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当然。”领事圆滑地说道,“这件事情我们已经和英国方面协商过了,他们可能会提供给我们最先进的纺织机来提高纺织效率,这个投入我和商贸部汇报过,这笔钱可以由政府买单。但是,对不起,我说实话,我实在是很担心很担心越南那边的战斗情况。”
坏消息永远是到来的十分及时,外滩上突然响起了许多鞭炮的声音,里昂和领事十分清楚中国人的习惯,有喜事的时候就会放鞭炮,那么,两个人面面相觑,外面有随从大力推开房门,告诉了他们最不想听到的坏消息,“北越舰队全军覆没!”
法国驻上海领事的马车迅速的到了豫园前,他是一定见不到慈禧太后的,但是他不得不来,起码要面见郭嵩焘,以求得中国人外交上信息的交换,领事不得不承认,现在这个时候,是应该要向中国人“求得”了。
他在马车上的身子不停的颤抖,没想到法兰西的北约舰队居然会被全军歼灭,中国人是很喜欢吹牛的,但是在他们军事上和外交上,他们吹牛的时候是非常少的,因为很容易被外国戳穿,所以他现在根本就不可能不相信中国人提供了虚假的消息,因为法国那边也肯定会发布消息,但是,显然,这个全部被歼灭的可能性是十分大的,不然,这个时候越南那边的电报还未曾到达。
现在法兰西在越南的局面就变得十分危险了,不用外交部的命令,领事他可以自己判断,北越舰队的全军覆没肯定会影响到海军力量的布局,北圻一带,必然成为了中国海军的后花园,海军部就算是全体辞职也没任何补救的作用,北非舰队的援军这时候就是马上到海防港,只怕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除非中国人粉饰太平,这个时候南洋水师和南下支援的北洋水师已经尽数被打残。这个消息如果确实,北非舰队大可以挥兵北上,效仿一番黄雀在后的故智。
可这个时候如果中国人说出来甚至是暗地里流传出来说南洋水师重伤,成建制的消亡,法国人也根本不敢相信了,谁知道说不定他们毫发无伤,以逸待劳,等着北非舰队北上痛击之呢?中国人实在是太恐怖了,领事无奈的下了马车,他们能把阴谋使用的如此出神入化,什么时候自己也应该买一本《孙子兵法》来读一读了。
这个时候显然,法国人已经失去了骄傲的资本,但是领事谦卑的在豫园前准备找人,却被拦住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暴跳如雷,“我要见郭嵩焘大人,这是外交上的交涉!你们不能阻止一位外交官!”
如此大声喧哗,当然出来了相关交涉的人员,法国股章京王阳冰,他的脸色十分的温和,并且看上去很喜悦,那种喜悦的神情甚至让领事看起来十分的刺眼,“领事先生你要做什么?这是我们太后的住所,按照中国的惯例,如果有人冲击御驾,是要当场击毙的,已经是看在您是外交人员的份上对你宽容了,请不要得寸进尺。”
“我需要贵国马上通报有关于海防港战斗的情况。”领事按捺住了不满的情绪,“我还需要求见郭嵩焘大人,想要对他表达抗议!”
“有关于海防港战役的事情,我们会对诸国使节进行通报的,但是这个通报会在北京进行,而且,这个通报只是面向邦交国,我如果没记错的话。”王阳冰一脸戏谑,“中法两国已经断交,所以没有任何义务对贵国进行通报。另外,郭嵩焘大人现在很忙,他需要准备南下事宜,没有功夫和你来进行会面,我来接见你就行了,至于抗议嘛,我们是不会接受的,越南的事务应该有中国人自己处理,这是我们总理衙门一贯的主张,所以我们在越南的任何事务都不可能会引起贵国的抗议,说起来,应该是我们中国向贵国抗议,贵国的海军和陆军还盘踞在北圻地区,严重影响了越南的主权完整,伤害了越南人民的感情。”
这样无耻的话都说的出来,可见总理衙门的外交人员已经厚脸皮到家了,领事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还有。”王阳冰冷了脸色,“请你注意两国断交,应该是全部驱逐外交人员,但是上海这个地方是因为两国贸易存在所以留了贵领事下来,请不要过多干涉我们的事务,如果要谈判,可以,接下去可以继续谈判。”他从袖子里拿了一道折子出来,“这是我们总理衙门拟定的有关于接下去我们谈判的条件,当然,领事先生应该明白,事情的不同阶段和不同发展,都会导致我们条件的改变,所以我们的条件改变了。哦?”王阳冰挑了挑眉,“对了,贵国肯定是不会有,因为现在来不及,有指示给领事您来进行下一步的动作,那么。”他慢吞吞的往回收折子,“还是先等一等吧。”
上海领事毫无体统的伸手夺过了王阳冰手里的折子,“我可以代表我们国家进行下一步的洽谈。”他打开了那个文本,结果不看还好,一看越发的怒气勃发,“贵国这是要做什么!赔款?”他气恼起了,又好气又好笑,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起来,“贵国向法兰西要求赔款?你确定?”
