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志轩起身死盯着多年来训练的死士,“哼!你们这些蠢货,连个老头都找不到,我在你们身上花的心思都白费了。”
外面传来银饰碰撞的声响。
“你们都退下吧,我还有事情。”左志轩故作安详之态,死士们从偏门离开。
“相国,您能到此,实属小女子几世修来的福气啊。当初要不是您愿意花钱重开云梦泽,我和姐妹们早就露宿街头了。”
十八年前,云梦泽因失去第一舞女离忧,生意一落千丈,最终倒闭。
说话的女子叫霓悦,她当年在云梦泽里只是一个打杂的侍女,如今摇身一变竟成了主子。
精致的鹅蛋脸,丰腴的身段,加上奉承的本领,难怪讨得那些朱门中人的喜欢。
“好了,你就少说点话。今日,我要见一位贵客,这事你给我办好,当心点。”左志轩脸色凝重。
霓悦细声答允:“相国,您就放心吧!我这就去悉心准备。”
混迹这么多年,她懂得有时候必须要当个哑巴。
在盛大的节日里,从澜欣台向远处眺望,可窥见万家灯火,烟花四溢的场面最为壮丽。
“这里清静,鲜有人烟,孤闲暇时会来小憩。”颜卿倚着朱红色的栏杆,微闭着眼,露出深涡。
冷硕踮起脚尖,远方缕缕炊烟,似条条白带飘入云霄。
“君上,为什么要将我留在这里?难道您太喜欢我这个朋友,不想我离开吗?”他带着戏谑的口吻。
“你是个聪明人,孤不想为难你。只要你答应孤一件事情,就还你自由之身。”颜卿立即回答。
她走入澜欣台的内殿,坐在紫檀木制成的椅子上。随后拿起桌上的毛笔,取出一张白纸,停住片刻方落笔。
看着颜卿这举动,难不成君上要给自己封官,当然要婉拒。可冷硕转念一想,自己可没立下什么功劳。
“君上,只要是力所能及的事情,我就可以办到。不过呢,别太刁钻古怪。”他说完后,心里继续揣摩起眼前这位九五之尊的心思。
“这张纸给你,以后你就是她,这样你就能够名正言顺地待在孤的身边,帮孤办事情。一年之后,孤自会放你离开。”颜卿把墨迹未干的纸递给冷硕。
冷硕大声读了起来:“大将军林萧之女林蕖。”
他瞬间目瞪口呆,眨了眨炯炯有神的大眼。
“您在开玩笑吧!不可能,我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怎么会适合演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呢?”他立马“哈哈”大笑起来。
这梦做的离奇,不,是离谱。
颜卿眉毛微微上扬,淡定地解释:“没错,你的身份就是即将参加选妃大典的林大将军的千金。孤会向外界传言,你是林将军失散多年的私生女,所有杜撰的身世都会成真。”
“可是我毕竟是个男儿身,您何不找个女子假扮?”冷硕反驳道,他企图劝说成功。
在他的心里始终念着一人,心外也在寻觅着这个人。
“孤会派一个人调教你,何况你长得确实不错,有一个好的底子。你是唯一知道孤身份而又深得孤信任的宫外人,孤正是连枕边人都不放心,总会有胆大妄为的逆贼。”颜卿眉峰显出苦楚。
冷硕更是不好意思推辞,这可是一国之君在求他办事情。
“既然君上都这么说了,我哪敢拒绝,只是一年之后怎么办?”他是根本没有拒绝的机会。
冷硕清楚事情没有回旋的余地,与其被君上直接逼着,倒不如留点面子,做个君上信任的卧底。
“孤已有对策,到时对外宣称你身染顽疾病故,再派人送你出宫,保你平安无事。”颜卿心里有七八分把握才会试探冷硕。
皇宫里锦衣玉食的生活,是无数平民百姓梦寐以求的,何况自己还掌握着生杀大权。
冷硕内心直喊委屈,一年啊,这么久,谁知道某一天君上发火,还没和自己打招呼,自己就身首异处。
最悲惨的是,以一个女子的妆容见人,以后说不定真没法见人了。反正一时之间别无他法,就姑且听天由命吧。
沉香村的县衙大堂内,几人端坐。左茹瞟了一眼默不吭声的琴莲,假装咳嗽几声。
在旁的琴莲立马心领神会,“宋大人,我家小姐近日身子不适,我们想到这里香火鼎盛的法佛寺祈福。”
看见主仆二人怪怪的神情,宋玉只是点头说道:“好啊,反正你们整日待在屋里,不如出去看看。那明日我就陪同你们去法佛寺,顺便祈祷沉香村来年风调雨顺。”
左茹推辞回答:“宋大哥,你平日公务繁忙,明天就让琴莲陪我去吧!”
