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南记得,五年前陆召夏举行人生中第一场也是最后一场“四地四时秀”后,选择出柜,那时候的陆家父母对他们的恋情是支持的,他也就没在意陆召夏那段时间的消沉。现在想来,那个时候陆家好像也动乱了不短时间,一直支撑着那个华夏名门的家主陆正泽重病不起,几近医药无效,若不是常年在外的陆家大少陆豫生力挽狂澜,陆家说不定就会……
“召夏,是我错了,跟我回去吧,山上太冷,你身体又不好,别闹出病来。”
虽然经过半天的折腾,肖南却并不显狼狈,他蹲在陆召夏身旁,柔声道:“你看,你一走我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你真的不打算让我出去见人了?还是你真想我那么守着你?”
陆召夏不语。
肖南接着道:“召夏,我知道你气我,但是咱们回去再说行不行?你可以对我发脾气,但是别这么糟蹋自己身体。”
肖南的语调轻柔而缓慢,很适合哄人,如若六年来的多少次温情蜜语。
只是,如今说来,又算什么?
垂着头,陆召夏唇角勾出一抹嘲讽的笑,缓缓闭上眼睛。
“召夏。”肖南依旧不死心,他从来不是一个耐心十足的人,见说了这么多陆召夏依旧没反应,即使面对陆召夏时他已经习惯了轻声低语,这时候也急躁起来,说出话时就有些口不择言。
不耐地伸手拉松了领带,肖南道:“召夏,你这样算是什么?!当初我们一起,你连身份都没告诉我,如今我只是骗你一次,你怎么就能这么狠?”
话音普一落下,肖南便恨不得甩自己两个耳光,只是这时候他看着陆召夏回望过来的平静眼神,最终无话可说,只是死死地锁住陆召夏的视线。
陆召夏望着这个他爱了整整六年的男人,只要一想到他将他人生中最美好的情感都给了眼前这个人,最后却落得孤身一人,遭亲人遗弃,就觉得好笑。
“其实,我该谢谢你。”陆召夏道。
“什么?”肖南皱起眉。
“我现在觉得,人总要这么不管不顾地付出一次才能脱离稚嫩变得成熟,才能明白什么对自自己最重要。”陆召夏说的很平静,“就像这一次,你让我用了两年时间发现,我最想要的是什么,做错一次就不会做错第二次,虽然我不为当初爱上你后悔,但我总明白了什么叫轻重缓急。”
肖南脸色紧绷:“这与我们的事,并不冲突。”
陆召夏淡淡笑了:“是与这无关,但是,如果我还与你在一起,我便入不了陆家的门,而我如今有权利选择。你说我骗我你,但你有没有想起你曾经对我的解释?”
“什么?”肖南下意识接着问。
“那时候是你第一次被我发现养了情人,你说那时候你喝醉了,根本不知道是谁爬上了你的床。我也明白自己的身体,就没多说什么,但你能够否认你后来做的那些事不是贪鲜?”
肖南一怔,眼眶有些发热,但他明白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他紧接着说道:“我从来没爱过他们,如果你不高兴可以对我说,我一个都不会碰,但你从来没告诉过我!”说道最后,肖南几乎是咆哮着喊出来,盯着陆召夏的眼睛通红一片,“我爱你,你爱我,事情不就是那样?我整日记挂着你,到头来你就给我这么个结果?!”
“我给了你两年时间让你明白,可你从来没有想过。”此时此刻,陆召夏只感觉到无比疲惫,他实在不想多做纠缠,便道,“我们对一些事的看法不一样,肖南。”
抿紧了唇,肖南只是什么都不说地盯着陆召夏,所有感情都在此时嵌入眼底,铺展开来,形成一片墨色,如若往生的深沉厚重。
他这时候还在想,磕磕绊绊,他们也都已经走到现在,还有什么是迈步过去的,又何必这样斤斤计较,平白磨损了彼此间的情分。
这两年,陆召夏身体越发不好,而他不过是在旁人身上纾解过剩的欲|望,说到底还是为了两人能够长久地在一起,这到底错在哪里?
“我不相信你不爱我。”肖南紧紧抓住陆召夏的肩骨,压下心中的惶惶不安,“既然我们相爱,你为什么非要闹到如此境地?”
