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还得赶紧跳下地来。
这回也是如此,他为了救援司空府,匆匆纵马而来,就把后面那些典府的家奴落下很远。然而杀入战阵之中,挥舞环首刀奋力疾劈,一连两下都失了准头,便只得跳下坐骑,步行而战。果然如此一来,身形大为灵活,准头也强了很多,瞬间便砍翻了两名敌人。
随即听到是勋喊叫,孙汶当即纵跃而起,直朝许耽扑将过来。
这世上某些人,瞧着就很厉害,比方说吕布、太史慈,还有身高头大肩膀宽肚子厚的孙汶,有些人则瞧着就稀松,比方郁郁乎文哉荀文若、装逼之典范是宏辅……所以许耽虽然不认识孙汶,一瞧见他的形貌,那便已经起了警惕之心。当下眼见孙汶扑来,不敢大意,大槊朝外一搪,与孙汶长刀相交。试了一招,许耽心说有把力气嘛,是个劲敌,而孙汶则飞扑之势受阻,颓然落地,被迫要去招架冲过来护主的几名许氏部曲。
许耽一招逼退孙汶,不敢再耽搁,空出左手来奋力一捞,已按住了香汗淋漓、浑身乏力的曹淼的肩膀,就待将其生擒过来。曹淼瞟一眼不远处的是勋,苦苦而笑,当即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反过矛头来。便直朝自己的咽喉扎下。
是勋、许耽,见状都是大惊。是勋距离两人还有十多步远,根本来不及阻拦,本能地举起弓来,袋中却再无片羽——而且就他这将将及格的弓术,就算有箭也射不中曹淼的矛头啊,直接把老婆穿了胸倒有可能……
许耽见曹淼要自尽,不由自主地就把按着她肩膀的左手给收回来了,可是右手大槊偏在外侧,根本也来不及兜转回来格挡。心中不禁懊恼道:“可惜。可惜……是勋啊是勋,都是汝害得汝妻如此,非我之过也!”
眼瞧着曹淼就要血溅当场,突然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一支长矛。不偏不倚。正中她胯下坐骑的颈部。“桃花骢”一声悲嘶。浑身颤抖,曹淼这一矛便失了准头,只从颈侧划过。虽然同样鲜血喷溅,却还不至于丧命。
这一下曹淼彻底无力,长矛脱手,一个跟头便从马上倒栽下来。几名敌兵上前要取她性命,却被两名侍婢疯了一般,不顾生死,奋力阻住。要说这时候许耽奋起一槊,就能取了倒在地上的曹淼的性命,只是他却并没有下手,反而一拨马头,来擒是勋。
是勋这会儿没功夫去搭理许耽——即便知道自己命在顷刻——老婆就在面前险死还生,惊得他一身的冷汗,不由自主就扭过头,朝那支矛飞来的方向望去。那是自己身后,就听得马蹄声响,暗影中一骑急速奔近,马上骑士突然奋起一刀,竟然搪开了许耽刺过来的马槊。
曹淼若是死了,许耽迁怒于是勋,或许就要狠狠一槊,直接取了他的性命。可是眼见曹淼还没有死,那是勋就不着急杀啦——当着老公的面强暴其妻,这事儿确实刺激,许耽承认自己有点儿上瘾了——故而刺这一槊,速度既不迅捷,力道也不充足,只是想迫得是勋躲避,好趁机逼近去,将其生擒活捉过来。
却不料被人一刀把槊头磕歪,许耽不禁“咦”了一声,心说来人这力气就不小啊,就算我这一槊如临大敌,用足气力,也未必就能奏功。不敢轻慢,定睛望去,这惊奇就更甚。
只见来的是一匹黄马,颇为神骏,马上骑士身形颇为瘦小,脑袋藏在马脖子后面,竟然瞧不清相貌——小个子也能有这么大力气?
许耽正朝着来骑,所以瞧不大清,而来骑自是勋身旁擦肩而过,是勋可是瞧了个一清二楚——“巳儿,怎么是你?!”
