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著游著,觉得不大对劲,昝贤冗往後一看凤凰很痛苦的捂著嘴和鼻子,眼睛也在逐渐失去光彩。糟糕!昝贤冗动了动嘴型,凤凰就算是神仙,也不过是一只鸟罢了。轻轻地游过去,拉住了凤凰捂嘴的手,然後将他往自己身前一带,顺著水势凤凰漂到了昝贤冗身前。昝贤冗伸出另一只手按上凤凰的後脑勺,两双唇顺利地贴在了一块儿,悄无声息地给凤凰渡气。只要等到他们离开就行了。
凤凰和昝贤冗不再往湖中心游去,而是静静地在原地等待著,相对的四目最终阖上了,一个简单的渡气也变得暧昧不清。湖水荡漾,月光似乎看透了一切,深情地包裹著他们,静谧地蛊惑著人心。
但是,纵使是昝贤冗这种浮水的好手,时间长了呼吸也开始困难。但是陆地上并没有离开的脚步声,而就在此时,岸上传来了一个浑厚的声音:「不用躲了,我知道你们在湖里,你们就束手就擒吧!」
什麽?竟然知道他们在湖里?不对,应该是个试探。昝贤冗拉著凤凰把身体又往下沈了沈,完全靠著漆黑的泥土隐匿著。「不想受伤就乖乖上来,否则我派人下去抓你们受些皮肉伤就怪不得我了。」
「昝贤冗,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对你怎麽样的,也没有这个必要。」
……
最後昝贤冗还是忍不住冒出了水面,他已经受不了了,若是再呆一下溺死的就会是自己。况且,这皇宫里的人怎麽知道会是他们?很快,侍卫们下了水扶著昝贤冗慢慢走上岸边,那动作好不轻柔,凤凰也顺带被拖了上去。
昝贤冗接过布擦擦脸,看了看来人,已经是花甲之年了,一身常服和翼善冠简单搭配,但威严的霸气却不减丝毫。「草民参见陛下──」昝贤冗跪下身子,觉得气氛古怪,浑身起鸡皮疙瘩。因为他觉得即使被人包围著也没有一丝人气,就是像是被控制的一群木偶人。
骤然,不知怎地昝贤冗觉得头疼欲裂,眼前一黑陷入了黑暗中,有个嫩嫩的软软的声音在喊:「爹。」那个声音真的好熟悉,像是凌珏在喊他一样……
☆、26
篇二(26)
好黑!好疼!这是昝贤冗脑子里唯一感觉,也有一丝恍如隔世般的沧桑沈重。「爹──」昝贤冗沈下心细听,是凌珏的声音。好久违的气息──凌珏,再多叫爹几声!快,再多叫爹几声!你知不知道爹有多担心你,多想你嘛!凌珏,我的乖儿子!
「爹──爹──赶快起来啦!梁叔叔已经派人来催你了!爹──快起来快起来,都要中午了你还睡!爹──你今天到底还要不要去店里了?」昝贤冗感觉到那双又小有软的手推搡著自己。对,再多叫几声!让爹好好听听。
「爹,赶快起来啊。」昝贤冗兀自沈浸在自我意识中,凌珏,爹不想醒,爹怕自己醒了後就再也看不到你了。又听到昝凌珏唤了几声直到没了声音才极其不舍地醒来。醒来,或许就什麽都没有了吧。
昝贤冗壮著胆子开了眼,眼前,什麽都没有,除了床顶。果然是凌珏是个梦吧,现在他怎麽可能会在这里呢。
倏忽,一个黑色的影子压著他,吓了昝贤冗好大一跳,「爹,你是懒猪吗?还不赶快起来。」昝凌珏趴在床边和昝贤冗面贴面,一深一浅的呼吸声交叠著,温热湿润仿佛真的一般。「我肯定还在做梦。凌珏,你怎麽可能会在我身边呢。」昝贤冗按住昝凌珏的头两人互相摩擦著鼻子,他笑得好幸福,眼睛里的光芒本以为已尽为灰烬,但却在瞬间重燃。
鼻子被磨得疼了,昝凌珏就挪开了身子,没好气地说:「爹,好疼。你今天不去店里了吗?梁叔叔已经派人找你好几次了。」昝凌珏摸著发红的鼻子,撅著红嘟嘟的小嘴。「店?店不是早就被官府的人封掉了麽,梁子不也是早就走了麽,还是让我再做一会儿梦吧。」
昝凌珏奇怪地盯著神情怪异地爹爹,走上前用力在他脸上一掐,顿时白皙细腻的脸上出现了一块红印。「爹,你在说什麽呀?为什麽爹的店会被官府的叔叔们封掉?为什麽梁叔叔走了?爹,你是不是生病了?」昝贤冗明显还没在状态上,刚才凌珏的那一掐虽然不疼,但是感觉却忒真实。到底,哪边才是真实的?
