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舒一直照顾着萧戎歌,看到剑潇这样一动不动的坐在床边三天,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话:“世人总是这样,在自己受到伤害的时候,总是希望把别人的伤疤也揭开,陪他一起痛。好像这样自己才会好受一些,却不知你要揭的这人的伤疤,说明这人是能影响你的心绪的人,影响你的要么是你最爱的人,要么是你最恨的人,而爱与恨,只是一线之隔。”
“你这样伤他,是爱也是恨。他这样伤你,是爱也是恨。——像冬天的刺猬,总想拥抱着寻求温暖,可温暖的同时也就彼此刺伤了。既然怕刺伤又何必相拥,既然相拥,又何必怕刺伤?”
剑潇如浆糊的脑袋好像忽然就清明了一下,“你是什么呢?”
眉舒笑了笑,“我么?我是牵牛花,依附着他而生。人总是因为痛所以才铭记于心。我刺不伤他,所以他就感觉不到我。”
“何以刺不伤他?”伤害一个人不是很轻易的事吗?
眉舒叹了口气,“被伤害也是因为在乎啊!你没听说过么?——我不在乎你,你便伤不了我。”
剑潇忽然有些茅塞顿开的感觉,因为太在乎了,所以才彼此伤害。倘若不在乎他怎么会计较萧戎歌有那么多的女人?倘若不在乎无论他和谁欢好都无所谓;倘若不在乎他怎么会用云雨引来惩罚自己?倘若不在乎又怎么会从战场上跑回来!
他们都太爱彼此了,却找不对爱的方式,所以成了彼此的刺猬。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她也深爱着萧戎歌,为何要替他们解开心结?
眉舒看着他们像欣赏一副绝美的画卷,“世人总是渴望着到美好,才有‘珠连璧合’、‘朗才女貌’这样的词,我也一样渴望。那个午后,阳光透过茜纱窗时,他在你掌心印下的那一吻,便是我这一生渴望看到的美好。”
剑潇在那个时候发现,这个永远保持着一层不变的笑容的女子,竟有一副难得的真性情。
然后她从萧戎歌怀里拿出两样东西来,一束头发,是他们结发的头发,他们夫妻的证明。一个木梳,剑潇在上面刻了字的木梳,正面是:琴瑟合谐,莫不静好。反面是:天地为证,萧剑连理。
原来他一直将这些东西带在身边!
眉舒走后江丽就进来了,她看到剑潇竟是责问,“你为什么不答应他?”答应与他欢好么?这怎么能是一位小妾说出来的话呢?
江丽全然不顾剑潇的想法,“天下人都知道他爱你,却唯独你不知。你不替他解毒也就罢了,何必再替他找女人?这样一次一次地推开他于心何忍?”
“我并没有一次一次推开他。”在那种情况下他要如何抉择?
江丽气愤的指着他骂,“清让节时他中了□□你却与别的女人欢好,这次又将他推开你妹妹的床上,这还不是一次又一次么?你怎么可以无情至此?”
剑潇猛然站起,“你说什么?清让节的时候他中了□□?”
“那晚有人追杀他,剑上涂了□□,他从青楼经过却不进去,挣扎着回来却见你和那女人厮混,你这人是不是太没良心!”江丽愤然指控,剑潇却愣住了。
原来那次他也是中了□□之毒么?难怪后来他替他上药的时候发现他身上又添了新伤,可是他竟为何不说一声,让他如此恨他?而又是谁每次刺杀都使用□□?是故意要用云雨引离间他们两人么?这么说一直以来他们都被人算计着?
江丽见他看着萧戎歌脸上神情变幻莫测,心里的气愤也消了,惆怅的道:“那天晚上我本来要替他解毒,可是他不要,后来看到你和那女人之后才要了我,可是……可是当他要了我却在我身上痛哭失声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一生我都得不到他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
☆、第15章 最是伤人无情剑 (2)
“剑潇,我听娘说过,他其实是一个特别孤僻的孩子,认定的事情就不会改变,爱一个人就会毫无保留,得到了就十分害怕失去。所以他不要你的时候,是对你的珍重,要你的时候,则是全身心的付出啊!”
剑潇一时悲喜交加,连江丽都看出的事情他为什么就不明白呢?真的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那么到底是谁这么离间他们呢?
江丽见他沉思便出去了,剑潇静静的看着萧戎歌,可既便知道了真相,既便明白了那些道理,他还是不能原谅萧戎歌,不能原谅他用这种方式折磨自己!
萧戎歌的眉头深深的皱起来,像是做了什么可怕的恶梦。剑潇忽然想到师父曾经教过他读忆的术法,于是并指念了个诀,将头抵着萧戎歌的头,往事便一幕一幕的浮现在他的眼前……
那个地方剑潇认识,是萧戎歌外婆家的旧屋。屋里一个年轻的妇人正惊恐得将两个孩子送到塞到床底下,“别出声!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出声!缇绝,保护好你妹妹!”
