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耆清点兵马,却欲哭无泪。
连敌人的影子还没有看到,五万人就折了一成……
三十一个千夫长,死了十三个,百夫长和十夫长更超过了五十人。如果再加上早先的蒲奴,大战还未开始,就已经折去了大半的军官。看着麾下将领无精打采的样子,屠耆疯了!
“攻击。给我攻击!”
他骑在马上,挥舞手臂,疯狂的叫喊着:“一天之内,给我拿下白土岗,我要将那秦蛮子碎尸万段。”
“大王,冷静啊!”
几名将官扯住了屠耆,“我等辎重尽毁,军中只剩下不足三日的粮草。白土岗弹丸之地。不足为虑,可若是不尽快筹备军粮,三日之后我们抵达富平,就将面临绝粮的危险,不可大意。”
“那你们说怎么办?”
屠耆总算是还没有彻底崩溃,冷静下来之后,喘着粗气问道。
“当务之急,需马上催促磴口送粮……秦蛮子狡猾,连胜两阵之后,定然士气大涨。如果我们这时候攻击。只怕会损失惨重。就算拿下了白土岗,还有富平……大王难道能保证,富平可以一举攻克?小小地白土岗,已经让我们损兵折将,更何况富平县城,恐怕更加不易……
或者,我们禀报单于?”
屠耆一听就怒了,“不行!”
至于为什么不行。他心里非常清楚。如果被头曼知道他这里的情况,可就有足够的理由,撤掉他左贤王的头衔。要知道,头曼膝下的几个儿子,如今可都是虎视眈眈,等着上位呢。
“传令下去,扎营河谷之外,待粮草抵达,再行攻击。”
众将立刻齐声领命,纷纷下去安排。
屠耆率领亲兵。站在焦黑的河谷之外。举目向白土岗方向眺望。隐隐约约,那残破的门楼上,可以看见人影晃动。他知道,那个秦蛮子此时此刻,也一定和他一样,正在向他眺望。
“秦蛮子,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屠耆忍不住仰天咆哮。可这心中。却是一派的惶恐!
这小小地白土岗,究竟要让我损失多少兵马?
屠耆猜测的不错。刘阚正站在城门楼上,看着河谷外那遮天蔽日的匈奴人战旗。
城下营寨里,欢呼声不绝于耳。
说实话,昨日当匈奴人抵达白土岗的时候,所有人都很害怕。毕竟他们要面对的,是数十倍于他们的匈奴精骑。若说不担心,不害怕,那纯粹是扯淡,可没想到,他们竟然大获全胜!
“军侯神机妙算,果然高明!”
灌婴忍不住在刘阚身边长叹一声道:“面对如此局面,竟然主动出击,灌婴真的是服了,服了!”
在他身边,樊哙更兴奋的手舞足蹈。
“老灌,我昨日杀了三个千夫长,三个千夫长啊!”
“滚!”
灌婴并没有随刘阚出击,只是督导部下擂鼓助威。甚至,连吕释之都率领弓箭手去风光了一把,如今眼见着樊哙那得意的模样,心里可是老大的不舒服。
真真是走了狗屎运,居然被他杀了三个千夫长……
殊不知,前两日他杀死蒲奴地时候,比之樊哙的嚣张,也好不到哪儿去。
吕释之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用敬慕的眼光,站在刘阚身后,看着刘阚的背影。
俺哥哥当商人是一流的,做官也不输他人……就连行军打仗,也丝毫不比别人差,嘿嘿,这是俺吕释之的哥哥。回家之后,可是能好一番吹嘘了……慢着,我昨天好像也射杀了几个匈奴人。
不晓得有没有千夫长之流!
嘿嘿,也是一爵军功啊……
吕释之想到这里,忍不住捂着嘴偷笑不停。
刘阚扭头,看着身后一个个兴奋不已的家伙,忍不住叹了口气说:“你们莫要高兴,现在不过才是第一天。
昨夜大火,虽得了些战果,可是匈奴人元气未伤。
看样子,他们今日是不会出动了,但不代表他们明日、后日也不攻击。一俟匈奴人展开攻击,定然极为疯狂。我们凭借这小小的白土岗,想要阻拦他们两日,而后安全撤离,绝非易事。”
灌婴和樊哙脸上地笑容。顿时消失不见。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心中感觉沉甸甸……先前那大获全胜的喜悦之情,在刹那间烟消云散。
吕释之忍不住说:“军侯,你总是这般的扫兴。
上一次我们全歼匈奴人的前锋,你说匈奴大军抵达之后,会有危险;如今我们又击退了匈奴大军,你又说他们会反扑。你看看大家。多开心,多高兴?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老天才会知道。何不让大家快活一日,待到真丢了性命时,至少也快活过,何必总是如此焦虑?”
刘阚不由得诧异的扭头,向吕释之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
当年那个小猪,似乎也开始成长了……
至少这么多人之中,他能够直言进谏。而且,说地这些话。倒真真的是有那么一些道理。
忍不住伸出手,按在吕释之的脑袋上,狠狠的揉乱了他地头发。
“小猪说地不错,我的确是过于焦虑了!”
