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章严厉地竖起了眉毛,慢慢说道:“你们赖在朝鲜干什么?是想挑起战争吗?”
小村露出微笑道:“不,我们是知道儒家‘和为贵’的道理的,我现在代表我国政府,再次慎重向贵国建议,日中两国共同帮助朝鲜改革内政。”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文件,“这是我们拟定好的方案,请庆亲王和中堂大人过目。”
奕劻稀里糊涂刚要伸手接过方案,被李鸿章一把抢过,往小村旁边的茶几上一扔,声色俱厉地吼道:“贵国无权干涉朝鲜内政!”
小村寿太郎一愣,脸上的微笑立即消逝。他站起来,变戏法般从另一个口袋掏出又一纸文件,铁青着脸道:“那好,鉴于我与贵国已无沟通之可能,我代表帝国政府正式向贵国递交绝交书,嗣后倘有不测之变,我国政府不任其责。”
说完,他走到李鸿章面前,将绝交书往茶几上一拍,汹汹地转身走了。
奕劻见着日本人这样趾高气昂的离开,“这,这是怎么了?”
李鸿章慢慢的站了起来,严肃的盯住小村寿太郎的背影,“日本人要搞事了,把这绝交书都弄出来了,来人!马上要拍电报去朝鲜,命令各部严正以待,以防朝鲜人挑衅!”
“对了,还有水师!”奕劻连忙说道,“咱们的水师也要电报发过去!不能有差池!”
“宣!”显然皇帝也马上知道了日本人递交绝交书的事情,马上派了小太监来,“宣李中堂觐见!王爷,您也要一起,今个是大朝会,军机六部九卿都要到的!”
东京。
到处都洋溢着战争的气氛,狂暴、热闹、冲动、义无反顾这些多的情绪,到处都是嘈杂声,而成为艺妓已经有一段时间的纯子,这个时候却是躲在房间里正在专心致志的写字,写了几张,却又全部撕碎,“哎!才过了多少的时间啊,我已经差不多忘记了如何写字了,真是难呀。”
纯子摇了摇头,复又拿起一张新的纸张,低头继续写了起来,纯子在写情书。
“战争即将开始,隔着波涛万顷的大海,加倍思念心上的秋山君。秋山君虽然不愿再将纯子当做未婚妻来看待,但纯子心中的夫君却永远是那个娃娃脸的秋山啊!”
“为了帝国的利益,秋山君没有得到纯子的贞操,那么,君就去夺取十个、三十个朝鲜或中国姑娘的贞操来弥补吧。深厚的感情无法表达,纯子用红丝线将山川登美子的和歌句绣在手帕上,以表达眷恋之情:
‘白百合插长发上,少女俯首苦思君’……”
东京,满街都是太阳旗挥舞,到处都是战争的喧嚣。
这边,在发行“战时公债”的站点前,人们拥挤着,呼喊着,争先恐后地购买。
那边,一群家庭妇女,拍手踏脚,唱起了“妇女爱国歌”。
一个报童一边跑,一边挥舞手中的报纸叫喊:“大学者福泽喻吉发表文章《文野的战争》,支持政府对清开战!”
纯子抱着一个小布包匆匆朝路旁的邮局走来,她的面容比以前憔悴了许多,少女的娃娃脸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瘦削深沉阴郁的神色,她在人群之中挤来挤去,努力的向前走去,忽然,她停住了脚步。
街道那头,人群散开,走来一队应征入伍的新兵。他们都很年轻,嘴角甚是还有绒毛一样的胡子,额头上一个个扎着布条,神情庄严得像是去祭神而非参战。
他们的父母姐妹默默跟在后面,一个个也是神情庄严,但看得出几位母亲的眼眶红肿着。
边上的人用力的鼓掌起来,“这才是帝国的军人啊!太厉害了!真的太厉害了!”
欢呼声之中,突然,一个年轻士兵的母亲哭喊出声,她就在肮脏充满泥水的大街上跪坐了下来,“为什么,我不要战争!求求您了!不要我的孩子去送命……”
她的喊叫刚出口,她旁边一个年老的男人一拳将她打倒在地,毫不留情得骂道:“混蛋!你想让山本家蒙受耻辱吗?”
那个可怜的母亲不敢再吱声,从地上爬起来,双眼呆滞,抽泣着跟在队伍后面。大家唱起了和歌,不约而同的为这些勇敢参加国家战事的年轻人送行。
队伍前面的人举着一面白色长幡,当看到长幡上那几个黑色大字时,纯子蓦然像遭电击:祈战死!
一阵激动使得纯子身体颤抖起来,这种感觉是她似乎在伺候客人的时候都体会不到的快感,颤栗从脚心涌起,迅速的好像电流一般,振动了整个人,不仅身体,心灵似乎都飞到了天外,一时间她恍惚了,她流汗了。纯子低下头,下定了决心,加快步伐,走进了邮局。
隔着柜台,纯子双手捧着小布包,递给了邮局营业员。
营业员对着纯子说道,“看你这珍重的样子,是寄给在前线初恋情人的吗?”