从第一批石经在太学中立起以来,是勋就一直呆在许昌城中,没空到城外庄院去见管巳和儿子是复,本来打算手头的事儿一完就去的,结果偏偏赶上了曹嵩薨逝,随即他又装作腿脚负伤,前后拖了整整十天。
正因如此,他才会跟曹淼商量,在临往谯县去的前一天晚上,出城去宿在庄院之中。
早就派人出城去通传了,主人将在黄昏时分抵达庄内。管巳闻言大喜,急忙召集仆役,从田里割一些当令的蔬果,用丈夫最喜欢的炒食法,做得几样小菜——既然黄昏时候来,肯定是用过了夕食的,但丈夫习惯睡前再用点儿宵夜,故而多食一餐,亦无不可。
管巳的性子,比曹淼更要跳脱,虽然生了儿子之后有所收敛,但这年月已婚妇女的生活仍然让她觉得枯燥乏味,浑身的精力不知道向何处发泄。自从听闻曹淼练了六名佩刀婢女以后,她便也在庄中挑选力大仆妇,闲来舞弄刀枪,还不时把白老五叫来陪练——白老五被她揍得多了,几乎就要练出“金钟罩,铁布衫”的绝技来。
所以今天听说丈夫将要归来,满心的期盼,一下午在庄中都坐立难安。管亥见闺女这个样子,干脆说:“你去迎他便了,复儿有我看顾呢。”管巳如闻赦令,当即扎束停当,跨上自己心爱的黄马,便直往城门而来。
她不想进城,就待于门前迎接是勋,可是左等老公不来,右等老公不到,眼瞧着天色逐渐黑了下来,再不见人,那城门可就要关了呀!
眼瞧着城前守卫、盘查往来的兵卒排好队进城而去,然后城门“吱哑哑”地就待关起。管巳再不肯空等了,一催胯下马,便直往城内撞去。
几名兵正待关闭城门,突然见一女子跨马而来,都是吃了一惊,其中一兵本能地挺矛去拦,却被管巳一把攥住矛头,硬生生夺了过来。随即见到一将纵马过来,喝问道:“何人胆敢闯城?!”
管巳心说你城门还没彻底关闭呢,我怎么就闯城了?一摆长矛,回复道:“我乃是侍中的家人,入城来寻他。”本来以为这么一说,对方必定放行,却不料那将面孔一板,斥喝道:“拿下了!”
管巳这一下可慌了神儿,心说怎么报老公的名字没用吗?难道老公出事儿了?不管不顾,挺矛便往城内闯去。城门洞里稀稀拉拉那几个小兵哪敢拦他,倒是那员将拍马冲上,挺槊便刺。
管巳不敢恋战,一矛格歪了来槊,自那将身旁擦肩而过,随即用力一磕马腹,黄马撒开四蹄,如风一般便冲入城内,直往是府而去。到得府前,只见大门紧闭,墙上却露着一个个的人头,全都执弓搭箭,如临大敌。管巳更惊,急忙叫道:“主人何在?!”
闻听此言,墙上又露出一个人头来,管巳认得,正是门客张既。张德容拱手道:“原来是管夫人。城内有人作乱,主公料是往司空府上去了也,请夫人……”“请夫人进府”这句话还没说完,管巳早已拨转马头,“呼啦啦”便去得远了。张既不禁苦笑,心说你是很少进城的,你知道司空府在哪儿么你……
此际城中已然乱将起来,不时有流氓趁机撞门行劫,被管巳逮住一个,探问到了司空府的方向,随即一矛捅死。管夫人就这么着撞进了战阵之中,正巧见到曹淼要寻死,惶急之下,急急地便将手中长矛狠狠掷去,千钧一发之际,伤了马,救了人。
可是她出庄进城,本来是要迎接是勋的,根本没带长兵器——腰下倒是佩着环首长刀,那是习惯——城门口抢到的长矛也脱手掷出去了,眼见许耽挺槊朝着是勋冲来,只好抽刀抵敌。两人交过一招,许耽吃了一惊,管巳却更是满心的惊恐——这人好大力气,老爹盛年时也不过如此!