琴莲见小姐正拼命地向自己使眼色,便说道:“对,宋大人,小姐向来由我陪着,你突然一起去,难免不适应。”
已经拒绝得如此明显,主仆二人一唱一和,貌似在筹划什么事情。
“可是我明日确实闲着,既然你们习惯主仆同去,那就早些回来。”他话一撂下,就回书房继续看书。
最近治安不错,没什么纠纷需要处理,宋玉也想花些时间和左茹认真谈谈。表面上二人总是若无其事的样子,心中明白选妃避无可避,一直缺少个机会打破这种僵硬的局面。
琴莲跟着左茹回到房间内,郑重其事地对着眼前的人说:“小姐,别再犹豫了,我们必须趁相国派人找到我们之前离开这里。我知道,你是舍不得,但选择留下会给宋大人带来更多的麻烦。”
“我们明天离开,这是最好的办法,这样他就不会陷入两难的境地。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蚍蜉撼大树果然可笑。”左茹有些失落。
她接着拿出那块手帕,自语道:“不求朝夕与君伴,但愿君心似我心。”
“小姐这么想,真是太好了。今晚,我就把行李收拾好。”琴莲看了看小姐,仍是愁眉苦脸。
话是那么说,到底还是放不下。可选妃大典的名册上是有小姐的,欺君之罪担待不起。
几道黑影掠过窗前,烛光熄灭。昏暗之中,主仆二人被迷晕,屋内寂静无声。
皇宫的食味坊,是专门为宫里采购食物的场所。门前灯火明亮,几个太监正忙着搬运食材。
“选妃大典所用的食物,一样都不能少,你们要仔细盘查,不可出错。”茜纱动手翻弄几下筐里的东西。
“我等怎敢懈怠,还劳烦姑姑亲自来。”其中一个消瘦的太监上前回答。
茜纱寒暄几句便掉头离开,无意间走到了通往政事房的宫道上。她遇到夜晚带人巡视皇宫的荀羽,荀羽让其他侍卫先行。
“我,带了你爱吃的红豆糕。另外,有话想对你说,就几句话。”荀羽吞吞吐吐。
他明白此刻茜纱的心情,正如自己也有同样的心情。
茜纱觉得莫名其妙,不过有吃的也不错。“那我们就到前面的清心亭坐坐,我还要准备点宵夜给君上。”
以前,君上在夜晚批阅奏折乏累时,喜欢和二人在清心亭饮茶聊天,似朋友更似家人。
“你没事吧?选妃大典不是君上的意思,这也许就是他的无奈。”荀羽将红豆糕递给她。
自从认识以来,她只爱吃这一种糕点。
茜纱接过糕点,捏了一小块放在嘴里细细咀嚼。
她说道:“我以后不想再吃红豆糕,因为这是他第一次给我吃的糕点。太甜了,以至于我无法忘怀,我不应该选择进宫。我以为自己可以假装接受,当选妃大典真的要发生的时候,才发现我多么没用。”
一大堆伤感的话脱口而出,剩下的红豆糕散落一地,伴随着滚滚泪水。
一字一字飘进荀羽的耳中,分外清晰,心里一阵剧痛。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越是在乎,越是掩饰。
“总有一天,他会知道有个人一直在他身边,从未离弃。”荀羽两手放在茜纱的肩膀上,以鼓励的神态看着她。
在很久以前,他就知道茜纱对那个人有多用心。
哪怕那个人不经意的一句话,茜纱也会记在心里。那个人喜欢吃鱼,她为了做菜,结果搞得十个手指头都受伤。
“我怕那个时候,自己已经不在他左右。算了,现在也挺好的,起码还可以看着,做些他爱吃的菜。”茜纱擦干眼泪,露出笑脸。
她接着说:“我先走了,去准备君上爱吃的宵夜。”
第二十二章 非花容,动国都
拥今昔,懒回顾,匆匆骤雨歇,花容动都城,一笑成宠妃。
三年前,巫族举行测讣大典。名唤灵采的少女取胜,成为新一任卜算首领开巫女先河,为此建立仪灵观。
此观位于皇宫正东方,周围栽种古树。灵采在此修行,旁人不敢打扰。
灵采一身紫衣,头戴垂着白纱的帽子,立于仪灵观门口。除了当年参与测讣的几位巫族长老见过她,就连颜卿也没见过她。
“君上,在此等候多时,请随我来。”灵采吩咐弟子准备茶点送到客房。
未卜先知的本领果真厉害。近日到访不过身边亲信晓得,还只带了荀羽一人,不过颜卿习以为常。毕竟这三年里每次秘密到此,灵采都在门口等着。
素净的客房里,“卜算选妃大典,巫女定然猜到。”颜卿拿起桌上经火烘烤过的龟壳,细细打量,裂纹错杂。她于是会心一笑。
“君上,您不信鬼神,这龟壳不过起安抚人心的作用,我早就备好。不知今日到访,有何急事?”
灵采这个人神秘感十足,聪明和糊涂都各有一套。
颜卿自是有事相求,她开口说:“三年来,辛苦巫女了。孤想让巫女赐一个名号给一人,‘天之娇女‘,不知意下如何?”
