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义沉默许久，这才答：“说来话长，这件事我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龙子薇冷笑：“不用解释，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不，龙女士，你不明白。我师父……”何义顿了半天，确实不知道该如何说，最后只挤出一句，“我们并无恶意。”
“是吗？”龙子薇问，“那董溪在哪里？她劫走了心安。”
电话那头又是长时间的沉默，然后何义答：“龙女士，对此我们确实并不知情。不是我师父让她做的，事实上，我们也是刚查出，董溪在陈百川来拜访师父之前就认识他了。”
“她在哪里？”
“之前我给她电话，师父让她马上回来，她应了好，然后挂了我电话，接着就关机了。”
“我不相信你。”
“师父虽然指点了陈百川连环结界，但并不会参与他具体做的事。”
“是吗？跟着陈百川去g市鬼屋踩点布结界的那个人不是你吗？”
何义顿时涨红了脸，辩道：“连环结界很复杂，不能只是口头说说，师父只是让我去帮他看看。但他具体做什么，我是没参与的。”
“真是正义善良。”龙子薇冷笑，“明知凶手要杀人，却把刀磨好了递给凶手，然后说这事与自己无关，自己没直接参与。真可笑！”
何义无言以对，没办法反驳。他只能道：“龙女士，我说的是实话。今天师父抚沙时看到董溪遭遇神魔之火，他担心是毕方所为，所以让我召董溪回来，但她挂了我电话。”
龙子薇心里一紧：“若她不伤害心安，毕方自然也不会伤害她。”
高建尧竟然在沙中看到这样的影像吗？那表示心安会遇害？
何义问道：“董溪是在哪里劫走了许小姐？请你把情况告诉我，我会安排人帮忙找她。”
这时，机场广播他们那班航班旅客该登机了。龙子薇快速地将董溪带许心安去机场接人然后失踪的情况以及那个房产线索说了，又道：“她说你与陈百川通过电话。”她将董溪说的通话内容告诉了何义。
何义叹气：“那不是事实，我与陈百川并无私交。”
龙子薇跟着黄天皓登机，一边道：“我不知道什么事实，我只知道是你们帮助了陈百川，如果我的亲人因此受到伤害，我发誓，一直到我死的那一刻，我都会报复回来。”
何义那边沉默了两秒，正声道：“我一定会尽力的。先这样，我去安排，有消息我通知你。”
何义挂了电话，急步走到高建尧的房门外，伸手敲了敲门：“师父，是我。”
听到高建尧说“进来吧”，何义走了进去。
屋子里只有高建尧一个人，他正在打坐。
何义进去恭敬地行了个礼，然后道：“师父，董溪劫走了许心安。”
高建尧既意外又不意外，他垂眉，暗忖沙中指引果然已经开始发生了。
“师父，我决定帮助许心安他们。”
高建尧抬眼看了看何义，问：“为何？”
“因为我是降魔师。”何义觉得自己这样似乎是在与师父作对，很有些紧张，但他仍沉声道，“师父教过我，魔，是邪恶之气，邪恶之心，邪恶之性。陈百川野心太盛，牺牲几个无用弱小来达到掌握世上最强法器以能对抗任何一个魔妖的目的，这个想法，我不能赞同。我觉得，这想法，本就是魔。”
高建尧平静地道：“你是这般想的吗？”
“是。”何义恭敬垂首。
“即使我是赞同他的，即使我也认为，有成就就必须有牺牲。”
何义紧张得掌心出汗，但仍道：“是。我不赞同，我也不这样认为。那些所谓牺牲，不是那些人自愿的，这叫杀害。”
高建尧点点头：“你这想法与许心安倒也是有几分相似。她说窥视她的记忆，未经她同意，就是不对的。可你知我用沙盘这法器窥视出多少凶险，救了多少人命。那些被窥视的人，也并不知道。”
何义一噎。
高建尧问：“你说，那这是对还是不对？”
何义噎半天才道：“窥视天机与人命不能相提并论。况且对牺牲他人成全自己毫无愧疚毫无反省，那牺牲多少，成就多少，何时是个尽头？野心越来越大，贪婪永无止境。”
他顿了顿，觉得这话好像是在骂师父，于是换了个委婉的说法，“师父，我知道你心里不是以个人成就为目标，你想的是除魔之道，你想看到魂烛，但刀有双刃，你从前也教过我们，法术能降魔，也能用来行恶。”
“是的，所以要看法术法器掌握在谁的手里。”
何义问：“掌握在陈百川手里真的没问题吗？”
“他是唯一的希望。只有寻死店主才能办到的事，使命继承，他是唯一有能力有志向达成的人。其他寻死店主，压根不能担此大任。”
“他们已被杀害，自然不能担此大任了。”何义道。
