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伤地人数?
谁还耐得了性子去清点……
如果算上早先秦嘉损失的兵马,韩军地伤亡人数应该超过八千,几近万人之数!
战果呢?
有!的确是有!
突破了三道羊马墙,还填平了侧堡外地护城河。可成果仅止于此,楼仓的主城看似很近,却又无比遥远。用几千人的性命,只换来了这样的成果,葛婴也说不清楚该高兴,还是羞愧?
“将军,不能再打下去了!”
葛婴的幕僚们眼看着正前方的战场,忍不住出言劝阻,“这样打下去,就算是攻下了楼仓,我们一样会损失惨重啊。”
楼仓灰黑色的城墙,在炎炎烈日下,已经成了黑红色。
粘稠的血浆,顺着楼仓的城墙流淌下来,一道一道,乍看就如同裂纹一般,密布在墙壁上。
城墙下,横七竖八的倒着无数具残缺不全的尸体。
燃烧的冲车,倾倒的大黄参连弩,还有那一具具已经报废掉的投石车,散落在四周。
太惨了,实在是太惨了!
葛婴面带苦涩的笑容,轻轻摇头,“不是我要打,而是那边的人,在牵着我们,不得不去打!
你们看看,如今这军中的士卒,还有几个能保持冷静?
难道我就看不出来,楼仓失了几道护墙,平了两道沟渠是有意为之吗?他们这是在引着我们攻打,儿郎们已经杀红了眼睛,如今那可能再听从我的命令。只怕我刚一说要停止攻击。儿郎们地这股子气也就要泄掉了……咱们现在,也只剩下这一口气撑着,万万松不得啊!”
谁也没有想到,这战局会演变到这种地步。
从一开始的主动攻击。到如今被人家牵着鼻子,不得不攻击……葛婴的心里充满了忧虑之情。
“僮县援兵抵达没有?”
“尚未抵达!”
葛婴刚要开口再问,突然间听到战场上传来一阵欢呼声。===紧跟着金鼓声大作,喊杀声响彻苍穹。
忙凝神关注,却是韩军填平了楼仓城下的护城河,开始对主城发动正面地攻击。
韩军士卒经过四天的苦战,终于到了楼仓城下。一步步的推进,虽然伤亡惨重。却也并非没有收获。楼仓城里,有数不尽的粮草,有数不尽的钱帛,还有那无数美丽动人的女子。
这也是开战之前,葛婴对士卒们的宣传。
攻破楼仓,纵情劫掠……这些士卒的眼睛都红了,口中嚎叫着,蜂拥到楼仓城下。
楼仓城头。突然鸦雀无声!
葛婴心里一动,暗叫一声不好。但没等他出声,那楼仓城头上突然间一阵梆子响,紧跟着无数支火把从城头扔了下来。城墙下。堆积了无数干草枯柴,火把落下,枯柴顿时燃烧。
那干草上洒了无数引火之物,一下子就蔓延开去。
冲天地烈焰,映着炎炎的烈日,在楼仓城下,竟形成了一种古怪的迷幻景象。如同时空扭曲。
数百名士卒被这烈焰一下子包裹起来。
连带着被火海吞没的。还有那一具具攻城器械……
葛婴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久久没有说话。从那被火焰扭曲的空间看过去。依稀能看到城头上,站有四个人。两个文士。两个将官。葛婴都认得,文士是楼仓的两大智囊,蒯彻和陈平。而武将,一个是他的老上司钟离昧,另一个则是泗水都尉刘阚地小舅子,吕释之。
“将军,将军,大事不好了!”
“何事惊慌?”
葛婴一边命人鸣金收兵,整点兵马,一边厉声的喝问。
两个亲兵冲到了葛婴的面前,神色惊慌的说:“刚才接到消息,僮县,僮县在昨夜,遭遇敌袭!”
“什么?”
葛婴地脑袋嗡的一声响,手都在打颤。
“王上已死,朱将军也被斩杀……粮草辎重被人烧磬,征集来的青壮,也全都逃逸无踪。据从僮县逃出来的人说,整个僮县如今已成了空城,敌军袭击僮县之后,如今已不知去向。”
冷静,一定要冷静!
葛婴在心里不断的提醒自己,可是这手脚身子,却不争气的颤抖不停。
僮县……完了吗?
“将军,还要不要继续攻击?”
“攻击攻击,攻击个鬼……”
从心底生出一股寒意,葛婴的脸色苍白。闻听幕僚询问,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中地恐慌,站在战车上,嘶声地咆哮起来。周遭众将,噤若寒蝉。一个个看着葛婴,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收兵,收兵吧!”
葛婴颓然的举起手,“传令收兵,明日再战!”
他突然又问:“可知道是什么人领军突袭?”
“据逃出来地人说,似是泗水都尉,率飞熊军突袭僮县。”
泗水都尉?
那老罴不是已经死了吗?
天不与我,天不与我……竟让那老罴回来了!