“您说对了。”纯子双手放在膝上,深深鞠躬道,“请务必送到,拜托了!”
呜呜呜~
长崎港内,日本联合舰队已经拔锚出发。
秋山真之坐在“神奈川”号的炮管下,正在看纯子的来信。
他身边放着打开的小布包,里面有一块绘有“日照大神”像的护身符和用红丝线绣有两行小字的一方手帕。
“君就去夺取十个、三十个朝鲜或中国姑娘的贞操来弥补吧。”
秋山读完信,抬起头,眼光更加坚毅。
他用手帕包好护身符,小心揣进怀里,然后将信送入口中,慢慢嚼碎……
伍廷芳正在日本外务省拜见外务相陆奥宗光,“外相大人,我不得不再次提醒贵国,朝鲜和贵国没有任何军事和政治上的关系!”伍廷芳不耐烦地说道,“还有,我再次抗议贵国在朝鲜的任何活动!朝鲜在法理上属于中国,这一点在去年的万国大会上,再次确认过了!贵国自诩为文明之国,那就请放弃一些不切实际的粗鲁做法,拿出一个文明之国的行为准则来,规范贵国的外交军事行为!”
“朝鲜的事务不需要贵国来操心!”
陆奥宗光不急不慢地说道,“朝鲜的事务不是你说了算的,大使先生,我已经让小村大使对贵国的总理衙门提交了一份两国绝交书,接下去,我这里还有一份绝交书。”他递了一个本子给伍廷芳,“如果贵国还不愿意就朝鲜事务进行双方监督下共同的改革,我们两国将马上处于断交的情况,这所有的一切,都要贵国来完全负责!”
“太可笑了!”伍廷芳寸步不让,“贵国说的这些话,可真是太可笑了,朝鲜的事务乃是我中国国内之事,和你日本国有什么相干?你这是红果果的干涉我中国内政,还用断交来要挟,我要面见你们总理大臣伊藤博文阁下,对他当面提出抗议!”
“我们总理大人日理万机,是没有空来接待贵国大使的。请你见谅!”
“是吗?”伍廷芳目光炯炯似乎要把陆奥宗光整个人看穿,“是日理万机,还是在准备对我们大清国发动战争?”
“大使!”陆奥宗光脸上神情丝毫不变,只是冷冷地说道,“这不是一个外交人员应该说的话。”
“既然贵国马上准备和中国断交,那么我也马上不再是大使了。”伍廷芳不屑一顾的嗤笑,他刷的站了起来,“我并不是白痴,贵国在外面宣扬大清威胁论,现在东京的街头。”他伸出手指头指着雕刻着菊花花纹的玻璃窗户,“外面全是征兵点和募捐处,我要请问外相,贵国这样的举动,想要做什么?在朝鲜和中国宣战吗?”
“完全没有这回事,我们只是加强日本自身的国防建设!请大使你注意自己的言辞,不要武断猜测!”
“哼。”伍廷芳年轻气盛,原本就受不住日本人这里明里暗里的挑衅,他拍了一下桌子,“贵国的断交书我会带回去的,但是我要提醒你一点,朝鲜是中国的朝鲜,和日本一点关系都没有,现在有人想要借着朝鲜问题生事,我保证,任何人的野心都绝不会达成的!”
伍廷芳气冲冲的走出了外务省,上了马车,这脸上的怒容才改成了愁容,他担忧的隔着玻璃看着窗外喧闹的场景,“这些日本人,已经下定决心预备和我们动手了,马上拍电报回国,告诉朝廷和中堂大人!”
“是!”
“日本这里不能够呆了,我们马上打包行李,清日接下去马上就会断交,什么时候断交就看日本人的动作了,不过我相信就算日本人再无耻,应该也不会做出不宣而战的事情来,日本人递送了两次绝交书,接下去肯定就是宣布断交了,我们要马上,快!宣礼处这边的据点,他们自己会处理,总理衙门一定要处理好这一次事情!”
断交的话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件了,虽然责任不在伍廷芳,但他还是想要再努力一把。
“马上去法国美国大使馆,我要求和他们见面,一定要,先在一定程度上延缓日本人进击的速度,为我们在朝鲜布局做好准备!”
“是!”
“马上再派兵!”李鸿章得皇帝入圆明园议事之前就在总理衙门对着北洋属官下令道,“从威海卫派兵北上!用轮船,直接派到汉城去,不能让日本人占了朝鲜!”
“嗻!”
“马上开大朝会!”光绪皇帝激动的下令,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感觉,是激动还是愤怒或者是高兴,他已经激动的说话都说不清楚了,“叫起,马上叫起,在圆明园这边的,都要一起来!”
“嗻!”
“马上要准备好在朝鲜发动进攻!”日本军部代表,大本营总指挥伊东佑亨大声地说道,“我们要马上控制汉城,不能让清国再在朝鲜派军了!”
“哈伊!”
