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篮打水,也好过临阵磨剑啊!”
这年月,枪这种兵器,还没有出现。临阵磨枪这个成语,自然不适合说出来,于是刘话到嘴边,就改成了磨剑,“王离如今看似声势浩大,实则却白白耽搁了时间。这围点打援,看似是一部好棋,他想要一劳永逸地解决战事……呵呵,却不知一而再,再而衰,三而竭!”
公叔缭说:“君侯所言极是,其实现在地局面,根本就不需要搞你说的那个围点打援……古人尚且知道,这一鼓作气地道理。王离身为大将,虽通晓兵法,然则却不会灵活运用。格局上,远远比不得王翦大将军和王贲,怪不得当年,王上选择了蒙恬,而没有选择王离为主帅。
他有些时候,太想当然了些。
不过,照你这样说,王离必败?”
刘点头,“王离必败!”
与早先王离还没有开始行动不一样。那时候刘王离会失败,根本说不出一个条条道道。
而今,王离的行动开始了,刘的话,也就有了一定的说服力。
不过只从王离没有一鼓作气这一点,就说出他一定会失败,还是略显苍白。但这并不重要,有时候以偏概全,并非是一件坏事。至少从王离目前的行动而言,已经有了失败地理由。
“可即便是王离输了,还有章在呢!”
刘+忍不住笑了,“先生,你又何必考校我呢?
章的确不容小觑,也是个能征惯战的将军……可问题是,他有王离那么高的威望,有王离那样的背景吗?咸阳可以让王离挂帅而不闻不问,甚至失败了也不怪罪;可王离一旦没有了,章能取代他吗?只要他有一星半点的闪失出来,赵高恐怕就会趁机,找他的麻烦。”
“君侯,你想的很远啊!”
公叔缭说完,长叹了一口气,紧跟着是一阵剧烈地咳嗽。刘连忙为他摩挲后背,萧何捧来温水,请他饮下,这才算是顺了这口气。公叔缭抹去嘴角的水渍,将水杯又交还给萧何。
“九原如今,有人口几何?”
萧何连忙回答说:“九原四十四城,在:衍、九原相继投降之后,也纷纷前来献降。再加上云中郡,粗略计算后,现在大约有十二万户,不足六十万……加上李成报过来的数字,共约五万兵马。”
五万兵马,守九原云中四十四城不说,还有三千里边境线。
刘一旁,只能摇头苦笑。
“这也幸亏了道子用谋,挑起了北疆胡人之间的内斗。
东胡和匈奴之间,恐怕会有一场恶战,而月氏国,也暂时不会过北河袭扰,大大减轻了压力。”
“君侯!”
“在!”
公叔缭突然道:“东胡和匈奴既然开战,你有何举措?”
刘:“我们现在的状况,您又非不知道……守已是问题,若想有所行动,却是心有余力不足。”
“取地图来!”
萧何连忙起身,走出卧室。
不一会儿地功夫,他捧着一卷地图走进来,在地上铺开。
“君侯,若在二十年前,王上不管面临多大的问题,都会不顾一切的出击……如果我是你,我就会在这里……”公叔缭说着话,手指地图上的一个点,“设一个点,以辐射整个塞北。”
公叔了所指的那个地方,是位于赵长城和假阴山之间的地区。
在后世,这里被称之为‘武川’,也是在六百年后,建立起隋唐两朝的关陇军事贵族发迹之地。
不过在此时,武川还是一片荒芜之地。
“君侯,只要把这个点扎下去,不需太多兵马,八百足矣。依照楼仓格局建立,不需三年,这里就会成为你出塞征伐的根基所在。这个点扎稳了,整个塞北草原,就成了一盘棋局。”
刘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公叔缭没有再理睬刘,扭头看向了萧何。
“九原地人口,应该不至于这么少。这里是边荒,陛下修造长城时,迁几十万刑徒在此劳作。
大公子过世之后,人口疏于管理。
恩……不过老秦早先的律法,恐怕已不太适用。
这段时间来,我一直在查看一些相关地资料,有一个大致上的轮廓:君侯占领了九原云中两郡,日后一应兵役、力役、税金、授田都要与民户有关。然萧郡长手中的户籍,多有不实之处。本地富豪大户,肯定会有隐匿人口的做法,而当地官员,对此也甚在意,疏于管理。
所以,我建议你划分户等标准。在每年的规定时间出查,以一百到三百家为一团,写成定薄。
只要这人口输入定簿,即为实际人口。一旦查出无户籍之人,则一团连坐,分担罪责。
如此一来,就可以把官员大户人家中隐匿的人口,全部梳理出来……
我估计,这样执行下去,不但可以加强管理,还能够梳理出十万至二十万人口。不过,如此一来,你将承受巨大的风险和压力。甚至会有可能,一些地方大户富豪,对你性命有威胁。”
公叔缭的这个办法,等于是扩大出查范围。
从某种程度上说,他地这个法子,类似于七百多年后,隋朝开皇年间的‘输籍法’。当然了,在细节上,还不够完善。可是对于九原云中目前地情况来说,却无是最为合适的办法。
自河南地之战以后,有很多逃兵役卒和刑徒,都藏于民间。
如果再算上当年残留在河南地地匈奴人,这个数目,无极为庞大。但这些人能藏匿起来,大都会选择在当地有威望,有实力的豪族士绅为靠山。萧何把这输籍法推行下去地话,毫无问,将会触动本地一些士绅豪族的利益。如果不能妥善处理,甚至会演变成大骚乱。
刘一旁静静聆听,同时看着萧何。
萧何地神色,略显凝重。他低头细想,许久后抬头道:“先生,萧何愿以性命,尝试一回!”