葛婴只觉胸口发闷,喉咙发甜。站在战车上,呆呆的发愣半晌,猛然一口血喷出,仰天栽倒。
葛婴这突然昏倒,让周遭人惊慌失措。
连忙上前抢救,收拢兵马,回归营地……只是这一战之后,似乎所有人都意识到,情况有点不妙了。
楼仓没有追击,那城头上响起地欢呼声,让韩军感到无比的刺耳。
诺大的营地之中,充斥着一股子颓败地气息。也不知道是谁开头。突然间哭出声来,一下子,整个营地里都回响着哭声。若在从前,将领们一定会跑出来制止。可现在。谁还有这个心思?
哭声,把葛婴从昏迷中唤醒。
他仰天一声长叹,苦笑着摇头道:“诸公,楼仓已不可再打,韩王也遭了毒手。我等何去何从,需尽快拿出一个章程。好歹……我们手中还有兵马。实在不行的话,咱们往陈郡靠拢?”
“万万不可!”
有幕僚连忙阻止,“将军本是奉命东进。却拥立了韩王为主,等同于已经叛离陈涉所部。若是现在回去,肯定是性命难保。我听人说,齐王田儋在胶东起兵,声势也非常的惊人。那田儋,是齐王室之后,在齐地颇有威望。将军不若带兵投靠齐王,说不定还会得到齐王赏识。”
葛婴闻听苦笑。“从这里到胶东,且不说要经过泗水、薛郡、济北、临淄四郡的重重围堵,咱们现在辎重全无,粮草将磬。只怕还没等到了胶东,兵马就已所剩无几,还谈什么赏识?”
“那,实在不行……去沛县?”
又有人提出建议,“听说沛公刘邦,为人爽直。他之前在沛县起兵,曾与我们有过联系……沛县虽算不上富庶。但也是泗水郡数一数二地丰腴之地。我们何不与沛公合兵一处呢?”
葛婴想了想。觉得目前也唯有这个主意还算可行。
“既如此,我们就投奔沛公吧!”
他精神一振。“传令下去,整理行囊。让大家好生休息一下。明日凌晨,咱们离开此地。”
这有了去处,所有人顿时振奋了不少。葛婴又嘱咐众人,千万要小心,不要被楼仓看出破绽。为此,他还亲自率部巡视营地,安抚士卒。可傍晚时清点人数,许多士卒已偷偷逃走。
葛婴无心再去追究,只让人加紧休整。
他独自一人,枯坐在空荡荡的大帐里发呆,思索着这次失败的原因。
从率兵马东进,与秦嘉朱鸡石汇合,到拥立韩成,攻打楼仓。短短十几日的功夫,竟发生了这么多的变故。葛婴隐约感觉到,自己这次之所以失败,是因为从一开始,就犯了错误。
为将者,需知天时地利人和。
如今老秦残暴,天下动荡,正应了天时。
可拥立韩王,立足泗洪,却是一招绝对的昏招。地利人和全无,才有了今日这般的教训吧!
想到这里,葛婴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
以后,可不要再犯下同样地错误了……
想罢这些,他起身想要出账巡视营地里的状况。可突然间,听到营地里一阵骚乱声想起来。
紧跟着有人凄声叫喊道:“敌袭,老秦敌袭!”
啊,老秦敌袭?
葛婴最害怕的就是这种事情发生,急忙提冲出大帐,在门口连声喝道:“敌人在何处,敌人在何处?”
他尚以为是楼仓的敌袭,可是朝楼仓方向看去,却发现那边并没有什么动静。
后营火光冲天,楼仓的兵马又是如何绕到了后营?葛婴脑海中,突然间浮现出一个人名来。
不好,是广武君领兵回来了!
“备马,赶快备马!”
葛婴大声叫喊,可这大营之中,已乱成一团,那有人还会听他的命令。后营,是辎重粮草囤积之地。不过现在已没有什么辎重粮草了,所以守卫相对有些松懈。包括葛婴在内,也没有想到有人会偷袭他们的后营。好不容易拦住了一匹战马,葛婴提上马,正要过去查看。
只听得人喊马嘶声传来,紧跟着一员大将,手持铜,自乱军中劈波斩浪般的杀出。
“背主之贼休走,灌婴来取你性命!”
那大将一手舞,一手拎长刀,连劈带刺,如入无人之境。在他身后,一群飞熊卫挺冲击,随着那大将奔走,好似一群杀神般,威风凛凛,杀气腾腾。葛婴认得那大将,不由得吓得魂飞魄散。灌婴,这家伙怎地回来了?还有他地飞熊军……那岂不是说,都尉也来了?
面对昔日的上司,葛婴哪敢再交手?
拨转马头,闷声就走。
而就在这时,从一旁又杀出一支人马,同样是飞熊卫装扮,为首主将,手中大上下翻飞。
两名贼将上前试图阻拦,却被那大将只一个回合刺翻马下。
“蒙疾在此,葛婴还不拿命来!”
蒙疾?没听说过!
但葛婴此刻已失了胆气,更无心恋战。
催马正要走,却听有人高声喊道:“那穿青袍,头戴金冠的人就是葛婴!”
