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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勋垂头想了一下,含糊答道:“吾夫妇甚宝爱此女,乃不欲早早于归也……”
是勋表面的意思,是不想闺女太早出嫁,离开父母身边。男女双方相差整整七岁,你家夏侯称怎么着二十岁都该娶妻了吧,那时候是雪才刚十三,谁放心让她那么年轻就去婆家啊。不过女子十二三岁便即出阁,亦为此时常事,所以是勋得借口说“吾夫妇甚宝爱此女”,这算是个特例。
而他真实的用意,是实在不看好那位夏侯称。倒不在于没怎么见过那小子的面,而是因为那小子在史书上是留过名的,据说还是童子的时候,就喜欢玩儿打仗游戏,夏侯渊让他读兵书,他却说:“能则自为耳,安能学人?”然后十六岁能射奔虎,连曹操都拉着他的手说:“我得汝矣!”外加这孩子还极其的能说,跟曹丕交情很好,每当宴会,“气陵一坐,辩士不能屈”。
看起来,这小子要真成长起来,不为名将,必是赵括,问题倒霉就倒霉在他压根儿就没能成长起来——十八岁就因病辞世了。这要是战死的还则罢了,说不定小蝴蝶翅膀就能扇乎得他得以寿终,而因病辞世的……是勋能放心把闺女嫁给他吗?
夏侯渊哪儿知道是勋心里这些花花绕啊,掰着指头一算,嗯。七岁的差距。或许真大了点儿——“则吾四子名威。九岁矣,可挟乎?”
夏侯威啊?是勋细一回想“古籍”,轻轻点了点头——这个可以有。
他本人确实非常宠爱闺女是雪,甚至更在儿子是复之上,而且就本心而言,不希望闺女掉进包办婚姻的渊薮里去。问题终究身在这个时代,是雪为士大夫之女,就几乎没有什么自由恋爱的可能性。哪怕身为老爹的自己再如何开明,甚至鼓励她去自择夫婿,可大闺女不可能到处去见陌生男人,想找自由恋爱的对象也未必找得着啊。而从包办婚姻的角度来看,夏侯家为曹氏亲族,跟自己身份相若,门第相当,权势亦盛,倒确实是不错的婆家备选。
再说了,包办婚姻总比政治联姻要来得强啊。
夏侯渊儿子不少。史书上皆载其名,老大夏侯衡已经跟曹德之女联了姻。老二夏侯霸,后来投了蜀,老三夏侯称,少年夭折,老五夏侯荣这会儿估计还没有出生,原本历史上是以十三岁的冲龄跟随夏侯渊战死在汉中的。夏侯威,以及将来才会出生的夏侯惠、夏侯和,则都其名不显,但总体而言,比夏侯惇所生的夏侯楙要强过不止一成去。
……呃,好吧,跟夏侯子林一比,貌似就连曹爽都算是人中龙凤了……
是勋刚才低着头,是在回想“古籍”上有没有记载夏侯威是怎么死的,多大年岁才死的呢?貌似并无记载,但是隐约记得,史书上特意列了夏侯威的子孙之名,其中有个孙子还是玄孙来着,乃西晋文学家夏侯湛。夏侯湛之父为“晋景阳皇后(其实应该是晋景羊皇后)姊夫也,由此一门侈盛于时”。
虽说历史被改变了,不见得再会有晋朝,更不会有晋朝的外戚,但这家子终究有“侈盛于时”的可能性嘛。再说了,说不定这家发达的根子从此不在羊氏,不在司马氏,倒正在我是氏……
故此是勋欣然从命,答应把闺女是雪许嫁给夏侯渊的第四子夏侯威,商定等夏侯威十八岁,是雪也十六岁以后,便正式商量婚事。
虚岁十六,那实岁也才十五啊,还是早了点儿……算了,到时候再说吧,随便找个借口,多拖他两三年,想来并不为难。
可是这回听说夏侯渊阵亡,是勋又是惋惜,又略略的有些懊悔——早知道妙才你难逃战死沙场之命,我就先不着急答应婚事啦。倒不是怕对方家族衰败,夏侯衡、夏侯霸都已成年,外加夏侯衡还即将迎娶曹德之女,就算再不成器,这一贵家还能衰败到哪儿去?怕的是夏侯威正是中二年龄(实岁十五),这小孩子没了爹教,不会彻底长疵吧?
夏侯渊家风很严,与夏侯惇、曹洪等人截然不同——要不然也不会一家而出那么多英杰少年了——所以原本是勋对夏侯威还是挺放心的。如今想想,要么干脆趁机先收夏侯威为徒,由我自己来教育女婿成长。他向天默祷:妙才啊妙才,吾非背约之人也,希望这个徒弟真能教得出来……然而我非以教育见长,真要教不好,还请你在天之灵多多原宥。
是勋当然知道夏侯渊听不见——他基本上可以算是个无神论者——如此祷告,只是想让自己心安而已。
转过头来再考虑关中局势,却忍不住一呲牙花。在原本的历史上,夏侯渊镇守汉中,曹操只是晚来了一步,便导致他在定军山为黄忠所杀,局势就此一败而不可收拾,即便曹操亲率大军而至,最终也只能灰溜溜地叹一声“鸡肋”,主动放弃了汉中——与今日之事何其相似乃尔!