高建尧摇头：“他们不过是身有店主强魂的普通人罢了，什么都做不了。现在，他们反而实现了他们的价值。”
何义心里也摇头，他完全不能赞同：“那许心安呢，她逃过一劫，她是不同的。”
“她有她的机缘，她凭靠着毕方的灵羽，还有龙子薇他们。”高建尧想起沙盘的指引，“她确是不同的。所以我才会告诉她那些。她与陈百川如何，要看他们自己了。”
何义道：“我不能袖手旁观。”
高建尧微笑：“那就去帮她吧。”
何义惊讶：“师父？”
竟然不反对，不斥责他吗？
“我年近七十才开始收徒，你是我第一个徒弟。我原以为今生不会有徒弟，但那时机缘来了。何义，你什么都好，只是成就只能到这儿了，知道为何吗？因你太过拘谨，你从来不违抗我的想法。我曾经思虑过为何沙盘指引我收你为徒，为何你会重要？你不可能成为降魔界第一人，我的沙盘你也继承不了。但是现在，你告诉我你决定做自己想做的事，你不赞同我。我觉得很好。”
何义怔怔地听着。
“我的师父，就不拘泥于寻死店的规矩。店倒了，没关系，他不沮丧，仍以降魔除妖为己任。店主法器必须传给使命继承人，但他不管，他传给了我。我用得很好，我灭了许多妖杀了许多魔救了许多人，这一切都因为我师父不拘泥于所谓规矩。我也不想被拘束，我师父到死都没能见到蜡烛，是他此生唯一遗憾，而我已经这个年岁，日子也不多了……”
“师父……”
高建尧一摆手，继续道：“我也要考虑将本事和法器传承下去之事，可我的徒弟里没有合适的。这时候，陈百川出现了。一个有着高超法术的寻死店主，一个有着大胆想法不拘一格的寻死店主，我觉得我看到了希望。其他的事你都知道，我赞同他，这事未必是对的，但是是我想做的。你现在告诉我你不赞同，你有你想做的事，这很好。去做吧，何义，就像董溪一样。每个人，做自己想做的事，然后承担自己该承担的责任和后果。”
“可师父知道是不对的，为何不阻止……”何义话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师父又能阻止谁呢？阻止陈百川还是阻止董溪？可他二人现在在哪儿做了什么师父也不知道了。
事情一旦开始，就脱出了师父可控制的范围。他问为何不阻止，实在是可笑了些。
第43章
第43章
高建尧看着大徒弟，见他不再说话，便道：“去吧。”
何义不再犹豫，向师父一鞠躬，出去了。既然已把话说清楚，他就再没什么顾虑。
何义吩咐弟子，让把所有平时与董溪走得近的人都找来，询问董溪平常的行踪去处，喜欢去的地方，租的房子，外头的友人，还有除了她的常用手机号外，她还有什么别的手机号码或是联络方式。
弟子赶紧去办了。
何义亲自去了董溪的房间，翻查她的物品，希望能找出有用的线索来。
龙子薇和黄天皓乘坐的航班即将起飞，他们只得关上了手机。
已经接到消息的方书亮急急买了高铁火车票，带着他找到的资料准备返回w市。
郭迅开着车沿途寻找，然而并没有看到董溪车子的踪迹。
秦向羽在光明蜡烛店和许心安家周围巡查了一番，没有看到什么异样。
符良在网上搜索着董溪注册过的所有东西，手机号码，房子等等，但还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手机信号搜索程序一直跑着，可那两个手机号码一直没有开机。
董溪开着车，一脸从容地将车子开进了一个独栋别墅的车库里。她用遥控器关上了车库门，将车子熄了火。
许心安在副驾驶座上晕迷不醒，许德安则倒在了后车座上。
一个瘦削的高个子男人走进车库，拉开了车门，正是陈百川。
董溪看着他微笑，出了车子，亲昵地抱着他的腰。“一切都顺利。房间都收拾干净了，没留下线索。手机都关了，卡拔了电池也卸了。他们找不到我们的。”
陈百川亲了亲她的额头：“龙子薇他们上了飞机，那边没拦住。”
董溪挑了挑眉：“那又怎样？他们不知道我们在哪里。就算赶来了，也不会是我们的对手。”
“毕方呢？”
“他还没回来，他也没有手机——我问过许心安了。其他人应该联络不上他，要向神求助，没那么容易的。”
董溪一边说一边转身，从车子里拿出一个刻着符印的木盒，除了朱红色的符印，整个盒子看上去平凡无奇。
她将盒子打开，让陈百川看了一眼。
红色的灵羽静静躺在盒子里。
陈百川微笑：“很好。”
他把盒子盖上，从口袋里取出两张符箓，捏指念咒，符箓附在盒上，交叉着将盒子封住了。
“两重封印符咒，这下应该没问题了。”
董溪把盒子交给他：“我们先把人搬进去吧。迷｜药的药效还有好一阵子。”
