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个来找我。”太后瞧着静芬失望的表情,似乎特别的高兴从容,“是找错了庙拜错了菩萨。”
静芬摇摇头,“臣女这一次来绝不会是白来,无论是宫内外,许多人对着臣女阿玛以前的事儿,颇多议论,影响虽然不是很大,但是臣女背负了许多的污名,太后娘娘说的不错,如今是不讲究身份了,可若是犯官之女,自然是不够资格入宫的,但是有皇太后的照拂,臣女能够入选秀女,就已经是皇太后的照拂了,今个我来求见,也不是要请娘娘钦定,只是想让娘娘助我一臂之力罢了。”
“你的眼界挺高的。”太后点点头,“帮自己个的侄女,没话可说,我自然是要帮的,可你要我如何帮?”
“请太后坐壁上观。”静芬这片刻电光灵动,突然想到了一件最要紧的事儿,“娘娘的圣言说的极是,若是娘娘硬来,只怕是适得其反,但是若是娘娘中意别人,也请停止,不要再存了立他人为后的想法,皇上如今是最孝顺太后娘娘的,太后娘娘厌恶臣女,皇上是绝不会选臣女的,若是娘娘中意其余的人,只怕,皇上也不会选臣女,所以请娘娘做壁上观即可。”
“壁上观,就可以助你了吗?”太后说道。
“是。”
太后意味深长的看着静芬,摆摆手示意静芬站起来,静芬站了起来,她的腿已经发麻了,但是还是强忍着不适感,不卑不亢的站在皇太后的对面,“我本来是不想你入宫的,你瞧着这宫苑,是如此的繁华,内里却是最冰冷不过,我为什么要想着拼命朝着前朝去办理政事,也无非是在后宫闲着无聊,想要打发时间,干一番事业出来而已。”
太后转过头打量着炕桌上的铜镀金镶嵌料石累丝长方盆玉石菊花盆景,半透明的玉石雕刻成菊花瓣,再用金丝扎起来,碧玺刻成菊花叶子的模样,红色的珊瑚刻成细细的长丝放在中心当做花蕾,阳光照耀在盆景上头,十分的珠光宝气,盈盈氤氲的浮光充满了整个东暖阁,“但是人都有各人的缘法,你既然来找我了,想必是已经决定好了自己这一辈子的道路,自己决定好的事儿,别人是不好劝的,若是我劝了,你听了,将来你的日子过的不舒坦,埋怨的肯定就是我。你决定好了,我就不多说什么了。”她拍了拍炕桌,把眼神从边上的宝石菊花盆景转到了静芬脸上,“你既然有这样的心思,我自然会帮你的,这事儿就按照你的意思来办。”
静芬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又连忙隐隐拜倒,“臣女多谢皇太后恩典。”
“先别急着谢。”太后笑道,“你既然和我说的这样的直白,当然了,我并不讨厌直白,只是说的如此直白,那么你也不能白白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承诺就算完了,老实说,我愿意一个单纯些的皇后,也不喜欢见到太聪明的皇后出现,你是聪明人。”她身子微微往前倾,看着有些慌乱的静芬,神秘的微笑道,“应该明白,来而不往非礼也,这个道理吧?”
静芬转身离开有一会了,太后依然是托着脑袋盘腿弯在炕上默默的出神,朱执义进来禀告,“启禀西圣爷,外头的大臣已经在候着了。”
慈禧太后才回过神来,“皇帝这会子在那里?”
“在九州清晏招王师傅读书呢,请旨,要不要请万岁爷过来?”
太后摇摇头,“也不必了,今个没什么要紧的事儿,园子里头,秀女们呆的怎么样?”
