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以吕布的力气,想要在一两绞之间就让太史慈撒手,难度也多少有点儿高。更要命的是,太史慈压根就不跟他对绞,反而顺着势,卸去了大半的力气。同时太史慈快速把坐骑给圈了过来,跟吕布呈平行状态——这时候要是从空中看,两人就呈一个“介”字形,下面一撇一竖是两员骑将,上面一撇一捺是绞在一起的兵器。
随即太史慈深吸一口气,把马槊朝左肋下一夹,空出右手来,就把环首刀给抽出来了,朝着吕布的面门就是狠狠一刀劈去!
好个吕布,他也松开了左手,往上一撩,一把就攥住了太史慈的手腕。太史慈拼劲全身之力,这刀就悬停在空中,再也落不下去了!
第三十二章、天下第一
太史慈知道,自己正面对战绝对打不赢吕布——除非是嗑了药,可惜这个年月没啥兴奋剂可吃。所以他要想撞大运,就只有故伎重施,仗着有马镫在脚,从侧面下手。虽说吕布的马术极为高超,侧面发力就好,毫不逊色于自己,但仗不住自己会玩阴招,会先封了你的兵器再抽刀出来呀——是,你是锁了我的马槊,可同时也等于把你自己的长戟给锁住了啊。
可是他料想不到,吕布竟然能够看破了自己的意图,一把就攥住了自己的手腕。这一来太史慈骑虎难下,没有办法,只好把全身的力气都使在右脚上了,狠狠踩着镫,恨不能连坐骑都被他踩得歪过身来,然后把这踩镫之力再运作到右臂上,妄图突破吕布的防线。
可是谁想得到,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就觉得右脚下猛然一空——用力太猛,系镫的皮绳竟然被他给硬生生地绷断了!太史慈重心不稳,一个趔趄,心说不好,这时候除了彻底地拼命就没有第二条道路可走了——他干脆小腿用力,牢牢夹着坐骑,然后连人带马就朝着吕布侧倒了下去。
这时候加在吕布身上的不再是太史慈一个人的力量啦,还再加上一匹高头大马,这别说是吕布,就算是赤菟也受不了啊!当下是真真正正的倒金山、摧玉柱,两将连人带马全都侧翻过来,差点儿就要全都摔个七昏八素。
吕布当然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好嘛,这要是倒下来,自己身上得连着压上两匹马外加一个太史慈,吐血都是轻的,说不定立刻就扁了。好一个吕布,危急关头松开了两只手和两条腿,就空中猛一个腾翻,横纵出三四尺去,然后稳稳落地。
他落地了,太史慈也落了地,虽然趔趄了两下,比吕布要狼狈得多,但因为从侧翻那一瞬间起就已经有了计划了,所以接下来的反应也比吕布快——他握兵刃的两只手都还没有松开呢,趁机就抛了长刀,左手一抖,连槊带戟全都给抄了起来。
吕布顾不上自己的戟,先得去顾战马。正所谓“人中吕布,马中赤菟”,要是赤菟马有何损伤,那吕布还能再叫“飞将”吗?他赶紧冲回来一带缰绳,把赤菟就给拽起来了。赤菟果然是当世第一的宝马良驹,虽然摔倒,一拽就起,并且除了身上沾点儿尘土外,似乎就毫无伤损。
太史慈的坐骑虽然也是匹好马,但很明显的带了伤了,并且太史慈也没有去救,所以在地上连挣几下,悲声长嘶,就是挣不起来。可是这时候太史慈已经是左槊右戟,两件长兵刃在手啊,当下奋起两膀之力就朝吕布当头打去。吕布空着手不敢抵挡,匆匆跳上马背,被迫落荒而逃。
在两将翻倒的那一瞬间,双方兵将可就不管不顾地全都开始往上冲了,急着要去救援。吕布才一跑,他身边两员大将——张辽、宋宪,就策马迎了上来,各执兵器,杀向太史慈。太史慈右手戟格住张辽,拼了个平手,左手槊格住宋宪,宋宪在马背上晃了一晃,好悬没掉下来。
这时候太史慈的兵也都拥过来保护了,有个骑兵就跳下马来,把自己的坐骑让给了太史慈。吕布败退,所部士气大跌,张辽、宋宪本来就有点肝儿颤,恰在此时,夏侯惇摆脱了高顺,也循声而至,两将只得各晃一个枪花,拨过马来步了吕布的后尘。
是勋这天一大早过来给太史慈送竹炮仗,还没来得及回去,立马附近的高阜之上,就把这一幕全都瞧在了眼中。他不禁仰天大笑:“天下第一,从此就是太史子义啦。哇哈哈哈哈,这仗打的,就真他喵的过瘾哪——比‘华山论剑’啥的还过瘾!”