“不要叫我小猪……”
吕释之不满的说道:“我叫吕释之,我已经长大了。”
旁边樊哙过去一把搂住了吕释之地脖子,嘿嘿笑道:“是吗?小猪长大了,我看可以下刀了!”
吕释之顿时满脸通红。
刘阚和灌婴,也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这樊哙。可是正经的狗屠出身,这几句话,说的还真有那么一点意思。
“灌婴!”
刘阚笑着扭头,把目光再次投注于远处的匈奴人大营。他沉思片刻后,沉声道:“给你一个任务。”
“军侯吩咐!”
“你率一百金鼓手,傍晚时分绕城墙而上山崖。记住,要躲在丛林之中,不可以暴露出踪迹。
待天黑以后,你就敲响金鼓。
等匈奴人出兵地时候,你立刻偃旗息鼓。不得再有半点动静;等他们都睡下了。你就继续擂鼓摇旗。记住不许出击,只擂鼓摇旗……还有,不管我这里地情况多么危急,没有军令,不得回来。”
灌婴一怔,诧异的看着刘阚。
他不明白这种行动,究竟有什么意义。
但出于对刘阚地信任。他还是毫不犹豫的插手应命。答应下来。“释之!”
“喏!”
“你去把前些时日收拢过来那些受伤地战马拉出来,交给灌婴……莫问我要做什么。我自有用处。”
吕释之连忙点头,领着几个亲随匆匆的下去。
刘阚则手扶城墙垛口,眺望着远处匈奴人地营地,突然间笑了起来。
樊哙忍不住问道:“军侯,您这又是要耍什么花样?”
“嘿嘿,到时候你自然就清楚了!”
刘阚笑而不答,吩咐卫兵加强对匈奴营地的监视,然后搂着樊哙的脖子往城楼下的营地走去。
不管屠耆如何的报仇心切,也知道如今的情况,并不适合开战。
索性命人督运粮草,而后安排麾下士卒埋锅造饭,好好的休息一日。眼下,邪韩的死活已经不重要了!重要地是,如何挽回这一局面,并且迅速的攻占富平,否则这麻烦可就大了。
天黑以后,屠耆卸下了盔甲,倒在军帐中,想要好生的休息。
匈奴士兵们,也都是疲惫不堪。吃过了晚饭之后,各自回营帐里歇息,不过这守卫却十分森严。
营地之中,不时有军卒巡逻,刁斗声阵阵,回荡在天际。
到子夜时分,屠耆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突然间就听到金鼓声大作,屠耆激灵灵一个寒蝉,呼的从榻上爬起来,“敌袭?是不是敌袭?”
昨日一场大火,让屠耆已经成了惊弓之鸟。
亲兵跑进来,惊恐的说:“大王,敌袭,是敌袭?”
“快给我披挂盔甲,准备马匹……传令下去,三军准备应战!”
刹那间,匈奴人的营地里鼓声大作。刚刚进入梦乡的匈奴士兵,一个个狼狈不堪的从帐篷里跑出来。
拉马的拉马,拎弓箭地拎弓箭。
当屠耆披挂整齐冲出营地地时候,那金鼓声却消失了……
“秦蛮子在哪里?秦蛮子在哪里?”
屠耆翻身上马,暴跳如雷。
却见一名千夫长纵马而来,“大王,没有发现敌踪。”
“混账,没有敌踪,怎会有金鼓声?传令三军戒备,那些秦蛮子狡猾的很,说不得什么时候会出现。”
于是,匈奴大营中,全军戒备,把营地盘查了个遍。
对面白土岗上,秦军毫无动静,而营地之中,除了发现了几窝土鼠之外,连个人影都没有看见。
“娘毒子,吓唬我?”
屠耆总算放下心来,命士兵解散。
他回到帐篷里,卸下盔甲后,刚躺下来还没来得及闭眼。外面再次响起了金鼓声,把屠耆吓得又爬起来,穿戴上盔甲,好一番折腾之后,也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如此反反复复,从子时一直闹到了寅时。
匈奴人被折腾的头昏脑胀,根本就没能休息。屠耆疲惫不堪的坐在军帐里,破口大骂不止。
“这秦蛮子实在可恨,究竟在耍什么花招?”
索性也不卸下盔甲,靠在榻上,半眯着眼睛。
“传我命令,各部人马只管睡觉。秦蛮子也只是虚张声势,绝不敢跑来送死……睡觉,睡觉!”
屠耆把命令传达下去之后,怀抱长剑,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
待到卯时将至,金鼓声再次响起。可这一次,整个匈奴人的营地里,是半点动静都没有。
屠耆抱着铁剑,在心里咒骂道:我就是不理你,看你能敲到什么时候!
把被子往头上一蒙,对金鼓声置之不理。
可就在这时候,就听有匈奴人高声叫喊起来:“敌袭,敌袭……秦蛮子杀过来了,杀过来了!”
