚副协统见战事不利,也只得被迫后撤。
这一来战况突转急下,这一片泥房位于城南中轴,亨利军残部被强行斩成两段,不能相顾。
不多时,杀声愈来愈响,亨利军集结近千人,发动反攻,一度攻上泥房,但林家军一个反冲击,又把亨利军赶了出去。
不多时,战况渐渐平息,朱莉亚、白斯文等少数军官,见情形不利,决定自行突围,突围中又受到林晓影的骑兵突击,损失不小。
临时充当指挥部的民房。
听着越来越稀的杀声,丁影看了眼白云航,白云航刚被已方步兵接应,一副轻甲破了数处,满身血污,却是依然从容不迫取回三印,不由一喜,露出了编贝玉齿,道:“白副协统没事吧?”
白云航脸上虽然显得神情冷漠,但却点点了头,但当护送自己的步兵领了赏金离去后,突然向后翻,坐在椅上,张嘴喷出一口鲜血。
丁影不由惊道:“副协统……”
此时正是交战关健时刻,如果主官战死,难免会军心浮动。
萧玉雅挥挥手,示意丁影不要慌张。
张紫音冷冷地说了句:“死不了!”
她虽与白云航形影不离,合作无间,却从未谈过什么私事,即便是白云航遇到如此重创,也是连半句安慰的话都欠奉。
白云航坐在椅上大约半分钟,这才回复了不少,小心放好三印,道:“至少在光大林家前,我还不能死!”
萧玉雅递过几颗药丸,白云航和水服了下去,精神渐渐好转,两三分钟后站了起来,张紫音递过了指挥刀。
丁影问道:“白副协统不休息一下?”
萧玉雅替白云航回答了:“你放心吧!云航没事的!”
丁影望着白云航笔直如杉的身影渐渐远去,不由好生感动。
“该死的!”骑兵标统凯蒂文。罗德不停地咒骂着米兰科的恶劣天气。
原本驻在温暖如春的南方,现在调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寒风整天如刀割般地扎在脸上,再加上补给不继,吃了上顿没下顿,就连心爱的战马也冻饿了十几匹,再加上不时前来偷袭的米兰科游骑,真是令人生厌的地方,看来非得多捞点黄金回来不可。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凯蒂文的思路,一个飞奔而来的骑兵高呼:“标统大人,米兰科城有变!”
“怎么回事?”
“方才听见米兰达城杀声四起,恐怕是第十八混成协哗变了!属下连忙赶回通报!”
“敌军大约有多少人?”
“属下不知道?不过听声音来看,好象是叛军占了上风。”
“该死的!”
他心中有数,如果驻守郡城的五千人都不能取胜的话,肯定是十八混成协全军出动。
“集合!集合!”伴随着副官的大声喊叫和尖锐的集合哨声,不到十分钟,全协七百多人马都已经集合完毕。
司徒卡管带稳步走入大厅,严肃的神情中带着一丝不易觉查的疲乏。
司徒卡虽然只是个管带,但所属的达加洛独立守备营的编制比一些缺编的步兵标都强,比起下辖轻四队,每队三排九班,总共六百之众的标准步兵营,非但每队多辖游骑一排外,还辖一个足有一百人马的独立骑兵队,一个严重超编的机动轻步兵队,全营几近千人,这不包括战时归其指挥的三个机动警备中队、三个矿山自卫队。
对于林家来说,达加洛矿区实在太重要了,这个盛产黄金、白银、水晶、宝石等无数高价矿产的地方,每天都为林家提供巨量的资金,可谓是林家的命根子。在正常情况下,驻守矿区还常驻一个步兵协,此次因为演习而北调不周山,只留下独立守备营。
骑兵队的查伟图队官报告说:“报告,发现敌军有撤退迹象!”
司徒卡脸上现出一丝喜色,道:“肯定是云航回来!快,全营准备…”
查伟图问道:“会不会是敌人胡意设圈套让我们钻?”
司徒卡道:“云航预定今晚奇袭郡城,肯定是敌军回援……快点……”
在太阳升起前,飞鹰旗便飘扬在米兰科郡城四处,宣告林家军成功克复郡城,已是数夜未睡的白云航站在城门上,望着林晓影的骑兵四处追击退出,亨利军的身形逐渐在视野,米兰科郡城争夺战宣告结束。
米料科郡城争夺战中,即使是胜利者的林家军,其伤亡也可以说相当惨重,根据《飞鹰旗飘飘》中的记载,不包括警备队,共三百六十七人战死,一千零八十二人受伤,加上先前损失的两队步兵,第十八混成协仍损失将近四分之一的兵员。此外警备队员伤亡近百人,损失比达到三分之一。平民的死亡数则一直没有确切数字,有四百、五百、五百三十等多种说法。
但比起五千四千名亨利军,林家军的损失可谓轻乎其微,战后打扫战场,共发现了超过二千三百具的亨利军尸体,阵亡者甚至超过伤者。阵亡和失踪者约二千五百人,被俘者超过九百。而逃出郡城的二千名幸运儿中,受伤者将近一半,即使是这两千名幸运儿,也只有不到一半能再度踏上罗德郡的土地。
但对于亨利家来说,最可怕的事情是将与林家展开一场长达数年,伤亡无数却几无收益的战争,这场战争将会把亨利家送到覆没的边缘。
加内特统领从军数十载,却没有如此狼狈过,从昨晚镇部被忽袭起,除了身边这十几名残兵外,已经彻底与部队失去联系了。
远处不时听见清脆的马蹄声,那是林家的小队骑兵不时在追杀落单的已方部队,正因为如此,几次想收拢部队的努力,都因为敌军骑兵的干扰而告失败。
如果是平时,绝对不会把这些二三十人一队的小股骑兵放在眼里,但现在却保佑敌方不要看上自己。
此时的加内特的心情就象那十分阴沉的天空。
“统领,统领!”随着这个声音,前方出现了百多名身着黑色战甲的已方官兵。
亨利家崇尚黑色,与身着一身白甲的林家完全不同,因此也有人将第一次讨贼之役称之为“黑白之役”。
这声音听在加内特眼中如同仙乐一般,他一眼看到走在最前方正是白斯文标统,不知哪来的力气,他发足便朝白斯文跑去。
握整双手,两人对视一眼,都是乱发蓬松,衣冠不整,白斯文更是满身血迹,可以说是毫无风度可言,不由都苦笑起来。
此时已是第二天早上十时,亨利军在失去指挥十二个小时,终于重新恢复了指挥。
回到指挥位置后的加内特的表现可谓是无懈可击,迅速收扰了在城外的十二镇残部,可惜太迟了!太迟了!
