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田纲吉没想到自己“废柴纲”的名号在学校里很快就建立起来了。
过程很简单,无非是被老师叫上讲台答题,结果刚一离开座位,迈开腿就被什么东西绊倒而摔了个狗啃泥。
全班瞬间爆发中哄堂大笑,男孩尴尬地爬起来,下意识地朝身后绊倒自己的地方看了一眼,却看到坐在那旁边位置的男生斜睨着他的充满不屑意味的眼神,那人勾起唇笑了笑,然后用嘴型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蠢货。”
纲吉皱着眉看着他,刚想说什么,却被老师催促,只好按捺下心里的疑惑和不适感,走向讲台,窘迫地一通乱写,然后便不出所料地被老师罚站到教室外面。
站在走廊上的他透过窗户,看到外面蓝的高远的青空,水一样流淌的白云,不禁暗暗叹了口气。
算了,反正自己也习惯了,又不是没被这么叫过。
只是心里却对那个男生的行为有点介意。为什么他会对自己充满敌意呢?真是奇怪……
他摇了摇头,无聊地蹲在了地上。
然而不久后,纲吉却发现,原来那个男生对谁都是那副不屑一顾、满是敌意的样子,会莫名其妙对收作业的课代表发脾气,会神经质地踢翻前桌的凳子,甚至敢直接跟老师顶嘴。
啧,真是个可怕的人。他不禁小声地嘀咕。
冷不防却被对方那双碧绿的眼眸盯住:“喂,你说什么?!”
“啊……我什么也没说。”纲吉连忙摆手,一脸无辜样。
所幸对方也并未难为他,只是一声冷哼,便转过头去。
呃……好险……他在心里这么感叹着,顺便庆幸了一下幸好这男生不是针对他自己,否则这么恐怖的人自己可应对不来。
他悻悻地摇了摇头,和同桌一个胖乎乎的同样成绩很差的男生一同走到天台上去吃午饭。
同桌姓“久木”,是个很憨厚的男生,会在纲吉被叫起来回答问题时偷偷地告诉他答案,即使这答案也往往是错的,但纲吉已经很感激他了。
两人扒拉着饭盒里的菜,聊些有的没的。
“那个……你知道那个总是和老师顶嘴的男生是怎么回事吗?”纲吉犹豫了一下,终是问道:“就是那个银灰头发、碧绿眼睛的那个男生,好可怕的样子。”
久木一脸了然的样子:“哦,你说狱寺啊,习惯了就好了,他就是那个样子。”久木说着,埋头用筷子扒了一口肥肥的肉排,口齿不清地说:“怎么了,他欺负你了?”
“不不,这倒是没有。”纲吉摇了摇头,“只是觉得他很奇怪……为什么一定要那个样子呢?大家好好相处不行吗?”
“谁知道,管那么多干什么。”胖乎乎的小男孩嘟着满脸肉,说:“反正人家学习好,家世也好,哪像咱们。”
学习好,家世也好……纲吉默默地重复着这两句话,低头也扒了一口饭。
在下午的随堂测验中,那个叫狱寺的男生果然显露出了自己出众的成绩水平。仅仅用了半节课的时间就潇洒地交卷了,随后没过多久老师就当场宣布狱寺答了满分,让全班同学都羡慕不已。
而他本人对此倒像是毫不在意,仿佛根本没有听到男生们的嫉妒的絮叨声和女生们崇拜的赞叹声,只是翘着二郎腿,满不在意地翻看着桌子上摊开的一本书。
“唔,真是令人羡慕。”苦苦思索着方程式的纲吉,不由得望了一眼悠游自得的狱寺隼人,低声叹道。
国小六年级的课程还不算太紧张,下午五点就放学了,然而彼时刚刚飘起樱花的北海道,已经是夕日欲沉,薄暮将尽。橙红色的阳光把随风起舞的樱花染得更加绚烂,看起来有一种诡异的不和谐感。
跟久木一道走在回家路上的纲吉注意到狱寺也是走这条路——只是,他是一个人。
不知道为什么,纲吉突然觉得教室里那么高傲嚣张的男生,此时竟然显得那么的落寞孤独。
男生弓着背,一手拎着斜搭在背上的书包,一手□□校服裤兜里,默默地走着。他低垂着头,银灰色的额发挡在眼前,遮住了别人想要探索的视线。
血色的残阳在他的周身洒下一层淡淡的色泽,却没有使他看起来更阳光,相反,却像是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牢牢地笼罩在男生身上。
这是为什么呢?