“听说倒也还可以,横竖不派差事。”朱执义笑道,“人人都敬着捧着,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将来指不定哪一位就是正经的皇后贵妃主子,不派差事,人又年轻天真烂漫,园子里头的风景又好。真是热闹的很呢。”
朱执义说话从来也不避讳什么,这是慈禧太后取他的一点长处,“这些女孩子,都是爱玩的年轻,算不得什么,让她们去玩好了。”太后微微一笑,“接下去宫里头的日子要越来越有意思了。小朱子啊。”朱执义垂着手听命,太后的眼中露出了玩味而且有些兴奋的神采,“咱们又可以看好戏了!”
静芬有些失魂落魄的回到了武陵春色,丽皇贵太妃已经早就在正殿里头候着了,见到静芬脸色苍白的被雀儿扶了进来,连忙叫人伺候着打水洗脸,又怕静芬中了暑气,叫宫女把存着的八宝丹,解暑散拿出来,静芬摇了摇头,“臣女没有什么事儿。劳动了娘娘,实在是罪过。”
丽皇贵太妃点点头,“那若是如此,就是最好,事儿办的好不好,太后准不准,都不打紧,要紧的自己个身子要好。”
“娘娘说的极是。”静芬感激的看着丽皇贵太妃,没有她带路,自己是不可能进入到勤政殿,还和皇太后私下一对一谈这么久的话的,今天的事儿一说,差不多自己原本忐忑不安的心,就可以放下一半了,将来若是有机会,一定要报答这一位单纯善良的丽皇贵太妃,“娘娘心疼我,臣女是瞧得分明的,大恩不敢轻易言谢,只能是将来报恩了。”
“这些事儿,都算不得什么。”丽皇贵太妃摆了摆手,“不相干的。”
“如今只求着娘娘再一件事儿!”
第914章 言笑晏晏(一)
静芬站了起来,盈盈拜倒,“今日之恩,臣女实在是不敢忘,只求着将来若是有机缘,必然会报答娘娘,只是送佛送到西,今个既然是娘娘帮着臣女,臣女就厚颜再求一次娘娘。”静芬看着地下金砖的眼神,十分镇定从容,“再帮着臣女一回。”
丽皇贵太妃为人和善,是喜欢帮助人的,再者静芬在勤政殿呆了这么久,又是姑侄两人密议,可见她已经说动了皇太后,在后宫这么多年了,能够仰仗的,绝不是那一位英年早逝的咸丰皇帝,而是一直含笑从容不计较小节的皇太后,所以皇太后的意思是最重要的,今个帮忙只是试探一番,若是皇太后不高兴,那么丽皇贵太妃就不会再多管闲事,六宫之中,没有人不知道,得罪了皇太后的下场是什么,所以这个乐于助人,还是有限度的。
但如今显然不同,静芬得了皇太后的青眼,又这样的聪明有智慧,就算是女人,将来也是出息极高,不管如何,这也是一个助力了,丽皇贵太妃扶起了静芬,温和的看着她,“有什么事儿,你就说是了,无需要这样的客气。”
也不知道这一夜晚上,大家伙都说了什么,似乎很多事情从这一夜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又似乎什么都没变过。
西洋钟的时针指向了六点,皇帝就在九州清晏的多宝阁里头起身,太监们高声的喊着吉祥话,庞德禄带着手脚麻利儿的小太监伺候皇帝穿衣服,“今个是个好天气,响晴!外头已经准备好了早膳,请万岁爷的旨,摆在什么地方!”
“该摆在那里就摆在那里。”皇帝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小太监捧上了洗漱的用具,皇帝梳洗一番,顿时神清气爽,“今个天气晴,那么就要热起来了,各宫的冰都预备好了吗?”