加内特也不到情况会如此之差,现在成建制的单位只有白斯文的一个步兵标余部六百余人,此外还有朱莉亚所率一标的五百余人,至于其余近千人,则是成建制的单位被消灭的幸存者,加内特无可奈何之下,只有暂时临时到补充白斯文、朱莉亚所率两标。
在林家军的阵营中,望着亨利军在进行重新编组的白云航,也不由赞道:“加内特干不错!”
张紫音答道:“人家毕竟是陆大的高材生,军事素养颇佳。”
陆大,全称是迦纳帝国陆军大学,为全国最高之军事院校,始创于前朝,本朝接收后继办,学制五年,三年一届,每届不过四五十人,专门培训高级军官,与专门培养低级军官的苍龙士官学校并称帝国军的两大根基。
陆大毕业生往往极富军事才干,故在各部队格外吃香,本朝协统以上军官大多出身于陆大,陆大入学后着绿军装,戴绿色军帽,与苍龙的黄色战甲形成鲜明对比,故军中有“穿黄袍,戴绿帽”之语。
张紫音的话,显然触动了白云航的心事,只听他自言自语道:“听说亨利家有个柯罗莎,是陆大七十九期的第一名,但愿不要对上这么可怕的女人。”
他说话声音甚轻,除了身边几人,但没有几人听见。
萧玉雅这时却问道:“云航为什么发动攻击?敌军现在还处在混乱之中啊……”
军务均由白云航负责,她这个财务总长并无权干涉,只有提出疑问。
解决了郡城的大部敌军后,白云航亲率第一标和直属部队出兵追击,丁萧二人也以“视察军情”的名义要求一起出城。
白云航虽屡次以安全原因给以拒绝,但丁萧两人的态度比白云航更坚决,而且让白云航明白了“不让和两个女人论理”的真理,更何况自己现在虽执掌三印,但在名义上,丁萧两人的地位仍高于自己这个副协统。
城内尚有数股亨利军的残部,总计约有数百之众,占据了几处要害强行死守,一律交由陆达的第二标负责。
但是白云航见到亨利军恢复指挥后,立即停止了追击,并让步兵在雪地上构筑起工事。
虽然是在雪地,但是有了手执工兵铲的工兵参加,林家军很快成功构筑成简单的防御工事。
而面临同僚的质问,白云航答道:“要小心敌人的骑兵。”
象是响应白云航的回答,不久远方响起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离林家军愈来愈近,声音愈来愈响,甚至有踏在自己身上的感觉。
不多时,只见远处黑压压的一片长龙,往这边飞奔,马上人个个刀矛森然,马披铁鞍,人穿铁甲,正是一支百战铁骑。
萧玉雅这才明白白云航的用意,发动进攻后不能迅速解决战斗,要等敌军这支铁甲重骑赶到,难免会前后受敌。
敌军残军虽然狼狈不堪,但能在昨夜的血战中幸存,说明那多是能战之兵,在这种情况下已方估计也会付出相当大的代价,即使击败了敌军,也会疲惫不堪,而这一支生力军加入战场的话,已方将付出血的代价。
在战场的另一边,亨利军看见援军赶到,不由士气大振,欢声雷动。
白云航很小心拍了拍沉思的萧玉雅肩膀,说道:“参谋长,你替我指挥一下,我和两位大人有点事要谈!”
三人一齐骑出百余步,进入临时搭建的中军账坐下,确定账内账外都无人偷听,白云航才小声说道:“总长大人,那几支断线的风筝,要不要收回来?”
萧玉雅想了许久,才说道:“我不是军人,还是云航你定吧。”
丁影没听明白,软语问道:“那是那么?是间谍吗?”
白云航答道:“是菊花泪计划的一部分。”
丁影重复了一遍:“菊花泪计划?”她口中语气有几分惊诧。
菊花泪计划,这个由林晓慧亲手策划,花费了她无数心血,投入难以计数的金钱、时间与生命,被称之“林晓慧的最大遗产”的计划,历史学家始终无法获得其全文,始终只有一些片段。
即使是一千四百年后的第二共和国时期,在公开林家绝密档案后,历史学家仍只能在档案中勉强拼揍出一个大致的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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