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对马匹始终恐惧,越是良驹越是能感受到主人的情绪,她一怕,马匹也受惊,怎么都不肯听她的话,好几次差点将她甩下来。
一来二去,她终究是没学成,回了房间还要委屈地哭。陆离只好抱着她安慰,再也没提过要她学骑马这事,往后去哪里都与她同骑。
只是……他说得对,如今她已经是女帝,不比当年在闺阁里的夫人,以后恐怕还有无数的刀枪剑雨等着,她不能把自己娇惯了。
谢凝一咬牙,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成功地翻身上马了。
可见这些年来她着实长大了。
第87章 出谋
“甚好,别怕。”陆离眼中也是赞赏之色一闪而过,伸手抓住缰绳,道:“抓住马鞍,你不怕,马儿便不会怕,你若是镇定了,便伸手摸摸马儿的脖子。”
骑在马上,谢凝心头依旧一阵害怕,但陆离就在旁边,还抓着缰绳,她便镇定了许多。深深地吸了口气,她一手抓着马鞍一手伸出去摸了摸马儿的脖子。马儿仿佛感觉到她的安抚,仰头就打了个响鼻。那声音十分大,谢凝登时被吓了一跳,紧张地夹住了马腹。
“陛下!”旁边的孟季衡立刻叫道:“不能……”
马儿一刹那就感觉到了谢凝的紧张,登时立起,仰头长嘶。
谢凝差点冲口尖叫,吓得立刻紧紧地俯身贴在马背上,脸色发白。
“吁——”陆离立刻拉住缰绳,想将马儿拉住,但是谢凝却夹着马腹不放,马儿误以为是要冲出去的意思,前蹄落地之后便开始撒腿跑。她身1下这匹再温顺也是汗血宝马,一旦奔跑常人根本追不上,才撒开蹄子就把缰绳给挣断了。
“七……”谢凝冲口而出半个字,又咬住了嘴唇。话音未落,几道人影瞬间扑来,当先一人落在她身后的马上,一手搂住她的腰另一手抓起断开的缰绳,猛地勒住,喝道:“吁——”
谢凝喘了口气靠在他身上。马匹一停就她不害怕了,却还能听到咚咚咚的心跳如鼓。她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心跳并不是她自己的,而是……陆离的。
陆离的手紧紧地揽住她的要,手竟然在颤抖,贴着她好久说不出一句话。半晌,才在她耳边咬牙道:“说了多少次,没事不要夹住马腹,马儿会以为你叫它跑的,为何总是记不住?万一出事怎么办?”
谢凝承认这次是她老毛病犯了,但现在她可不是当年他那娇柔的小娘子,不能转头就扑在他怀里将他哭得惊慌失措,只能抿住了嘴唇不说话。
陆离却以为她生气了,忙道:“陛下恕罪,臣一时心急,失言了。”
谢凝就着台阶就下,点头道:“嗯。”
陆离沉默片刻,将马勒停住了,将缰绳递出,道:“陛下,握住缰绳,别怕,你现在是九五之尊,身边尽是护卫,没有人能伤害你。我……臣……臣就坐在你身后,一定会护住你的。”
这话简直不像他说出来的,低沉温柔又宽慰,仿佛她身后的人还是当年的陆七郎一般。谢凝不由得念起那人当年的好,心中微酸,却更清楚今是昨非,忙收敛心思,平心静气地接过缰绳。
“好,没事别踢马腹,只要轻轻地抖一抖缰绳就好。”陆离一步步地指点着,“对,就是这样,没什么好怕的。陛下,你连雪豹都敢骑,连缰绳都不要,又何必怕一匹马呢?”