「凤凰呢?凤凰人在哪里?」昝贤冗蓦地想起了凤凰,他们被皇宫里的侍卫抓到了,当时自己只顾著自己,也不知道他怎麽样了。昝贤冗惊魂不定地坐起身,穿著衣服。反观昝凌珏,原本郁闷的神色又重了几分,两条小细眉纠结在了一块儿:「爹,凤凰是谁啊?你怎麽一觉睡起来整个人都变了,光说一些凌珏听不懂的话。」昝凌珏想了想,复道,「算了,不管爹了,凌珏自己出去玩儿。」昝贤冗呆若木鸡地看著早就没了昝凌珏身影的门口,心是越发的惊疑不定。一觉睡起来整个世间都变了?怎麽可能!
一巴掌往脸上扇了去,昝贤冗捂著脸直叫,真的是疼到心窝上去了,难道眼前的一切都不是梦?那凤凰怎麽解释?为什麽感情那麽清晰真实,那是让人不得不留恋的美好。
打理好仪表,昝贤冗在院子里走著,偶有路过的家丁婢女们,都是一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样子,看起来什麽也没发生。昝贤冗还发现了一点,光看现在的时节,是夏天。可自己明明记得自己和凤凰在一起的时候连惊蛰还没到呢。越想越迷糊,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昝贤冗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麽悠闲了,慢悠悠地步行在自家中,竟第一次觉得这里如此美好,为什麽以前就没有发现呢?是因为自己的心境还是外界的东西?说不清楚,可能都有吧。
「老爷!诶哟喂,您在这里啊!」管家气喘如牛地跑到昝贤冗身旁,拽起他的胳膊就走。昝贤冗莫名其妙,问道:「怎麽了?这麽匆忙?」管家松开了手,擦著汗回答说:「店里来了一个买家,开出来的单子太大了,利润也很大,梁掌柜想要接但又怕心有余力不足,所以叫人找您去定夺。」
原来是这麽回事啊,昝贤冗笑笑,总感觉好久没碰到生意上的事了,还有种生疏感。「我这就赶过去。对了,今天是什麽日子?」管家一点气没上来,咳了几声,道:「今天六月廿七。」昝贤冗皱了下眉头,暗忖光阴似箭,他还没缓过神来就马上七月了。
当昝贤冗赶到的时候,人家正准备离开,在梁掌柜的百般招呼下买家才决定再商讨商讨。昝贤冗仔细看了一下单子,确实很大。但是对方出的价钱也远远是他们平常价格的三倍,所以说不心动是骗人的。而且对方要求的是长期供货,上面写的下限日期是五年。也就是说,如果签了这个单子,哪怕只做这一家的利润也比现在自己这种零散著的没有固定客源的高很多。不过自己这里的生产方面可能会有些问题,若是日夜赶工的话可能只是勉强满足对方的需求。
对方似乎看出了昝贤冗的心思,亮著嗓子道:「昝老板放心好了,我们并不是现在急著要货。我们也知道以你这种小地方,产量方面肯定不行,当初之所以找你,是因为你的口碑好,而且听说为人不错,所以我们也不想为难你。我们给你四个月的准备时间扩充一下你这里的规模,到时候正式下完第一份分单後,我们希望你们能交出满意的货物以稳定我们之间的关系。」
「是、是这样啊。」昝贤冗第一次看到有人这麽大方。对方把一张另外一张单子递过来,昝贤冗狠下心签了字,既然买家都这麽说了自己还有什麽理由拒绝的,若是真的拒绝了肯定是脑袋被驴踢了。
