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魏文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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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魏文魁- 第4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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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许攸就在门外,但是没敢进来。如今听得袁绍问起来,逄纪随口答道:“杀之矣。”

袁绍闻言,五内如焚,不禁大叫一声,白眼儿一翻,双腿一挺——直接就挂掉了。

逄纪倒不禁也吓了一大跳,心说怎么死得这么快?我莽撞了呀,要是多听许攸说上几句,知道老头子病势这么严重,我行事就温和一些,不来逼他——这可怎么办?会不会引发弑主的谣言?转念一想,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后悔药也没处掏摸去,干脆——

“取印信来。”关键先得找着袁绍的大印,然后我就在这儿草拟让袁尚继位的文书,盖上印章,自然胜券在握。

他一边吩咐从人寻找印信,一边就打算屈膝在门旁摆着的一张小案后面坐下来,动笔写传位公文。忽听一声惨呼:“主公……本初公!”就见许攸大张双臂,扬着袖子,直接从门外蹿进来,就扑到袁绍尸体上去了。

许攸哭得这个伤心啊——这怎么话儿说的?我怎么就掺和进这种破事儿里去了呢?我原本想得好好的策略,透消息给逄纪,让他暗中动手,自己则抽身事外,等一切尘埃落定了,我好背着个忠臣的名头去投曹啊。这袁绍怎么就给逄元图逼死了呢?我恐怕难逃“帮凶”的恶名啊!

许攸痛哭失声,逄纪听得心烦,于是关照部属:“且扶许公起来。”可是人还没上去呢,许攸倒先站起来了,扯着嗓子大喊:“是吾见事不明,以致害了主公啊!且待相伴主公于地下!”

他这是喊给屋外人听的,屋外不光是逄氏部曲啊,还有很多袁家的仆役,虽然被拘管起来了,耳朵可还没聋,这将来传出去,许先生还是个忠臣嘛。

喊完这两句,许攸一脑袋就往屋中的柱子撞去,逄氏部曲赶紧上去拉扯,好玄没撞上。可是许攸发疯一般挣脱了众人,一转身,又奔屋子那头的柱子撞过去了。众人还待阻止,逄纪却轻咳一声,那意思——让他去。

许攸冲出三步,眼瞧着柱子就在前面,而竟然没人来拉,不禁心中痛恨逄纪。好在急中生智,仿佛脚下拌了蒜,一个马趴就伏在柱子旁边了,并且还伸出双手去抱柱子,口中含混不清的,仍是嚎啕不绝。

逄纪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干脆走过来,亲自劝说许攸:“子远且收悲声,主公既殁,幽州之事,都在你我。今强敌在外,显甫公子尚未正位,若其处置不当,袁氏基业,尽丧你我之手——则子远便追随主公于地下,又何面目相见耶?”别装啦,善后的事儿还得你帮忙,赶紧给我起来吧!

袁绍去世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许都,随即袁尚、袁谭亦各有表章呈上。袁尚的奏章很简单,就是通报了父亲之死,希望能够遵照亡父的遗命,由自己袭爵,并领幽州牧。袁谭的奏章不知道是何人代笔,写得相当有文采,痛陈其弟袁尚弑父夺位,希望朝廷大起三军,讨伐逆子叛臣,自己愿意率领涿郡之兵,为王师前驱。

两份奏章都摆在曹操案头,曹操瞧瞧袁尚之奏,再瞧瞧袁谭之奏,不禁喟然长叹道:“皆不肖之子也。”你说堂堂袁本初怎么就该着了这么俩儿子?倘若易地而处,我和我兄弟可绝对不可能打起来。

其实曹嵩老头儿一直都不喜欢大儿子曹操,却偏爱小儿子曹德,经常跟人说孟德那就是一败家的货,还是去疾忠厚稳妥,能够维持住家族的名声和实力。但是曹老头还真没有正经打算废长立幼,而且等他年岁老到该当考虑继承人问题的时候,曹孟德早就自己出去闯出一片天下来了——老爹的名爵?有我高吗?老爹的财产?但凡我想伸手,老二敢不乖乖献上?我还需要巴着继承权不放吗?

