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是触礁了。
东海浅水海域礁石遍布,触礁虽然不是经常发生,但也难免意外,特别是像这样风大的天气,涨潮退潮的时候,一旦触礁会非常危险。因为船本身的速度就很大,触礁的时候船体破裂的可能性就很大。王远船队的渔船还救过一次触礁船,将船上的人都转移出来了,所幸没有伤亡,可怜触礁船吃水过多沉了,船上货物也全都没了。
浅海触礁的船有幸存的可能,如果船体破裂不是非常严重,吃水量不大,可能可以坚持回到海港。但这种例子比较少。
救生艇擦过水面射了出去,尾翼带出一道银白的水痕,只消五六分钟就到了货船水域。倾斜的船头已经开始形成一个小范围的水涡,这代表这艘船基本已经可以判定完蛋了。水涡产生牵引吸附力,救生艇没办法轻易靠近。可能做了协商沟通之后,之间船上有人放绳梯牵到救生艇上,人开始往下面爬,王远心想这是船员要弃船了。
营救大概进行了二十多分钟,船头倾斜已近三十度角,终于没再看到有人从船上下来了。救生艇绕着徘徊了两分钟,摆脱水涡后平安返航。
王远放下瞭望镜,才发现自己血气翻滚,兴奋地发抖。
——回船队再出一次海。一次就好。
……………………………………………………………………………………………………………………………………………
我在的,不好意思刚回学校网络有点问题所以没上来更文。
等一下有二更有告白!!!!
9。
“不行,不能带你。”船队队长拒绝。
王远咬牙,“我找了人代我的班。”
“那也不行,我这里带不了你。”
“为什么?”
队长点了根烟,“今年收成不好,船队也有人走了去打工的,多带你一个还要多做一个人的饭。再说,你干嘛一定要出海?”
王远说,“整天呆塔里头闷得慌。”
“哈哈哈哈,你小子还不是自己选的?现在后悔了?”
“我自己带吃的。”
队长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我答应过你妈不会再带你出海,要让她知道我说话不算数肯定又要挨骂了。”
王远心里沮丧,闷闷不乐。
这是今年最后一次船队出海了,冬天鱼群迁移,丰收的可能性比较小,所以船队就算出海也不会报着太大的希望,所以跟船的队员也不会多。从前王远因为年纪小,冬天出海他一般都不会跟着,少他一个人算是减少成本。
接连着几天淅淅沥沥下了一点小雨,路都是泥泞的,山丘西面滑坡塌方了一小块儿,小孩子们都聚在那里一起玩。王远没事就跟着他们用泥巴搭房子,一个小战士中途跑过来说我们喻队长邀请你去吃晚饭。王远跟着他去了,院子里头在排练节目,几个村里头的女孩子和战士们在比赛踢毽子,旁边还有在排练跳舞的、拿话筒嚎嗓子的、合唱的,篮球架下面几个大老爷们穿着短袖在打球。
王远走过去看,正看到喻烽一个三分,球哐当一声砸在篮筐上转了一圈然后掉进去了。球场上一阵欢呼。小战士连忙跑过去立正行礼喊报告。
喻烽把球抛给别人下场来,“要搞过年汇演,咱们过年不回去了,找了几个女孩子来表演个节目,到时候还有篝火晚会,来不来玩儿?”
王远眼睛亮亮的,点头,“在这里?”
“其实我想在广场上弄。我们平时出去也少,和大家也不熟悉,我总觉得老是窝在基地里头也不太好,军民团结一家亲嘛,咱们这边出节目,还可以搞点吃的,然后乡亲们都可以出来玩不是也挺好?大过年的人气儿也旺。”
王远笑起来,“烽哥的主意好。”
“这几天我有时间去找你们村委会那帮人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这么办,今天让你先来看看效果,我估计可行性还是有的。你们一般春节都干嘛?看春晚?”
“嗯,家里面有电视就在家里看电视。没有的去有的家里看。”
喻烽搓搓手,哈了一口气。王远眼急把他外套拿过来递去,喻烽笑笑,“那多没意思,春晚又没什么好看的,我们以前晚上都是去酒吧狂欢倒数,我看今年就搞篝火晚会,热闹。”
王远点头,“好,热闹好。”
几个小姑娘看到喻烽,要给他们表演刚才排练的舞蹈。领舞那个女孩子穿着件粉红色的小棉袄梳两条马尾辫子一副灵巧的样子,她喊拍子其他几个就排成一排,一会儿是天鹅戏水一会儿是花枝招摇,就见那两条小辫子一摆一摆的特别生动。王远一直揪着她看,表情也乐了。
喻烽在旁边心里不是滋味,心说我这是文艺汇演,好不容易搞点亲民工程本来是想展示展示作为队长优秀的领导才华和策划能力,谁让你来这儿看小姑娘学天鹅跳舞了?
王远毫不知情地火上浇油,“那个是我们初中舞蹈队的女孩子。”
喻烽不咸不淡哦了一声,“长得还可以。”
舞跳完了,小姑娘很兴奋跑到面前来问,“烽哥,好看吗?”