对啊,她为何会怕马匹呢?谢凝皱眉沉思,却始终想不起来自己从何时起怕马匹的,只好这念头甩在身后,专心地学起骑马来。
其实她最初的恐惧就是上不了马镫,也控制不了马匹。经过这一次顺利上马又被马匹吓了一回之后,心里的害怕便消退了大半,慢慢地竟然有模有样起来,顺利地在围场走了一圈。眼见如此,谢凝自己也松了口气,察觉身后紧贴的人,便想叫他下马,不料陆离忽然道:“陛下,抓稳缰绳,千万别慌。”
谢凝还未来得及反应,他便轻轻地夹了一下马肚子,叫马儿小跑起来。谢凝差点被吓到,好容易才放松下来,登时恼声道:“你做甚么?”
“陛下。”陆离紧紧地挨着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问道。“此下江南,你要如何暗度陈仓?先叫臣知道了,臣才能与陛下配合无间。”
他竟然在此时与她商议这等要事?谢凝一边要稳住情绪,不叫自己的害怕影响了马儿,一边要忽略他的怀抱与扑在耳轮上的呼吸,还要分神将心里早就有的计划过一遍,不禁更加懊恼,保持不住平日稳重亲和的样子。“朕想的法子,只怕太尉不屑一顾呢!”
“呵……”陆离忍不住低低地笑了,他最喜欢看她脸上出现情绪,现在真心实意的笑是看不到了,能叫她对他生气也不错,至少,这还能证明她没将他当成敌人。他情意涌动,不由得将她搂得更紧了,嘴唇翕张之间几乎吻上她的耳朵。“那么,陛下,臣有一计,不知陛下愿意听么?”
谢凝感觉到他的嘴唇,想躲开又觉得欲盖弥彰,反而引他误会,便干脆忽略着,问道:“什么计策?”
“臣听闻陛下身边那位兰桡女官心细胆大,对陛下的一举一动都十分熟悉,臣有一暗卫擅长易容之术,不如……”他贴着谢凝的耳朵,呼吸着她身上的冷香,将计划和盘托出。
谢凝的注意力霎时间被计划给吸引了,连他一动不动的目光也没有察觉,沉吟道:“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就这么办吧。”
陆离等着她的下文,她却已经开始沉思后续的安排,将近在咫尺的他忽略了。陆离只能叹息一声,继续教她骑马。
起初,陆离与她共骑。等她终于不怕之后,便让她一人骑着,他骑着另一匹马在旁边跟着。说来也奇怪,起初怎么都不敢骑马的谢凝,竟在这短短几天里学会了骑马。
“兰桡,你有没有发现,陛下与太尉的关系好像改善一点了。”正在收拾行囊的琼叶悄悄地对兰桡说,“陛下对太尉到底怎么打算的呀?”
“天意从来高难测,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听陛下的安排就好。”兰桡轻声训斥道,“记住,陛下宠你是一回事,但陛下的心思,千万别妄加揣测。”
“哦。”琼叶忙点头。
“两位女史。”小宫女来道,“陛下传召呢。”
琼叶与兰桡对望一眼,赶紧去了,却接到了一个奇怪的命令,差点将兰桡吓得半死。
次日,离京,队伍在紫宸殿外集中。
紫宸殿是个两层的建筑,宫殿与地面之间还垒了一层高台,上边有着宽敞的石砖台面。谢凝带着青瓷、兰桡、琼叶走出宫殿时,其他人正在石台上列队等候。
为首之人自然是陆离,身后跟着的便是两队一共三十六人的翊卫,队首便是左右翊卫中郎将卫煜与孟季衡。而在孟季衡身后,谢凝更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人,不禁笑了。
“我……我也不想出现在翊卫里啊,谁不知道翊卫是你的嫔妃备选队,我心里当陛下你是亲姐姐,进了翊卫跟乱1伦似的。可是我娘亲……”钟铭之说得无比委屈,“要不是三哥也顺便去江南,我可真要愁死了。”
“胡说八道,乱1伦之语也是能随便说的?小心朕罚你。”谢凝轻斥,转了话题问道,“仲泽也去江南?”