不过曹老头对两个儿子的态度那是尽人皆知啊,只是曹德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打小就从来不跟大哥去争抢什么。兄弟二人长年分隔,曹操在外打天下,曹德在家照顾爹妈,感情说不上有多深厚,但也没什么仇怨,没什么隔阂。

想到这里,曹操心中倒不禁有一股暖流涌动,心说我得再照顾点儿老二才成,要真真正正拿出长兄的“悌”道来给世人瞧瞧。

转过头去,一眼又瞟到了侍坐的曹昂,他忍不住就问:“若汝兄弟处此,又如何?”你们会跟袁家兄弟似的翻脸阋墙吗?还是真能够和和睦睦地,一直相处到老?

曹昂一皱眉头,面孔涨得通红,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曹操心说坏了,我问错人了。这话可以问曹丕,可以问曹彰,他们好回答,无外乎拍胸脯表态一定尊敬长兄,唯长兄之命是从,绝对不会象袁尚那么不成器。可是这话问不得曹昂啊,他本来就是老大,是正牌继承人,你让他怎么回答?“我肯定不会因为继承权问题跟兄弟们争的,我不会象袁谭啊,子桓、子文要是想夺继承人的位置,给他们就是啦。”——这象话吗?

曹操只好轻咳一声,赶紧转换话题:“今袁氏兄弟皆来请助,以子修看,当从谁耶?”咱们帮谁才好呢?

要不是刚才曹操问那一句,曹昂肯定回答相助袁谭——他是老大,是理所当然的继承人嘛,即便袁尚弑父只是谣言,那朝廷也没有帮忙小儿子夺取继承权的道理呀。可是曹操问过之后,曹昂就不好开口了,只能踢皮球:“此军国重事也,当询之百僚。”

曹操说好,那你就帮我召集开会吧。(未完待续。。)

第三章、假途灭虢

发兵幽州,彻底平灭袁氏,乃是曹氏集团的既定方针——不过除了是勋以外,没人料到袁绍那么快就挂,袁氏兄弟转瞬间便会兵戈相向;而即便是勋,终究历史已被一定程度上改变了,他也不敢对别人的寿命打包票,所以干脆缄口不言。

曹家确实专注内政,踏实了很长一段时间了,也该到动动大兵的时候啦。

当然,这一年多以来,大仗没有,小仗不断,就连曹操,他也是刚出征返回的许都。曹孟德是个坐不住的性子,尤其在军中绝对自由,在朝堂上却总难免掣肘,不能真正肆意而为,所以逮着机会,他便要离京去转悠个一两圈儿。这回动兵始于去岁秋后,曹操做了一件很不符合自家身份的事儿——亲率大军东征,去打一家小小的海贼。

这海贼头子姓管名承,是登州不其郡长广县人,召聚了三千多的亡命之徒,在海岸边行劫。曹操堂堂大汉朝的丞相,亲自领兵去打一伙海贼,这要是孔融还在,铁定在朝堂上喷他一脸口水啊。

当然啦,曹操并非仅仅静急思动,他是正好利用这个机会,去巡视、镇抚得自袁家的青、登两州领地。所以数万大军开到北海国淳于县,曹操就不走了,只派李典率军前往讨伐,李典一战败敌,管承带着残部逃到海岛上去了。

李典没有水军,海边也搜集不到太多船只,只好返回淳于县复命。曹操说也那没办法,只好期待地方官慢慢搜捕。将之逐步歼灭吧。是勋正好从征。趁机提议道:“何不设一舟师。巡游海上,则盗寇自息也。”

陈群觉得是宏辅真是没事儿找事儿,听说他最近靠着开作坊和倒卖鲜卑马挣了不少钱,所以越发大手大脚了——难道你以为朝廷的府库就那么充实吗?生怕曹操受其蛊惑,赶紧站出来表示反对:“海上行舟,小则不敷用,大则耗费过万,加之水手、兵卒。宏辅但言‘设一舟师’,何其轻巧?为千余盗贼,而靡费如此,不亦过欤?”

