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世腾是刚刚追上来的,如梦初醒一般,他瞪大了眼睛去问小鹿:“你说什么?爸爸他——他——”
小鹿仰起脸看着他,略有一点眩晕,但是声音很稳:“他睡了我。”
然后他绕开了程世腾,步履维艰,每走一步都要牵扯痛处,同时就听程世腾在身后吼了一声:“我找他去!”
然后是一串滚地雷似的脚步声,隆隆的一路往远了走。小鹿不为所动,继续往前小步小步的蹭。老子只手遮天,抢了儿子的先,儿子后知后觉,要找老子的晦气。人家父子之间闹恩怨官司,和他有什么关系?
千辛万苦的回了卧室,未等他抬腿往床上爬,房门便开了,是李国明颠着小碎步跑了进来:“鹿少爷,您刚才按铃了?”
小鹿低声说道:“茶太烫了,我想喝点儿凉的。”
李国明凑到他的近前,用洁净温凉的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您是不是觉得心里燥热?别是发烧了吧?”
小鹿摇了摇头:“不,我只是想喝点儿凉水。”
李国明扶着他趴上了床,又殷殷勤勤的嘱咐道:“我这就去给您拿水上来,厨房有冰块,我再给您带一大杯冰块。您可别乱走了,仔细抻了那地方的伤——现在疼得还厉不厉害了?有药,那药可好使了,您要是手上没准头,把药给我,我给您涂。”
小鹿摇了摇头。
李国明并不在乎他的冷淡,转身一路小跑着出了门。然而他刚下到一楼,还未来得及转向厨房,便听到了小客厅中的咆哮——程世腾的咆哮。
☆、第一百零四章
程世腾瞪着他老子,眼睛都红了,带着哭腔吼:“那是小鹿啊!你也下的去手?!”他抬起手向上指:“你上楼看看去,你都把他祸害成什么样儿了?!”
程廷礼坐在沙发上,抬头看着面红耳赤的儿子,神情界于饶有兴味和哭笑不得之间:“小瑞,疯了?”
程世腾站在他面前,白皙额头上浮凸出了一道蜿蜒青筋:“我已经伤害过他一次了,现在你又来逼他——你身边又不缺人,干嘛就非盯上姓鹿的了?玩完老子玩儿子,你不知道他不乐意吗?”
程廷礼望着程世腾,脸上是平静的,然而心中却是幸灾乐祸。在儿子小的时候,他对这孩子也的确是怀有过父爱,可随着小男孩变成了大男人,两人中间又夹了个小鹿,程廷礼看他就不再只是个儿子了。
程廷礼不肯老,不服老。程世腾简直是和他一个模子出来的,然而比他年轻了二十几岁。所以在欲望面前,他像嫉妒何若龙一样,也嫉妒儿子。
“不乐意?”他轻描淡写的说话:“怎么不乐意?他对你说他不乐意了?”
程世腾大喊一声:“他连路都走不成了!”
程廷礼好脾气的嘿嘿笑:“雏儿嘛!”
程世腾定定的瞪着父亲,知道自己和他是讲不清道理的。程廷礼是出了名的好色,而且早就开始垂涎小鹿,小鹿落到了他的手里,想要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了。
但是不能全身而退,留下半条命也行,于是他长叹了一口气,声音低落了许多:“爸爸,那你以后放过小鹿吧,我刚才上楼去看他,他……”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他太可怜了。”
程廷礼笑了一下,随即抬起头,心平气和的告诉他:“小瑞,以后小鹿就是我的人了,他的事情,你不要管。”
然后向外挥了挥手,他向后一仰:“出去吧,今天早点儿休息。南京的情况,我明天再听。”
程世腾看着他,看了半天,最后说了一句:“他不是你的。”
程廷礼似笑非笑的一皱眉头,然后从茶几上收回了双脚。将双手拇指插在腰间的睡袍衣带上,他站起身,慢悠悠的走到了客厅角落的衣帽架前,从架子上摘下了一根笔直锃亮的乌木手杖。握刀一般的握着手杖挥了挥,他转过身,好整以暇的走向了程世腾。
程世腾眼睁睁的看着他越走越近,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但是咬紧牙关站住了,他硬是不肯后退。
于是程廷礼越走越近,直到最后停在了他的面前。对着儿子高高举起了手杖,他随即恶狠狠的抽了下去:“不肖子!敢和你老子上头上脸!”
坚硬手杖抽在了程世腾的肩膀上,当即打出了他一声哀嚎。他是儿子,不能还手打老子,所以眼下只有两条路,要么忍,要么逃。他疼极了,捂着肩膀猫着腰,下意识的想逃,可转念一想到小鹿,他又决定不逃——今天逃了,往后就更没有发言权了!