“十分确定,贵国在海防港的军事行动失败了,那么当然要赔款了,我们的水师需要贴补和赔款。”王阳冰说道,“我们是十分先进的国家,当然要处处效仿西洋强国,这都是应有之义啊。贵国也无需觉得大惊小怪,之前贵国就在北京附近失败过一次了。”
潜台词就是你们对于在远东的失败应该是很适应了,领事犹自大喊大叫,“我绝不会接受这一点!”他根本还无暇看接下去的几点要求,但是就这一点,“法兰西绝不会接受赔款的要求!”
王阳冰后退了一步,朝着豫园的护军摆了摆手,护军统领上前大喝,“谁敢在御前放肆,叉出去!”
“海防港大胜!海防港大胜!”北京城里面,尚在三月时光,却好似过年一样的热闹,报童们挥舞着日报的号外,兴高采烈在人群之中钻来钻去,“号外!号外!南北洋水师联合,歼灭法军舰队!歼灭法军舰队!”
“啥?大胜了?”一个带着眼镜的老者买了一份报纸,边上的人都围了过来,仔仔细细的瞧着,一个年轻男子看上去不过是十五六岁,还是一个少年,指着上面的几个字,“三月二十一,北洋水师至海防港,会同南洋共击法军,至今日凌晨,已灭北越舰队,击毙敌酋孤拔,报捷。”他准确无误的把这几个大字读了出来,然后下面仔细的报道就没有了,他不由得抱怨起来,脸上的青春痘闪闪发亮,“什么嘛,就这么几个字,什么具体的内容也没有,这些报童,明摆着坑人呢?”
“不坑人。”那个老者仔仔细细的看完那几个字,似乎是用永远都看不远的爱恋眼神看着那个报纸,珍而重之的仔细折起来,收入怀中,“电报是没有许多字的,要等报捷的折子上来,咱们才知道这里头的仔细内容呢,不过有一点。”他拍了拍胸口,“大胜是绝对无误的了!这真是。”他的眼角不由得湿润了,说话声也有些哽咽,“想不到啊,想不到。”他对着边上的几个人慢慢地说道,街角处已经开始燃放鞭炮了,鞭炮特有的硝石味弥漫了出来,“你们大约是年岁小,不知道以前的事儿,想着二十年前,三十几年前咱们被英国人,被法国人在海上追着打,海防是一点都防不住,大沽口也如同是大街上一般,洋人想来就来,想去就去,想上岸就上岸,想下海就下海,咱们是没有丝毫还手之力啊,那时候京师人心惶惶,不知道多少人要逃南边去的,可是,咱们有句俗话,我倒是觉得这个时候用起来半分不差,就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朝廷练了这么久的水师,终于给咱们出了一口恶气了!”
第746章 大胜之后(二)
他慢慢的离开了人群,嘴里还在持续的念叨,“不容易啊不容易。”
那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和边上的人面面相觑,他们这样的年轻人根本不会理解这种多少年前的屈辱,他们这样的年轻人看来,只会觉得这样的大胜配得上这个时代,也配得上自己现在这样的意气风发,几个人再也忍耐不住,纷纷鼓掌起来,大街上此起彼伏的掌声和鞭炮声持续的响起了起来,这个少年鼓了掌,突然回过神来,“坏了,我上学要迟到了!”突然想到这个要紧的事儿,根本就坐不住了,于是一溜烟的小跑,跑过了硝烟弥漫的前门大街,这是鞭炮的余温,“来看一看!来看一看?!”街角的一处商铺里面,里三层外三层围住了许多小孩和大人,“定远舰模型!开济号模型!”站在门口角落里被人群挤得东倒西歪的店小二声嘶力竭的喊着,“两洋精锐水师军舰!模型都有!庆祝海防港大捷,所有模型八折!”
这个少年停住了脚步,好奇的看着里头,他身材高挑一下子就看到了店铺里面那些用铁皮做的军舰模型,一溜的放在柜台上,泛着神奇的光芒,他的双眼放光,盯住了那些模型,喃喃说道,“我的乖乖。”
里面人声鼎沸,货柜前挤满了人,不少人在大声喊道,“我要那个,那个开济号!”
“还是买定远号的好。”边上一个略大些的孩童大声地说道,“这是七千吨的铁甲舰!谁都比不过的!”
有一对父子从他的身边走了过去,那个小孩不过还是三五岁的模样,挂着鼻涕,怀里抱了一个定远舰的模型,奶声奶气的对着边上的父亲说道,“阿玛,我以后长大了,也要去水师打鬼子。”
那个父亲和煦的微笑道,“好好,都依你,我们家大哥儿,是最爱国的了!以后去水师当炮手怎么样?”他把儿子抱了起来,转了几圈,颠了颠,“你的那个表姨夫就在北洋水师里头当差,下次等他休沐回家,让他给大哥儿说一说这军舰,怎么样啊?”