是勋心说就是你们这票腐儒,害得中国在一千多年后会落后于世界。虽然中国是个大陆国家,没法跟海岛国家相比,但如此漫长的海岸线,竟然多少年间就光知道锁国了,不知道靠着海洋去赚取利益,充实国力。想起来实在可悲可叹啊。中国海军力强的时候,也就从南宋到明初两百年的时间。根本不足以培养出真正的海洋性、世界性情怀出来。

当然啦,退回到这个汉末三国时代,商业也不发达,更别说海外贸易了——况且周边全是一群未开化的野人,几乎除了个日本的九州地区,就没啥地方值得开船去生发的——不重视海路也在情理之中。我要是跟你们谈贸易之利呢,就算说得再有理,你们也都听不懂。

所以是勋跟陈群他们谈谈别的方面——“自登州而南下海、徐,直至扬州,海岸曲折漫长,岛屿繁多,百姓专擅鱼盐之利,税课本重,若官吏不善加驭使,必遁入岛中也。似管承辈为贼者,岂止一二?彼若来侵,乘舟凭风,倏忽数百里,则守牧者何以防范?”就跟后来倭寇侵扰沿海似的,那么漫长的海岸线,你光靠防堵,不知道出击,真能防得过来吗?

“江南且不论也,吾少年时居乐浪,即乘舟而返北海。若得一舟师,载兵、护粮,自登州发,数日间即可抵辽东、乐浪也,勃海虽广,不外彭蠡……”你觉得渤海大吗?真要是有一支舰队横行其中,那也就跟内陆湖没啥区别——“自右北平而至辽西,山海之间,道路绝狭,又有乌丸遮道,人莫不以为险途。若有舟师,则何处不可登岸耶?何险之有?朝廷若无意辽东则罢,若有意乎东北,甚而复武帝之朝鲜四郡,则舟师必不可少也!”

其实这年月中国的近海航行能力绝对不差,不但是勋就曾经亲身横渡过渤海海峡,而且他还知道,数十年后,东吴的船只竟然可以从扬州北上,一直航行到辽东!而且孙权还派出舟师登陆了夷州,也就是后来的台湾岛。我也没想着跟忽必烈似的远征日本,但你造点儿海船出来前往朝鲜半岛,应该不难吧?当年汉武帝从陆路进攻,在半岛北方设置了四个郡,到如今就光剩下一个乐浪了,缩水了七成还不止,难道不可惜吗?

是宏辅这张嘴,没理都要搅三分,更何况他还占着一定的道理呢,说到航海问题,他虽然不是专家,总比压根儿就没动过心思的陈群等辈要明戏得多啊。当下“堂堂堂”一摆理由,不但陈群哑口无言,就连曹操都有点儿动心——当然啦,动心归动心,朝廷目下还真没这份实力建造一支海军,光淮南的长江水师,便已经耗资无数,都还没能彻底建成呢。所以曹操最终一摆手:“宏辅所言有理,且再商议。”这个提案太大,暂且先搁置吧。

曹操是在登州过的年,然后才奏凯而还。回来还踏实不到两个月,突然有消息传来:袁绍挂了。于是他急忙召集群臣商议,说袁家两个小子都上奏请求继承袁绍的爵位和幽州牧之职,并且要求朝廷发兵助讨叛逆——咱们是帮谁为好呢?