“马上告诉端郡王!”袁世凯大声地说道,“日本人想要动手了!姥姥的,还搞出什么绝交书来!朝鲜人死活我是不管的,若是世子嫔有什么差池,我要日本人死全家!”
“是!”
“马上把老佛爷的贺礼拿上来!”万春园里头,掌事太监红光满脸,“这可是各督抚进献的礼品,你们好生拿着,咱们去老佛爷那里摆起来!”
“嗻!”
“马上拍电报给载漪,别误了朝鲜的大事儿。”李莲英断然下令,“要守住汉城!”
“嗻!”
第996章 血溅汉城(一)
呜呜呜~夜色渐渐弥漫起来,汉城内的宵禁喇叭开始响起,这是从袁世凯以来就一直贯彻实行的制度,在汉城内,就算你是国王,夜里也只能在宫内玩乐,绝不能踏出景福宫一步,不过东方任何一个国家,都是人亡政息,袁世凯迁出汉城,这个规矩虽然普通老百姓还遵守着,可上层的人,都破坏的差不多了。
夜色降临,原本熙熙攘攘的大街变得空荡荡的,日本领事馆外,出现了一群黑衣人,他们穿着短打的衣服,脚上穿着木屐,他们也不进领事馆,只是在外面巡逻了一番,不知道何处传来两声闷哼,为首的人,进入了领事馆,把大鸟圭介领事迎接了出来。
大鸟圭介的脸上是还是乌青一块,和这些武士打扮的人不同,他还是穿着燕尾服,和白色的衬衫,“领事先生,清国在这里盯梢的人,已经被我们杀死了,现在没有人可以监视领事先生了!”
“非常好。”大鸟圭介脸色沉稳,“我忍受了这么多天,终于等到了你们的到来!很好,我们现在就去朱雀门!和外面的人取得联系了吗?”
“已经联系好了,就等着我们发动冲锋,里应外合,一起打下汉城!”
天边的月亮被黑风乌云遮住了,狂风大起,空气之中带起了海浪的潮湿,马上就要下夜雨了,“好的,我就在景福门外等着你们,这个时候,必须要有人去安抚住朝鲜国王和王妃,若是他们两个有什么谕旨下来,对于我们想要攻占汉城的计划,是有影响的。”
“但是如果清国的那个王爷又对您不礼貌呢?请您还是让我们的武士陪着你去吧。”
“不需要,就算他再来羞辱我,那也永远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了,如果他亲自来,我反而更高兴,这样的话,我们的士兵攻打汉城的压力就少了很多了。”大鸟圭介在夜色之中的眼睛闪闪发亮,“接下去,就靠你们的了,诸君,你们今天的行动如何,会标志着我们的帝国,是腾飞起来,还是掉落在泥土里,某种程度来说,你们,这些武士,就是帝国的脊梁!你们只要不被打倒,那么帝国就会一直腾飞九天之上!”
大鸟圭介口才便给,几句话,一下子就把原本激昂的情绪给挑拨了起来,大家默不作声,但是喘着粗气的声音,甚至压住了天边的阵阵闷雷,为首的武士朝着大鸟圭介鞠躬行礼,一挥手,带着人悄无声息的潜入到夜色之中。
看着武士们散去,大鸟圭介整了整领子上的蝴蝶结,“其余的人,和我一起,马上去景福宫,我要面见国王!”
风声渐渐的大了起来,空气之中的湿润度越来越大,马上就要暴雨了。
朱雀门上的灯笼被风吹得四处乱晃荡,守门的朝鲜士兵们,抱着长毛坐在门洞里,打着瞌睡,这天气委实太热了,晚上来了一些风雨,解了暑气,这时候倒是可以乘着凉爽睡一觉了。
城楼上,倒是热闹的紧,几个人围着一盏油灯抹着骨牌,看衣服都是新军的服饰,但是每个人的样子,雍容华贵有过之,而彪悍英武之色却还是差了一些,一个清秀的军官打了一个哈气,“这日子可真是无聊的很,日本人也不打来,叛军没有了,咱们还日日夜夜在这里守大门,我的乖乖。”他摇摇头,“咱们在京中都没有干的这么卑贱过!这会子到了朝鲜,还这样的辛劳!”
“就是这么说的,咱们这一趟外差,可真是够累的啦!”
“咱们在这里吃灰,可都统在宫里头玩乐,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别说这个了,咱们明个就发电报回京,也把咱们的意思告诉家里头,不能让端老二在这里当了好人,又享了清福!”
“也不能这么说,若是没有都统把咱们派上来,又打了大鸟那个老小子一顿,日本人指不定横到什么地方去呢,咱们在这里再辛苦几日,将来回去可都算是军功。”另外的一个人理性冷静的分析道,“拦住了日本人,可是大功一件,如今新军这么多镇,这么些年,有军功的,可真的是不多那!”
“你这厮,倒是说的在理,罢了。”大家复又抹起骨牌来,“再忍几天,咱们这九百九十九下都拜了,也不差这么一哆嗦了!”
“三爷你说的在理。”
“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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