“是啊。”钟铭之道,“他的母妃是江南人士,母族已经快没人了,三月清明他要去拜祭母族。陛下……不对,要改口了,小姐……也不对……”
谢凝抿嘴笑道:“你可以叫表姐,其他人,在宫外便叫小姐吧。”
“是。”翊卫们一起应道。
钟铭之最忍不住,恨不得跳到她面前,兴冲冲地问道:“表姐,那咱们就这么出发么?要怎么去?乘马车还是坐船?”
“当然是坐船了。”谢凝笑道,“大运河贯穿南北黄金水道,朕还未见过是什么样子呢。”
“好呀好呀。”钟铭之登时开始叽叽喳喳,“凝姐姐,我同你说,从前我跟父亲乘船去过一次扬州,那运河的风光好极了,路上的东西可好吃了……”
他满面红光地要开始聒噪,陆离暗暗皱眉,忽然拍了拍手下。
雪豹是刚刚走出宫殿的,它从小受到教导,谢凝身边有人便不能过去蹭蹭,于是自动到了陆离身边呆着。谢凝宠它,陆离却十分喜欢驯它,这一拍头便是“去你1娘亲那”的意思。雪豹可不耐烦在他身边,当下得了解放,立刻嗷的一下扑到谢凝身边。
钟铭之正要开始说扬州的琼花,忽然一只比他的腰还高的雪豹出现在身边,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目光仿佛有些不满,登时吓得他嗷地叫了一声,嗖的一下躲到孟季衡身后,抓着孟季衡的肩膀结结巴巴道:“这……这这这……”
“这是我的豹儿。”谢凝摸摸雪豹的头,安抚着委屈的雪豹——它这样乖这样好看,那人竟不喜欢它!
翊卫们早听说女帝养了只豹子,还以为是只猫儿般的小豹崽,不成想竟是这样的庞然大物,个个面带惊色。卫煜问道:“陛下,这……”
“朕的豹儿也没去过江南,想去开开眼界呢。”谢凝上了马车,将雪豹也叫了上去。
这是说,他们一路上要跟个豹子待在一处?!翊卫中好几个都白了脸,生平只走马放鹰的贵族子弟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豹子这东西,说不害怕是假的。
“有点出息,儿郎们。”陆离翻身上了马,守在马车边慢慢地走着,淡淡道:“连她身边的丫鬟都不怕豹儿,你们这么多男子汉却怕成这样子?”
一番话将翊卫们说的脸面扫地,一个个都不敢多说,也上马跟了上去。
一行人陆行到京郊码头,换上了两层的大船,一路南下去。北方人惯常不会水,第一次上船好些翊卫都晕船了,连钟铭之也不例外,趴在船舷上吐得肠子都青了。
“为何……为何她不会晕船?”钟铭之有气无力地看着远处,无比怨念。
甲板上,谢凝搬了张椅子坐着,正看着运河两岸的风景。雪豹乖乖地趴在她身边,陆离站在旁边静静相伴。三者都没说话,但那情景……
“你们觉不觉得他们这样子像是一家三口?”钟铭之喃喃道。
卫煜也道:“自从太尉教陛下骑马之后,两人的关系确实融洽了许多。”
话音还未落,甲板上便吵起来了。
第88章 格杀
吵起来的原因很简单,孟季衡与青瓷便负责检查船只,结果底层船舱里发现了个人,青瓷一看不得了,立刻便将人带到了谢凝面前。
那时,谢凝正打了个喷嚏,而陆离忙忙地取出披风要给她披上。披风正要落在身上时,青瓷推着那人到了谢凝面前,禀告道:“小姐,属下在船舱发现此人,请小姐定夺。”
陆离抓着披风的手当即就停住了,皱眉道:“你怎么在这里?”
