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祸苍龙耳畔又是一阵低语。
造天计划。六祸苍龙握紧双拳,做了一番挣扎。他尚有造天计划需要实施,也许……现今的确不是强人之机。看来真要等到“有缘之日”了。
“好,既然如此,六祸苍龙也不再多留先生,他日有缘,再与先生把酒言欢。”六祸苍龙拱了拱手,翻身上马。干脆利落,不再多言。
“先生……”寂寞侯出乎意料的唤住六祸苍龙。
“先生尚有指教?”六祸苍龙勒住缰绳,内心有所希冀。
“咳……指教不敢,寂寞侯一路上幸得先生提携,感念在心,无以为报。此时离别,若先生不弃,在下有几句箴言想要赠与先生,”寂寞侯仰望著马背上睥睨天下般桀骜的男子,还是决定提点一二。“昨夜在下无意中观其星象,见赤荧暗淡,恐对先生有所不利。自此别後,若遇危急,大利东方,至绝处,方能逢生。”
“多谢提点,就此别过。”六祸苍龙抱拳还礼,随即调转马头带军而去。沿途卷起尘沙滚滚,浩浩荡荡,渐行渐远。
“咳咳……天时不与,人力有限……六祸苍龙,能否避过此劫,就看你的造化了。”寂寞侯望著那已远去的背影,自言自语,同样转身而去。
或许当时的六祸苍龙并未完全把这句话放在心上,但事後种种,无一不验证了当日之言。多年以後,这段故事被无数人传颂,俩人促膝长谈过的那一块不毛之地,也成了後世文人墨客常常挥毫祭奠的遗迹。只不过,是功是过,是抑是扬,盖棺定论後,又有几人能真正体会到当时俩人相惜又相忌般的矛盾心境。
而在这一别的十年之後,当寂寞侯游学有成再次回到冷峰残月;当江湖上传言六祸苍龙多处兵败生死不明;当寂寞侯巧妙操运为其化险为夷;当满身是伤的六祸苍龙失意的跪倒在他的面前……
当,所有的所有都汇集在一起,平行线上的两人由於命运的趋势再次相交。
寂寞侯明白,在六祸苍龙心中从来都只有他的霸业,但也许,他就是是自己等待多年的人……
作家的话:
20121127改了几句对话
以前写的有点太唐突了
其四|龙心
第四章
如绸细雨周密而不急不徐地覆盖住这座淡紫色宫殿的每一个角落。盛开的牡丹,铺陈在长长的回廊两侧,在蒙蒙的雨雾中更彰显它们的娇豔与妖娆。连同回廊上碧翠的瓦鳞,都被清洗得青葱如新玉。雨水沿著它们的棱角晶莹滑下,在檐前形成一扇珍珠的垂帘。透过那帘珍珠,俩道身影一前一後地漫步在迂回绵长的回廊中,随风舞动的衣摆,便成了这幅画卷中唯一鲜活的景致。
寂寞侯抬头望了一会儿阴郁的天空,深深叹了一口气。潮湿的空气中还带著甘甜,连日来旧疾萦身,缠绵病榻,已有半月不曾上朝。直至今日身子才稍有起色,可以下地走动。继而传唤了神鹰眼七,询问近日来不曾顾及的朝政。
“听说今日在大殿上,萧中剑叫人送了一块墓碑过来……是吗?”寂寞侯语速总是不急,稍显著漫不经心,
“是。”眼七却不敢怠慢。
“咳咳……祸皇如何处置?”