膝盖刺疼,陆召夏眼眶微红,他也不太明白这件事的缘由。
他沉默了两年,眼睁睁地看着肖南游走于奢靡世间,流连在灯红酒绿,然后回头看他,眼神温柔。而他就溺在这种温柔中,无怨无悔地站在原地等待。
他原本以为,他可以这样等下去,一直等到肖南厌倦了,疲惫了,能够定下来了,那么他们就可以平平稳稳地在一起。只是,或许是他高估了自己的耐性与感情,他到底没有坚持下来。
所有矛盾其实早已凸显,一触即发,这个夏天的焦躁不过是提供了导火索。
肖南一直在耳边说话,陆召夏印象中肖南的话很少,即使陪着他,肖南也一直处于倾听的位置,很少像今天这样持续说话。
只是,现在他实在不想再说下去,再说下去他自己都觉得矫情。什么爱与不爱,什么背叛与心伤,说到底不过时他觉得他们两个过不下去了。
“肖南。”陆召夏突然出声。
肖南停住话语,就听陆召夏说:“我们一起六年,现在我用这六年的情分换你一句话。”
陆召夏转过头直直地盯着肖南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离开我,我们不再见面。”
肖南已经忘了他当初是怎么从陆家回来的,他只知道,当初陆召夏说完这句话后,他还未来得及表态便被陆家的警卫请了出去,然后他远远地看到陆家正门大开,陆家老爷子陆正泽拄着拐杖出来,亲自将那个曾经被他宠到骨子里的孙子接回家。
如今,一年过去,肖南已经很少想起当初的事情。
一年没见,就连梦里都没有见过。
“肖南,肖南……”
肖南握着签字笔的手豁然收紧,这还是七年前他和陆召夏初见,当时陆召夏一个身体瘦弱的年轻少爷,就背着几乎算是半残的他从硝烟弥漫的破旧小楼里走出去,然后几乎是瞬间的,楼房在他们身后轰然倒塌,烟尘飞扬。
那个时候,半搀着他走的陆召夏扭过头担心地看着他,然后就是略显笨拙地低语安慰:“肖南,肖南……”
那个时候,他就在心里决定了,从此要将这个人绑在自己身边。
“肖南,肖南……肖南。”
“肖南……”
心脏间的刺痛突然间难以忍受,背上溢出冷汗,肖南丢开手中的笔靠在椅背上大口喘气。
抱住脑袋,肖南低沉地笑出声,他觉得不知道是谁给他开了个玩笑,在他最无助时将召夏送到他身边,然后在他得到了全世界后,又收回赐予。
办公室的门不轻不重地响了几下,门外,封书有些迟疑地声音响了起来:“肖总?我给您煮了咖啡。”
肖南用力闭上眼睛,然后缓缓吐了口气,又睁开眼睛定了定神,才开口道:“进来吧。”
封书端着咖啡开门进来,就见肖南背对着门坐在落地窗前的办公桌后面,背影在夕阳下镶嵌了一层柔和的橙色光芒。
只不过,却越发显得孤寂了。
封书将咖啡放在办公桌一角,面上虽然没什么,心里却是叹气。
一年前,他虽然能够在肖南手下的新人中排得上号儿,但还不算是特别,如今能够走到这个地步,他也在心中臆想,或许就是因为他在那天陪着他这位年轻总裁经历过什么的原因。
即使再坚强的人,遇到挫折心碎,也不会想一个人走。
对于陆召夏,这两年封书倒真是了解了不少,从最初的少年设计天才,到如今的世家子弟时尚界称王,陆召夏的光芒可谓一时无二。
一年前,陆家召开新闻发布会,曾经在时尚界昙花一现的设计天才陆召夏身份曝光。同时,陆召夏宣布复出,首先便是担任D&H的创意总监,同时兼任这个品牌的首席设计师。
陆家从华夏建国伊始便开始做服装饰品生意,百多年不曾改变,也从未踏出去拓展疆土,旗下众多知名品牌里就有两个处在国际顶峰,D&H便是其中之一。
当时的媒体几乎算是疯狂,毕竟真正的世家对隐私极为看重,即使从事公众工作,也从来都是隐瞒身份,不然当初怎么会有人认为陆召夏是肖南养得情人?
