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地蹲了下去,头埋在膝盖里,失声痛哭了起来。
“分式的加减是升学考试里重要的考点,同学们一定要注意……”数学老师在黑板上写写画画着,狱寺隼人却没什么听课的心思。
他不断回头瞄着那空着的座位,上面孤零零地放着一张数学卷子。
十代目是怎么了么,已经两天没来学校了,是因为天气转凉感冒了吗?
他皱了皱眉,举手向老师示意要出去上厕所,不待老师点头就大摇大摆地走出了教室。
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来,熟稔地拨出一串数字。
“嘀——嘀——”
好在没响几声,电话那头就响起了熟悉的声音:“狱寺君?”
狱寺隼人忙欣喜地应道:“十代目,是我!你怎么没来上课呢?是生病了吗?”
纲吉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呃不……嗯是……我有点不舒服。”男孩吞吞吐吐的,十分奇怪。
狱寺却没有丝毫怀疑,他忙担心地问道:“那要不要紧?我放学后去看你吧。”
“不不,不用……狱寺君好好上课就好,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电话那头的人连连拒绝。
似乎终于听出了什么不对劲的狱寺,转变了口气:“噢这样,那你好好休息。”
“我会的,谢谢。”纲吉答道。
狱寺隼人挂掉了电话,眉头却是始终未舒展,他若无其事地走进教室,老老实实地回到座位上,心下却是有些焦躁。
十代目到底是怎么了……
好不容易捱到下午放学,狱寺快速地整理了自己的书包之后,便飞奔出教室。
那次雨天十代目邀请自己去他家里,他还记得具体地点,与自己住的地方也只隔两条街。
他不费力地就找到了那栋公寓,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不多久,有个人从公寓的铁门里出来,他连忙趁机走了进去,然后凭着记忆,找到了电梯的位置,摁下10楼的数字。
他站在纲吉家门口,心里却略微忐忑起来——十代目看到自己这么突兀地找来,不会生气吧?
他踌躇了一会儿,却仍按捺不住自己担忧的心情,终于抬手按下了门铃。
门铃刚响一声,防盗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他看到纲吉那张惊喜的脸。
“里包恩,你回来……”男孩话说到一半,却突然没了声音,那惊喜的表情也消失不见,转而被深深的失落所代替。
仿佛是察觉到自己的失礼,男孩扯起一抹笑容,说:“狱寺君,你怎么来了?”
“我……我来看看十代目。十代目,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去学校?”银发男孩皱着眉,双眸直直地望着纲吉的脸庞。
纲吉仿佛真的是身体不适,头发有些微微的乱,面容也有些发白,琥珀色眼睛下面有两片淡淡的阴影,显得很憔悴。
“是生病了么?”狱寺顿了一下,又问:“还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他走了进去,四顾了一下,“里包恩先生不在吗?”
“呃,他……”纲吉咬了咬唇,低声答道:“他不在。”
狱寺回过头来,看了眼神色低落的纲吉,更加担心:“十代目,不能跟我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事,真的。”纲吉别过头去,不去看狱寺的眼睛。
他总不能把自己和里包恩吵架的事情说出去吧,更不能说自己是害怕若自己外出上学,回家时被里包恩挡在门外……
可没想到,他在家里守着,里包恩却是已经两天没回来了。
“我只是有点身体不舒服,大概是有些感冒吧。”纲吉再次说道,仿佛是为了使自己的话更可信,他加重了语气。
狱寺看着纲吉的表情,终是不再问什么了。他从书包里掏出笔记和卷子递给纲吉,说:“这是这两天的笔记,十代目如果实在不想去学校的话就看看我总结的笔记吧。村上说快该考试了。”
村上是数学老师的姓。纲吉接过笔记,抬起头努力扯起一个笑容说:“狱寺君,谢谢你了……真不好意思,让你主动跑过来……”
“不,十代目,这是我情愿做的。”狱寺摇了摇头,露出一个安抚性的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说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
☆、等待的尽头
傍晚六点的超市里人很多,似乎刚刚下班的人都挤在这里,纷纷急匆匆地从货架上挑选着家里急需的水果蔬菜。
出门想买一些食材的纲吉提着购物筐漫无目的地随着人流前进,目光从一排排货物上掠过,却始终未做停留。
里包恩已经一周没回家了。
他到底是去了哪里……
纲吉并没有给里包恩发短信或是打电话,只是每日守在家里,静静地听墙上挂钟滴答滴答地催促着时间的流逝。
也并没有去学校,因为他已经不知道上学的意义在哪里了。
如果没有里包恩在身边,如果里包恩再也不要看到他,那么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而要摆出一副努力的姿态呢?