“太……太尉……”那女子一身精致的绸缎锦衣,容貌娇媚,神色楚楚,望着陆离咬着嘴唇,只叫了一声便不敢多说了,一汪眼泪欲流未流停地在眼里,说多可怜就多可怜。
陆离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刚想开口,谢凝却笑了:“还要做戏么?当朕是傻子么?这艘船是从京郊码头直接驶出来的,朕的船,是有骁骑营专门守着的,若非骁骑营放行,谁能偷偷溜上船?太尉,你自己统领下的兵,一个不小心让自己的小妾溜到朕的船上了?这话说出去,全天下都知道朕是个傻子了!”
陆离的脸色变得又难堪又生气,周围的翊卫也尴尬不已,谁也没想到,女帝的船上竟然溜上了太尉的小妾——谁不知道这是太尉故意带上来的?
“陛下,陛下息怒。”司月见情况不对立刻就跪下了,哭着说:“都是妾身不好,妾身没去过江南,又担心许久不能见到太尉,江南女子绰约柔美,妾身害怕……”
她仰起满是泪痕的脸,哀切道:“陛下,您富有天下,妾身却只有一个太尉而已,若是失去了,妾身也不能活了。陛下,求您宽宏大量,饶了妾身吧!”
说着就长身一拜,伏在地上再也不起来了。
谢凝的神色平静得诡异,看了半晌才笑道:“若是朕罚你,还真是不宽宏大量,叫天下耻笑了?”
司月身躯一颤,分明怕得不行,却还敢回话:“天下人怎敢耻笑陛下?只是……只是会说,陛下同妾身这个卑贱女子争……争风吃醋罢了。”
这话一说出,周围的人都喝道:“放肆!”
谢凝抬手止住翊卫们的动作,点头道:“很好,你拿住了朕的软肋,朕就将你留在船上。不仅如此,朕还要你与太尉在同一个房间里住着。”
陆离瞬间挑眉,司月也颤了一下,抬头看着谢凝。谢凝的神色不变,问道:“怎么?还不谢恩?”
司月只能拜道:“谢主隆恩。”
谢凝的神色依旧淡淡,吩咐道:“琼叶,带她去吧。”
“是。”琼叶勾着嘴角笑了,缓缓地说:“小娘子,同我来吧!”
司月犹豫不舍地看着陆离,慢慢地随琼叶走了。甲板上又恢复了平静,只是气氛变得十分怪异,谢凝刚刚还跟陆离有些交流,现在只抚着雪豹的头看着涛涛运河水,一句话不说。
也就是从这时开始,整个出行都透着一股紧张的怪异,陆离几次三番想找谢凝解释,想示好,而谢凝总是理也不理,直接从他身边走过了。谢凝虽然下令让陆离与司月在一个房间里,但是每天晚上都要陆离去甲板上指挥巡逻,一去就是一整晚,白天司月又被琼叶拉着去小厨房帮忙,两个人根本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整艘船的人都知道谢凝心里怒气难消,所以谁也不敢多说一句,钟铭之这个粗枝大叶连蹦带跳的小世子都不敢大声说话了。如此过了七八天,船便过了黄河,进入河南道境内。
这天晚上,翊卫好不容易在黄河里打了一尾鲤鱼,兰桡烧了一碗好汤,小心翼翼地端给谢凝喝了。
尝了一口,谢凝脸上终于出现了笑容,道:“果然黄河里打上的鲤鱼滋味不同,便是宫里也不能喝到这样好的鱼汤。”
翊卫与宫女们都齐齐松了口气,兰桡趁机便道:“小姐喜欢,就喝多点,婢子给您盛上。”说着便要去盛汤,不曾想就在这时,陆离抓着司月的手大步走来,怒道:“你这是何意?”
谢凝脸上好不容易出现的笑容就这么没了,她将汤匙放下,淡淡问道:“我还想问陆公子这么气势汹汹的是何意呢!”
陆离一甩手将司月推到她面前,怒道:“你为何令雪豹去吓她?”
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