公叔缭笑了,轻声道:“君侯,你找了一个好宰相啊!”
,他也真的是一个好宰相……
刘心里面说,同时也不免,感到些许得意。
“君侯,何尚有一不情之请。”
“萧先生但说无妨!”
“如果王离败北,关中沦陷……何想请君侯出马,为何取一些东西。我听说,老秦收集七国典章,存于咸阳宫内。前人智慧,可为今日萧何之鉴。君侯,萧某希望能得到那些典章!”
这也是萧何自归顺刘后,第一次开口所要东西。
但刘没想到,他竟然是要这么一件东西。
七国典章?
那可是要打进关中啊!
萧何神色庄重,“我也知道,此事颇有难度。可七国典章,却凝聚了无数前人智慧,若是……”
“好了,别说了!”
刘打断了萧何的话语,咬了咬牙,狠下心说:“萧先生放心,我一定会设法,将那七国典章,奉与先生。”
公叔缭在一旁没有说话,枯瘦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也许,在刘和萧何地身上,他看到了当年自己意气风发的影子吧。
“咳……咳!”
公叔缭咳嗽了两声之后,将刘+和萧何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既然萧郡长决意推行新法,那么相关的变革,也许注意。君侯,你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在于人口的稀缺。何不变初税亩法,而另立新法呢?比如,男子在什么年纪,可以授种多少田地,女人和奴婢,同样也享有此权利。开一百亩荒地,可得一半,或者二十亩,四十亩私田。
私田不准买卖,可传于子孙,公田在死后,需归还于官用。
一俟授田,则不许迁徙。另外还可以授予耕牛农具等物品……如此一来,各地流民岂不蜂拥而至?”
这个办法,听上去好生耳熟。
刘依稀记得,前世和人聊天时,曾谈及这样一个话题。
均田制,这分明就是均田制的雏形嘛……这可是在六百年之后,才会出现的土地律法啊!
刘用一种震惊的目光,看着公叔缭,久久说不出话来。
莫非,这位公叔先生,也是穿越来地吗?
公叔缭并没有注意到刘的那种目光。此时,他思路突然间大开,好像开闸放水一样,灵感不绝。
“另外,君侯练兵之法,也颇有问题。
我倒是能明白君侯的意图,想要训练出职业军卒……这思路自然很好,可问题是,根本不可能执行。君侯可计算过,你练一职业军卒,(奇)需要(书)多少(网)人地税金供养才可以吗?我倒是计算过,未必很准确,一百人……君侯,一百人才能供养一名君侯所认同的职业军卒啊……
你计算一下,就算九原云中两地,有人口百万,能供养多少职业军卒?”
刘面颊一抽搐,轻声道:“一万人!”
萧何说:“可是,君侯当初在楼仓,不过一万多人口,却供养出两千职业军卒啊!”
公叔缭笑了,“你且问问他,私下里截留了多少辎重粮草?如果不是在楼仓,就算你有十万人,供养两千职业军卒的话,只怕用不了三十天,就把你的家底儿给淘的干干净净,什么都不会剩下。君侯,你所谓的职业军卒,必须要有一个先觉条件,那就是人口,还有税金。
以目前的状况而言,即便陛下在世时地鼎盛时期,举倾国一千七百万人之力,最多养十万职业军卒。战斗力确是强了,可你要面对这么大地疆域,又该如何守护?靠这十万职业军卒?”
刘+闻听,不禁面红耳赤。
这也是公叔缭第一次,以如此尖刻地言语挤兑他。
说实话,在建设楼仓的时候,他心里还存着一点穿越者地优越感,想要建立起一支所谓的现代化军队。可是如今细想下来,如果他不是手握楼仓,恐怕连那两千人,都支持部下来。
职业军卒,又谈何容易?
