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忙着万国大会的事儿,实在是没功夫,明白了吗?”
“嗻,奴才知道了。”庞德禄陪着笑脸,“主子娘娘怎么说,奴才就怎么办。”
“既然如此,也要告诉李大总管一声,毕竟关防可是他管着的,别到时候出了什么差错。”
“是,奴才恭送皇后娘娘。”
皇后走出了勤政殿,这时候已经是月上柳梢头了,远离了阴谋和算计,倒是有些饿了,皇后慢慢的趁着月色信步而走,太监打着一个紫金的死气风灯笼在前头引导,雀儿瞧见了左右没有外人,“娘娘干嘛要拦着王太妃不让见皇上呢?她的身子好像还不错呢。”
皇后嘿嘿冷笑了一声,“当年在醇王府,我受的耻辱倒是一直都没忘,之前七爷在世,皇上顾忌着父亲,我也不敢多说什么,可如今就一个王太妃,我这位姑妈姨妈还有婆婆身份的王太妃,就算不得什么了,她最想要见儿子,我就不让她见,也算是报了昔日的半箭之仇。”
第973章 关键棋子(二)
皇后虽然不计较这些小节,到底也还是女子,“咱们的姑奶奶,这一位渤海国王太妃,心里一心念念的就是想要回自己的儿子,可皇太后智深似海,凡事皇上想不到的,她老人家都想到了,七爷的死后哀荣,若是我来做,只怕还没有皇太后这样的容人雅量,除了没有追封皇帝之外,只怕是别的什么都有了,这个渤海国王的称号的确是独一无二,听着也比亲王爵位要威风多了,这死后哀荣,看的不就是威风不威风吗?这个可是威风极了,听起来倒是像前明的藩王,有了封地似的,就靠着王太妃那样的女子,是斗不过皇太后的,权谋上差一点,那么只好在亲情天伦上拉拢皇上一番。”
醇王福晋的确是不善权谋,若是擅于权谋,皇太后不会现在过得如此舒服,到底是一个生母一个养母,应该是不分伯仲的,可如今的皇帝,显然对着皇太后更为敬重一些。皇后在夜色里慢慢走着,不知道何处草丛之中,飞出了许多萤火虫,在半空之中慢慢的飞舞着,皇后停下了脚,借着月色欣赏了一番,“可我却是不能让她如意了,皇上现在亲政了,大权在手,原本就是越来越忙,王太妃这样不知道轻重时常打扰皇上,皇上怎么能安心治国理政呢。”皇后抓住了雀儿的手,“这也是出了我一口恶气,还记得咱们在太平湖受的那一次委屈吗?”
“自然是记得的。”只是雀儿到底还是少女心性,见到醇王福晋现在的样子,有些不忍,“可这事儿到底是过去了,娘娘也无需和她计较什么,毕竟娘娘已经是皇后娘娘了。”
“这倒也不完全是为了我的私人小恩怨。”皇后微微一笑,松开了雀儿的手,拿起帕子挥了挥,把在身边的流萤扇开,“皇上要准备万国大会,又要警惕着各国势力的蠢蠢欲动,若是因为这样的家长里短分了精神,那就是与国无益了。最要紧的,我可是要讨好皇太后。”
“我拦了王太妃,皇太后是高兴的。”皇后抿嘴微笑,“虽然我不说,可李莲英知道了,皇太后能不知道吗?皇太后嘴上不说,她是大慈大悲的老佛爷,坏事儿自然是不能干的,但我做了这个恶人,皇太后是会喜欢的,何况她也不算是什么正经的婆婆,我的婆婆,如今正在万春园里头住着呢。”
皇后说了一会子的话,复又吩咐总管太监邢彩福,“明个得空了,把礼亲王请来,我要和他说一说话,再把我梳妆台上的那个帖子交出去,拿到承恩公府,亲自交给我阿玛,别出什么差池,明白吗?”
邢彩福连忙称是,皇后叹了一声,“皇上有些着急了,这也难怪,亲政三年,军机处和外头还有这么多人不听话,既然皇上要抓紧着,我劝不动,自然要跟上皇上,李菊耦的事儿,若是办好了,将来,外头就有了大助力。”
“娘娘,宫里头这几个嫔妃就已经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儿了。”雀儿却是不懂皇后的用意,“日日在万岁爷面前卖乖,我瞧着都心烦,若是这总督的女儿入宫,岂不是您又有的忙了?”