吕布军士气受到重挫,再加上阵垒未完,所以等当日黄昏曹操大军一开到,他就只好在陈宫的劝说下,主动退兵了。
是勋带着太史慈到大帐内拜见曹操。太史慈一见面就单膝跪倒,口呼“曹公”。曹操已经听夏侯惇说了他跟吕布单挑的事儿,这就跟一爱车人士被人白送一辆黑色加长劳斯莱斯似的,乐得连眼睛都笑没了。当即双手扶起太史慈,说:“子义为天下第一猛将,如今肯来投效,操何幸如之?”
太史慈说:“慈仅蛮勇而已,能逼退吕布,此皆宏辅之谋也。”是勋在旁边听了一愣,随即暗挑大拇指:子义你真是个义人,肯把功劳让给我,果然老子从回山东的船上就开始抱你粗腿,那是真抱对啦!
太史慈大礼献上,是勋当然不能照单全收,即便他有这份厚脸皮——那基本上是没跑的——作为一名士人而非武将,也得摆出谦逊谨慎、不骄不躁的仪态来。当即拱手:“子义阵败吕布,他故仓惶遁去,勋又有何功可居了?”
太史慈说:“若非宏辅邀我来到兖州,如何能与吕布较量?若非宏辅教我马镫之用,如何能够战败吕布?若非宏辅给我爆竹以威摄敌胆,今日也难于万马军中与吕布对阵啊。”
是勋还想继续装大尾巴狼,却被曹操一把捏住了胳膊:“宏辅世之奇才,操所素知也。”是勋脸皮虽厚,听了这话也有点儿脸红,心说不敢当啊不敢当,您还是回鄄城跟郭嘉说去吧……他赶紧转换话题,黯然垂首道:“只可惜曹府君生死不明……”
话音未落,身旁突然响起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多承宏辅挂念,某平安无事。”
是勋就又忍不住地朝后一缩——我靠曹去疾你啥时候现身的?你刚才一直都在吗?不会吧……
后来才知道,曹德虽然弃城而走,一路南下投奔曹操,但旅程之风平浪静,就让是勋羡慕忌妒恨到死——自己不管怎么说,都还碰到过吕布的游骑啊,要不是太史慈一招击败魏越,能不能安然通过还真不好说。他转念一想也是,就这位“石头帽小子”,大概大摇大摆地从魏越马前边儿遛跶过去,魏越都不见得能注意到他。
也幸亏曹德没有生活在二十一世纪啊,要不然一上街就铁定被汽车给撞飞啊,除了摄像头,活人谁能留意到他?