葛婴闻听,抬头看去。这一看,却吓得他魂飞魄散,顿时感到手足一阵冰凉……
第二六九章 … ~何方神圣(一)~
刘阚不认得葛婴。
对于这个曾经在历史上也叱咤风云过那么一小段时间的家伙,刘阚并没有什么印象。如果不是这家伙攻打楼仓,如果不是因为刘阚答应了季布,要饶葛婴性命的话,他根本不会关注。
在撤离僮县之后,刘阚率部立刻赶往了僮县。
按照刘阚原来的想法,是等葛婴所部撤离的时候,再对他突然袭击。可在观看了楼仓的战况以后,李左车却觉得,葛婴麾下的兵马,军心已经散了。能打到现在这一步,想必也是葛婴的极限。虽则葛婴麾下还有几万人,但不管是李左车还是蒙疾灌婴眼中,这不算什么。
以飞熊卫精良的装备,超乎寻常的战术素养。
三百人冲击这种乌合之众的大营,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君侯麾下,果然藏龙卧虎!”李左车不由得赞叹道:“以楼仓之坚固,守住并不让人感到吃惊。难就难在,吊着葛婴的胃口,让他一步步的把所有兵马都投入这么一场消耗战里面。
葛婴……已经失去了对部下的控制。
以我之见,僮县噩耗传来之后,如果葛婴聪明一点的话,一定会在黎明之前,撤离楼仓。”
比起两三年前,李左车的确是成熟稳重了许多。他不会高估对手,也不会轻视对手。事实上,从他一系列的决策而言,基本上是一言中的。
葛婴的确不傻,这恰恰被李左车说中。
入夜之后。骊丘和季心两人捉到了一个韩军地逃兵。此人算不得什么大人物。只是个小小地属长。不过这属长非常地聪明。当上面传达下来休整地命令之后。此人知道。大势已去。
葛婴这是准备跑啊……
既然主将都准备跑了。他一个小属长还不早一点跑?
一旦楼仓发动追击战地话。那可就更加危险。现在逃走。目标小。也不容易被发现。反正也是楚人。在这泗洪之地随便找个地方躲起来。等这一段风声过去之后。再去做其他打算。
他想地很好。可未曾想才一出大营。就被骊丘和季心二人盯上。
从这逃兵地口中确定了葛婴要撤退地消息之后。刘阚立刻下定了决心。与其等待。不如现在出击。
“反贼如今人心浮动,无心思战。
营中守卫松懈,所有人都忙着收拾行李,准备逃走。如果将军想袭击他们,小人愿助将军。诈开反贼营门。那后营是反贼辎重粮草囤积处,不过从两天前,营内已不剩下多少存粮。
葛贼为稳定军心,命人以搜集了柴草。堆积车上,诈称是僮县送来的粮草,以稳定军心。
那些柴草,如今就在后营之中,也没什么人守卫。将军可派一些豪壮勇武之人,潜入后营,把那柴草点燃。到时候火势一起,葛贼人马必然大乱。还望将军能绕过小人这条狗命。”
刘阚诧异道:“你怎知道的如此清楚?”
“不满将军,小人奉命守的就是后营,自然知道一些。而且。小人还有一些部属。带人进去,也轻而易举。”
如果真的如这逃兵所说。地确是省了许多麻烦。
刘阚看着他,“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名叫庄贾!”
“庄贾……很好!”刘阚点头道:“休要怪本侯不给你机会。如果你能做到。本侯非但不杀你,而且还会把你记为首功。这样吧……骊丘季心,你二人随他入营,伺机将后营烧起来。
后营火光一起,我立刻率部攻击。”
“喏!”
骊丘季心二人,插手应命。
就这样,庄贾带着骊丘和季心混入了后营之中。待天完全黑下来之后,那营中火起,刘阚立刻下令攻击。葛婴和蒙疾各率一部人马,侧营杀入。后营的火势,让本就处于惊慌中的韩军顿时变的混乱起来。这两支人马杀入乱军之后,几乎没有遇到半点抵抗,一路杀过去。
而刘阚等人,更是从后营正门突入。
放眼看去,只见烈焰熊熊,好一派惊人火势。韩军有的忙着救火,有的则四散奔逃。将领们也无心去约束人马,聪明一点的随着乱军就走,那里还有一星半点的胆子,去官刘阚等人?
从后营一路杀进了中军,刘阚几乎没有动过手。
季布使一杆铜戟,几乎包办了所有敌人。
李成忍不住赞叹说:“早先君侯看重他地时候,我还不太服气。可没想到,此人竟如此悍勇?
比之少君,怕也不遑多让。果然是个人物,果然是个人物……君侯的眼光,可真不差!”
当然不会差了。
历史上,这季布可是被项羽看重,位列五大将之一的名将。
如今投奔刘阚,更要好生的展示一番。他这一出手,招招夺命,毫不留情。杀得那韩军四散奔逃,无人敢触其锋芒。杀入中军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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