门忽然被撞开了,冲进来两个人,剑潇赫然发现正是自己的父亲剑云天和舅舅武炎!那妇人见凶神恶煞的一群人已吓得说不出话来,武炎见那妇人颇有姿色,一脸垂涎的道:“姐夫,这就是萧震南的女人?啧啧,那家伙还真有些艳福。”
剑潇知道那妇人就是萧戎歌的母亲张氏,床底下藏的小孩子是萧戎歌和萧流苏。
剑云天眼里杀气毕现,张氏吓得连求饶都不会了,瘫倒在地上,武炎却拦住了剑云天,一脸淫邪猥琐,“姐夫,这娘们还有些姿色,既然要杀不如先让小弟快活一番?”
剑云天眼里阴毒一闪,“做完了杀掉!”就出去了,紧接着院里传来数声惨呼,张氏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家人被杀了,惨叫着冲出去,却被武炎一拉摔在地上,扑过来撕扯她的衣服……
萧戎歌和流苏躲在床上,眼见着那个男人侮辱□□着自己的母亲,她叫得越是凄厉,他就越是兴奋,狰狞的脸如魔鬼!
萧戎歌一手握住流苏的嘴,一手握着自己的嘴,他知道一出声自已就会死,流苏也会死!血腥满嘴,牙齿深深的钳入骨头里,他只能瞪着那个人目眦欲裂!
……
母亲被他折磨得奄奄一息,武炎却像是表演完了般扯开遮住他们的床单,□□着问,“两个小鬼欣赏够了没有?”
萧戎歌疯一般冲了出来不顾生死的向他扑去,可十岁的孩子怎么能敌一个会功夫的人?被他一下推在地上,萧戎歌愤怒的着他,武炎又露出淫邪猥琐的笑,“啧啧,又是个尤物!”
奄奄一息的张氏忽然就凄厉的就起来,“快跑!缇绝快跑!”
萧戎歌尚未爬起来便被武炎压在地上,张氏疯一般的扑过来,武炎随手一刀刺在她的胸膛!萧戎歌嘶心裂肺的叫着“娘娘”,却被杀母仇人死死的压在身下,少年的身子被那禽兽□□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剑潇只觉自己心如刀绞,有多恨他那样对自己与梨洁,就有多愤恨痛情他的遭遇。这世间怎么会有剑云天那样龌龊无情的人,怎么会有武炎这样的畜生!他为自己身上有他们的血而耻辱!
可这一切并没有终结,萧戎歌被他折磨得半死,武炎却不舍杀他,剑云天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留下他们终究是个祸害!”
武炎□□着,“姐夫放心,这小鬼的滋味不错,我再玩几次就杀。”然后他像被人拖死狗一样,从母亲、外婆、外公、心爱的女孩、女孩的妈妈的尸体前一一拖过。
恢复力气后他无数次的要自杀,武炎威胁,“你要敢死我就杀了你妹妹!”
他被这样□□了一晚又一晚,终于有一天自杀的时候被陶浮沉看到了。陶浮沉向武炎索要他,武炎不敢不答应,于是流苏和他便流落到陶浮沉府里,他以为终于从虎口逃脱了,可是他错了,陶浮沉要他不过也是垂涎他的美貌!
他终于明白了这副美貌是他复仇的唯一武器!
于是他学会邀宠、学会献媚、学会床第之术,媚惑的陶浮沉如痴如醉,然后开始学习功夫,他是个武学奇才,只两年便小有成就,十二岁那年他认识了陶浮白,在浮白的帮助下逃离了陶浮沉,拜师学艺,三年后艺成,改名萧戎歌,开始报仇!
剑潇从他的梦魇里走出来,脑子仍被那些愤恨凄惨包围,自己一个旁观者尚且如此,何况萧戎歌本人!要怎么承受被□□母亲的人□□的龌龊感觉?自己和梨洁是兄妹,且都如此深爱着这个人尚且生不如死,何况他?
萧戎歌在梦里嘶吼着,可是吼不出声!那样的痛苦钳入骨髓又岂是声音能够表达的?
剑潇终于明白他为什么非要杀武炎,为什么爱自己到如此也不能为自己放下仇恨。这些仇不报,便算是死了,在黄泉路上也不会甘心的!
他伸手抚摸着萧戎歌凄厉的脸,“戎歌,你杀不了他!我去替你杀!我替你雪耻!”
战争最关健时刻萧戎歌离去使问鼎阁由主动变成了被动,武炎开始反攻,南韵、北谛毕竟是跟随萧戎歌南征北战的人,武炎并没有讨到多少便宜,可问鼎阁远征在外并不适宜于他们耗,况因萧戎歌的病问鼎阁弟子军心不稳。萧戎歌的指令一日不下,南韵、北谛便不敢自作主动,于是就僵持下去了。
剑潇的到来让问鼎阁弟子壮志豪升。剑公子征战六年从无败绩,此番到来武夷派已如囊中之物。
武夷派并不比普通的门派,它坐落于武夷山上,武夷山孤峰耸立、山路危绝、悬崖峭壁,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难怪这么多年萧戎歌都无法报仇。
剑潇并没有急着攻打,四处游览观察山形,见武夷山东南角有一座山比武夷山要高,如果占领了那个山头武夷派的一举一动都在眼底,便可反客为主,只是那个山头武夷派已派了众多弟子把守,只怕不好拿下。
“那座山叫什么名字?”