喻烽拍拍她脑袋,哄了两句把小姑娘哄开心了,对王远说,“你要是觉得好那我就这么弄了啊。节目都出来了,等会儿给你看节目单。走,咱们先去食堂。今天海事局那边送了很好的鹅,师傅说要做烧鹅,你不是爱吃烧鹅?”
岛上以鱼和海鲜为家常菜,禽类难得,都是过节才有,王远心里一动,肚子也觉得饿了。
“今天不要唱歌?”王远想起第一次来基地听他们在吃饭前唱团结就是力量。
“要,你想听他们唱歌?”
王远眨了一下眼睛,“烽哥也可以唱?”
喻烽一掌拍在他脑后,“你烽哥唱歌跑调,坏小子!”
烧鹅果然好吃。吃完了东西两人先从食堂出来到喻烽办公室去取给王妈妈的东西。王远抱着两罐蛋白粉上面全是英文的看不懂,直觉是很贵的东西,看着喻烽一副求甚解的样子。对喻烽来说贵倒不是很贵,就是要弄来两罐比较麻烦,几经周折。但要给王妈妈的他不敢疏忽,拖了哥们儿专门拿进口的转给海事局带过来的。
“这个叫蛋白粉,营养品,补充蛋白质的。就是我们吃的那个鸡蛋牛奶里面含的东西。现在是把蛋白质直接提取浓缩了变成粉,直接吃这个就补充蛋白质。我给你看看啊,每次舀一勺放到温水里头冲了喝,每天三次。我妈以前就一直吃这个,提高免疫力啊增强肌肉啊,阿妈不是腿脚不好嘛,对肌肉好,每天都要吃,不然没作用的知道吧?”
“嗯。谢谢烽哥。”后面几句完全没听懂,但知道是好东西。
喻烽想起和王妈妈见面时的承诺,“阿妈跟我说很担心你,你不开心要和她说,免得她想太多劳心劳神的。”
王远安静地说,“知道了。”
喻烽心里不忍,王远太小了,小的他根本无从下手,怎么样都觉得是糟蹋了人家,他只能轻轻地说,“要是有事儿跟哥说也行,哥肯定帮你。”
“好,谢谢烽哥。”
喻烽看他的眼神变得动情,若溺柔丝,他抬手把王远额前渐长的头发捋开,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叹气?”
喻烽凑上前去亲在他的额头上,“哥希望你好好的。”
王远怔了怔,自己母亲都很多年没有这样亲吻自己,被男人嘴唇擦过的地方一下变得火热,他的脸红了红,伸手摸了摸额头,一双眼睫低垂着不停睁动。
橙黄的天光落在他身上,少年腼腆而温柔。
喻烽认输了,他捧着王远的脸亲吻他的眼睑、鼻尖,唇角,如若珍宝。王远的脸轰得通红,把他推开,瞠着眼睛眨巴眨巴的,神情写满不可思议。
“哥也会担心你,”喻烽低喃,摸摸他的脑袋,“哥最喜欢的就是你。”
他知道王远肯定接受不了的。这个小岛封闭保守,女人未婚先孕都可能遭到集体处决,宗教习俗纲常伦理高高凌驾个人意志之上,什么法律平等都是对牛弹琴。王远在这样的的环境下成长起来,虽然纯澈美好如出水珍珠,但是取急了也会被蚌夹着手的。
——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王远是从喻烽办公室里跑出来的。怀里的蛋白粉在罐子里一上一下震动,咚咚的声音听得王远神经兴奋,脑子发烧。狗一看他回来就围着他狂吠,王远扔下蛋白粉去给它找吃的。找了半天就扒拉了点腊肉和馒头搅在一起看那畜生吃得津津有味的,王远在边上逗弄它,它就闻着王远嘴巴边上那点烧鹅的味道凑过来,结果被打回去了。
——哥最喜欢的就是你。
嘴角被亲吻的余温仿佛还残留在原地。王远两眼红红的,有点生气。喻烽人看起来正正经经的样子,说的话都是些乱七八糟听不懂的话。
他敬重喻烽年纪比他大,是从大城市里来的解放军,平时多有照顾而且还经常惦记着家里的母亲。喻烽这个人有修养有知识有风度,面容英武,心肠温情,表里相彰,这样的人做哥哥做父亲都是最理想不过的。哪怕是做朋友,也绝对不会让人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可除此以外王远压根没有想过。他不贪喻烽什么,倒不是觉得喻烽高不可攀,是王远没有欲‘望。喻烽和他关系好,好到连李永斌见了都要怀疑地看他一眼,但王远只觉得那是喻烽照顾自己年纪小,说明喻烽这人好,说明解放军好。
可要说喜欢,又怎么会不喜欢。喻烽这样的人很难让人不喜欢的,什么样的人会不喜欢他呢?如果眼前这跟灰不溜秋的钢筋水泥柱子能成精变人,也就是喻烽那样的。那是王远从小打心眼里最仰慕最崇敬的样子。
冷风吹得人心却燥热。王远感觉到一种窃窃骚动的甜意在心里头酝酿着。他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就仿佛春风悄悄吹开的第一朵花苞,冬水乍裂的第一道脆响,呛一声迸出一股清冽的涓流来,尝着带有微凉的甜馥,然后心一动,那冰就已经全然消融了。
王远抹了一把脸,低头沉吟。
王妈妈看出儿子这几天心事更重,但想不到儿子的心思已经从村长辞世转移到了驻岛部队。那两罐蛋白粉被放在柜子里小心翼翼地锁着,吃的时候才拿出来舀一勺,味道并不怎么好,也没有牛奶那么香,虽然符合的胃口,但既然是好东西王妈妈还是很珍惜地吃。有没有效果倒还看不出来,只是王妈妈心里发愁,不知道该怎么还人家这个礼物。她在儿子面前略提了提,王远却摆手说不要紧,烽哥不会计较这个。
王妈妈觉得儿子不通世故,“人家可能不计较这个贵重,但老收别人的东西不好。你们又不是什么很亲密的关系,还是要注意的。”
王远摇头,一句话不说。他脑袋里筋儿都是直的——喻烽和他是亲过嘴巴的关系,够亲密的了。
外头吵吵嚷嚷的,王远要去看,王妈妈把他拉回来,“你别去,乱哄哄的。”
“那他们去干嘛?”