王粲首先站出来发表意见,说:“周礼,传嫡而不传庶,立长而不立幼。今袁谭为本初嫡长,合当承继……”袁谭、袁尚虽然不是一个娘生的,但袁尚之母是继室,而非小妾,两人都算嫡子,嫡子而分长幼,当然袁谭是最具备继承资格的啦——“然以国法论,所继者,爵也,而非产业。袁尚云本初传位于彼,未识真伪,可遣一使往蓟县讯问,再作决断。”

按照汉律。一家之主的爵位、名号。以及当主之位。自然是要传给正牌继承人的,至于财产,则首先依据亡者遗言,若无遗言,才留于嫡长。所以王粲说了,袁绍的爵位,自然是给袁谭,至于产业……也不知道袁尚所谓的遗言是真是假。应当先搞清楚这个问题,才能谈得到帮谁不帮谁。

曹操一摆手,那意思:仲宣你且退下吧,对于军国大事你不大在行,那就跟旁边儿安心听着就是了,没必要特意站出来宣示自家的存在。还朝廷先遣使去讯问袁尚?他们哥儿俩马上就要打起来了,要再这么来回一折腾,说不定其中一个就赢了,就此顺理成章地继承袁绍之业,朝廷必然毫无所得啊——而且连动兵的借口。都会自动丧失。

新任许令常林站出来说:“古有远交近攻之论,臣以为当助袁尚。以击袁谭。谭近而尚远,击谭则兵士不劳。且灭谭后,尚势不能独存也,朝廷即可奄有幽州。”

刘晔表示反对,云:“不然。今助尚而攻谭,谭受夹击,必灭之速也,则尚无损,朝廷虽得涿郡,何云得全幽耶?当助谭而攻尚,假途于谭,设谭不从,则并击之,谭若相从,待灭尚后,一匹夫可擒也。其兄弟既败,则幽州膏腴之地,尽入我手,袁熙、高幹乃可传檄而定。”

某些人站出来赞同常林的意见,那就是相助袁尚去打袁谭,因为袁谭离得近,进军比较方便,物资消耗也不会多。某些人则赞同刘晔的意见,主张相助袁谭攻打袁尚,行“假途灭虢”之计。可是董昭对刘晔提出异议,说:“设军往灭尚,而谭攻之后,奈何?”你光想着借道了,对方在借给你道路后要是突然翻脸,怎么办?

刘晔还没有开口,从事徐奕先代他回答了:“我军众而袁军寡,况又二分。今将一部屯守后路,大军继前,则谭何以挠也?”以朝廷的兵力,足够保障后路啦,不怕袁谭突然翻脸啊。

毛玠帮着董昭说话:“不然,幽州悬远,彼为主而我为客也,若于险狭处设关,以阻我进退,谁保万全?”人家在幽州经营很多年了,咱们人生地不熟的,哪怕兵再多,也容易上了圈套啊——把袁谭放在身后?不妥啊不妥。

双方各执己见,莫衷一是,最后把目光全都投到三个人身上来了。哪三个人?正乃曹家谋士集团的第一梯队也:荀公达、郭奉孝和是宏辅。

其实这一梯队里还应该算上荀文若、程仲德和贾文和。问题前者最近操劳国事,一不小心病倒了,没能来开会;次者正好有事出都公干;至于后者,在这条时间线上因为是勋横插一杠,所以是不情不愿降曹的,曹操对他的信任度还不够,所以相府内部的小会,就没叫他来开。

众人讨论的时候,是勋也在琢磨啊,该当如何进言才好呢?要说他真正的战略才能,比起荀攸、郭嘉来,那真是天地之远,此前每每道中,仿佛智谋无双,全都是靠着熟悉历史而开的金手指。问题目前这袁氏兄弟相争,虽然貌似是原本历史的翻版,但要仔细一想,其实全然不同啊。

在原本的历史上,袁绍虽败官渡,但实力犹存,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四州之地几乎无损,所以跟曹操仍然处于敌对状态。那么袁绍死后,传位给谁,压根儿就不关曹家的事儿,也不关朝廷的事儿——曹操为什么联合袁谭去打袁尚?正为袁尚是袁绍的继承人,故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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