毕方在白金山并没有找到蛟龙的痕迹，没有蛟龙留下的灵力，也没有他遁世的封印。问遍了山中精怪，没有一个知道蛟龙的去处，只说三百多年前似乎是出现过，之后往东而去，后来再无消息。
于是毕方往东飞，在东边的三座山上又找了一圈，还是什么都没有。于是他逮了个山魈精来问话。
“你看上去有点脸熟。”毕方道。
山魈精含泪点头。是熟啊，昨天在白金山就逮过它一回。
“我问你，你有没有见过蛟龙？”毕方问。
山魈精含泪再点头。见过啊，不是回答过一回了吗，大神你失忆了吗？
山魈精再回答了一次。它记得蛟龙到过白金山，独自一人。精怪们怕蛟龙，所以全都躲得远远的，并不知道蛟龙具体都干了什么。蛟龙呆了有月余，后来朝东边走了。他走了之后大家才敢出来活动，所以没人打听他去了哪儿。
东边？这儿不就是东边了？东边范围这么大，哪儿哪儿都是东边，让他怎么找！
毕方怒气冲冲，把山魈精骂了一顿，说他又丑又懒又废物。
山魈哭着跑了。还没跑远，又被毕方喝住。
“不许跑！我想起来了，你原来是在白金山的，我见过你。”
山魈精不敢跑了，哭得更大声。大神你突然恢复记忆了这样合适吗？
“居然从白金山跑这儿来了，躲谁呢？！”
山魈精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这个问题不回答可以吗？
“过来罚站！”毕方才不管答案是什么，直接宣布他的决定。
山魈精不敢不站，哭着罚站。
相比蛟龙，大家更怕毕方。蛟龙来了大家还敢躲，毕方来了大家躲都不敢躲。它勇敢了一把逃了，结果是这下场。
毕方将山里的废物们全都训了一遍，居然没人知道蛟龙接着去哪儿了，那他不是白来了吗？
哼，浪费他时间，他还得赶回去跟许心安过年呢。许心安答应了会做他喜欢吃的菜。算了算了，再找两个山头，要是再没线索就先回去了。
毕方刚要化身飞走，忽然顿住了。
灵羽之力，他感觉不到了。
毕方心一沉。
许心安，你发生了什么事？
飞机上，龙子薇一脸阴郁，焦躁得一直看表。坐在她身边的黄天皓还有些不敢相信：“怎么可能是董溪，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她是位好降魔师。”
“也是有野心的降魔师。”龙子薇长叹，“是我不好，我应该想到的。幻境结界，空间结界，叠加转换，远程空间移动，陈百川一个人做不到的。凡是擅长结界法术的人我都该怀疑的。可我就是没有怀疑董溪，我还找她来帮忙。”
“不怪你。大家多年朋友，她表现得也很诚恳，还查到了她师父与陈百川见过面什么的。告诉你一点真相，再隐瞒一点，你就会信任她。”黄天皓想了想，“我记得，当初你介绍董溪给我们认识时，是说你出任务遇险，董溪正好经过帮了你。那是四年前的事吧。”
“对。”算得上是救命之恩，所以她对董溪一直非常信任。
“有没有可能，她是因为你是寻死店家族的人才故意设计接近你的？”
龙子薇一愣。
“陈百川离开s市到外地发展也是四五年前不是吗？假设，他有了目标和计划才关了店离开s市，那么花费几年时间去安排寻找资源也合理。你想想，这么大一件事，他要寻找其他的寻死店主，要观察他们确定对策，要等待时机动手，这些都需要时间。还有其他一些我们还不知道的事，比如他用强魂要做什么，也许他还要找阵法。对了，幻境中有蛇妖，他应该是结集了一些帮手。这些全都需要时间去落实。如果四五年前董溪就认识了他，那么董溪很可能就是带着目的接近你的，想从你这查探寻死店，但发现你不是使命继承人，你的魂不够强。”
龙子薇沉默，为这可能性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是陈百川的帮手。你想想，她也常常到处奔走，去外地出任务对不对？但从来没有找过我们帮忙。”
“对。我问过她，她说不用帮忙。我以为是她同门多，不需要我们这些外人帮忙。算起来，一直是她帮我们比较多。”
“是的，所以她跟我们很熟，但是我们却对她不太熟，只是自以为了解而已。”
“我真蠢。”龙子薇很自责，“我亲手将心安送到了她手上，我怎么跟我妹妹交代。”
“快别这么想。”黄天皓道，“谁也不会怀疑到朋友身上。现在不是检讨怪罪自己的时候。”
龙子薇点头：“我知道，我知道。现在不是时候，我得沉住气。可我一点办法都想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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