同样是夏侯渊战败被杀,局势必然大恶,同样是曹操援军将至,就差那么一步,没能赶到,最要命的,刘备军中同样也有法孝直……
曹操失汉中则难觊蜀地,那么要是失了关中呢?恐怕整个中原都将重新动荡起来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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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想到,要是我写是雪将来反抗封建包办婚姻,后花园私会落魄公子啥的,会有人看吗?
第八章、头风复发
法正接到成都传来的密报,称庞士元或将不利于自己,正是在设伏围歼夏侯渊的前夜,圈套已经设下,诱饵已然抛出,就等着夏侯妙才来自投罗网了。故此他即将防备甚而反击庞统之事,托付给了好友李严,请他去信请求彭羕搜集庞统骄纵不法的证据,自己则一门心思放到了最后落实计策,收拾夏侯渊之军略上。
庞统素有清介之名,可能确实不象他法孝直一般,挟私报复,所为不法,然而刘备统军在外,庞统总摄内务,其间是否有擅权甚至弄权情状?这类错误还是很好抓的。
且说既斩夏侯渊,庞统即谓刘备:“吾料张郃得讯,必往雍县,子度(孟达)不足当也。主公当速整军马,前往相援,趁势示夏侯首级于城下,则雍县必下,吾在关中,乃得立足之地矣。”
刘备言听计从,急忙就地休整兵马,翌晨即动身往雍县来。距离雍县将五里处,忽有败兵来投,云张郃率军北上,已破孟达。法正大喜,道:“不过五里,我军速进,即可于城下摧破张郃,并斩之也!”
五里地单个人晃晃悠悠地遛跶,且得一阵子呢,可是在大军团作战当中,却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距离。张郃才破孟达,打扫战场、重整队列、救护伤者,且得有一阵子呢,就算雍县城打开城门放他进去,估计都未能走过一半,益州军便可汹涌杀到。
再说了,只要明示夏侯渊已死,雍县城中必然人心惶惶。就算多他一个张儁乂。难道能够那么快便重振士气吗?正好趁机把张郃跟雍县给一起端喽。
张郃既败。则发一偏师往,陈仓亦可一鼓而下也。
可是谁想到益州军紧赶慢赶,最终却还是晚了一步,张郃几乎是在击破孟达的同时便陡然转向,瞬间闪人了。就连法正对此也不禁目瞪口呆,觉得不可思议,急忙遣人各处打探,这才终于明白了张郃为啥会跑得那么快。
原来前日传令张飞后撤。经散关故道返回蜀中,然而张益德寸功未立,却不肯就此收手。他是暂时退入了故道,但兵进十数里后却停下了,随即遣人乔装而出,打探陈仓情况。陈到屡屡劝谏,说咱们要再不动身,估计干粮吃不到南郑啦,半路就得断粮。张飞却总是一瞪眼,回复道:“八尺男儿。可五日不食也,焉得便死?”
陈仓城内。张郃得到夏侯渊的军令,率军佯作北上,以策应雍县,牵绊攻城兵马。可是他这边儿才刚出城,便有探子传报张飞,张飞当即率军连夜疾行,再度冲出散关。陈到表示忧虑:“察张郃所为,疑兵也,必不去远,候我攻城,彼乃折返,恐为所败矣。”张飞一撇嘴:“敌若无隙,不可乘也,若其有隙,焉可纵之?兵固险事,岂敢惜身?”我就赌这一把了,即便战败,好过空手而归!
那边张郃遣人密觇雍县形势,哨探回报:“虽仍连营数十重,然皆空置,恐飏去矣。”张郃闻讯一惊,心说敌人跑了?跑哪儿去了?莫非前去堵截妙才将军了么?可是怎么如此之快?感觉夏侯渊还没打到蛇的七寸,蛇尾就抢先反卷了回来——莫非计划泄露,使敌预作准备了么?不好,妙才将军危矣!