以刀对槊,管巳在兵器上本就吃了大亏,加上无论招数、膂力,也都并非许耽之敌,当下也不答是勋的询问,只是高叫:“夫君快走!”奋起一刀,朝许耽马头便劈将过去。
许耽听得此言,不禁一愣,心说又一个——怎么是勋的女人都那么能打啊?嗯……我喜欢!双腿驱策坐骑,让过来刀,反手便一槊刺去——管巳劈他的马,他也刺管巳的马,心说只要把你也打落马下,将来是宏辅就有两场好戏可瞧啦……或许,两戏并作一戏也挺不错。
管巳策马闪避,双骑就此擦肩而过。因为巷道狭窄,许耽的长槊抡不开来,管巳趁机便又一刀,朝向对方胸腹之间斫去。好个许耽,危急间将身一缩,便躲过了来招,随即他也不拨马去追,反而一槊捅出,闪亮的槊头正好架在正发愣的是勋的肩膀上,冷笑道:“速速下马受缚,不然便割了是宏辅的首级!”
管巳勉强拨转马头,见状大惊失色,忙叫:“休伤我夫性命!”许耽撇嘴道:“先抛了兵器,若慢得一步时,恐汝夫难以保全。”
“当啷”一声,管巳把刀就给扔了。
是勋心说完,今天我们夫妇三人,看起来全都要折在这儿……其实以管巳的马术,加上黄马的神骏,她要不莫名其妙地突然出现来救我,就大有逃跑的机会啊,而曹淼或许还有孙汶救护……罢了罢了,我死了吧,省得这恶贼拿我的性命来要挟我老婆!
当下头脑一热,不管不顾地惨笑一声:“卿等快逃!”随即脑袋一挺,就把脖子朝槊刃上撞将过去……(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投鼠忌器
人在紧要关头,往往会头脑发昏,做出相当不理智的行为来,这就叫——冲动。要是外在并无强大的压迫,又给出足够的选择时间,让是勋思考:你,或你两个老婆,不可能得全,你要不要舍命?说不定是勋犹犹豫豫的就拿不定主意,不会直截了当地干脆寻死。
但凡还有一线生机在,谁会想去死啊!
平素沉着冷静的人,未必就不会冲动,就看外在的压迫有多严重,给他权衡利弊的时间有多短暂了。可是往往冲动之下,才见一个人的真性情,权衡之际,只见一个人的真智慧。
只是是勋想要寻死,许耽却还不想杀他,当即就把长槊给抽回来了。是勋这一撞撞了个空,要不是脚还踩在镫里,几乎就要摔下马去。
许耽这一抽槊,管巳的反应却快,也不顾自己空着两手呢,一催坐骑逼近,随即脚脱了镫,飞纵起来,朝着许耽就和身扑上。许耽本能地用槊鐏去捅——他的槊鐏亦纯用精铁打就,半尺多长,虽不锋利,这要是捅中了,管巳当场就得吐血——心里却叫:“可惜了,可惜了!”