对方一人放了一沓银票在桌上然後被他们的头头推到了昝贤冗眼前,说道:「为了表示诚意以及我们合作的愉快,这里是这两年的所有定金,请昝老板仔细清点一下。」昝贤冗有些受宠若惊,这群人的主人出手也太阔绰了。梁掌柜迫不及待地拿著钱一张张仔细地数著,两只眼睛差点成了斗鸡眼,就是怕多点了一张。在反反复复好几遍之後,梁掌柜对昝贤冗做了数据确认。
「既然这样,我们就静候昝老板四个月後的佳音吧。」对方一扭头就再也不甩你的离开了,昝贤冗擦擦头上的汗,发觉自己刚才太过冲动了。没有认真想作坊的扩充方面,虽然手里有这笔钱,但作为保险绝对不能动,还好自己留了备用的钱。
「梁子过来,我们商量一下扩充的问题……」
……
在经过一番商量之後,两人各负责一个部分。昝贤冗负责人力和场地方面,梁掌柜则负责茶源等其他方面,昝贤冗本来琢磨著梁子的负担会不会太重了,毕竟有六成都压在了他那里,但梁掌柜信誓旦旦地保证不会有问题的。虽然稍显匆忙了些,但因为要扩充的地方也容不得他们多想。
所以,昝贤冗每天都和梁掌柜忙得够呛。昝贤冗是几乎都不回家了,睡就在品香楼空的房间里打发一下,就是回家也鲜少留上很长时间的。梁掌柜那边就更不用说了,要是焦头烂额就能摆平的话,他还乐见呢。
四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从盛夏就步入了初冬也就那麽一瞬间的功夫。或许是每天太忙的缘故,让昝贤冗没办法太注意身边其他东西,他只能一头栽进去,不停地努力不停地努力,虽然过程辛苦异常,但当最後成果出来的时候,他是比任何人都庆幸还好没有放弃。而且,他的直觉非常强烈,这根本不是在做梦,自己的朋友、儿子等等都活生生的每天出现在自己的身旁,触摸他们也有感觉,或软或硬的,怎麽能说是梦呢。他们没有一个人知道凤凰这个人,就是连梁子也没有。或许真的像凌珏说的,那只是一场梦,虽然因为爱而心疼的感觉让他很堕落,但他觉得还是现实些的好,神仙什麽的,是只有出现在小孩子的故事里和梦里的,自己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怎麽还能做这种不切实际的梦呢,就像是在你成家立业之後你还怎麽好意思向其他人要压岁钱呢,是吧?要不然就当是被东西砸到了脑门,头晕乎了一会儿,再休息几下子就过去了。
其实什麽都没发生。
☆、27
篇二(27)
不知不觉就已经初春了,万物抽新,冰河解冻,缩了一个冬天的手也拿了出来。品香楼的事也正逐渐步入正轨,可以不用再像以前那麽忙得死去活来,不能好好吃饭睡觉了。这麽想著,昝贤冗心里徒增了几分愉悦,想著自己许久不曾打理过的花花草草,不知是不是冻坏了什麽的,不过还好这个冬天不是特别的冷,再加上下人的照料应该不会坏到哪里去。
刚一进门,昝凌珏就满脸笑意地扑进昝贤冗的怀中,喊道:「爹,你今天这麽早就回来啦。」嗓音柔软地让昝贤冗心里踏实的很,像往常一样抚摸著他的头,原本梳得好好的头发又乱了。「是啊,下午爹就不去店里了。」昝贤冗蹲下身子,拽了拽昝凌珏凌乱的衣服,复问道,「今天有没有好好地读书?」昝贤冗刚一说完,昝凌珏就一副神气活现地样子,学著教书先生的样子,一手抚摸著看不见的胡须,一手搁置於身後道:「孺子可教也。」并重重地点了几下头,昝贤冗一笑,就让婢女麓儿带著昝凌珏自己玩去了。