“这有什么可担心的?”皇后不在乎地说道,“新人只会越来越多,后宫之中人多些,原本就是寻常之事,与其等着皇上说,还不如我请旨办事,这样还能争一个主动之权,再者,李鸿章的女儿,无论如何,都是皇上的助力,我这是全心全意为了皇上着想,皇上不会不知道我的心思的,礼亲王昔日知道皇太后的用意,三辞三让,让出了这个首辅之位,若是能够收服李鸿章,我让出这个皇后的位置,也不是不可以的。”
邢彩福大惊,“娘娘慎言,这可不是随便说说的话。”
“自然不是随便说说的话。”皇后眼神一闪,“只要能够襄助皇上。”其余的话就没有再说出口了。
只要能够把皇太后的势力给削弱了就是。
皇后按下此话,“珍嫔还想着把她的师傅文廷式给皇上呢?她倒是打的如意算盘,内里头奉承着皇太后和我分庭抗礼,外面还联络了官员培养势力,这个女人,倒是远远没有昔日在曲院风荷对我出言无状那样的无脑啊?瞧着精明的很哪。”
皇后身边的太监宫女鸦雀无声,只有邢彩福笑着说道,“那是娘娘仁慈,孙猴子怎么跳都跳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若是娘娘想要珍嫔完蛋,那她就一定会完蛋。”
“珍嫔想要举荐文廷式,这里头不会没有什么猫腻,想着在内宫安排太监宫女做眼线,出手这样的大方,就靠着她阿玛那点俸禄,只怕是不够吧?老邢啊,听说,外头有人拿着银子想要走珍嫔的路子当官?是真的吗?”
“回主子娘娘的话,这是绝错不了的。”邢彩福说道,“若不是有人在外头用钱孝敬着,珍嫔的日子怎么过的那样的花钱如流水呢?万岁爷宠爱着她,外头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走她的路子,让她在皇上边上吹枕头风呢!”
若是换了别人当面是绝不敢说这些话的,可皇后听了之后似乎有些无动于衷,隐隐倒是有些可笑的感觉,“那就赶紧着预备好,册封珍嫔为妃吧。”
邢彩福不由得大吃一惊,“娘娘这还要奖赏珍嫔?”
“她伺候的老佛爷不错,自然是要奖赏的。”皇后淡然说道,“皇上喜欢她,本宫自然也喜欢她,这是必然之理,咱们在宫里头,上头喜欢什么,咱们就要喜欢什么,老邢,你是老宫人了,还不知道这一点儿?”
“嗻。”
“人若是在得意的时候,最容易得意忘形,珍嫔现在是嫔位,外头的影响还不够大,起码也要一宫主位,到了妃位才好办事嘛,不大开方便之门,怎么有理由去管这事儿呢?皇太后不会看到这样的小人物的,飞得高,才会摔的重。”
皇后的眼中露出了冰冷的光芒,“飞吧,飞吧,飞的高高的,等到一不小心掉下来了,才知道这天多大,地多厚,自己若是没有什么本事,就没必要拿出来显眼,去。”她吩咐邢彩福,“把库房里头上好的东西理一些出来,就说是本宫提早祝贺她晋封之喜。”
“我这个位置,对任何人都不能急。”皇后慢悠悠说道,“对着皇太后要孝顺,对着皇上要忠心,对着嫔妃还要仁厚,这可不是一般的人当的了的,我既然敢这么说,皇上自然不会把我丢出去,难道李菊藕还要有什么意外的企图吗?你担心我引狼入室,但是我却知道这一招,是找援手了,李菊藕这个人,将会是撬动如今朝野局势的一个重要无比的棋子,只要把她引入宫中,李鸿章就知道轻重了,我也不是说一定要对付皇太后。”皇后轻笑一声,明眸在深夜之中闪闪发亮,“只是这么多年了,我知道,凡事儿,还是把握在自己手心,晚上睡的安稳些。”
皇后这话真是肺腑之言,入宫之后战战兢兢,上有权势滔天之皇太后,中有性格百变之皇帝,下还有野心勃勃的诸位嫔妃,更别说外头的那些太平湖,恭王府这些地方了,一个没有人扶持的皇后,除了咬牙自我挽救之外,真的没有什么别的办法,想到这里,皇后倒是有些理解闵妃了,闵妃昔日入宫,和自己的境况相差不远,处心积虑之外,似乎也并无他法。
皇后微微一叹,“静雅要下嫁朝鲜国王世子,过了好日子后,就要启程返国,我听皇帝说,日本人又要在朝鲜蠢蠢欲动,若是惊扰了静雅,这桩婚事的效果就不好了,这些日子先请闵妃入园子,和她多热络热络,把这个未来的婆婆安抚好了,静雅在汉城也舒服点。”
雀儿不以为然,闵妃在京师里头唯唯诺诺,简直毫无风度可言,她毕竟是少女心性,觉得看不上眼,“娘娘若是要格格在朝鲜过的舒服点,还不如请皇上下旨,让朝鲜的袁世凯大人,多多看顾呢。日本那么多浪人在朝鲜,奴婢倒是觉得危险的很,袁世凯手里有兵,正经儿才是帮手呢。”
“你呀,倒也没说错,可这事儿,无需皇上下旨。”皇后微微一笑,“请阿玛派管家,把我的手书拿过去,袁世凯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做,这里头,我又可以联系上外头,皇上关心朝鲜,我自然是要代为效劳的。”
诸国前来观礼万国大会的特使安排都是皇后在操持的,“藩属国们不会耽误,如今除了英国人,还有那个国家的特使没到?”
“只剩下日本国了。”
“日本人。”皇后微微皱眉,“日本人这些年怎么感觉老是要注意他们在生事,真真是阴魂不散!外国诸国之中,日本乃是紧邻,德奥等国远在天边都到了,他们还摆什么架子装贵客吗?”