可是眼见槊鐏就要撞上管巳的胸腹之间,他却突然感到一股大力从槊头方向传来,竟然将长槊牢牢锁住,无法再前进一寸。管巳趁机一扭腰,躲过槊鐏,双手便扳住了许耽的肩膀,随即膀、腰同时用力,双腿圈转过来,膝盖狠狠地撞中了对方的肋下。
许耽就觉得肋下钻心的疼痛,不禁暴叫一声。朝后就仰。管巳不是正经武士出身。自小跟随管亥流蹿。步下、马上,器械、空手,什么功夫能够杀人,就学什么功夫,尤其身量也小,膂力、招数虽然比不上许耽,灵动处却远远过之。许耽这一仰,管巳及时在空中一个翻转。借着双臂之力,竟然已经翻到了许耽上方,一屁股就骑在了他的肚子上。
许耽不禁又觉得腹部一痛,还来不及反应,管巳早回转身来,提起小巧的拳头,照准他面门便是狠狠一拳。许耽一身武艺,筋骨粗健,可是作为马上之将,从来也没练过脸——要是换了挨惯揍的白老五。这一拳算个屁啊——正中鼻梁,当下就被打得鼻骨折断。鼻血飞溅。
他正待挣扎着直起身来,将肚子上的管巳抛掷出去,旁边是勋可终于反应过来了,毫不客气,抡圆了手中的弓臂,朝他脸上就是一抽——“啪”的一声,这回许耽连嘴也豁开了。
可是最要命的还是第三下,一双粗壮的大手,也不知道何时递到了颈项之侧,随即用力掐住了他的脖子——那是孙汶。他适才抢近来,动用“空手入白刃”的绝学,一把锁住了许耽的槊头,救下了管巳的性命,然后便又来锁许耽的脖子。这连兵刃都能锁住的力气,锁个把脖子又算得了什么了!
按照其师——南阳大侠邓展——的传授,空手入刃不是光锁住就算完了的,还得奋力去夺,也就是奋力抖动手腕,将敌方兵刃朝侧面掰开。孙汶这一招本是练熟了的,刚才锁了许耽的槊头,就想去夺,但许耽力大,未能奏功,如今锁住了许耽的脖子,便又本能地侧向一掰——可怜,勇武如许耽,不但脸没有练过,脖子也没有练过,颈骨瞬间受力,当即折断……
许耽既死,他的部曲仍然奋勇酣战,要为主人报仇,但那些跟来的仆役可全都惨呼一声,纷纷落跑了。司空宿卫就此精神大振,在孙汶的指挥下,在管巳的协助下,很快便将余敌或杀或擒,清理了个干净。是勋绝处逢生,骑在马上喘了好半天的气,这才逐渐定下神来。先下马去瞧曹淼,却见她被两名侍婢抱在怀里,颈部还在淌血,连胸口全都被血沫给沾满了。管巳凑将过来,皱眉道:“汝等都是废物,便由得她血尽而死么?”伸手撕下自己的衣襟,给曹淼细细包扎起来。
曹淼喘着粗气,瞪一眼管巳,恨声道:“汝伤了我的爱驹,定……定要赔偿!”管巳撇嘴笑笑:“夫君自会赔你。”
是勋瞧曹淼的样子,其实伤势并不算有多严重,只要止住了血,性命定然无忧,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于是直起身,吩咐孙汶将擒下的一名许氏部曲将押过来,喝问道:“汝等有何谋划?怎样造反?备细说来,或能饶汝一命!”
那将恶狠狠地瞪着他,“啐”了一声:“汝害吾主性命,吾等与汝不共戴天!”
是勋冷笑道:“好啊。”捡起一柄刀,几步走到许耽的尸体旁边,比划了一下:“汝若说时,吾便允汝好好安葬汝主,否则,必要将许耽千刀万剐,剁作菹醢!”
那将的脸上这才露出惊慌之色,犹豫了一下,只得答道:“都是一名王将军怂恿我主,首谋是谁,吾却不知。我主与王将军奉命拿你,及荀令君、钟御史等,另有同谋控制雍门,有同谋去宫中劫持天子……余皆非我所能知也。”
雍门在许昌城正西方向,正是管巳进城之处,管巳闻言便道:“怪不得守门之将听得我乃是家之人,便要捕拿!”
是勋一直盯着那部曲将的双眼,见他不似说谎,似乎真的不知道更多内情了,于是摆一摆手:“斫了吧!”孙汶手起刀落,将此将一劈两半。
见此情景,其余被捕的许氏部曲纷起鼓噪,指责是勋言而无信。是勋冷着脸下令:“全都斫了,还留他们何用!”他本不嗜杀,但历此艰险,对许耽是恨之入骨啊,对于这些奋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