走在兴许有半年之多没有走过的路,昝贤冗的感情微微有些复杂,可能是喜悦,可能是疲惫,这里不是他的出发点,但却可能是他的归宿地。思虑著,不觉想得远了些,明明儿子才刚满十岁,就萌生出这麽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实在不应该。
一打开门,一些灰落在了身上,明显就是很久没人来过这里了,悄然间几丝怒气蔓延上了心间。昝贤冗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低矮的小树丛光秃秃的,偶尔间还有些嫩黄夹杂其中,看起来生长地甚是不错。其他一些植物也在腐烂的叶片之间冒出了头,昝贤冗已经可以想象再过上几个月他的这些孩子们就能容光焕发了。看来在没有人照顾之下,它们依旧能够活得很好,这点昝贤冗很是欢喜。
站起身,环视了一下周围,很好,都已经开始出芽了。除了──
除了──────────────
除了一朵傲然胜放的紫色的仙人掌花。
它比红梅来得更加骄傲,比青松来得更加挺拔,它没有被料峭的春寒所屈服,它就那样巍巍然,度过了一个冬天。
昝贤冗脑袋里的一根弦,「!」地一声,断了。错愕和恐惧一瞬间铺天盖地般向他涌来,让他窒息。他记得,这是他和凤凰在偶然一次在花市上买到的,并且,是整个小田院里唯一一朵紫色的花。
「不是真的──」不仅昝贤冗的声音在发颤,他的手也在发颤。他用指尖轻轻触了下花瓣,像是被雷到似的一个激灵缩回了手指,且耳畔蓦然响起了一个声音:这是真的。
昝贤冗又仔细琢磨了琢磨,紫色的仙人掌花真的是他和凤凰一起买的然後种在了小田院里,当然,这是在梦中,所以小田园里根本就不可能会出现。而唯一的解释就是:那不是梦。所有的一切都不是梦,那是真真实实存在的,凌珏失踪了,他和凤凰的所有遭遇,以及他们的鱼水之欢,都是真的。自己在皇宫被擒,然後……然後自己就醒了。昝贤冗跌坐在地上,浑身瘫痪,并且出了一身冷汗,再加上寒风吹过,全身起了层鸡皮疙瘩。
诡异漫布心头,难怪那时候就觉得日期怪异,原来竟是真的!可是,为什麽大家一副什麽也没发生的样子,把凤凰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凌珏也从强盗们手中回来了,说不定他知道些什麽!还有凤凰,现在到底在哪里?……一肚子的疑惑,冲涨著大脑,迫使他不停地思考来求得真相。
昝贤冗也不顾三七二一,直直冲出了小田院。那之後正好到了中餐的时间,昝贤冗看昝凌珏站在凳子上,笑得格外灿烂,眼泪唰唰唰地就流了出来。但他告诫自己,绝对不能太失控,不然把凌珏吓到了就什麽都问不出来了。
抹干涕泪,昝贤冗笑如春花地问:「凌珏,你还记不记得凤凰?就是那个来过我们家的漂亮叔叔?」昝凌珏想了想,摇头:「爹,凤凰是谁啊?」此法不行,再换一法。「凌珏,你仔细想想,一年多前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