从今以后,大概努力也好,颓废也好,聪慧也好,废柴也好,都没有人在意了吧。
哪怕是让自己无地自容的冷嘲热讽,也再不会有了吧……
他恍然间记起童年时每每铭刻在自己内心深处的等待的滋味,是那么的孤独,那么的无助,那么的焦躁不安。
可即便是那样一种曾经令他恐惧害怕的滋味,对于现在的他而言,也变得多么的可望而不可即。
至少,当时的自己还可以抱着里包恩一定会回家的信念,还可以翘首以盼着里包恩身影的出现。
而现在,等待便只是等待,再不能以一种惊喜的心态结束。
于是,他只能枯坐在椅子上、沙发上、床上,用一种连忐忑、焦躁的情感都没有的茫然和懊悔去蹉跎着静静流淌的时间。
是啊,直到现在他才明白,那些和自己之前的人生八竿子打不着的所谓的亲人,根本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人。
可惜,也许他明白的已经晚了。里包恩已经决然而去,他甚至因为不想再看到自己连这个家也不要了,徒留下纲吉一人在一遍一遍地疯狂地责骂自己。
“请问,您要点什么呢?”甜美轻柔的女声蓦然响起,纲吉从沉思中抬起头来。
他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了超市尽头的角落,而这里,正是去年这个时候里包恩带着自己买第一个生日蛋糕的柜台。
今天正是10月13日,里包恩的生日,可是里包恩他,一定不会回来的吧……
纲吉的眼神暗了暗,他抬脚想离开这里,却听到柜台后面的年轻女服务员说道:“小帅哥不买块儿蛋糕吗?今天的蛋糕有特价哟。”
他看了一眼满面笑容的服务员小姐,微微摇了摇头,轻声道:“谢谢,不用了。”
服务员却并未气馁,而是微微倾身探究式地用目光细细打量着纲吉的脸:“您是遇到什么烦心事儿了吗?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呀。”
纲吉的眼睑轻微地颤了一下,他勉强扬起一个笑容:“不,没有。”
“吃甜品有利于缓解郁闷的心情,尤其是草莓味的水果蛋糕,酸甜适中的草莓能够给您带来舒适的口感呢。”服务员从柜台里拿出摆在最上面的精致的十寸蛋糕,笑盈盈地说:“带一个吧,可以给您半价优惠哦。”
“哎?”纲吉眨了眨眼,最终对着服务员过于灿烂的微笑,也扯了扯嘴角。
看着自己捧着的蛋糕,纲吉不禁埋怨自己怎么那么禁不住服务员的热情推荐,现在可好,食材没买多少,却多了个累赘。
他把蛋糕放在餐桌上,动作小心地打开蛋糕盒子,蛋糕上面用红色果酱涂写的“生日快乐”一下子映入眼帘。
呵,现在可好,只能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过生日了。
自己还真是蠢透了,里包恩说的一点也没错。
那红色的“生日快乐”这几个字是如此的刺眼,以至于纲吉甚至对眼前的蛋糕产生了一种反胃感。
那简直是对他最大的讽刺。
仿佛是为了逃避什么似的,纲吉连忙把盒子盖上,然后提起袋子里的一兜东西,转身走进了厨房。
可是——万一里包恩会记得今天是他的生日呢?
把蔬菜和肉类归类放好的纲吉转念间突然想到。
即使里包恩那么讨厌自己了,可是他也许会因为生日而回家来呢?