程廷礼打儿子是从不手软,而且很会打,避开要害,专往那没要紧的部位招呼,能把这墙高的大儿子打成鬼哭狼嚎。
今天他比往常更狠了一点,是想一次把儿子打老实。然而儿子今天忽然有了骨气,虽然也躲也闪,但是始终不出声,更没有涕泪横流。既然如此,他没了收手的理由,索性由着性子打了个痛快。
打到最后,他把手杖往地上一扔。双手插进睡袍口袋里,他一脚踹上了儿子的胸腹。
他年纪不小了,然而保养得好,力气很足,心中有怒火的时候,手脚更是格外的狠。眼看儿子蜷在地上起不来了,他才面无表情的一转身,自顾自的出门上了三楼。
程廷礼进门时,小鹿站在窗前,正用双手捧了杯子喝水。李国明站在一旁,手里还拿着一瓶冰镇汽水。见程廷礼来了,他很有眼色的抿嘴一笑,放下汽水瓶子就往外溜。程廷礼也没理他,径直走到了小鹿身边,低声问道:“怎么又下床了?”
小鹿垂下眼帘,盯着杯口。杯中是加了冰块的凉开水,冰块还未融化,晶莹剔透的飘在水面。
程廷礼背靠着窗台,站在了小鹿的斜前方:“是不是躺得久了,嫌闷得慌?”
小鹿终于抬眼望向了他,像初相见一样,他对着程廷礼看了又看,一时觉得他是个陌生人,一时又觉得他很熟悉。而程廷礼把双臂环抱到胸前,先是迎着他的目光,探究的一歪头,随即又抬起一只手,满头满脸的摸了摸。
“我老了。”他自嘲似的一笑,把手放了下来:“在你面前,有点儿心虚。”
然后他夺下了小鹿手中的杯子:“我不走了,陪你躺着。”
程廷礼把小鹿抱回了床上。
他自己靠着床头坐了,同时拦腰抱着小鹿不肯放。低下头望着小鹿的眼睛,他轻声笑问:“亲一下,好不好?”
小鹿一眨眼睛,没回答。
程廷礼微笑着俯下身,在真正的亲吻之前,他先用舌尖舔了舔小鹿的嘴唇。及至将嘴唇反复的舔吮够了,他才把舌头挤进了小鹿的唇间。小鹿闭了眼睛,同时想起了何若龙——想起的不是何若龙这个人,而是他许多无法言说的特征与片段,比如舌头的力量,比如皮肤的气味,比如呼吸的热度。
这样的回忆让他忽然很想找个对象,去疯狂的填满它再冲撞它,直到它爆炸破碎。于是缓缓的伸出了舌尖,他因为别无选择,所以只能藉着亲吻的机会,去侵略程廷礼的嘴。
他有一条细长灵活的舌头,能够蛇一般的游动深入。程廷礼立刻哆嗦了一下,随即抬手托住了他的后脑勺。而小鹿在察觉到了他的激动之后,心中却是无端的一冷,因为对方不是何若龙。
何若龙辜负了他,背叛了他,甚至是出卖了他。他恨他的灵魂,然而在想起他的身体时,他依然存有迷恋的心。
慢慢的把舌头收了回来,他仰着脸,不再回应。程廷礼抬起头凝视着他,凝视了片刻,然后却是掀起了他的上衣。
把脸埋到他的胸前,程廷礼开始沉迷的嗅,沉迷的吮。牙齿衔住乳尖轻轻拉扯着,他不让小鹿再有一丁点的疼。一只手揽住小鹿的细腰,他想就算这是个冰人,自己今天也要舔化了他。
果然,程廷礼撩拨出了小鹿的一声喘息,而他手里的那一把细腰,也渐渐有了软化的趋势。一只手伸向下方,隔着薄薄的一层丝绸,他捏住了对方那根软绵绵的小东西。手指抵住器官顶端揉着捻着,他逗出了丝绸表面一点淡淡的水迹。这回扭头再去看小鹿的脸,他看见小鹿睁大了一双黑洞洞的大眼睛,棱角分明的薄嘴唇也微微的张开了,整个人是个失了神的模样。再往下看,睡衣下摆卷到锁骨,胸膛上面殷红的两点也还残留着水光。
所见的一切都让程廷礼感觉万分满意。拉下小鹿的上衣,他像哄小孩子一样俯身抱紧了对方:“睡吧,睡吧,小宝贝儿,你的罪已经受完了。等你养好了身体,干爹一定让你狠狠的快活一次。”
小鹿昏昏沉沉的闭了眼睛,程廷礼的确是有点手段,能让他从身到心一起做痒。
只可惜,这痒无方可解,对他来讲,既是诱惑,也是折磨。
☆、第一百零五章
张家口的程宅,主体建筑是两幢小楼,一座巍峨一点,是程廷礼的住处,另一座位于后方,略微的简朴一点,属于程世腾。两座小楼都是空着的时候多,因为程廷礼难得长久的留在张家口,反正政务是随着他走,人在天津,他照样可以发号施令。
程世腾回了他所居住的小楼,楼里有仆人,有勤务兵,因为程廷礼对女人没兴趣,所以从上到下全是带把儿的奴才。程世腾对此毫无异议,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发现自己对女人也是越来越不来劲了。也正是因此,他一天拖一天的,不肯往家里添一位程少奶奶——来了就是守活寡,他那个不得人心的亲娘就是个好例子。或许可以把春兰叫过来管家,但春兰现在胖得没样儿,又担负着在北平看房子的重任,而且脾气也实在是太大,程世腾一想到这位前大丫头,心里就有点打怵。
没有春兰,没有小鹿,这世上仿佛就再无人肯真真诚诚的关怀他了。扶着扶手上了二楼,他让人去浴室给自己放热水。在他老子面前,他是个挨揍的儿子;离了他老子,他也是个不好伺候的刺儿头,所以楼里的仆人都像伶俐的避猫鼠一般,贴着墙边走路,一个个不声不响的,生怕一个不慎惹恼了他。
吃过一颗止痛药之后,程世腾进入浴室,撕撕扯扯的脱了衣服。穿着衣服,他看起来并无异样;衣服一脱,才现出了他满身的青紫伤痕。嘶嘶溜溜的吸着气,他忍痛坐进了浴缸里。然后缓缓的向后仰靠过去,他闭上眼睛,不出声了。
他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救出小鹿,他不是他老子的对手。可是他又想救,不救不能甘心。他想小鹿连自己都没看上,怎么能看上老花花公子一样的父亲?如果昨夜真是两情相悦,小鹿今天会凄惨到连路都走不成?