皇后实在是觉得烦心不已,“这些年,就听着日本人的事儿,本宫的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日本人号称收聚唐宋两朝精华,乃是海外小中华,怎么这么点礼数都不知道?两国纷争,可既然是答应来的事儿,怎么这会子还不到呢?”
日本人的确无礼了些,诸国皆在,英国人摆谱,那是他别有所图,加上是天下第一强国,自然架子要比别人大一些,中国想要在西海布局,在印度洋航道上,的确是有求于英国人,有求于人,自然就是受制于人,可日本人是什么东西,还要预备着三催四请吗?
“不用你说。”皇后慢慢说道,“日本人的口气一定是难听的紧。”她揉了揉太阳穴,“野蛮之人,少了礼数,又是近邻,实在是头疼。”
她不由得涌出了许多疲倦的感觉,是啊,历朝历代的皇后,像自己这样内外事务都要思考周全出谋划策的,委实是在少数,现如今世界的大势,并不是和以往一般,只要看着内政就是,如今,只怕外务内政一起互相作用影响的居多,自己要思考,要学习的东西,那就越发的多了。
“回主子娘娘的话儿,这会子日本人倒是乖巧极了。”邢彩福显然也不仅仅是内廷之中的一个简简单单的总管太监,知道的事情极多,他仔仔细细的禀告,“日本外务省已经告诉咱们的总理衙门,言明预备出使的北白川宫能久亲王因为身体欠佳,故此在横须贺港休息了一段时间,归国述职的小村大使正在陪伴亲王一起,等到身子稍微好些了,就可以马上启程前往中国。”
“哦?”皇后点头,“是这么一回事儿啊。”
“其实内里绝非如此,若是来使身子不佳,日本人不会如此谦卑,他们这时候突然放软了身子,其实是另有所图。”邢彩福禀告说道,“日本人的另外一艘军舰,神奈川号,已经到横须贺港了。”
“什么?”皇后微微皱眉,“所以这一位亲王,是在长崎港要见了这艘军舰才愿意来大清的吗???”
“恐怕是这个意思,所以这段时期,只怕朝鲜那边也安稳的很,日本新军舰到手,还需要长时间的训练,他们还不敢招惹咱们,若是惹得北洋水师发兴,去了长崎港,再来一次炮击长崎,日本人就怕吃不了兜着走了。”
“这一位亲王也是,难不成想要死在中国?”皇后微微一晒,“好似搞的再归他日本国就见不到一般,实在是可笑,不过。”她眉头紧皱,皇后虽然不通军事,可也知道,“日本人又增添威力极强的军舰,接下去麻烦事儿就来了!”
东京富川町的艺妓馆,一抹粉墙,园门半开。
门口挂着几个光油纸椭圆形的红灯笼,上面写着“礼”、“乐”、“诗”、“书”四个黑色宋体字。
每个房间的方格落地门都裱糊着细白的皮纸,灯光、琴声和着低吟浅唱,一起流泻出来……
第974章 举国之力(一)
虽然是夜里,可深夜之中天边远处隐隐约约带着一抹灰白色的山峦,那就是富士山皑皑白雪,饶是在深夜之中,也能够模模糊糊的看的清楚,穿着藏青色军官制服的秋山真之在一位艺妓的带领下,脱下了鞋子,站到了木地板之上,如果是来艺妓馆消遣的,脸色应该不至于像秋山真之这样的难看,他铁青着脸,嘴巴抿的紧紧的,以至于嘴角出现了几道深刻的皱纹,眼神明亮,可这明亮之中带着一抹黯然和凶狠狂躁的意味,显然,他的心情不是很好。
外面的弦子弹了几声,嗡嗡。带路的艺妓把拉门拉开,示意秋山真之进到里间,里间已经坐着了一位盛装打扮的艺妓,她薄施粉黛,乌黑的头发梳了个高高的髻,插着一根碧玉簪,穿一件锦缎隐底团花的白色和服,系着浅蓝色缎带,和服的领口处,雪白的双峰若隐若现。
秋山真之跪坐了下来,秋山真之把军貌拿下啊,露出了青青的头皮,他的脸上也泛出了青色的光芒,显然他和这位艺妓是相熟的,坐下里并没有客套,对坐了一会,秋山真之抬起头,阴沉地说:“这么说,纯子的决定是不可变更了?”
原来面前这一位美艳惊人的艺妓就是纯子,纯子的脸庞已经不复昔日的圆润,不知道为何,变得瘦削起来,这样反而更显得成熟美艳动人。
听到了秋山真之的话,纯子俯下身子,头几乎贴到了地面,小声而清晰地说:“对不起,真的,纯子我,我只有请求秋山君的原谅了。”
秋山的双手放在大腿上,这个时候突然用力的抓紧了自己的裤子,“难道不能用别的方式为购买‘神奈川’作贡献吗?”
纯子无奈的叹息,在这个艺妓馆里面,似乎许多人都变了,原本活泼开朗的纯子,变成了一个哀怨的少女,“哎,在东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