泽田纲吉不由自主地想向男生走去,却被身边的久木拉住手臂。
“泽田,你去哪里?”久木疑惑地看着他。
“呃……我……”纲吉这才回过神来,他也不禁有些疑惑,自己刚才为什么想要走过去?想了半天也没有结果,只好茫然地摇了摇头:“不,没什么,我们回家。”
心里却对那个叫做狱寺隼人的男生在意了起来。
或许,他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可怕……
纲吉本想把班上这个奇怪的男生的事情告诉里包恩,在推开家门之后,却发现里包恩并不在家。
男孩学着里包恩经常做的那样,对着空气耸了耸肩。他把书包一下子撂到沙发上,脱了鞋三两步走到沙发前“扑通”一下躺下。
里包恩这几天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总是早出晚归的,问他,他也总是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不让自己多管,切,准是又去和什么人约会去了,自己又不是小孩了,有什么不能说的……
他抬起手搭在额前,遮挡住从窗外洒进来的夕阳最后的余晖。
只不过,还是有点寂寞啊。
回想起来,里包恩好像一直都是在身边的。小时候的事情他已经记不清了,但是那种深深的依赖感却留了下来,并且愈发强烈。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有时候,里包恩并不够温柔,甚至以欺负他为乐。可是他就是能从许许多多,其他的小事当中感受到,这个男人对他无与伦比的好。
这甚至都让他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贪恋,总觉得,只要有这个男人在身边,无论何时,他都不用再害怕那印刻在他心灵深处的孤独感了。
日影渐渐偏斜到墙壁上,又渐渐变淡,最终无影无踪,房间里暗了下来。
纲吉坐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向厨房。
不在家就不在家吧,反正他也差不多能照顾自己了,再不用向以前那样总吃泡面和速食了——虽然自己的料理水平烂到不行,甚至被里包恩嘲讽道“简直不能称作是料理而是和稀泥”,但总算能果腹。
他动作还算娴熟地朝锅里打了两个鸡蛋,开小火来回翻炒着,然后低下头在橱柜里翻找着可以利用的食材。
找来找去,只有番茄、洋葱、茄子和昨天剩下的馍片。想来想去也不知该如何搭配,所幸马马虎虎地切了之后,一股脑地倒进锅里,来个大杂烩。
反正里包恩也不在,不能因为菜品的色相不好而嘲笑自己。
他盖上锅盖,等着菜被焖熟。
要不要给里包恩发个短信,提醒他早点回来还能跟上吃饭?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来无意识地上下滑动着屏幕。手指刚碰上里包恩这三个字时却又顿住了。
还是算了吧,哪次自己发短信给他不是自讨没趣?
里包恩此时一定是正坐在高档餐厅里,和美女姐姐吃着大餐。
男孩撇了撇嘴,不知为什么,突然有些气恼,他猛地关掉燃气灶的阀门,动作粗鲁地把菜盛进盘子里,连端进客厅都省了,直接趴在灶台上吃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狱寺终于出场了,掬一把辛酸泪……
PS:感谢小天使们的支持,看到留言后心里暖暖哒~~
☆、论醋的酸度
九月份的天空格外的湛蓝,许是雨季来临时常下雨的缘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泥土芳香,让人即使是在耀眼的骄阳的照射下,也不会太过心烦。
然而此时的里包恩却颇有些不耐地看着手中的通讯器一闪一闪的屏幕。
“里包恩,我过几天就要回并盛了,来见见我好么?(凯瑟琳)”
他摁灭了手机,皱了皱眉,把视线重又放回面前的这杯白兰地上,他举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微辣带着些许甜味的酒香在唇齿间徘徊不散。
坐在他身侧的女人向他频频投来噙着诱惑意味的眼神,里包恩转过头来对这个面容妖娆的女人报以淡然的一笑,然后继续对着那杯白兰地自斟自饮。
女人见状,却是不死心,她靠过来未语先笑:“先生,能请我尝一尝这杯醉人的酒么?”
里包恩连看也未看她,只是嘴角微扬:“不好意思,我不习惯和别人共饮一杯酒,小姐,还请您自己向调酒师说吧,他已经看您很久了。”
女人尴尬地红了脸,半晌才气恼地走开了。
里包恩摇了摇头,却是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他想起和凯瑟琳的交往也正是始于并盛的酒吧,现在想来那极有可能是那个女人一开始就设计好的陷阱——通过接近自己而想方设法地获取蠢纲的状况,最后再和那群人里应外合地掳走蠢纲……男人握住酒杯的手越来越紧,终于“啪”地一声,玻璃杯竟生生地被捏碎了!
好在那瞬间他松开了杯子,玻璃碎渣是以没有扎进手里。周围的人却是不约而同地扭过头来,惊诧地看着男人这个莫名其妙的举动。
里包恩的神色未起半点变化,他从怀里掏出钱包来,从中抽出一张纸币放在吧台上。他拉了拉帽檐,对着同样惊诧地看着他的调酒师道:“不用找了,这是对我打碎的杯子的补偿。”说完,他站起身来,朝着刚刚向他搭讪的女人微微欠身,迈步离开了酒吧。
虽然这女人身材很好,脸上的妆也不是很浓,但里包恩对她仍提不起兴趣。
不知为什么,最近只要一想到那个蠢小孩有可能有着更为复杂的身世背景乃至六年前的那次事件,他就感到莫名的烦躁。
乃至于每每看到男孩那望着自己的一如既往的清亮双眸时,居然会产生一种更加无可自制的焦躁感。
真是该死的!