“群首山。”身边随众道。
“群首?”剑潇讷讷一笑,“拿下这座山武夷派不正是群龙无首?”
这日剑潇又出去观察山势,此时已是深秋,树木枯凋,再过一两个月便是冬天了,春秋易出兵,冬夏多休养,如果不能拿下武夷派就要等到明年开春了,他等不了那么久。凝眉思索,忽见徒斜的山坡上几只羊正在挑未枯的草吃,剑潇忽然灵犀一闪,当即密语亲信,那人领命离去。
当晚帐中议事,北谛道:“武夷派路径凶险,有如迷宫,山前还有一处徒崖,是武夷派的咽喉要害,稍加设防便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正面进攻诚为不益。”
“北君以为如何?”北谛一向行事慎密,故剑潇有此一问。
北谛指尖划过地形图定在群山之中一点,“属下得知武夷派粮草由此道运送,我们只要在此埋伏,断其粮道,便可反客为主。”
剑潇早已胸有成竹,交于令箭,“如此你带三千弟子断其粮道,见救兵不可恋战,待群首山灯点三次起再折返攻之。”
北谛虽有不解,可剑潇从未有这败仗,也不追问,“遵命!”领命而去,剑潇又对南韵道:“你驻守营地。”
“公子何往?”南韵疑惑。
“我自有计较。”剑潇不欲多言。
是夜北谛带一行人马抢夺粮道,群首山弟子见此立刻出兵相救,剑潇则带了数百精壮弟子换上武夷派的衣服伏于两边。一番交战各有死伤,北谛遵剑潇的吩咐见好就收。武夷派收兵回去,剑潇与数百弟子混在其中上了群首山。
武夷派得了胜小庆祝一番,剑潇将迷魂药下在酒中,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得夺了群首山,亮灯三次,北谛折返再夺粮道。
武夷派粮道被夺,又被敌人时刻监视着,顿时坐立不安。这一天剑潇帐中议事,外间忽然有人禀报剑夫人到,剑潇一惊,迎出去便见秦笛陪同剑夫人来了。
当日他在君山救了母亲后就将她安顿在秦笛那里,秦笛怎么会带她到这里来?
“儿子见过母亲。”他跪地行礼。
“你还知道我这个母亲!”剑夫人怒气冲冲的道,显然是为了武炎的事来的,剑潇的心又冷了三分。
“不知母亲何出此言?”他要杀武炎的心没有因为剑夫人到来而软丝毫。
剑夫人的眼神一如当年刺他一剑时无情,“你连舅舅都要杀可是将我当成你的母亲?”
剑潇忽然觉得或者当年他以为的母亲的慈爱,也只是他自己臆测的,“我杀得不是舅舅,是一个无情无义、恶贯满盈的畜生!”他的怒火丝毫不比剑夫人小!
剑夫人大怒,一个耳光甩在剑潇的脸上,她本是有功夫的人,这一掌下来剑潇雪白的脸上顿时现出五个指印,数颗牙齿和着血落下!阁中见剑潇被打愤怒上来擒剑夫人,剑潇一抬手挡住,将打落的牙齿和血吞下!
别人没看见,秦笛却看见了,打落牙齿和血吞!他第一次发现剑潇竟是如此刚毅隐忍之人!
剑夫人愤斥,“你杀舅舅才是畜生行为!萧戎歌与你有杀父之仇你不报,梨洁、剑凌与你有血缘之亲你不救,却来这里杀你的舅舅,我怎么会生你这么禽兽不如的家伙!你给我跪下!”
剑潇傲然而立,义正言辞的道:“娘要剑潇跪剑潇不敢不跪,却决不会为此事而跪!——萧戎歌杀他皆因当年他们种下的恶果!武炎杀萧震南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却没有一个理由杀萧戎歌的外婆、伙伴和邻居。我杀他不是为了萧戎歌,是替天行道!”
剑夫人被他一席话抵得无话可说,半晌才气哽着道:“好好!你道说说你替什么天,行什么道?”
剑潇一手指天,声音铿然有力,“替浩浩苍天,行人间正道!”秦笛从来只见剑潇或是冷冰漠然,或是悲痛迷茫,却没想到他也有如此正义凛然的时候,越发倾慕。听剑潇接着道:“这些年武炎□□了多少良家女子,玩弄了多少儿童,娘若不信尽可查访。江湖有江湖的道义,他杀多少人都无所谓,可是□□妇女儿童却是人人得而诛之!”
剑夫人一时语塞,半晌才道:“他纵该死,也不能由你来杀!”
剑潇语气也平息了下来,“他还不配被我杀!我擒了他自会让他谢罪苍生!”剑夫人颓然倒在地上!
剑潇虽说的义正言辞,可心毕竟还是因剑夫人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