第一六三章 … ~悬马击鼓~
天大亮……
匈奴人的前营大门被烧的焦黑。火虽然扑灭了,却仍在冒着袅袅青烟。说实话,秦军在凌晨时的一场奇袭,并没有取得太大的效果。此次奇袭,完全是以骑兵攻击,但除了刘阚冲进了前营折腾了一番,并且随手放了两把火之外,余者基本上是稍沾即走,根本没有靠近。
两顶帐篷被焚毁了!
大营门前的鹿角和拒马被清空了……哦,还要再换一座营门。
死了三十多个匈奴人,还被抢走了二十多匹战马。除此之外,匈奴人似乎并没有其他损失。
可是屠耆却非常清楚,这一夜对匈奴人造成的影响,是何等的巨大……
秦蛮子简直就是视几万匈奴人为无物,一个人就敢冲杀进来,杀死了十几个匈奴士兵之后,扬长而去。
其中,还有一个千夫长被对方秒杀。
“大王,怎么办?”
一名千夫长煞白着脸,一脸苦楚的询问。
“什么怎么办?”
“打……还是不打?”
屠耆咬着牙,恶狠狠的说:“打,当然要打!传令下去,辰时造饭,午时给我攻打白土岗。”
可是,以匈奴人目前的情况,能打成什么样子?
屠耆还真的不敢肯定。自家的兵马,自家心里清楚。比起老秦人二百年来培养出地森严军纪来。匈奴人的战斗力很强悍,打顺的时候,可以摧枯拉朽;可遇到挫折。则会兵败如山倒。
现在想攻击白土岗,其结果……
屠耆叹了口气。
就算打下了白土岗,只怕这死伤也会是非常地惊人。这一战,已经从必胜的局面,转变成惨胜。早知道,抵达白土岗的那天晚上,就应该一鼓作气的攻击。那样一来,就不会是现在的这种局面。
屠耆坐在军帐里。。。。。轻轻拍着额头,苦笑不迭。
“大王,吃点东西吧。”
一名亲兵捧来饭食,放在屠耆的面前。屠耆端起碗来,有些食不知味……一口面汤入口,还没等来得及咽下去。就听外面咕隆隆…咕隆隆,金鼓声大作。那口面汤,被屠耆喷了出来。
还来?
屠耆抄起长剑,冲出军帐。
匈奴大营之中已经乱成了一团。
刚做好的饭食洒了一地,只见匈奴士兵一个个拿着兵器。如同惊弓之鸟一样的四处张望着。
“大王,这仗不能再打了!”
一名亲信苦笑着说:“勇士们根本没有心思打仗……一晚上没睡,被秦蛮子这么折腾下去,非发疯不可。不如,我们再休整一日?等辎重送抵这里,咱们攻打起来也容易一些啊。否则,以这样地状况去攻打白土岗,就算白土岗上没多少秦蛮子,咱们的损失也会非常惨重啊。”
屠耆何尝不知道,这一仗不能打。
只是苦于没有一个台阶……
如今。台阶有了,他当然会点头答应。只是心有余悸的说:“可这些秦蛮子虚虚实实的折腾,咱们也没法子休整。”
那亲信想了想,立刻出了一个主意。
“今晨秦蛮子偷袭成功。主要是我们距离他们太近了。不到十里之地,等他们冲过来的时候,我们想防范也来不及。不如退后三十里,同时距离中军十里驻扎前哨。如此一来,秦蛮子就算再想偷袭我们,我们也能有足够的时间来准备……总好过这样子被秦蛮子折腾戏耍。”
“恩,此计大善!”
屠耆立刻赞同,下令大军后撤三十里安营扎寨。
刘阚站在城门楼上。望着缓缓退去的匈奴人战旗。不由得哑然失笑。
“这左贤王,还真的是极品啊。
吕释之奇怪的问道:“军侯此话怎讲?匈奴人兵退三十里。我们再想偷袭的话,可就麻烦了。”“谁说我要偷袭?”
刘阚冷笑一声,“你带上二百人去接替灌婴他们……日间无需再擂鼓摇旗。等天黑之后,二百面锣鼓给我响起来。记住,不禁要锣鼓喧天,还要战马长嘶。总之,我就是要他们不得安宁。”
吕释之兴奋地领命而去。
樊哙却在一旁摇头苦笑:“军侯,您这一招,忒损了点吧。”
哪知刘阚眼睛一翻,“打仗不就是这样,尔虞我诈,看谁手段高明。”
“可是这样的仗,我是第一次见到,也是第一次听说……这,这,这也太损了一点吧。”
刘阚冷笑不停,却不回答。
片刻后他轻声道:“屠耆想睡个安生觉,却不知道,他这一退,只怕是要把那士气退的点滴不剩。”
“那您的意思是说……”
“明日,屠耆定然无心攻击。”
说完,刘阚露出灿烂的笑容,“屠子,要不然我们打个赌?”
樊哙闻听,脑袋摇得好像拨浪鼓一样,“打赌?我没兴趣……反正啊,你的招数,太损了点。”
这一夜,对于匈奴人而言,无疑是一个难捱的夜晚。
彻夜的金鼓声,比之昨日还要疯狂。那伴随着金鼓声的马嘶,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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