“内务府已经早早预备下了,只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还没到立夏,是不能用冰的。”庞德禄窥着光绪皇帝的表情,“所以还要等一些时候。”
皇帝微微皱眉,随即散开,“朕倒是罢了,可是亲爸爸那里头不能够热,若是中了暑气就不妥当了,等会子用了早膳,朕去接秀山房请安。”
庞德禄一边给皇帝穿靴子,一边说道,“万岁爷放一万个心,老佛爷那里头早就安排妥当了,虽然是西晒有些热,但是临着福海,水波吹动微风,只怕是凉爽极了,不至于会热的。”
皇帝点点头,他梳洗妥当,倒也不直接去吃饭,甩了甩袖子,“走,咱们遛弯去。”
皇帝背着手,也不让许多人跟着,只是让一个拿着香炉的太监在前头把飞虫驱离,身后跟着庞德禄,就三个人信步走着,皇帝这个习惯养成了许多年了,早起先四处走一走,散步也不是白散的,而是要把今个的要紧事儿,一一在脑海里梳理一遍,这样做事的顺序就能够从容不迫了,这法子还是慈禧太后教给皇帝的,皇帝沿着后湖,背对着朝阳,朝着西边走了走,一路闲逛到了坦坦荡荡,坦坦荡荡里头有数不胜数的金鱼,原本这会子也都在假寐,皇帝抓了一把鱼食出来,一撒,鱼池子里头顿时风起云涌起来了,旧年还有许多黑龙江进贡来的青葱翠绿的竹鱼,那是慈禧太后最爱的,过了这么多年,倒是寻不到了,大约到了后湖里头彻底的繁衍生息或者是消亡,这却是无人知晓,只是皇帝也不认识此鱼,倒也无人提起。
如此四处逛了逛,就是过了小半个时辰,皇帝绕着湖畔的长堤走了过来,回到九州清晏的时候,朝阳的光芒已经洒满了整个圆明园,皇帝到了芳草丛,这是圆明园东侧的一小间起居之处,虽然是小小的一间,但是假山佳木,一草一树都是装饰的极好,方寸之间,可见天家气派风度,又引来后湖之水,从太湖石上飞泻而下,在庭院转弯之处潺潺流过,时有时无的水声倒是让人觉得好似江南水乡,昔日咸丰皇帝是最爱起居于此处,边听戏唱曲,或者是鉴赏古今字画,不过光绪皇帝为人谨慎,且不喜欢这些,故此只是在此地用膳,并无其他的用途。
皇帝到了宝座前坐定,庞德禄朝着殿门外招招手,一声拖得极长的声音悠然响起,“传膳~”
太监们鱼贯进了芳草丛,每个人的手里都提着一个巨大的红漆食盒。清宫规矩,所有的膳食都是要当着主子的面打开的,这样的话保证在途中不会有人下毒。
用膳的架势极大,似乎又是一桌子的满汉全席,但是其实也不然,皇太后是最不遵守什么祖宗规矩的,膳食这里头,把以前那些中看不中吃的东西,比如早上会上的几个肥鸭肥鸡肥羊锅子,大早上的,谁会吃这么油腻腻的东西?把这些浪费钱而且不好吃的东西都一概裁撤了,把另外的东西都保留下来,而且还要精益求精,今个皇帝的早膳,粥品两种,都用明黄色的大海碗盛着,热气腾腾的,庞德禄打开了上面的盖碗,“今个是珍珠松子粥,和牛乳羊羔肉糜粥。”
粥之外还有现磨的豆浆,并用飞龙丝香油萝卜丁拌的龙须面,江南口味的蟹黄汤包和煎饺,北方满族人自己吃的克食,也就是各种面点,今个是枣泥山药芙蓉饼,鸭油春卷儿两种,加上六必居的酱菜,王致和的霉豆腐,高邮的咸鸭蛋,还有胭脂鹿脯焦圈油条这些,如此林林总总也摆了半张桌子,皇帝喝了小半碗松子粥,又夹了几筷子面条吃了,都不置可否,倒是对着蟹黄汤包颇为赞美,“这蟹黄一点儿腥味都吃不出来,的确是极好。”
饶是皇帝颇为喜欢,也只是吃了金桔大小的两个汤包就放下了,又吃了鸭油春卷,这就已经饱了,皇帝起身,到了偏殿歇息,漱口喝茶,“今个亲爸爸要见大臣吗?”