纵然是回家取一些东西也好呀……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就像是股溪流一般,源源不断地从心底涌出,汇成一条波涛滚滚的江河。
泽田纲吉的眼神亮了亮,他动作麻利地从橱柜里把自己刚刚放进去的食材又一一拿了出来,挽起袖子,围上围裙,兴致盎然地准备做一顿丰盛的料理。
要动作快一点才好,这样等到里包恩回来的时候就能跟上吃了呢。
幸好之前有跟狱寺君认真讨教过烹饪方法,这下子可以派上用场了。
男孩露出这几天来头一次展现的真心的微笑。
可惜他的这种兴致没多久就被惨淡的现实打破了。
墙壁上的挂表已经指示到十点,窗外星星点点的灯光逐渐消失不见。
摆在餐桌上的饭菜渐渐冷却变凉,那最后一缕袅袅上升的白气仿佛男孩的期盼心情一样,终于彻底消散于微凉的空气中。
纲吉走到窗边,低头看了看楼下,可惜那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他咬了咬下唇,重又坐回沙发上,反反复复地拿起身侧的手机,无意识地滑来滑去。
那上面,有他两个小时之前发给里包恩的短信:“今天是你的生日,回家吧。”
然而却一直没有回音。
他深深地低下头去,把脸埋在膝盖里。
一阵凉风拂过,纲吉瑟缩了一下,头猛地一抖,才惊觉刚刚自己居然睡着了。
因为坐着睡着导致脖子一阵酸痛,他抬起手揉捏了一下自己的脖颈,仰头看了看墙上的挂表。
已经十二点了。
他站起身来,走到餐桌旁,低头看了一眼。
桌子上的饭菜已经完全变冷,本来颜色清亮的油凝固成浑浊的乳白色,难看极了。
纲吉皱了皱眉,他找出一卷保鲜膜拆开封在饭菜上,然后把它们一一放进冰箱里。最后,他想了想,把那个蛋糕也塞进了冰箱。
果然,只是自己一个人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里包恩都已经说的那么明确了,又怎么会因为一个生日而回家来呢。
男孩脸上浮现出一个奇怪的近乎于哭泣的笑容,他摇了摇头,走进卧室,一头扑倒在并不温暖的床上。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耀眼的阳光透过窗帘挥洒进来,把整个房间照得近乎苍白的明亮。
肚子里传来的急切的空腹感催促着纲吉赶紧下床找些吃的来,男孩在来回翻腾了几下之后,终于听从了身体的需求,揉着惺忪的睡眼趿拉着拖鞋走到冰箱前,拉开冰箱门,拿出昨天晚上的饭菜。
一股凉气从冰凉的饭菜上冒出来,纲吉想了想,把保鲜膜拆掉,然后把它放进了微波炉里。
他走进卫生间,马马虎虎地洗了脸、刷了牙,便把剩菜从微波炉里取出,抽出一双筷子吃了起来。
里包恩不在,他连好好吃顿早餐的兴致都没有,只是随随便便地果腹而已。
但不知为什么,他也没有图省事只吃些速食食品,他甚至会把偶尔吃过的泡面盒子处理干净。仿佛心里仍在隐隐地希冀着什么,期待着什么。
一个人在家的时间总是特别的漫长。吃过早饭或者可以说是午饭的纲吉在把盘子洗刷干净之后,就无所事事地躺回被窝里,拿过枕边放的手机,浏览着无关紧要的信息。
就这样度过了几个小时之后的纲吉,似是累了,于是他就这样翻了一个身,迷迷糊糊地睡去。
再次睁眼时夕阳的余晖已经渐渐地从屋子里消退。纲吉坐起身来,脑子里一片茫然。
直至那墙壁上斜阳的残影消失殆尽,他才木然地起身,下床。
一天又这么过去了。
他不知道自己还要再这样像个行尸走肉一般度过多少个孤零零的黄昏。
也许今后就要一直这样下去?
纲吉摇了摇头,极力遣散自己脑子里那些仿佛渗着阴森冷意的想法,他来到阳台上,一把拉开窗帘,仰头看着遥远的天幕上,那闪烁着微弱光芒的星辰。
冰箱里还有很多菜,还有那个蛋糕,虽然自己一点食欲也没有,可也不舍得让它们就此浪费掉。
他回到卧室,从被褥里摸出手机,划拉了几下,最终决定给狱寺君发个短信。
“狱寺君,不知你晚上有没有空,可以来我家一起吃个晚饭吗?”
狱寺上次居然会那么担心自己甚至跑到自己家里来,这让他又是惊讶又是感动,平日里自己又总是麻烦狱寺君帮自己补课,实在是应该好好地道谢才对。
想到这里,纲吉不禁为自己要拿昨晚剩掉的饭菜——虽然他一点也没碰过——招待客人而感到羞愧,于是他忙走到厨房,打开橱柜,看看还有什么能利用的食材没有。
没想到狱寺十分迅速地回了短信:“好,十代目,我就来。”
一股小小的暖流钻进男孩的心里,他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微笑,然而当目光瞥到昨天晚上给里包恩发的至今没有回音的短信时,心又揪了一下。
他忙把手机搁在一旁,专心地准备重做一顿料理。
作者有话要说: 本该昨天晚上更新的,结果给忘了,抱歉抱歉……
☆、月光如水
狱寺隼人敲门的时候,纲吉还在厨房里忙活,是以没有立即听到敲门声,等他听到案台上的手机铃声响起时,才急急忙忙地去开门。
“狱寺君你来的好快!我还没有准备好,请先到客厅里等待一会儿,就差一道菜了。”纲吉不好意思地解释道,说着,赶忙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不用那么麻烦的,十代目,要不我帮您吧?”狱寺不待纲吉回答,就去卫生间洗了个手,然后挽起袖子要帮纲吉做菜。
“哎?好吧,那麻烦你了。”正在跟炸鱼块作斗争,险些被滚烫的油溅到的纲吉尴尬地说。
狱寺接过纲吉手中的铲子,淡淡一笑:“不用客气,十代目。”
狱寺的料理手法很熟练,本来难以处理的食材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