抬起水淋淋的双手抹了把脸,程世腾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有日子没挨过揍了,上一次被暴打,还是因为自己偷着要东渡日本,结果在出发之前,被父亲抓了个正着。
程世腾在浴缸里打了个盹儿,水冷之后,他被生生的冻了醒。披着浴袍回了卧室,他打着冷战钻进被窝,身上暖和了,一双眼睛却是再也闭不上。小鹿此刻距离他并不遥远,两人之间只隔了一片草坪。他此刻是失眠了,那么小鹿呢?
程世腾不敢细想,因为那楼里也有他的父亲,而他的父亲一定正在小鹿身边。
正如程世腾所料,程廷礼的确是搂着小鹿好睡了一夜。
翌日天明,小鹿睁开了眼睛,随即发现不知何时,自己昨夜穿好的睡衣已被解成了大敞四开,单薄的睡裤也被向下退到了膝盖。程廷礼的一只手搭在自己腰间,松松的搂抱着自己。
他还是不大敢坐,只能侧身蜷缩着先去提裤子。然而他这边刚一动作,那边的程廷礼就醒了。睁开眼睛回头看了看床头矮柜上的一只闹钟,他随即又躺了下来:“还早呢,这就不睡了?”
小鹿提好裤子,单手拢了睡衣前襟:“我去撒尿。”
程廷礼抬手揉了揉眼睛,然后含笑盯着他说道:“尿完了回来,再陪我躺一会儿。”
小鹿不置可否的下了床,休养了一天一夜之后,他感觉自己后庭的伤势似乎是真有好转,起码两条腿又是自己的了,虽然还是并不大拢,然而走一步是一步,全调动得起来,不必拖拽着向前蹭了。
他知道程廷礼正在床上等自己回去——程廷礼有个睡懒觉的爱好,说是“睡”懒觉其实也不大确切,他不真睡,只是不肯起。
知道归知道,但他并不打算听话。撒完一泡热尿之后,他进了相连着的浴室,给自己放了一缸温水。而在花花的水声中,他叼着牙刷对着大玻璃镜,看自己头发很短,眼睛很大,因为连着几天都是喝汤,饿得瘦了,所以很有几分怪相。
他看自己,从来都是怪模怪样。对待旁人倒是不甚挑剔,看武魁和张春生都很顺眼。
小鹿不睡,程廷礼一个人躺着没意思,又想起还有一批军务压在楼下书房里,就也不情不愿的坐了起来。吃过早饭之后,他下楼去书房处理军务,刚走了没有半个小时,李国明笑眯眯的跑上楼来,告诉小鹿道:“军座让您去呢!”
小鹿的睡衣被仆人拿去洗了,现在身上就只有一袭睡袍。扭头望着李国明,他开口问道:“找我干什么?”
李国明很亲热的向他一笑:“想您了呗!”随即走上前来,又对他一伸双手:“来,我扶着您慢慢走。”
小鹿摇了摇头:“不,我不去。”
李国明有些惊讶:“为什么不去呀?军座巴巴的等着您哪!”
小鹿看着李国明,看他是个无可救药的小贱种。而李国明大睁着眼睛望着他,真心实意的催促道:“去吧,军座多喜欢您呀,干嘛不去呢?”然后他压低了声音,做出了推心置腹的姿态:“军座是个挺好的人,多少人想巴结他还巴结不上呢,您身上有伤,他也不能把您怎么着,您就过去陪他坐一会儿说说话,有什么不好?您不去的话,一个人在屋里呆着,不也是怪闷的?”
小鹿发现李国明这人还是有意思,甚至会让他偶尔想起张春生。李国明既然急切的向他阐明利害了,他便也有问有答的开了口:“我和他没什么可说的。”
李国明一跺脚:“哎呀!您怎么这么一根筋呢?”
紧接着,他向小鹿迈近了一步:“真不去呀?您真不去,我可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