他想骂人,却不知道骂谁好,骂那个心机深沉的凯瑟琳?他根本不屑于提起她。骂蠢纲?他倒是在心里冷嘲热讽过好多回了,可每回见到那孩子看着自己时坦然清澈的眼神,那种蠢蠢欲动喷薄而出的强烈焦灼感就让他失去了开口的兴致。
于是他只能在酒吧里喝着该死的白兰地!
找女人风流当然是消遣的最佳途径,可是他居然心烦意乱到连这方面的兴趣也提不起来。
里包恩不由自主地抚摸了下腰间的□□。
可惜这两天没有任务找上门,要不然就可以……他的嘴角挑起一个充满着恶意的笑容。
男人拿出钥匙,捅开了防盗门,却发现家里没人。
墙上的挂表显示已经五点半,按理说这时间那孩子应该早就到家了。
啧,难得自己早回家一天,蠢纲居然敢翘家。
里包恩掏出手机,在屏幕上按下一串数字,拨了出去。
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接起来了,传来对方颇为惊讶的声音:“里包恩?!”
“没错,是我。”里包恩摘掉礼帽,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幸好你没有蠢到连我的号都记不住。”
“呃……我是惊讶你怎么会打电话给我,”那头的声音似乎犹豫了一下:“平时这个时候,你不是都在……”男孩顿住了,没再说下去。
“你是想说在跟美女约炮?”里包恩挑了挑眉,“是么蠢纲?”
“呃……那个……”那头的声音变得尴尬起来,仿佛是在掩饰什么一般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才接着道:“那你现在是在家?”
“废话。并且我命令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回来。”里包恩干净利落地说道。
“哎?可是我正在跟着狱寺君补习功课,我好不容易才说服他……”男孩的声音显得有些为难。
“狱寺君?”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名字,里包恩皱了皱眉,“别管什么狱寺君了,我只知道你要是现在不回来的话,只能后果自负。”他那低沉磁性的声音里暗暗藏着一种危险。
他不等纲吉回答,就挂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男孩虽然不满于里包恩强硬的态度,但也只好对身旁的狱寺报以歉意地一笑,说明缘由后就立刻往家赶了。
狱寺却显得十分大度,非但没生气,还表示只要纲吉需要,下次可以再约时间一起补习。
纲吉傻笑了几声后,不由得深深感叹,狱寺君真的是个不错的人呐。
他和狱寺的关系是在夏天逐渐变得融洽起来的。
北海道七月多雨。那天下午放学的时候又下起雨来,久木被家人接走,只剩下纲吉一人。所幸他带了雨伞,一个人倒是不紧不慢地撑着伞走在雨中。
没想到在路上看到了这样的一幕——一只浑身脏兮兮的小猫蜷缩在拐角处的商店外,但是因为商店的房檐太窄,风又太大,斜飞的雨丝早已把小猫淋得毛都黏在了一起。
而那个一向不近人情的狱寺竟然弯着腰把雨伞打在小猫的头顶,自己却因为半个身子都在伞外而淋得透湿。
看到了这一幕的纲吉心想,这个男生一定是个心地很善良很善良的人。
他本就觉得狱寺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孤僻,这次便愈发对狱寺产生了好感。他趁机邀请狱寺到自己家里去换身衣裳,本以为男生一定会拒绝,没想到他却是在犹豫了半晌之后,说要抱着这只猫一起去。纲吉当然是欣然同意。
于是两个男孩就这样慢慢走近了。纲吉渐渐地会去帮放学后一个人留下的狱寺做值日,会在中午去找几乎没什么朋友的狱寺一起到天台吃午饭,会告诉久木狱寺其实人很好,也会在自己考试成绩特别惨烈的时候请求狱寺的帮助,他甚至请求全能的狱寺教他如何做料理,使他终于能够把带到学校的便当做的好吃一点了。
而这个叫做狱寺隼人的少年也逐渐从刚开始的抵触、排斥、不屑渐渐放下了防御的姿态,变得习惯于纲吉的接近。
即使有时还是惯常地表现出冷漠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但纲吉能感觉得到,狱寺心里的那种微妙的变化。
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地很开心,一种莫名的开心。
男孩一推开门,便闻到久违的饭菜香味。他兴冲冲地奔到餐桌前,却见里包恩坐在一旁挑着眉看着他。
男孩不知为什么,冒出一种奇怪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