“祸皇沈稳应对,不以为忤,丝毫未影响早朝进行。”
“嗯,咳……”寂寞侯神色中带著些赞许与褒扬,“荣辱不萦於心,喜怒不形於色,这才是为君之道,祸皇不愧帝王气度。”
“但是丞相,祸皇如今即为天下共主,若不对萧中剑这般狂妄的江湖人士加以严惩,恐怕日後会更加滋长那些自命清高、目无王法之徒的嚣张气焰。”眼七虽对六祸苍龙的皇者风度深感钦佩,却提出了自己的疑虑。
“咳……祸皇於萧中剑有杀父灭族之仇,积怨太深,料想他终有一日会找上天朝,一场宿战终是免不了。至於立威造势,日後吾与祸皇自有定夺。”寂寞侯背手身後,神气自若,“赈灾的粮草发放得如何了?”
“无名将军与病梅司长正依令执行,一切顺利,相信不久便可还朝。”
“嗯。”寂寞侯微微颔首,“病梅司长若是回朝,请他到丞相府来见,就只说是我的意思。”
“眼七明白。”
话音落,寂寞侯静默片刻。心想著这紫耀天朝的根基也算扎得稳了,因战祸波及的难民也渐被安顿抚恤,此时再向六祸苍龙奏请兴建皇陵以稳皇脉,下法令以通其恶,布兵调防以守疆土。如此一来,“那事”也该是时候了。
於是思维辗转间已有定案,继而转向眼七。
“咳……祸皇现在何处?”
“这……”神鹰眼七面露难色垂下头。
“怎麽?祸皇退朝後未曾回宫?”寂寞侯心中暗忖,模糊中似有了答案。
“祸皇他……去了双蝶馆……”眼七吞咽著喉结,背脊顿生凉汗。
“咳咳咳咳……”寂寞侯蹙紧眉低嗽数声,脸上又多添了几分病容,“没事了……你先下去吧……”
眼七弯著腰,倒退著告辞了。也不敢多看寂寞侯的脸色。而寂寞侯在眼七离开之後,又在潮湿的雨雾中站了约莫一刻锺,看那雨,看那檐,看那牡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一刻後才转身朝宫门外走去。
紫耀天朝开国大典的那一天,六祸苍龙封了寂寞侯作为天朝的军师兼丞相,并赏了一处不大不小的宅院做了丞相府。只是寂寞侯向来忙於朝政,平日里并不常回府中。为方便寂寞侯处理政务,六祸苍龙另外在紫耀皇宫中为其建了一处幽静的宫室,供其小住。而这尚算得气派的丞相府也多半是荒废著的。
前几天寂寞侯痼疾复发,也便是在宫中那一处居室中静养,由御医诊治照看。今日寂寞侯有所好转,六祸苍龙亦不在宫中,心想著便回府看看。虽是这样想,其实也并无挂念之处,偌大的丞相府,也只有几个侍从与婢女,根本占不了府里多少地方,多半的房间都是空著的,寂寞侯自己住著也显得空旷寂寥了。
马车孤单地行驶在无人的街道上,天色大黑,已过了宵禁的时间。只是寻城的士兵们都认得那是谁家的车架,自没人敢去盘查。驾车的马夫把斗笠压得低低的,黑夜里也看不清面容。逛逛悠悠,颠簸慢行终於到了丞相府。
此时绵绵阴雨已经放晴,拨云见月间,浩浩的月华就泄在了那块在白天一定耀眼异常的金匾上。银钩铁画的烫金大字即便现在沐浴著的只是婉转朦胧的月光,也白晃晃的摄人。御笔亲题的五个大字──敕造丞相府。
寂寞侯下车的时候还仰望了一会儿这块匾额,陌生的眼神好似在确认自己是否走错了家门。但是也只是片刻的犹豫,寂寞侯转头对车夫低低吩咐了几句,便随著出迎的家丁进了府中。
与此同时,丞相府转弯的巷口里也晃出了两道身影,一个奇装异服、诡异非常,一个华服英挺、满身酒气。
“祸皇不进去吗?”人形师低低的怪笑,俩人实则已跟随马车一路。
“朕只是路过,为何要进去?”六祸苍龙眯著朦胧醉眼,心里却无比清醒。
“祸皇似乎有意躲著军师不见?”人形师又一阵怪笑,蓝色的花朵掠过额前红色垂发。
“人形师……哈,”六祸苍龙本能的想反驳,脑中一转却只是一笑,反问道,“是吗?朕为什麽要那样做?朕需要吗?”