那么自己该怎么办?只有快速进兵,先摧破敌军留屯在雍县城下的兵马(估计不会很多),然后再寻找夏侯渊的所在,加以策应才是。当即下令,全军进发,直抵雍县。
张郃走了,后面张飞却悄无声息地摸了上来。主将既去,陈仓城内的防御难免松懈,结果被张飞连夜抢渡渭水成功,继而不计伤亡地猛攻城池,仅仅一个上午,陈仓要塞便即陷落。
消息传至军中,张郃正跟孟达鏖战呢,闻讯大惊。他知道陈仓既失,雍县必不可守,而且倘若张飞急挠其后,本部必将溃散。于是一咬牙关,策马而前,率先冲锋,一举打垮了孟达,随即不作丝毫停留,便率部众向西方疾速撤走。
刘备得到消息,不禁顿足:“益德不遵将令,乃至此失,不得取张郃首级矣!”众将解劝道:“张将军既取陈仓,有功无过,主公不可苛责之。今既南路无忧,乃可速下雍县,踵迹张郃,直捣敌腹心去也。”
于是即将夏侯渊首级以示城上,守军士气急堕,纷纷逾城而走。益州军一个冲锋就把城池给夺下来了,县长封吟自缚而降,刘备善加抚慰,仍使其守雍县。
大军就此继进,汹涌向东,苏则知不可守,主动放弃郿县,后退到了武功。随即张郃、郭淮等各自率军来合,郭淮建议道:“张将军,国家名将,刘备所惮;今日事急,非张将军不能安也。”于是公推张郃为主,鼓舞三军,重振士气,好不容易才把战线给稳固了下来。
不过至此,扶风半郡皆没,魏军皆退至雍水之东,不但全无攻势,且守亦仓促。凉、益联军则形势大好,尤其既得陈仓、郿县,则可自褒斜道运粮资供——虽然道险难行,终究比从凉州兜个大圈子再运上来要近便得多,况且也可避免受制于人。
那么形势如此糟糕,曹操的援军又在哪儿呢?其时曹操已至郦山,距长安几乎咫尺之遥,然而一夕收到卢洪自安邑得来的密报,却不禁使他眉头紧锁,脑门儿一阵一阵地发涨。沉吟良久,曹操终于还是把密报搁火上烧了,然后吩咐传信之人:“还报卢慈范,若有一字泄露于外,孤必斩之!”
曹昂对汉室还报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对于自己篡汉的图谋向来就不热心,甚至有些不以为然,曹操作为他爹,哪有瞧不破的道理?只是没想到儿子这回说话如此激烈——是因为本在私室,当面的又是亲戚,所以才口无遮拦吗?倘若是曹昂原话还则罢了,只有文字传递,并无神情相伴,曹操的感受不会如同身临其境的是勋那么深——说白了,疑惑会大过失望。问题曹丕给修的那几句话实在太狠啦,什么“真权奸也”,什么“恃功而傲,擅权而逼”,甚至于“吾宁曹氏族,亦不为此不忠不义、禽兽之事也”……
子修你不是一惯纯孝的吗?“为君父隐”乃孝道之义,哪有你这么说自家老爹的?!难道我竟然看走了眼,他从前那副孝顺面孔全都是假象吗?不能,不能……
可是曹操也不好写信给曹昂,向他提出质问——这记录下来的,究竟是不是你的原话?即便是原话,又是不是你的本意?就算当面也不好这么问啊,否则父子之间那就真的彻底撕破脸啦。再说了,除非铁了心欲与乃父决裂,否则曹昂绝对不肯承认哪。
正如曹丕所料,即便曹操再如何重用卢洪、信任校事,也不会轻易听信这些风言风语,就算确实相信了一部分,也不会就此大光其火,一冲动就抹掉曹昂继承人的位子。他想着且等我返师以后,再找是勋好好探问一下,也再查问查问子修你的真意。倘若这些确实是你的真实想法,那么为家国计,我就算再如何宝爱你,也不能让一个“宁族曹氏”的家伙来当我的继承人呀!
不过呢,他终究还是小孩子,就连当爹都还没几年呢,只要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严加督责,未必就教育不回来——只是这终究是令人头痛的事情啊。
曹操是没有想到,让他真正头痛的事情马上就到了,翌日才待起身,突然西方来报,夏侯渊覆师丧败,身首异处!曹操这才大叫一声,当场厥倒——头风彻底复发。这一痛就是连着好几天,他几乎连挪动都挪动不了啦。等数日后病情稍缓,终于抵达长安,前线局势已经恶劣到无以复加了。
雍州刺史司马懿将曹操迎入州署,同时禀报:“金城有使,求见魏公,因知魏公不远,臣乃请其暂待……”曹操一摇头:“置之。”情势如此糟糕,我还有大把的公务要办,这会儿谁有空搭理韩遂派来的使者?你随便安排吧,等有空我再见他。
曹操并不忙着前抵一线指挥,而即坐镇长安,调兵遣将,重整防线。首先要做的,就是将从关东带来的军兵陆续派往雍水前线,悄无声息地替换下士气衰弱的败残兵马,然后沿水东筑堡,以遏制联军的攻势。
曹操必须做好前线再败一场的准备,一方面向河东、弘农、冯翊等处抽调兵马,同时自杜邮至镐,抢筑起第二道防线来,以备守长安。然后他又给吕布写信,谴责陈宫相助刘备的行为,只是字里行间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却对吕奉先并无丝毫怨怼之意,仿佛陈宫跟对方压根儿就不是同一个阵营的,他只是在跟老朋友抱怨他人之事一般——此正是勋所建议的“区隔陈吕”是也。
等大致忙完了这些事,曹操终于打算亲自到第一线去瞧瞧看啦。可是正在收拾行装,司马懿前来探问,说金城的使者魏公您还见不见啦?若不打算召见,我这就打发他回去好了。
曹操随口问道:“韩遂遣何人来?”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