见到曹德无恙,是勋也是心中欢喜。他跑到这一世来,混了那么长时间,真要说起来的话,朋友也就那么几个:太史慈、陈登,还有曹德。自己在心里一比,嘿,这仨就有一共同的特点,那都是绝顶的聪明,想必能够跟他们交上朋友,自己也不是凡俗之辈吧……嗯嗯,切不可妄自菲薄。
翌日清晨,大军继续北上,很快就渡过济水,抵达定陶城下。太史慈奉命去城下挑战,吕布愣不敢出城应战——不,其实他并非不敢,而是没脸出来。太史慈在千军万马当中把他逼退了,是个人就都能瞧见,这几日军中是议论纷纷、谣言满天飞啊,吕布心说太史慈那小子武艺尚可,诡计更多,自己要是一个不慎再吃了亏,那这兵就彻底没法带了啊。
曹军花费了三天的时候打造攻城器械,然后只攻了两天,吕布就被迫突围而出,向西方遁去。因为这时候有消息传来,程立在苍亭津大破张邈,旋即渡过黄河,直取东武阳。陈宫害怕东郡的最后根基不保,所以劝说吕布匆匆退去。
曹操从后追赶,结果前军在煮枣城一带为吕布殿后之将高顺所破,折损近千人,也只好暂且止步。他仍留曹德在定陶,自己带着太史慈、是勋等人返回鄄城,与荀彧、程立会师。
战后论功行赏,曹操任命郭嘉为军谋祭酒,接替戏志才的位置,表程立为东平相屯扎在范城——顺便,就按照史书上所说的,因为那个奇梦,给他改名叫做程昱了。至于太史慈,被任命为别部司马、骁骑校尉,与夏侯惇、曹仁等大将并列。
最后轮到是勋,曹操提拔他做了从事之职。从事是州刺史的属官,全名“从事史”,包括治中从事、别驾从事、簿曹从事、兵曹从事,以及各郡国从事,说白了就是刺史衙门的高级文员。原本州刺史不过是秩六百石的监察官,所以从事的品级也普遍很低,才秩百石——县令还秩千石哪,县长也有三百石、四百石。但是随着汉末各地刺史崛起,往往除了监察权以外还军政、民政一把抓,就成了比郡国更高一级的行政长官,他们麾下的从事们也就水涨船高,权势不在二千石的郡国守、相之下。
曹操挂着兖州刺史和行奋武将军两个头衔,所以麾下也有两套班子,一是以治中从事陈宫为首的纯行政系统,一是以军司马荀彧为首、军政全管的幕府系统。如今陈宫是叛变革命了,于是曹操就把毛玠提拔为治中从事,其余人等也一位位地往前挪位置,最后空出个济阴郡从事来给了是勋——那意思,大概还想让他跟兄弟曹德搭班子。
是勋心说一年多以前,陶谦派老子到兖州来的时候,就打算给我个郡从事当啦,被我给辞了,想不到来了曹操这儿,咱就还是当这个官儿。当然啦,他很清楚,陶谦想给他的郡从事是虚的,只是作为使者名义上好听而已,曹操给他这个官儿可是实打实的。
话说汉代的正牌地方官员数量很少,就连县城里也不过三个正式公务员编制而已,原本才秩六百石的刺史,手下就全都是自己征召的属吏,搁后世就跟师爷似的,从事有百石的俸禄,得朝廷正式承认,那就已经很了不起啦。曹操要是职务不继续往上升,他也给不了是勋高官做。
当然,对于曹操这种割据军阀而言,行政系统和幕府系统,根本是一而二、二而一的存在,是勋表面上是文员,实际上就可以算是曹操的谋士了,起码跟毛玠、薛悌、吕虔等人可以平起平坐。他倒是也不贪心,知道日后史书上不可能会有“荀彧荀攸贾诩是勋传”,能混进“程郭董刘蒋刘是传”里,那就足慰平生。
(高邑成秽墟之卷三终)
第一章、继嗣之争
初平四年岁末,曹操返回鄄城,陆续恢复兖州各郡县,吕布、陈宫、张邈仅仅剩下了大半个东郡,把主力屯扎在濮阳,并分兵咸城、东武阳、东阿等地,以防曹军乘胜追击。