“祸皇已是天下共主,如今天朝根基渐稳,百姓安居,想必军师心中腹案也该是向祸皇您提及的时候了。”人形师带著面具的脸孔看不出表情,六祸苍龙却能感受到对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自己的心意。“祸皇今日去双蝶馆,不也是为了一探魔界的虚实,为‘那件事’做铺陈吗?”
“哈哈,人形师,你果然了解你的祸皇。”作为上位者,没有哪个君主会希望被自己的臣下百分之百的看透与掌握,然而对於人形师,六祸苍龙却有百分之二百的信任。
“知君心意,方能为君分忧。人形师不论祸皇做出怎样的选择,您的脚步永远是人形师跟随的目标。”
“人形师……”六祸苍龙抬手搭上人形师的肩膀,眼神中却是一闪即逝的怅然,“若是他也同你一般了解朕的用心……不,也许朕并不希望他对朕了若指掌。哈,这就是矛盾的地方。”
“祸皇,人形师只知道,军师的能力,有助於祸皇更迅速的完成霸业,至於手段与利益,不过是祸皇您霸业中附赠予他的细微附属品而已。”
六祸苍龙始终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他在利用朕,朕何尝不是在利用他呢。本就如此公平又对等的关系,却不知从何时起,朕开始变得不再甘於这种平等,开始有了奢望。原本的一切再也满足不了朕的野心,肆意膨胀的欲望想要得到更多的补偿,是否该责怪自己的贪心呢?
“人形师……你说的没错,”六祸苍龙此时的眼中已不再浮现醉意,似乎比内心更加清醒。“不过,朕也许只是希望,自己的人生中,能有著些许什麽,可供他缅怀。”
“祸皇……”
“人形师,陪朕回宫吧。”六祸苍龙打断人形师的进言,笑笑地转了身。
人形师抬起一只臂膀,让六祸苍龙搀扶著慢慢离开。俩人徜徉的背影,被月光拉长在满是雨渍的青石路上。
作家的话:
过渡段总是写不好
虽然修改了下0 0
其五|止武
'img'qwzw_1。jpg'/img'第五章
一盏孤灯,烛火忽明忽暗的跳动著,寂寞侯坐在棋盘前对著一本棋谱,下著一盘残局。他在等人,只是那人姗姗来迟。
“军师……”病梅先生尚未踏足房内,已迫不及待的先应了声,“我来迟了。”
寂寞侯坐在榻上没有动,只是放下了手中的棋谱,转过头望著房门口。就见风尘仆仆的病梅先生已快步进了屋子,手上还拿著纸伞不及收好,被跟进来的侍从拿去挂了起来。
其实这会子雨已经完全停了,只是风很大。积在屋檐上与树木花草间的雨水就被吹得到处扬扬洒洒,即使打著伞也无济於事,病梅此刻的衣摆已湿了大片。
“怎麽没有乘车?”寂寞侯瞥了一眼病梅湿透的下摆。
“不过几条街,便想著步行也无妨,没成想……就这样了。”
病梅的府邸与丞相府算是前後街的邻居。
“坐吧。”寂寞侯微颔首,算是知道了,又招呼著病梅到对面的榻上坐下,“陪我下完吧。”
病梅脱下湿漉漉的外衫放到一旁晾著,委了委身子,坐到了寂寞侯对面,执起了一边的黑子,斟酌著棋盘上的局势。
“眼七说军师找病梅有事?”病梅落下一子道。
“咳……我病著的这几天,听说莫召奴见过祸皇了?”寂寞侯也落下一子。
“是,当时病梅并不在场,只听说事关夜摩市动向以及讨要心筑情巢十里之地。”病梅看著棋局,思忖著应对之策。