光绪皇帝在问慈禧太后的安排,“今个似乎没有安排军机们觐见。”庞德禄想了想回道,“皇太后日日操劳,总是要休息休息的。”
“那升平署可要安排好啊。”皇帝拿过绣着金龙的手帕擦了擦嘴角,“不能让亲爸爸没的取乐子,亲爸爸是最喜欢听戏的,素日里头倒是不能够陪着亲爸爸,今个你去安排安排,也不拘那一处,让供奉们候着,朕这就去请亲爸爸去好好乐呵一天。”
“万岁爷的孝心真真是第一等的。”庞德禄伸出了大拇指,“奴才这就去办,万岁爷您就请好的吧!”
皇帝今个心情极好,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时常带着笑意,用过了早膳,看了一会子的书,就到了上午十点的时候了,皇帝估摸着,这会子皇太后应该批好折子,于是起身,“走,去勤政殿。”
皇帝带着几个太监,信步走出了圆明园殿,朝着东边走来,一路就到了牡丹台,牡丹台虽然是十分巍峨,金丝楠木的主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牡丹这个时候开的还算茂盛,可惜无人问津,里头是一个人都没有,太监和宫女除了必要的洒扫之外,根本不涉足此地,皇帝也只是在门外头朝着里面看了看,庞德禄指指点点,“那棵玉兰树还是乾隆爷亲自种下的呢,委实高大的紧。”
一路走到了勤政殿,果然,日常来来往往的军机大臣、各部院尚书等今个是一个也不见,勤政殿是难得的清闲,巨大的几株梧桐树将勤政殿前遮蔽的十分阴凉,朱执义出来迎接皇帝,打钱请安,“亲爸爸这会子得空?”皇帝边走着边走着向前,一个眼错不见就瞧到了勤政殿内似乎影影绰绰有几位丽人的模样,他连忙停了下来,“谁在里头?”
“回万岁爷的话,是直隶总督之女进园子朝见西圣爷。”
“哦?李鸿章的女儿?”皇帝转过脸惊讶的看着朱执义,“她进园子做什么呢?”
李菊耦朝着宝座上头的皇太后恭敬的行礼如仪,虽然是有些紧张,但也没有紧张到无法行礼,“臣女李菊耦,叩见皇太后娘娘,皇太后万福金安,福寿康颐。”
“起来吧。”太后点点头,笑眯眯的看着起身的李菊耦,李菊耦若是论容貌绝非国色,但是十分的斯文秀气,且这种秀气之中还带着一股子调皮捣蛋的意味,似乎有些像黄蓉的样子在里头,“今个第一次见,我受了你的礼,我和你的父亲,许多年前我还不是皇后的时候就认识了,算起来,是世交,既然是世交,日后就不要行这样的大礼了。”
“是。”李菊耦弯腰听命,“皇太后虽然如此说,臣女却不敢失了礼数,家父在家中时常训导,若非昔日皇太后娘娘举荐之功,他何德何能,从一介读书官儿能到南边办团练,这么多年一步步的靠着皇太后提携,才得如此高官厚禄,开府建衙,这恩德是阖家都要永远记得的。”
奉承的话谁都听着舒心,皇太后也是人,果不其然,皇太后听得圣心大悦,她哈哈一笑,让李莲英搬凳子来请李菊耦坐下,“你真会说话,人哪,虽然要看历史的进展,但更多的,还是靠自己个的努力,你可知道脱颖而出的典故?只要是人才,无论何时何地,总是能够脱颖而出的。”
“可这早或者晚,还是要请贵人相助的。”李菊耦回道,“冯唐易老,李广难封,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你说的不错,不过说到底还是你父亲是千里马。”太后对着李菊耦的机敏很是满意,点了点头,“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