父子两个说笑着离开了,这个年轻人驻足看了看,死命的剜了这家店铺里的模型,牢记住了这个地点,连忙小跑着离开了。
他跑的气喘吁吁的,绕过了礼部,又绕过了都察院衙门,到了宗人府的前头,素日里这是最空闲的地方,没想到今日居然是高朋满座:到处都是马车,西洋样式的极多,原本以前的老款式也有,原本极空的门口变得拥挤急了,京中的人眼睛最毒,一下子就看到了这里,起码有一位亲王的仪仗,他吐了吐舌头,瞧着那些马车夫的脸色有些不对劲,于是特意沿着墙根走了过去,越过了宗人府,又走了一箭之地,来到了边上一个大门,大门上面挂着鎏金的几个大字,“启德中学”。
门口有几个戴着红袖章的年轻人,一个戴着眼镜,正拿着一根毛笔在写着什么,边上的人瞧见了这个小跑过来的年轻人,不由得拍手笑道,“好你个老三,又在那里贪看西洋景耽误了上课的时辰?所幸时辰刚刚好。”一个人从怀里拿出了怀表,仔细的看了看,“还有十分钟就迟到,如果迟到了可就是要罚扫厕所了。”
那个低头写字的人抬起头来,看着老三笑道,“你也不用急,等会子如果数学课上的二次方程解不出来,也是免不了要扫厕所!”
小跑过来的老三扶着石柱子气喘吁吁,“你们别说嘴!我前几天苦心学了许久的二次方程,绝不能够解不出来,若是再解不出来,自然心甘情愿去扫厕所,咱们这学校,语数英三门是必然要及格的,如果不及格到时候毕业不了,老少爷们的脸面可是丢到保定去了,不敢不认真学。还有,你们成日里在学校里头当井底之蛙,坐井观天。”他双手叉腰,得意洋洋,“可知道今日发生了什么大事儿?我告诉您各位:北洋南洋联手,歼灭法国北越舰队!”
“这可是真的吗?”在门口负责考勤值日的人连忙说道,“别是你老三胡咧咧!”
“那里还有假。”老三背着手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原本值日的人连忙跟在后头问东问西,突然这个时候,外头突然响起了许多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几个人连忙转过头,看到了外头有排成几排的穿着石青色的警察朝着前方奔去,越过了启德中学,几个人转过身子站在门口伸长了脖子,看着两排警察跑了过去,几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极为兴奋的神色,这个年纪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时候,“这是怎么了?出动了这么多警察,不知道那里有什么大事儿了?”
那个老三看了看方向,突然之间似乎明白了什么,猛地一拍手,“我知道了。”倒是把边上的人吓了一大跳,“是去了宗人府,那里头热闹的很,今日围了许多人,看来八旗的老爷们又要闹事了!”他的脸上露出了遗憾的神色,“只是咱们学校管的严,不然能溜出去瞧一瞧就有意思了。”
列队的警察飞奔到了宗人府前,也不做什么动作,只是站在广场上列队,马车马车夫还有随从等顿时骚动了起来,显然他们想到了上一次自家的主子在这里被警察一一抓进宗人府大牢里面的凄惨模样,所幸今日警察并没有别的动作,只是站着不说话,饶是如此,原本熙熙攘攘的宗人府前已经是安静了不少,有眼色的人想要进宗人府通知外头的局势,却被门子无情的拦住了,“今个不同以往,七王爷进宗人府的时候就已经交代了,议事的时候儿,就是天王老子,谁也不许进去!”
宗人府是一个冷衙门,但是他的地方占据的极大,毕竟当年弄这个的时候就是为了考虑圈禁不成器的宗室,所以必然要修的宽敞些,加上是一个冷衙门,所以自然,这当差的人没多少,地方宽的很,就说今日八旗宗室、各旗官员都尽数到齐,在议事厅内就坐,也不见任何拥挤之感。
高堂之上,当中设着一个黄花梨木太师椅,空无一人,不仅仅是此处空无一人,就连前面十来个的位置也是空的,后面倒是坐了不少人,只是这时候一点肃穆之象都没有,互相着交头接耳,“你说说。”角落里头一个肥头大耳的人在对着身边的人窃窃私语,“七王爷这个劳什子改革,弄的成吗?”
一个花白头发的老者冷哼一声,他的身上穿着是四团龙补服,显然起码是一位国公,只是补服的下摆补了许多补丁,看来生活是有些窘迫,“我是半点都不关心着七王爷要什么改革,只要他把白花花的银子拿出来,我什么事儿都赞成,就是当即剥了我这身补服,也一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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