这次陆召夏高调复出媒体自然会抓住不放。
只不过,媒体再疯狂也明白生存之道,再怎么爆料也不过是徘徊在暧昧与真实的边缘,争夺大众眼球,真正的事情又有哪个敢拿来说?所以,即便是绯闻,陆召夏身边也再没有肖南。
封书想,或许这才是喧嚣中的孤寂。
☆、第四章
今年的D&H夏季时装发布会依旧是在沽城举行,这一次陆氏做的比往常都要用心,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陆氏在为自家太子爷搭班起灶,所以这次陆召夏担任世界顶级品牌D&H后的出山之作绝对算得上是大手笔了。
陆氏搭了这么大的台子,陆召夏这个主角中主角也很能撑得起面子,从T台效果到灯光音乐,观众席位设计都布置得一丝不苟,当然,这些都还是次要,这一天来捧场的人多数还是来看陆家这位小太子的本事到底如何的。
即便曾经告别时尚界六年,陆召夏的流行嗅觉依旧灵敏,当年在华夏一度站在流行最前线的火热复古风便是由陆召夏当年告别时尚界的“四地四时秀”带起来的,如今这个时尚宠儿的复出秀,很多人都想知道,他到底还能拿出多么与众不同的东西。
其实,当年的那场秀能够引起那么大的轰动,连陆召夏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仿佛只是一夜之间,大街小巷,宴会舞厅,所有场合都换上了那种蕴含着丝丝低调奢华气的服装。
对于那种效果,陆召夏自认缺少了天时,现在的他绝对复制不出那种轰动。思来想去,陆召夏依旧打出了奢华复古的老路子,只不过将低调两个字换成了张扬。一件件靓美华服看过去,简直让人移不开眼,背离了时下流行元素,陆召夏准备再开出一条路子。
既然经典不能复制,那么他就再创造出一种类似的经典。
秀场后台,一个身材高挑的金发美人端着两个纸杯从玻璃隔断后转了过来,走到正在整理一个模特身上饰品的陆召夏身旁,边看边将手中的纸杯以合适的角度递过去:“总监,您的咖啡。”
陆召夏将模特身上的饰品换了个位置,又交代了几句,才转过身接过他这位美女助手手中的纸杯:“辛苦了。”
Sabina笑了笑道:“我的工作不足总监的一半,有什么辛苦不辛苦?倒是我只找到了速溶咖啡,得让您凑合着喝了。”
Sabina曾经是陆召夏的大哥陆豫生手下的得力干将,,这位陆氏总裁普一听说自家弟弟要担任旗下品牌的创意总监后,二话不说就将这位干将调了过来。
而陆召夏也亲自为他的这个工作起来务必认真的半个崇拜者设计剪裁了一套异常华美的宴会礼服,着实让这位异国美人兴奋了好几天,要知道因为当年陆召夏退得太快,他的设计太难买,更何况他几乎从来不曾为什么人剪裁衣服!
略微整理了一下外套,陆召夏朝身边的美女助手伸出手:“走吧,该我们上台了。”
Sabina笑着将手扶在陆召夏的臂弯内。
肖南回到家匆匆忙忙地打开客厅中那台长久搁置的电视机时,正逢陆召夏挽着Sabina登台谢幕。银色礼服,紫色丝质衬衣,领口绣着繁复的大朵花式,六年间陆召夏少有如此装扮的时候,陆召夏将他的设计热情全部用在了他身上。
握着遥控器,肖南紧紧盯着电视屏幕,明明灭灭的光投射在那张五官深刻的脸上,神色难辨。
这一天在肖南的认知里过的格外漫长,陆召夏离开肖南将近一年,他们在不同的领域施展拳脚,却从来没有再碰过面,仿佛既定好的结局,两个人只不过是各自遵守。
除了工作,肖南这段时间依旧没有消停过,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在陆召夏离开之后,他的欲|望较之往常,好像更加猛烈了。只是,无论是谁,无论那个人与陆召夏相似与否,激情过后,肖南都会感觉到一种灭顶的空寂。
比如现在,一年前还能宣之于口的爱,他如今反倒说不出口。
客厅逐渐陷入黑暗,这里是陆召夏曾经住过的地方,因为陆召夏不喜外人碰触自己的东西的缘故,除了不时前来打扫的佣人外,平日里连个人影都难看到。
靠在沙发上,肖南从口袋中摸出烟盒,打火机响了两次才点燃一支烟。
大厅内的灯豁然开启,光线刺得肖南的眼睛一阵恍惚,封书将提着晚饭放在肖南面前的茶几上,然后站在一旁恭敬道:“肖总,您要的晚饭。”
“……嗯。”肖南吐尽最后一口烟雾。
看肖南掐灭烟开始用饭,封书才迟疑道:“肖总,今天晚上……”
肖南抬头看他一眼,封书警觉地闭口,只听肖南道:“去郁江北路。”
郁江北路。
封书眼睛闪了闪,那里时韩越住的地方。
像肖南自己说的,他几乎不可能把他的感情放在陆召夏之外的其他人身上,但是很难并不代表没有,即使那种感情来源于“替身”。虽然当初肖南包了韩越两个月后便习惯性放手,再加上陆召夏正好离开,他实在没心情,便将韩越这个人忘了个彻彻底底,更何况,原本他就不太能够记住那些形形□的,爬上他的床的情人。
只不过,这个韩越与陆召夏长的太过相似,等肖南在思念中度过半年,他才恍然想起,好像他的情人中是有这么一个与召夏长相非常相似的。
这样算来,韩越也算是肖南身边的老人了。
只不过,如今的韩越已与当初大不相同,妩媚中带了丝丝阴郁之气,除了在看到肖南的时候有所收敛之外,其他时候外漏的肆无忌惮。
只不过,肖南对他这种变化却越来越喜欢。
韩越仰躺在床上,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天花板,身体内的冲撞几乎让他难以忍受,但是他知道他不能出声,自从半年前他再次回到这个男人身边,他便被要求在做|爱过程中不能出声,连一丝情动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