灵采沉默片刻,平缓答道:“此女必是君上看中的人,岂有不帮之理呢?我送君上一语,即失复得,得复失。”
得到与失去本来就没有什么定数可言。
“能懂孤的人,孤也懂其人。后果一律由孤承担,无须挂怀。”颜卿将龟壳放于桌面,“祭天礼选在选妃大典之后,孤会派人修葺宗庙。”
祭天礼是皇室一年一度的大事。群臣会随君上到天坛,诚心祭祀天地。宗庙用于拜祭先皇及诸位皇嗣。
历年来都由巫族首领主持祭天礼,“一切听从君上旨意,灵采着手准备。君上是否在此用斋菜呢?”灵采打开房门。
一众弟子在外静候,均低下头,不敢朝内张望。
“不了,孤还有许多奏折未批阅。”颜卿带着荀羽离开。
她路上还在忧虑那个人,不晓得训练怎样,明日就是选妃大典。
刚走到宫门前,就下起了雨,王卫怀里揣着伞跑来。
“君上,左相国在政事房外跪着呢。好一阵子了,您快去瞧瞧。”
这个左志轩还真不让人省心,明日就是选妃大典,他的女儿就在名册上,看来出现变故。
“那孤可要睁大眼看看。荀羽,你先去澜欣台。”王卫撑着伞,尽量赶上颜卿急匆匆的步伐。
雨渐渐小,“就别跪着了,有天大的事情先进来再说。”左志轩只穿了单薄的衣服,冷得哆嗦起来。
颜卿让王卫扶起左志轩,进了政事房。
一进屋,左志轩就跪地。“君上,小女患上顽疾,一筹莫展。她恐怕无法参加选妃大典,还请降罪于臣。”
“您是国家重臣,此事应当早些说清。王卫,立马送相国回府休息,并让御医到相府,药材从宫里取便可。”颜卿上前亲自扶起左志轩,命人取来前年打猎得到的狐皮所制成的披风。
澜欣台四下无人,荀羽还纳闷,从他背后蹿出一人。
“你怎么来了?”茜纱略有失望,“冷硕已经累得睡着,在屋内。我说,也怪难为他的,君上这招绝了,不过他学得挺快的,就差上妆了。”
茜纱说完后,忍不住笑起来,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
“君上,忙着应付左相国,估计没空过来。希望明日冷兄能够成功,你就没必要太担心,再多的佳丽也敌不过君上的专宠。”荀羽摸了摸自己随身所带的佩剑,微笑着说道。
茜纱拿出手帕,“给你,下雨也不知道撑伞过来,脸都脏了。”
她把荀羽看做自己的哥哥,一直以来关心照顾自己,这份恩情太重。平时故意的作对,只因吵闹才不会寂寞。
被雨洗刷的天空透明美丽,万千的思绪在天际游荡。
转眼到了天明,颜卿累得坐在政事房的椅子上睡着了。她身上盖着貂皮被,一阵寒意袭过心头。
“君上,您醒了。奴才这就去准备,门外的大臣差不多到齐。”王卫端来热水。
他把衣物整齐摆放好,匆匆退下。作为一国之君,却不喜人服侍。
颜卿起身,看来确实睡过头,脑袋有些昏沉。抓紧时间,免得大臣念叨。
“王公公,膳食清淡点,命群臣先到庆云场等孤。”门外的王卫领旨归去。
庆云场彩旗飘扬,色彩缤纷的菊花缀满宽阔的红毯边沿。红毯两侧摆满对齐的桌椅,供群臣入座。
选妃成了国家的大事,要经过群臣商讨决议,贺兰王朝每代君主的妃子不超过百位,一生仅十次选妃的机会。
此外,选妃大典分对才、比颜、较德三部分。共一百人参加,今年君上定制三个妃子名额。
对才,秀女展示才艺,群臣将竹签投入代表秀女身份的编号筐里,票高者胜;比颜,同样采取竹签制,容貌出众者取胜;较德,是最为重要的一场比赛,由君上出题,考秀女对德的看法,让皇室中未成亲的束发男子打分,分高者赢。
最终,三场比赛累计前三者正式封妃。
颜卿悄悄询问荀羽:“他准备好了吗?”
几天的魔鬼式训练,总会有些起色。茜纱才艺和那些名门闺秀不相上下,有她在一旁指导冷硕,会出现曙光。
“应该好了,臣还没见过冷兄的妆容。君上,大可放宽心,最后一轮获胜希望大。”荀羽见茜纱站在远处,她举起左手,表示准备完毕,看来只欠东风。
颜卿半信半疑地点头,眉毛拧起。
桌椅上糕点齐全,轿子中的冷硕慢慢揭开帷幔。几天都没好好大吃一顿,早上都被禁食,当个妃子这么难。
他抱怨道:“幸好没看茜纱给我画的妆,要不吓晕自己。”腰酸背痛,偏偏要表演跳舞,练得两腿发软。
不知不觉对才的赛程到了一半,大臣们显得有些乏味。这些大家闺秀的才艺平平,难分高低。
王卫继续报名单:“下面是上卿姚定之女姚玉,表演长袖舞中的名舞倾城诀。”
姚玉身穿白色长袖舞衣,浅粉敷面,妆容淡雅,美若画中仙。舞袖随风轻扬,纤腰后仰,婀娜多姿,吸引群臣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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