但是曹操还没打算这就去抄了吕布的老巢,荀彧跟他说,东郡今年的收成很不好,在原本的计划中,还打算从屯田收获中拨出三四十万石粮食去帮忙填这个窟窿的,如今把负担架到了敌人肩膀上,那不是很妙的事情吗?还是等过了年,将将开春,等吕布他们存粮吃光、种子无着的时候,只要平推过去便能取胜。
曹操点头称是,就开始巩固新复的郡县,暂不动兵——是勋自动请命为使,跑了趟乘氏,果不出他所料,虽然吕布并没有被彻底赶出兖州去,但胜负之势太过明显,李符、李登兄弟只好低头,乖乖献出了城来。是勋算是又白捡了一份功劳。
可是他并不知道,历史的惯性又在他影响不到的地方尝试扳正轨迹,一支残兵这时候迤逦进入了徐州境内。
虽然在这个时空并没有被攻打徐州的曹兵吓到,但徐州牧陶谦终究是老啦,不仅仅是肉体,更包括心态,他逐渐地受不了麋、曹两家各保其“主”——也就是陶谦的两个儿子陶商和陶应——见天儿真的假的相互攻讦。于是叫来东海郡从事是宽商量,说你当初献的联姻之策,自称可以使两家和睦,共扶我儿,怎么就不管用呢?是宽朝老头一摊手:“使君需尽快决定了继嗣人选,才可使曹、麋两家,以及我是家协同一心,辅弼少主啊。”
——你老先生没有决断,迟迟不定下传位给哪个儿子,这又怪得谁来?
陶谦也明白是宽所言有理,最终一咬牙、一跺脚,找了个素来信服的道士给俩儿子算命。那妖人斋戒沐浴、焚香叩拜,一连折腾了三天,这才给出结果来,说大公子(陶商)命中带煞,恐不能长久,还是二公子(陶应)一出生便有五彩祥云笼罩,乃是大富大贵之相。
陶谦心说老二诞生的时候有祥云笼罩?我怎么不知道呢?可是既然道士这么说了,他也就当即拍板,好,明天便向群臣宣布,立陶应做我的继承人。
按照汉代的礼法,立嗣以嫡,无嫡以长,陶商、陶应都是庶出,按规矩继承人就该是年岁比较大的陶商。但是这所谓的继承人,不是指的官位——官位就压根儿不能父死子继——而是指的爵位,至于家中财产,基本上按照老爹的遗言来分,并无一定之规。所以陶谦就打算,把自己溧阳侯的爵位依律传给陶商,动产也给他,而把不动产——当然主要是徐州之地啦——传给陶应。
这时代的各地州刺史、州牧,甚至很多郡国守、相,虽然表面上还尊奉着东汉朝廷,其实已经是割据军阀了,地盘儿对于他们来说,就都是私产。比方说,益州牧刘焉就在不久后去世,把偌大一份基业都私相授受给了小儿子刘璋——这个时空当中,陶恭祖打算做第一个吃螃蟹的勇士。
那道人见到陶谦表了态,得意洋洋出了州署,就打算去陶应家里领赏。可是刚拐过一条街,就不知道从哪儿突然冲出来几个黑衣汉子,把他抹肩头、拢二背,给捆了个结实,塞上一辆马车,绝尘而去。
这边儿陶谦还在琢磨,麋竺兄弟是一向支持老大陶商的,自己既然拿定了主意,就该先跟他们打个招呼,取得他们的谅解。如此大事,还得拜托给是宽才成,终究他是麋家的女婿,是麋竺的妹夫、麋芳的姐夫,先让是宽去劝说一番,然后自己再亲自出马,理论上,那二位不会转不过磨来吧?
他一直冥思苦想到黄昏时分,正打算派人去召是宽过来,突然门上来报,说下邳相有急事求见。陶谦听了就是一愣,心说我这位老乡自从给他个官儿当以后,就忙着礼佛建寺,轻易不往郯城跑啊,如今怎么想到找我来了?有何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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