“喔。”寂寞侯等待著病梅落子,随手把玩著手中那枚白子,“当初我以夜摩市与东瀛的阴谋为饵,让莫召奴分神调查从而无暇对付祸皇,现今莫召奴只不过是如法炮制,也在意料之中。”
“军师的意思是,莫召奴想借天朝之力对付夜摩市,随即转移焦点?”病梅终於想好棋步,落下一子。
“咳……恐怕不止如此简单,十里之地虽小,然而千里之堤毁於蚁穴,仍不能掉以轻心,”寂寞侯也落下一子应对,“可笑的是,这些人一面驳斥与鄙夷著天朝的权威,一面却标榜著正义要求天朝以大义为先保全中原的利益,从而出兵夜摩市。”
“如此一来,莫召奴、素还真等人便可坐观其成,也可暂时转移天朝针对之目标吗?”病梅艰难地再落一子,“既然已知对方目的,天朝为何不选择袖手旁观?况且异度魔界虽败,却仍不知尚存多少实力,随时可能伺机而动。”
“不能,天朝恰恰不能袖手旁观,这才是莫召奴高明的地方。”寂寞侯利落应对棋局,“咳……现今武林,已半数归附祸皇,若夜摩市真是东瀛细作,天朝也不能放任不管,若任由真田龙政在中原厚植势力,到时候东瀛大军来犯,担起对抗责任的也定是我天朝,到那时内忧外患,天朝基业必受影响。至於异度魔界……”
“如何?”病梅一心二用,局势方寸已乱,只能勉强落子。
“异度魔界本体受一页书射出之千年一击重创,又经莫离原一战落败,就算死而不僵,元气也必受不小影响。相对的,魔族多骁勇善战之辈,如此败局仍屹立不倒,可想其应该尚有隐藏势力未出。”寂寞侯轻咳一阵,继续道,“而夜摩市孤军深入,与其开战又是势在必行,那麽异度魔界便只能和不能战,否则两路出兵,是迫使夜摩市转而与异度魔界合作,对天朝亦是不利。”寂寞侯娓娓道来,心思缜密,说话间已与那棋局同样,胜势明显。
“军师这番话可有对祸皇言明?”病梅见大势已去,只好弃子投诚。
“相信祸皇智慧,必有其相应判断。”寂寞侯不急不缓地收著棋子。
“那……军师要病梅如何做?”病梅并不认为,寂寞侯今夜请他前来只是谈论现今局势。
“病梅司长,”寂寞侯一正言色,“我要你自明日起,於苍云山兴建皇陵,以保祸皇气运不衰,天朝皇脉永存。”
“军师!”没想到如此重大之事,寂寞侯竟坦然以告。
“病梅,此事吾明日上朝便会上表祸皇。培植龙气关系到祸皇与天朝今後气运。事关重大,寂寞侯相信病梅先生,必将不会让在下失望。”这一次寂寞侯并没有代称病梅的官衔,而是以知交、朋友的语气,温善地请托与希冀著。
“能得军师如此看重,病梅纵乌头马角不辱所付。”
寂寞侯连道数声“好”字,扶起病梅。又是一阵寒暄,天色愈晚,本想就此留病梅於府中一宿,病梅委辞不就。临别时寂寞侯唤了两个侍从代为相送,并派了自己的车架送病梅回府。
病梅走後,寂寞侯站在纱窗前朝外望了许久,眼见著天上的云渐渐淡去,完完整整地露出了月娘的轮廓,他却像是看到曙光般,内心不由明朗了许多。
明日……
他第一次让自己处於焦躁之中,这麽多年亦是安然度过,现在只差一步,他竟已等不及明日了……
翌日,散朝後,御书房。
寂寞侯被宣进的时候,六祸苍龙正在他的御案前写字。寂寞侯随意地在桌上扫视了一圈,澄心堂的纸,程君房的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