“去抗议讨钱的。李书记到市里头要了钱给他们补偿损失,一家最多只发了一万块钱。统共也不到十万。不知道哪一个多嘴,说市里头实际是拨了六十万,剩下的钱都不知道去哪里了。他们知道了就去抗议嘛,要把钱拿回来。”
距离台风过后已经有好几个月了,补偿款也是村长丧礼后那几天发下去的,王远家也领了两千块钱。赵家不知道领了多少,屋顶是补好了,后院还是乱七八糟的。村子里修屋子其实花不了多少钱,多半是买点砖瓦水泥木材自己动手,钱多钱少其实也不差那一点。
从前也有台风日子把屋子掀了要补偿金的事情,拨下来的钱也差不多是这个数。只是当下不可同往日而语,村子里现在都是打工的给家里面寄的钱,收入比从前要多,一万块十年前那是个很大的数,现在已经算不上了。
王妈妈唏嘘,“五十万,他也真敢拿。这么多钱你说他拿了干什么,这么个穷地方也用不上那么多钱。你别去凑这个热闹,反正也不干我们家里什么事,也不贪这个钱。”
王远点头,“好。”
………………………………………………………………………………………………………………………………………
好了,今天就这么多了。
放心感情进展不会虐的,只不过要慢慢来,毕竟是个小地方发生的故事,不能指望王远同学那么快能接受。
10。
王妈妈没想到,讨钱的事情虽然和家里没关系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就扯上大关系了。
村民要的钱没要到手,李书记自己也没有钱。钱像是凭空蒸发不知道去哪里了,李书记不说谁也不知道。该修屋顶的修屋顶,该修楼梯的修楼梯,也没有人再去村委会要钱。
年前半个月村委会通知岛上要来专家领导组视察,要做好接待工作。
王远看到海事局的船停在码头,一群穿黑色休闲装的男人从上面袭来。李书记带着所有村干部在码头上迎接,还有村民被组织去列队拉横幅的。王远瞥了一眼走过去了。
村子里为了迎接视察搞了一个月的卫生,衣服被子都不允许晾在外头,几条小道都被扫得干干净净的,小孩子一早上都被赶去上学了。留在屋子里的大人领了通知不能随便出来,免得碰上视察队伍的领导问问题。王远记得他还在上初中的时候,也有视察组来。因为舢板岛上没有中学,他要每天早上五点钟起床搭六点钟的船去临近的一个镇上初中,往往是赶不上六点半的早课的。视察组来的时候,为了不出现他们这些迟到的同学,到学校之后老师不让他们进课室,全都在值班室里面候着,到了第二节下课的时候跟着做早操的队伍一起混进来。
当时一个女孩子急得要哭,说老师我们班第一堂课要测验,我一定要参加的。
老师表情严厉地说,你现在进去是给学校抹黑,因为你一个人让整个学校丢脸!现在你们就等于是见不得人知道不知道?测验等今天放学了再找你们老师去补,没做早操之前一个都不许出去,哪一个出去明天就不要再来上学。
那女孩子坐在角落里头悄悄掉眼泪,也不敢出声。王远和她一个班的,第一节课是语文单元测验,王远平时成绩不好,考得最好也就是六七十分。他没把测验放心上。
那是王远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在一个集体里面很重要,因为自己任何一个不妥当的行为可能使整个集体蒙羞。尽管迟到并不是他们主观错误,但造成了客观上的结果。那种火辣辣的被人打了一巴掌的感觉,印象很深。
中午吃了饭王妈妈给儿子找了一套丈夫从前穿的衣服出来,“你爸娶我的时候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