“君侯,你地想法没有错误。”
公叔缭轻声道:“其实在楼仓时,我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老秦的兵制就目前而言,历经五百年洗练,最为合适。然则,与君侯目前而言,似乎又不适用。所以,我就在想一件事。”
刘连忙问道:“请先生赐教。”
“君侯,有没有考虑过,兵农合一?”
“啊?”
“闲时为农,战时为军……以河南地大片土地,只要能操作得当。只需一两年,君侯手中,至少可握十万雄兵。君侯,我说的这十万雄兵,未必能比得上老秦锐士,但一般精兵,却还能抗衡。”
兵农合一?闲时为农,战时为兵……
刘脑袋瓜子嗡的一声响,几乎要昏过去了。
这岂不就是后世著名的‘府兵制’?
越来越怀,这公叔缭是穿越而来的人物。但不可否认,府兵制,也的确是他目前,最合适地一种方式。
说了很多话,公叔缭有点累了!
刘和萧何轻手轻脚的退出了卧房,在房门口相视一眼之后,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丝敬佩。
这,是对公叔缭的敬佩。
如果说萧何的敬佩,是源于公叔缭那种广博的学识。那么刘的敬佩,显然是因为公叔缭的那种极其敏锐的超前思维。要知道,公叔缭超前的可不是十年二十年,而是将近七百年!
“君侯,我想派人前往山东各地,遍访名医!”
已经清楚地认识到,公叔缭的重要性之后,萧何忍不住开口商量。
山东各地,如今是烽烟迭起。
想必会有不少人,愿寻一方净土,平静的生活。可是这名医……
刘点头说:“那就烦劳萧先生了!
另外,骊丘这一两日就会抵达,到时候我会让他到你身边,随行保护。先生将行变法之事,只怕今后,更要辛苦了。”
萧何也不推辞,只是微微一笑,而后告辞离去。
虽然说心里面有了章程,可是刘并没有感觉到轻松多少。
他顺路去拜见了一下夫人,还和刘巨车宁嘻嘻哈哈的说了一会儿子的话,然后满怀心思的回到了书房。书房中,吕和薄女正在整理房间。按照她们的说法,每年新春,都要扫尘。
所谓的尘,就是各种晦气,不好
。
这书房原本是乌氏所有,乌家如今灭亡了,不可避免地会带有晦气。日后刘+,要在这里办事,万一被沾染了……所以,从正月初一开始,吕就带着人,忙里忙外地打扫着房间。
“阿+,曼姐姐来信了!”
“啊?”
“刚才你和老萧先生与公叔先生说话,所以没有打搅。
使者现在驿馆中休息,我看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好像很很疲惫……不过,这里有曼姐姐给你地信。”
吕说着,从书案上拿起一封书信。
看封口火漆,显然还没有拆过。刘笑了笑,把书信接过来,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
然后把信递给了吕,默默地坐下来。
“阿,曼姐姐……其实心里很苦!”
吕示意薄女出去,贴着刘坐下,轻声道:“每次书信里,她都是说公事,其实我知道,她是担心我……这许多年了,曼姐姐一人苦苦支撑着巴蜀,殊为不易。要不,你把她接过来?”
“我何尝不知道,对不住她啊!”刘+苦笑一声,“可问题是,巴蜀现在真的离不开她。老唐攻克都,已率兵屯扎萌关一线。我原以为他能从获取足够地人口,但现在看来,却是过于乐观了。耗费钱粮无数,却只得了三万南蛮兵……守有余,可是攻掠却明显不足!”
“阿,可你这样就不觉得,对曼姐姐不公平吗?
她已经二十六七了,却连个名份都没有。这许多年来,孤苦伶仃地守在那巴蜀之地,你这心,未免太狠了一点。”
“够了!”
刘+心情本来就有点沉重,被吕这样一责怪,终于忍不住发作起来,“我难道想这样子吗?
我何尝不想,带着你和曼儿,一世逍遥快活,不去烦心这诸多琐碎俗务?可我现在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更不单单是我一个人。我掌握着十几万,乃至几十万,百万人的身家,我只能走下去……”
“阿!”
吕已经很久没有见刘+发作这么大的怒气,也禁有些害怕。
刘闭上眼睛,调整了一下呼吸,轻声道:“阿,我不是要对你发火,实在是……公叔先生的病,恐怕不行了。老萧派人前往山东,寻求名医,但我估计……我只是心里很憋屈,很烦躁!
以前,我想着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在楼仓时,我想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可是现在,我突然感觉一些疲惫。老灌不在我身边,小猪跑去了广武城;老曹在并州,钟离去了九原。以前身边围绕着很多人,我倒不觉得什么。可一下子,都走了,如今连公叔先生……
这段时间,让秦就住在先生那里吧,多陪陪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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